“哎,别动。”楼似玉抓住他想收回去的手,仔细用白布包好,“待会儿可不能沾水,让人伺候着洗吧。”

这亲昵的语气,听得宋洵分外吃惊,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又惶恐地转过背去。

他才离开多久啊…楼掌柜怎么连大人的衣裳都穿上了?大人一向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更别说是贴身的衣物,可眼下不但对楼掌柜的行为没什么责备之意,怎么反而还有怪他多余的意思?

看错了,一定是他看错了。

“你好生呆着。”宋立言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顿住,回头告诫似的道,“别乱跑。”

楼似玉立马正身跪坐,摆出一副哪儿也不去的严肃模样。

宋立言面无表情地转身,待跨出门槛,才好笑地勾了勾唇。

衙门外头围堵的人渐渐被衙差驱散,霍良去大牢将掌灯客栈那几个统统放了出来。林梨花和般春自然是欢欣喜悦上蹿下跳,可李小二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咱们是无罪了吗?”

霍良为难地道:“大人的意思是先让各位回去休息,但无令不得离开浮玉县。”

“这算什么,都释放了还要定我们的罪不成?”林梨花不服气,“毒不是咱们下的,人也不是咱们害的,宋大人应该查清楚了呀。”

“县上死了太多人,加上那位柳大人…”霍良想起那人死状,还有些作呕,白着脸道,“上头若是不追究还好,当真追究下来,莫说你们,连大人都无法轻易脱身。”

通判死了不说,县上还死了一千多无辜百姓,怎么说也是要被上报朝廷的。届时不管是想找人平圣怒还是众怒,大人和掌灯客栈的人都必定首当其冲。

“那咱们掌柜的去哪儿了?”般春道,“自从同宋大人走了,就再没见着她。”

“放心吧,她好端端的在宋大人府上,应该很快就回去了。”

楼似玉也是这么想的,澡洗了,伤口也包扎了,等宋立言沐浴更衣回来,她再调戏调戏,也就可以回家了吧?

然而,宋立言用行动告诉了她——休想。

“东西呢?”堵在她面前,宋立言伸出了手。

楼似玉装傻地问:“什么东西?”

“勾水内丹、浮屠困。”

“巧了么不是。”楼似玉拍了拍手,朝他笑道,“奴家也在找呢,这洗个澡的功夫,它俩就都不见了,哈哈。”

宋立言笑不出来,一双眼盯着她,隐隐有些山雨欲来。

嘴角一僵,她眨了眨眼,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摸出浮屠困,塞进他手里:“还你。”

透明的琉璃塔,里头空空如也,半个妖怪也没剩下。宋立言眼神沉得厉害,再开口,语气听得人浑身发冷:“你知不知道放了她们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方才红瓦与我招了,说是受人蛊惑才会去血祭回溯,她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而殷殷,她本就不会害人,只不过想夺回内丹,如今受着重伤,已经构不成威胁。”努力挺着腰板,楼似玉企图说服他,“放走她们不算什么大事。”

“荒唐!”宋立言怒道,“妖怪就是妖怪,斩草除根还来不及,更何况是纵虎归山?这一次城里死了多少人你不是看不见,倘若她们再害人,你拿什么去偿还无辜苍生?”

被吼得直打颤,楼似玉抱着脑袋委屈地道:“放都放了。”

还破罐子破摔上了?宋立言气得来回踱步,又问她:“内丹呢?”

更加心虚地移开眼,楼似玉没吭声。

察觉到不妙,宋立言捏诀就召灭灵鼎,结果诀一出,楼似玉的袖袋里立马有东西上蹿下跳地飞出来,兴奋地落在他手心。

第60章 不正经的妖怪

“你把内丹放进去了?!”宋立言抓着鼎就抖了抖,然而这灭灵鼎是个只吃不吐的家伙,任凭他抖出花来也没个反应。

楼似玉遗憾地道:“奴家倒是想呢,还没来得及。”

心里一松,他又气又笑:“没来得及是何意?”

“奴家先前就说过,无论是常硕还是勾水的内丹,都不能留,早毁早好,不巧的是还没能离开这里,就被大人给逮了个正着。”她坦然地摊手,“不过大人也别想从奴家这里将那东西要回去,给什么都可以,勾水的内丹不行。”

反正只要毁掉一个,她就算大功告成,那毁勾水的内丹也一样。

宋立言甚是头疼,他不明白面前这人为什么能与他同生共死却不能与他同仇敌忾,裴献赋就算撒谎,见山师兄的话他也是要听的,内丹毁不得,妖王一旦出世,苍生湮灭鬼怪横行,到时候谁也收拾不了局面。

“您做什么?”看他抬起手,楼似玉大方地张开双臂,“搜身吗?”

手停在她腰侧,宋立言恼道:“你藏去了哪里?”

垫脚凑到他耳边,楼似玉笑眯眯地用气音道:“藏去心里啦,大人可要将奴家的心挖开看看?”

“楼似玉!”

“奴家在。”后退两步,她弯了眼睛道,“大人不妨试试去掉姓唤一唤?也好听得紧。”

微怒地往门上一拍,白色的法阵应声而出,飞快地蔓延到屋子里所有的门窗上,宋立言冷眼看她:“不交出来,那你也就别想走。”

好凶啊,楼似玉害怕地缩了缩肩膀,左右看看,认真地道:“可这儿是您的房间啊,不让奴家走,岂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才叫不成体统呢。”

…说不过她,宋立言也就不打算再开口了,将门一关,拽着她的手就把人按回茶榻上,凝神感知,确定内丹不在她身上之后,才松手传音宋洵,让他去买些女儿家的衣裳绣鞋。

“你是不是觉得本官拿你没办法,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他侧头,脸色有些难看。

楼似玉委屈地扯开衣襟,将自己肩头上的疤痕露给他看:“大人这还叫拿奴家没办法?奴家能活到现在,全靠命硬。若不是实在事关重大,哪儿还敢惹怒大人?”

那是在郊外伤的她,也是獬豸剑的伤口,虽然是愈合了,却留下了一条疤。宋立言微怒:“当时也是你没肯把话说清楚。”

“这也怪奴家?当时大人对奴家可没半点怜惜之意,奴家哪儿敢贸然暴露?早说清楚了,怕是死得更快。”唏嘘地撇嘴,她颇为落寞地把玩着袖口。

宋立言脸色发青,目光在屋子里游移了一圈,才低声道:“把衣裳穿好。”

眉梢微动,楼似玉眼眸亮了,不但没穿好,反而是露着小香肩凑到他跟前去,媚眼如丝地道:“大人的袍子太大了,奴家穿不稳。”

冰肌玉肤,春色半掩,这不正经的模样才当真像个妖怪。宋立言浑身僵硬,一把替她将衣裳拉上去,恨声道:“你规矩些!”

“天都黑了,还要什么规矩?”楼似玉眨眼,“既不让奴家走,那奴家就伺候大人就寝吧?”

“…”

宋立言起身推开她就往门的方向走。

楼似玉被推坐在榻上,撑着手后仰着目送他,凤眼里满是狡黠,看他打开大门,甚至忍不住高兴地翘了翘脚。

然而,门只打开了一条缝,宋立言就又将它扣上了,回过身来,他看着她脸上陡然僵住的笑意,面无表情地道:“就寝吧。”

楼似玉傻眼了,怔愣地看着他走回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宋立言倒是坦然了,褪了外袍往屏风上一搭,进内室便躺上了床。

抹了把脸,楼似玉有点不服气,起身跟进去,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边,侧着身子撑着额角摆出个魅惑的姿态来,眨巴着眼道:“这一夜同床共枕,明日奴家是不是得问大人要个名分?”

宋立言没理她,闭着眼睡得很安稳。楼似玉抓了几缕青丝去蹭他的脸,本是想让他觉得痒,但蹭着蹭着,她发现他的鼻梁可真挺啊,巍峨如峰,笔直如剑。顺着滑下来,唇瓣薄而软,像极了甜羹里的银耳。

她也不知道自个儿是什么时候凑上去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人的嘴唇已经近在咫尺。楼似玉咽了口唾沫,刚想要不要壮着胆子亲一口,就听得宋立言突然开口:“你知不知道有个东西叫缠妖绳?”

吓得一激灵,楼似玉飞快地往后退了退,扯过被子来盖住自个儿,闷声道:“祝大人好梦。”

宋立言心里冷笑,他留在这儿就是为了看着她,毕竟不知她妖力深浅,真走了,她转头就溜了也说不准。这样的情况下,哪里可能睡得着?

他睡不着,楼似玉却是难得地睡了个好觉,梦里没有人远去的背影,也没有杀戮和魂飞魄散,只有一个人别扭地拉着她的手,温柔地给她上药。四周的光很柔和,她傻笑着看着他低垂的眼眸,忍不住伸出手去摸。

触感不是想象中的软韧,倒是有些结实?楼似玉疑惑地多摸了两下,心想不愧是宋大人啊,这眼睫摸起来跟胸膛似的。

“楼似玉。”略带怒气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楼似玉惊得睁开眼,抬眸一看,宋立言正黑着脸盯着她,目光从她的脸上往下,移到她的手上。她跟着往下看,发现自个儿的手正十分不老实地伸在人家的衣襟里,动动指尖,所触肌肤炙热滚烫。

气氛有些尴尬。

宋立言眼神越来越凌厉,楼似玉傻笑,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来缓和这剑拔弩张的状态,冥思苦想一番,她道:“您这儿有心跳耶。”

“…?”

宋洵一大早起来给自家大人送早膳,刚走到门口,就听得里头传来楼掌柜的惨叫:“奴家错了,奴家再也不敢了!大人消消气,剑放一放,容易伤着人!”

“哇——奴家也不是有意为之,大人息怒,息怒啊!”

“要不您摸回来,咱俩扯平?”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好半晌都不再有动静。宋洵以为没事了,正好奇是摸什么扯平,结果转瞬他面前的门就被人猛地拉开。

宋立言脸上飞红,衣衫不整,带着一身戾气捏着门扇,瞧见外头有人,他冷眼看过去,寒声问:“好听吗?”

宋洵腿一软差点跪下去,连忙摇头:“小的刚来,什么也没听见,小的是来送早膳和衣物的。”

说着,将手里两个托盘递到他面前,企图抵挡些许怒气。

宋立言扫了一眼,气闷地接过来,又将门狠狠关上,留宋洵一人在外头瑟瑟发抖。

楼似玉笑得在床上打滚,滚得衣裳和被子纠缠在一起,扯得衣襟微敞,长腿半露,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抬头,见他又回来了,忙问:“大人改变主意了?”

宋立言拿起衣裳就朝她罩了下去,恼恨地道:“更衣。”

“呀,织女轩的罗裙。”楼似玉接过来看了看,满意地点头,“这家成衣铺子的衣裳最贵了,多谢大人。”

不看样式,倒只在意贵不贵?宋立言想斥她,可这人当真是不顾及体统了,伸手就扯了腰带。

衣裳顺着肩头滑落下去的一瞬间,宋立言转过了背,深吸几口气,咬牙走去外室。桌上有早膳,可他已经气饱了,就瞪着几个酥饼看。

“大人。”宋洵还在外头没走,隔着门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小的还有事要禀。”

“说。”

“县上死伤太多,县丞的意思本是先开仓抚慰,再上禀于州。但不知为何方才衙门就收到了州上的文书,要大人前往浦方县述职。”

这个时候让他离开浮玉县?宋立言皱眉,起身去打开门:“是知州亲下的文书?”

宋洵递来信函:“另一位通判下的,是知州心腹,应该也是知州大人的意思。”

拆信一阅,宋立言微微眯眼。

楼似玉穿好衣裳一出来,就看见宋立言靠在门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见她出来,他收了手里的东西,站直身子问:“如果在勾水内丹和你的掌灯客栈之间选一个,你会选什么?”

“这还用问?”她毫不犹豫地道,“两个都要!”

“二择其一。”

“那不行,奴家拼了命也会寻个双全法。”楼似玉戒备地看着他,“大人别想诓人,奴家聪明着呢。”

了然地点头,宋立言跨出门槛,拂袖道:“本官倒是想见识见识楼掌柜的本事。”

说走就走?楼似玉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早膳,想拿点什么,那宋立言又走得飞快。无奈,她只能饿着肚子追上去。

流水宴上死伤数十,多是达官贵人商贾大户,一听掌灯客栈的人被放了,亲眷带着人就将客栈给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石头菜叶什么都往大门上砸,还有举着火把提着油的,若不是有衙差在场勉强拦着,这破大点地方怕是早被夷平了。

第61章 殃及池鱼

楼似玉躲在马车的帘子后头,愁眉苦脸地看着这场景,没敢下车。宋立言冷眼瞧着,揶揄道:“不是有两全之法?”

“您瞧瞧他们这砸得,奴家怎么去两全呐?”楼似玉很委屈,“那雕花大门今年才上的漆呢,给他们砸掉了,奴家又得多花钱。您看那头那个人,还趁机搬走门口的花盆儿。大人,这算是明抢啊,您也不管管?”

“管?”宋立言摇头,“曹家夫人已经上书至知州衙门,说本官沉迷美色,包庇客栈掌柜杀人。要是再管,怕是又多一条以权谋私。”

楼似玉很是不能接受:“说大人沉迷美色奴家还想得通,可客栈掌柜怎么就杀人了?曹府之事分明是那些个蛇妖所为,与奴家有什么关系?”

宋立言也很是不能接受:“首先,这里没有美色可以令本官沉迷。其次,行凶的是蛇妖,那放走蛇妖的人是谁?”

微微一噎,楼似玉打着哈哈看向别处:“这事儿真的有些复杂。”

但凡她留下一只蛇妖,今日这祸患都不至于落在她头上,可她偏偏不顾后果地都放了,怪得了别人不成?宋立言摇头,开口再欲言,却听得马车旁有人喊了一声:“楼掌柜。”

楼似玉脸色微变,分外心虚地将车帘捂住,只将自个儿的脑袋伸了出去,看着那人问:“你怎么来了?”

木掌柜看起来恢复了不少,但脸色依旧青白,咳嗽着朝她拱手:“掌灯客栈遭此横祸,小老儿应担些罪责。梨花他们已经都到当铺里避风头了,特让小老儿来知会掌柜的一声。”

“好。”楼似玉缩回车厢里,一本正经地道,“大人,奴家先去将客栈里的人都安顿好。”

“外头那是谁?”宋立言问。

“隔壁当铺的掌柜,一个普通的老人家。”

“普通?”意味深长地打量她,宋立言好笑地道,“他若当真普通,你把帘子捂那么紧干什么?”

“奴家这不是怕外头风大,吹着大人了么?”楼似玉谄媚地道,“您最近本来就多伤多痛的,再给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深以为然地点头,宋立言起身过去,将她的手温柔而强硬地掰开,掀起帘子就下了车。楼似玉一愣,慌忙跟上,小手放在腰侧使劲摆动,示意木羲快走。

木掌柜也想走啊,可人都到面前了,他躲也躲不开,只好硬着头皮杵着。

“不是要去安顿人?”宋立言打量了这人两眼,又回头看楼似玉,“走,本官随你一道去。”

楼似玉垮着脸嘀咕:“吃饱了没事做了…”

“你说什么?”

“奴家是说,自个儿早上没吃饱,眼下还有事儿要做,太惨了!”硬生生将话扭过来,她咧嘴朝他笑,又有点可怜巴巴地揉了揉肚子。

宋立言冷笑,大步往前走,没走两步一个急停,后头跟着的人毫不意外地撞上了他的背。

楼似玉摸着被撞扁的鼻子眼泪汪汪地抬头看他,心想也就是这个人了,换成别人,就算是她不小心撞上去的,那也得把他给大卸八块了!会不会好好走路!

“喏。”他转身,漫不经心地将个东西塞到了她手里,然后漠然地回头,继续往前走。

什么玩意儿?她纳闷地低头,结果就瞧见自己手里躺着一枚酥饼。

这酥饼很眼熟,她在他屋里的桌上看见过,想拿但没来得及。

楼似玉怔愣地托着它继续往前走,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把酥饼带在身上?啥时候带的?带了多少个?

于是,宋立言跨进广进当铺的时候,转身就看见后头的人在发呆,本来该被吃掉的酥饼被捧在双手之中,完好无损。

这架势,活像是要去上供。

没好气地将酥饼捏起来塞她嘴里,宋立言眯眼问:“不好吃?”

楼似玉有点脸红,嚼着饼含糊点头:“好…好吃。”

“那你捧着干什么?”

“有…有点舍不得。”她吃得满口饼渣,真诚地望着他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宋立言:“…”

旁边憋着没敢出声的众人里,终于有个勇士看不下去了,“呕”了一嗓子,声音响亮,瞬间打破沉默。

宋立言和楼似玉回神,齐齐看过去,就见李小二和般春还有钱厨子正一人一只手,将林梨花的嘴捂了个死紧。林梨花被捂得直翻白眼,手脚乱蹬。

“做什么呢你们?”同他们说话,楼似玉就恢复了正常,手往小腰上一掐,斥道,“赶紧把人给我松开。”

几个人慌忙收手,乖巧站好。林梨花咳嗽着跑到她身侧,抓着她的衣袖道:“掌柜的您是想急死我们呐,这么久了都没回来。”

还一回来就带个讨厌鬼!

斜眼看了看宋立言,林梨花浑身不舒坦,毛都要炸起来了。

楼似玉戳了戳她的脑门:“我还不能有事要忙了?你们几个又不是没断奶的孩子,还得我成天看着不成?”

“可是掌柜的,您看咱们那客栈。”梨花很委屈,“里头都没法住了,半夜还有人砸门。”

“是啊掌柜的,小的连出去买菜都被人堵路。”钱厨子愁眉苦脸。

般春也叹息:“之前几家订好的酒宴全退了单,近日是不会有客敢上门了。霍捕头倒是帮了忙,带人替咱们守着,没让人打砸得太厉害,但…唉。”

愁云惨淡的一片,抬眼瞧过去,每个人头上都顶着乌云。楼似玉请了宋立言坐去旁边的茶座,转过身来就骂:“都跟了我多少年了,还这么一惊一乍的?最近出了事客栈开不了,那你们就给我回老家去休息,等事情过去了继续回来做事即可,又不是天塌了,天塌了也还有我给你们顶着呢。”

钱厨子一喜,搓着手问:“回老家有工钱吗?”

楼似玉大方一笑:“没有。”

众人齐齐哀嚎,声音之凄惨,听得宋立言都有些不忍:“你怎么这么抠门?”

“这能叫抠门吗?客栈没生意,奴家拿什么给他们发工钱?”楼似玉唏嘘,“大人一看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不知人间疾苦,更不晓得柴米油盐贵。他们的工钱加起来一个月得要十贯呢。”

才十贯?宋立言想了想:“那本官替你给了。”

“青天大老爷啊!”钱厨子朝着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您这真是父母官啊,实打实的父母官,为民除害!”

“什么?”楼似玉掏了掏耳朵,眯眼。

“那叫为民请命!”李小二拍了钱厨子一掌,连连作揖行礼,“咱们厨子没念过书,大人见谅啊。”

楼似玉气极反笑:“瞧瞧这出息!”说完又扭头看着宋立言,认真地道:“大人,奴家觉得您也该尝尝这人间烟火,钱财来之不易,要勤俭持家,花钱不能大手大脚的。”

一个妖怪,竟然要教人去尝人间烟火?宋立言心情复杂,他打小就没为钱发过愁,自是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十贯钱而已,能摆平眼前这一片乌云,他觉得挺划算。

当铺大堂里一片欢腾,有人趁着不注意,想往二楼上溜。

“掌柜的留步。”宋立言开口,看向佝偻着身子的木羲,“本官还有事想请教。”

木羲一僵,楼似玉也是心头一跳,众人安静下来,见势不对,连忙都往楼上撤退。木羲僵了片刻,还是笑盈盈地回去行礼:“先前不知是大人,多有怠慢。”

微微颔首,宋立言拿出了袖袋里的灭灵鼎:“掌柜的认得这个吧?”

一见这东西就后退了几大步,木羲拱手,将脑袋埋在袖子后头道:“铺子里出去的东西,小老儿都认得,这个铜鼎是个有些年头的古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