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似玉捡了树枝将窗户戳开,皱眉道:“是非不分黑白不辩,他这言行举止也是触犯你上清司条规的,可奇了怪了,他身上别说是孽镜怨气,连半点黑气都没有。宋大人,您这师兄什么来头?”

宋立言看她一眼:“从小带着我长大,一直是上清司的人,能有什么来头?你该不会觉得他也有问题?”

“别说,还真不一定。”楼似玉眯眼唏嘘,“你们上清司可是卧虎藏龙啊。”

宋立言不大高兴,转过身坐在软榻上背对着她。楼似玉“哎”了一声,想笑又忍住了,放软语气道:“您不爱听这个,那就当奴家没说过,可别又生气呀。今日天气甚好,奴家来这儿也并非全为了正事,还有些歪门邪道的心思,想请大人成全。”

他微微侧头,却只侧了一下,连个眼角也没给她,矜傲极了。她也不觉得恼,低头从袖袋里掏出串儿东西,看着他的背影道:“上回瞧着就知道大人身上挂的玉穗儿坏了,今日赶巧在街上看见个好的,便给大人带了来,您瞧瞧,好不好看?”

宋立言僵硬着脖子犹豫了一瞬,他正给人摆脸子呢,为个小玩意儿就回头岂不是太失身份?可他又有点好奇,她会买什么样的东西送他?肯让楼大掌柜从腰包里掏出钱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宋大人?”

“俏郎君?”

“你回头看看奴家呀。”

院子里起风了,吹来一阵茉莉花香,宋立言耳廓微动,听见了丝穗扬起又落下的声音,他觉得有点热,可双手被捆着,连扯一扯衣襟都不能,只能任由这热气从锁骨一路爬上脸侧。

“你我皆不是寻常俗人,送什么东西。”努力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他绷着脸,一本正经地道,“本官也不缺——”

话没说完,四周的法阵突然被人强破,回音阵发出警示的嗡鸣声,攻击阵也化出无数刀剑,直直地朝窗口的方向刺过去。宋立言大惊,猛地回头,迎上的却是楼似玉近在咫尺的眉眼。

她一只脚踩在窗沿上,身子朝他倾来,一手化出金光像顶穹一般撑住漫天刀剑,一手捏着小巧的丝穗往他腰带里塞。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慢了下来,他的眼眸缓缓睁大,面前这人嘴角的笑意也一点点加深,眼里甚至又露出那股子小狐狸的得意劲儿来,眸光一动,眉梢一挑,那软暖的唇就压上了他的。

刹那之间,九条狐尾呼啦啦地飞蹿到窗外,狡黠地摇起来。

宋立言脑海一片空白,手被捆着也没法推开她,任由她在他唇上辗转一二,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你!”

比谁都懂得见好就收,东西送了便宜占了,楼似玉嘿嘿一笑,抽身就跃出窗外,雪白的尾巴一晃就没了影子。

门外同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闻异动赶来的上清司众人推开门,却只见宋立言一个人坐在软榻上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黑。

“怎么回事?”罗安河进来巡视一番,目光落在宋立言身上,“你又在搞什么鬼?”

漠然看他一眼,宋立言兀自坐着生闷气。

他身上还套着不教绳,半点修为也用不了,还敢跟他甩脸子?罗安河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上清司弟子,哼声说了句场面话:“原先想同宋大人讨教,又怕人说本官仗着年长二十年欺负小的,眼下倒是好,本官重伤未愈,算让大人七成,还请宋大人赐教?”

跟着进来的宋洵立马拦了上来,怒道:“罗大人,我家大人身上有禁锢,您这时候要讨教?”

脸色稍沉,罗安河低声道:“我与他说话,有你这个奴才什么事?别以为被私授些法术就也算我上清司弟子,你还不够格。”

“你…”

“宋洵。”宋立言唤住他,闷声道,“你让开。”

“大人?”宋洵焦急地回头看他,罗安河这是摆明了要趁机报复,焉有不还手给他打的道理?这人私心极重又小心眼,就算是以德感化,也感化不了的。

宋立言满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宋洵哽了好一会儿,捏紧了刀鞘让到旁边去,心里连连叹息,大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孤僻而不近人的,是不是跟楼掌柜在一起待得多了,竟有了这般舍己渡他人的想法?有那不教绳捆着,大人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

他还没想完,罗安河已经立起结界,将两人与外头隔开。

第105章 天赋这东西

浑浊的结界遮挡了闲杂人等,也隔绝了外头的声响,罗安河的脸色在结界立起的一瞬间阴沉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宋立言道:“念在同门的份上,我留你两分颜面,但积怨不报,我心头恨难消。”

宋立言依旧保持着坐在软榻上的姿势,连余光也没落给他,只道:“与其说积怨,不如说是罗大人你自己的心魔。”

“哈。”罗安河抹了把络腮胡,“我能有什么心魔?你别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明知我向来看不惯。你不就比我运气好些,占了嫡系弟子的便宜?论修为论纵符术,我哪样输了你?

他修为不浅,在同辈里排得上名号,这么多年一直没遇见过什么对手,所以自负了些。宋立言觉得,与其一直让他在嫉妒和憎恶的泥沼里挣扎,还不如叫他早些看清。

他向来不是个慈悲的人,也就只是在遇见楼似玉之后,发生了太多变故,也一直未曾真正与人动过手,所以大概让人觉得这司里嫡系和旁系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样不妥。

罗安河下手没留情,示威似的同时捏出三道符来,火光在指尖燃起,三道光直冲宋立言而去。他想得很好,只伤身子不伤脸面,就算赵清怀那老头子来了,也不能同他算账,并且这三道符的力道,足以让宋立言再不敢小瞧他。

然而他始料不及的是,就在符光冲过去的一瞬间,宋立言面前竟凭空浮起了三道符,稳准狠地将他的符光抵住,符纸霎时燃起,“刷”地一声,三道更强的光反朝他折了回来。

“???”化掌祭出修为将这光给接住,费一番力气将之消了,罗安河震惊不已,“谁把你的绳子解开的?”

宋立言慢吞吞地站起身,给他看了看捆得上好的不教绳。

“这不可能。”罗安河微怒,“没有人能在不教绳之下还能动用修为,你肯定耍了什么花招!”

“能有什么花招?”宋立言轻笑,浑身炁一动,五张黄符飞出来立在了他面前,似嘲似笑地道,“只要罗大人修为足够,不教绳也困不住你。”

罗安河脸色铁青,纵符术虽然也看符的威力,但能同时纵多少黄符,是法术高低的判断准则之首,宋立言同时纵出五张来,是在奚落他方才那区区三张,是可忍,孰不可忍?

低喝一声甩出五张符来,他恨声道:“你别得意得太早,这结界你能不能出去还不一定。”

“请罗大人赐教。”

罗安河修为深厚不假,但同时纵这么多黄符实在太过胡来,但架子已经上了,他也不好示弱,硬咬着一口气祭出五张符纸,却见对面这人不慌不忙地又加了一张。

他手还被捆着,靠浑身的炁来纵符,比他使的要难,但看起来比他轻松。

罗安河眼仁都红了,立马再拿出一张符,但随之而来的是浑身的炁紧绷如满弓之弦。他没露怯,反倒是放狠话:“先说好,你强行运炁,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可不会担责。”

“有大人这话在,我就放心了。”宋立言似松了口气,轻笑,“本还担心大人又公报私仇,给在下定个什么以下犯上那。”

说着,黄符一展,唰唰唰又飞上来三张。

“…”罗安河脸绿了,他知道六张符纸已经是自己的极限,并且只是撑着好看,这些符纸加起来可能还抵不上他平时用的三张符纸效力大,若再加,他就是自取其辱。

眼珠子一转,他沉声呵斥:“你竟动用妖法!”

宋立言:“…?”

“这么多符纸,以你这个年龄根本不可能办到,更何况你还有不教绳在身,此情此景,除了妖法再没有别的解释。”罗安河恨声道,“我会如实禀告你师父!”

说罢,他收了符纸,化出了两把铁环。

宋立言看笑了:“大人这是自知不如,恼羞成怒?”

“我呸。”罗安河唾了一口,“你这与妖怪打交道、学了不知多少阴谋诡计的人,我能不如你?”

双环舞起来,带风又带炁,杀气十足,威力甚大,宋立言侧身躲闪,双手被捆有些不便,一个不留神就被他削了半缕青丝。

罗安河眼眸一亮,下手更加不留情,步步紧逼,风度全无。

宋立言忍不住垂眸,一边躲闪一边道:“说的是正气凛然上清司弟子,但有时真不如妖怪坦荡磊落,它们至少有的还有自知之明,而大人你,就像个嫉妒得发了狂的疯子。”

“这种话,你有本事拿去你师父面前说。”罗安河红着眼将双环冲着他的脑袋砸下去,“如果你还有命说的话。”

杀气卷起风来,连他浑身的炁都卷着恨意。宋立言冷眼看着,被束缚的胳膊突然臌胀起来,接着不教绳就“嘭”地一声被挣断,他抬手,浑厚的炁包裹掌心,竟是用空手接了他的雷霆双环,掌心抵在环上一转,耀眼的白光顺着铁环直接将罗安河的手狠狠震开。

武器之主被人就着武器震开,是所有修道人都明白的奇耻大辱。然而罗安河来不及发怒,他迅速点了自己周身穴位,脸色发白地掐住自个儿的人中,目光涣散了一瞬又重新聚集,再抬眼,他看宋立言的眼神就从愤怒转成了遏制不住的震惊:“你…”

怎么可能有这么厚的修为?不久前初见,他试探他的时候,他们两人的修为分明还在伯仲之间!

宋立言收手,克制地捡起不教绳,一圈一圈地缠回了自己身上:“大人当真以为谁都可以做上清司的嫡系弟子?在下不才,自小受位,每日的修为进益是各位师兄弟甚至师父的三倍,前一日可能与人伯仲,再一日相见,便是云泥。”

他说着,自己都轻笑了:“没有冒犯的意思,不过坦白而言,罗大人的天赋还真是差啊。”

罗安河:“…”

结界外头的房间里,众人什么都看不见,正在窃窃私语。

宋洵在焦急地踱步,来来回回好不容易打定主意要拔刀破界,却不曾想那结界突然就自己散了。

“宋大人!”

“罗大人!”

一群人涌上去各自查看两人,意外的是,这两人身上竟然都没伤,可罗安河的脸色是真难看啊,像枯叶落在地上裹了一层干灰,颓败得几个弟子连忙给他号脉。宋立言倒是如常,看一眼欣喜的宋洵,低声道:“让厨房做一盘酥饼吧,我有些饿了。”

第106章 甜滋滋

宋洵见他无碍,笑着便应下,但还是戒备地看了罗安河一眼,有些不放心大人一个人留在这里。

宋立言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轻笑:“怕什么?罗大人毕竟是年长的师兄,还能为难我不成?”

罗安河听得眼角直跳,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毒那?刚说完他没天赋,眼下又讽他年长,没天赋又年长,想来教训人还被人几招打得面子里子全丢了,幸亏他不是个薄面皮的,否则非得羞愤得在这屋子里触柱自尽。

这人到底是什么怪物?哪有人修为长进能这么快的?就算天赋异禀也不能一日千里啊,这不符合常理。

宋洵出门了,宋立言走到罗安河跟前,碍着手被捆着,只能将身子微微前倾,关切地道:“劳思伤神,大人若有什么想不开的,就且放着吧,总想也不会有结果。”

罗安河绷紧了身子,皱眉看着他,眼里又是恐惧又是不甘。

要是以前,宋立言是不会如此多话的,可他不巧刚被楼似玉那突如其来的袭击给气着了,自己憋着也是伤身子,还不如多说两句:“人就算是费尽心思,也不可能让夏虫明白这世上有冬日的存在,夏虫就活在夏日即可,不必强求。”

罗安河:“…”就算是没有受伤,他也当真是咽不下这口气,活生生吐出口乌血来。

“大人!”房间里顿时又乱成一团,宋立言嫌吵,转身就往外走。

按理说他还是个被囚之人,四处走动有所不妥,但罗安河没开口阻拦,其余人也不敢多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晃出大门。

酥饼出炉了,宋洵刚放进食盒,旁边就有人伸手将食盒提了去,与此同时,还往他空着的手里塞来一叠不教绳。

“我出去一趟,若是见山师兄问起来,就说我片刻即回。”宋立言甩下这一句,衣角自门槛上一扫就不见了人影。

宋洵傻眼了,看看门口又看看自己手里的不教绳,咋舌道:“谁胆子这么大,竟直接给大人解了?”

“这旁人解不了的吧?”厨房里别的拿菜弟子小声嘀咕,“除非是见山师兄亲自动手,否则谁解得开?不教绳这东西霸道得很,就算是司内长辈,戴上了也得老老实实的。”

除非有人修为高过他们师尊。

一片淄衣拂过,被风吹得翻飞,路过的掌灯客栈大门紧闭,还是没有要开张的动静。

楼似玉自打从官邸回来就一直捧着脸在屋子里傻笑,林梨花还有古籍没查阅完,头一回觉得自家主子碍事,抱着一大堆卷宗就下了楼。二楼的穿堂风吹起纱幔,只剩了她一个人,可楼似玉不在意,只觉得今日的风都比往常动人,一连在软榻上打了几个滚儿,然后拿被子捂了脸闷笑不已。

这一世这人也太有趣了些,竟会脸红?那么多年来一直波澜不惊的眼眸,头一回掀起了惊涛骇浪,竟比之前还更叫她心动。不过以宋立言的性子,被她轻薄了定是要羞恼许久,指不定下回再见,还要拿背对着她。

一想到他那表情,她就乐得直蹬腿。

房间里有异动,楼似玉敏锐地察觉到了,可她没想到的是来人动作极快,还不等她反应就压住了她的双腿。

心里一沉,她飞快地拉下锦被,脸上笑意消失了个干净,甚至已经露出了要迎敌的杀气。

然而,被子一落下,她看见的竟是一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

“你…?”

宋立言面无表情地压在她身上,一只手轻巧地捏住她两个手腕,扯出缠妖绳一圈一圈毫不留情地将她手捆住按在了头顶。他的脸离她很近,以至于眼底那点恼怒和凉意无法掩饰地被她看了个干净。

楼似玉慌了,扭了扭身子,干笑:“大人息怒啊,奴家今日冒犯了大人,可…可那是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宋立言声音低沉地重复这四个字,嗤笑,“要多无心,才能失成掌柜的这般?”

这是气死了要找她算账?她打了个寒战,本着只要脸皮够厚就可以抹灭事实的原则,底气十足地辩驳:“就是无心之失,奴家想送大人东西,不曾想扑进窗台没收住势,您也知道当时…”

话没落音,她住了口。

不是因为编不下去了,而是因为唇齿被人封了。

宋立言抬腿压着她的双腿,另一侧半跪在她的床上,整个人倾下来,吻住了她。不同于之前的矜持,他伸手掰住了她的下颔,近乎侵略地卷住她的舌尖。

“…”

楼似玉傻了,她这脑子几千年来什么都想过,想过妖族凡人同归于尽,想过天地崩倾万物覆灭,可就是没想过,他有一天会这么吻她。两人的气息交织,她能感觉到他的唇是凉的,硬生生在她唇上厮磨泛暖。她想推开他好喘一口气,动了动才发现双手都被他压在枕上。

他喘息声近得像是在她脑海里响起的一般,她呼吸不了,迷茫地勾了勾舌头,想止住这不可思议的场景,然而两厢一碰着,他不由分说地就将她含住,半阖的眼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望进她的眼底。

楼似玉有点怕自己过于激动爆体而亡,这浑身汹涌起来的血,实在是压都压不住,疯狂冲过她的心窍,将胸腔里的东西吓得像拨浪鼓的鼓珠似的飞快弹跳。

自己这么厉害的狐妖,若是死在一个吻上,划不划算?

好像…是划算的…

得出这个答案,她自己都鄙视自己,然而眨眨眼,还是小心翼翼地承着他,乖顺地接受他的攻城略地,头上的狐狸耳朵冒出来,微微打着颤。

和风正好,纱幔几扫,悄悄阁楼无人扰。

不知过了多久,宋立言松开了她,眼底的怒意和凉意都褪去,又变回那副深沉看不懂的模样。楼似玉轻轻喘着气,许是被吻糊涂了,眼里的贪恋和炙热一点也没掩饰地流了出来,自下而上,就躺在枕头上看着他。

“大人这也是无心之失?”她问。

宋立言寒声道:“本官尚有问题问你。”

她点头,眼里还有些迷雾没散,一副乖巧任人吩咐的模样。

他这次没移开眼,直直地看着她问:“你在我之前,喜欢过多少人?”

楼似玉失笑,胸脯微微起伏:“奴家要是说很多,大人会不会恼得转身就走?不过奴家向来是不想骗大人的,奴家已经活了几千年,遇见的人很多,喜欢的人也不少,加上大人,刚好凑个十全十美。”

宋立言捏着她的手一紧,眼里透出两分戾气:“那些人,都和我很像?”

睫毛颤了颤,楼似玉几乎是惊慌地别开眼:“不像,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方才还说不想骗我。”宋立言冷哼,“宋清玄与我不像?若是不像,你如何会认错人。”

“…就算像,那也是奴家好大人这一口,没别的原因。”身下这人连腿都跟着颤起来,像是怕极了什么,又拼命压着。

他是该生气的,没有男人喜欢跟自己亲近的女人心里还有别人,更别说还有很多个别人,但许是她看起来太可怜,他柔和了眉目,竟是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你。”楼似玉又傻了,怔愣地看着他,想哭又想笑,扁着嘴哽咽,“你别吓我。”

这是她梦里都没有的场景,大喜之后向来有大悲,他该不会是想杀了她,亦或者要跟她永别?不然,她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悲能衬得上她这一刻的喜。

“不是。”他答。

“不是什么?”楼似玉眼泪都快出来了,“这还不算吓我吗?”

微微一哂,宋立言道:“本官这个回答,是回答你第一个问题的。”

-大人这也是无心之失?

-不是。

是故意的,是想报复,想她也满脸通红恼羞成怒,想她尝尝看被人突然吻住是什么感觉,但…

宋立言察觉到了,自己很开心,这种开心甚至比修为有所进益的时候更强烈。

松开她,他从自己怀里拿出了她塞的那个丝穗。

宝蓝色的丝穗,看起来的确是街边小摊儿的手艺,可奇怪的是,丝穗头儿上压着的不是常用的玉珠,而是一团雪白的狐毛。捏着在她眼前晃了晃,他居高临下地问:“为什么送本官这个?”

第107章 我跟你说说宋大人的事

楼似玉难得地被噎住了,移开目光左顾右盼,一抹红色从脖子直爬耳后。妖怪的皮毛跟人类的信物差不多,不同的是带了自己的气味,怎么也有些占地盘的意思。这话没法跟他说。

好在宋立言也不是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将腰上的血玉取下来换了丝穗又重新戴上,他把窗台上的食盒拿过来,放进了她怀里。

楼似玉一打开看见酥饼就感动地红了眼:“大人竟如此有心,还带奴家最爱吃的点心来。”

宋立言点头:“也算回礼。”顿了顿,又补上半句,“顺便本官想看看鸡翅。”

“啪”地一声合上食盒,楼似玉眼也不红了羞也不害了,戒备地将食盒放去旁边:“鸡翅…鸡翅挺好的,大人就不必看了吧?”

宋立言定定地觑着她。

楼似玉顶着他的眼神笑,笑着笑着就垮了脸:“大人这先礼后兵的手段跟谁学的?”

还以为当真是情难自已要来同她开诚布公呢,谁曾想就是顺便调戏她罢了,主要还是为了小妖王和浮山内丹。说不生气不可能,但她还有点委屈:“大人什么时候来找奴家,能没有别的目的?”

宋立言是想逗她的,可看她那骤然黯淡下去的眼神,他心里也跟着一紧,忍不住道:“都说了只是顺便。”

“哦。”楼似玉闷闷地应着,显然是不信。浮山内丹和亲她,这两件事哪件更像顺便的?

床边这人“啧”了一声,将她手腕上的缠妖绳解开。

手上一轻,心里反而是一沉,楼似玉扁嘴坐到他旁边,小声道:“之前的内丹,都只不过是身外物,但鸡翅是活生生的一条命,我没有想毁了他的心思,大人能不能也放过他?”

说着,自己都觉得不可能,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不放也行,但奴家要是同大人动手,大人能不能别生气?”

宋立言眯眼:“你要因为他跟我动手?”

“奴家可是给了他长命锁的。”她委屈地耷拉着眉毛。

“那又如何,给个长命锁还得保他的命?”他不悦,“我若非要杀他呢?”

那还能怎么办啊?楼似玉红着眼眶没答,连狐耳都收了回去,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焉了吧唧的。

宋立言抿唇,换了个温柔些的问法:“若有朝一日,你在他与我之间只能保一个,你也保他?”

“那不能。”楼似玉摇头,“我保你。”

三个字而已,从她嘴里说出来软糯糯的没什么气势和分量,可莫名的,宋立言觉得自个儿心里好受了。趁胜追击,他又问:“那我和霍良呢?”

楼似玉神色复杂地问:“霍良怎么还与你相提并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