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来,苏良辰在你被禁足的日子里倒是说了这么一句‘哎,没有招娣的日子着实无聊啊,这左右哪里还有比招娣更逗趣的人呢,不成,大大的不成啊。’”许来娣模仿苏良辰说话的表情,还真是挺像,果然是我熟悉且憎恶的嘴脸。

“感情他把我当成打发无聊时间的闲趣了,这死男人…”我咬牙切齿。

“罢了罢了,你也莫去理会那厮,还是帮我想个办法搞定杨胥吧,招娣,招娣…”

我侧眼看她纠结的脸:“你们不是院里赏花,花下逗鸟吗?还不成?你想怎样,非要到伤风败俗的程度不可?”

我似乎说到许来娣痛心之处,只见她往床上一坐,将手握成拳,狠狠敲了几下胸口,颇有我娘真传风姿,恶狠狠道:“那呆子,真是汤水不进,我现在怀疑他是不是断袖之癖,是个GAY。”

“给?给什么?”我懵懂。

“招娣啊,我现在是黔驴技穷,穷到家了,要不是我热脸贴冷屁股,他就整天窝在房间里翻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就像被禁足的是他一样。

可我这一股心思的倒贴也会心里不舒服,眼看那采花贼没个影踪,这杨胥还没开窍,我这不是做吃等死嘛。要是最后没逮到贼,杨胥势必会走,他走了不带着我,我岂不是都白忙了。”

“若不是他真的喜欢你,能带你走的可能只有两个,一,你是他要逮的人,二,他被迫带你走。”

听到这话,许来娣来劲了,眼神坚毅且唇齿利落:“说说第二种可能。”

我转了转眼:“你跟他这几日相处,就没发现他有什么弱点可抓?”

“脸皮薄,说话就算话,嘴太笨,还有就是死心眼又固守陈规,凡事非得有个道理,成个方圆,守旧又固执,他还一根筋,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我想了又想:“来娣,你觉得如果在嫁出王府之前,就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你道是我家芦花会不会大发雷霆,拔了你的皮,拆了他的骨?”

许来娣蹙眉,认真思考:“招娣,说实话,我心里真没谱。芦花娘亲的行径不仅是彪悍一词可以概括,我觉得她的思维不易被世人所理解。”

我点头:“你说对了,我娘的思维不是你我,还有爹能摸得透的,但若是许兴娣倒是很容易拿捏,可要是你这次再被她掐到小尾巴,啧啧,我看不是光禁足这么简单。”

我顿了顿:“又或许,许兴娣也会高兴你粘糕一样倒贴,对上杨胥而痛下杀手,将杨胥逼得走投无路,非你不娶,也说不准呐。”

许来娣沉思,企图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也不禁在想,若是二姐肯照着我们的路线走,那就再好不过,可我担心的是,精明而势力的二姐很有可能与我们的想法背道而驰,光有我娘一个就够让我头疼,若是我那狡猾的二姐参合进来,这事情就要多复杂就多复杂了,搞不好,死得难看的,不止许来娣一人。

“傍晚时候,胡梦龙设宴,说不定是个好机会,可我觉得你也未必非得到木已成舟的地步,点到为止就好。”

我抬眼,再看来娣,语重心长道:“你若非要把他逼上梁山,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你看我就知道,男人的心不在你那里,得到了人也是没用。到最后,伤心痛苦的,还是你一个人,而且到那个光景时候,你连喊句委屈都不能,因为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死活也的带血含泪的吞下去,这叫咎由自取。还有一段时间,回去想想清楚吧,为他那样一个人到底值不值得。”

“可是,招娣若是我不选中杨胥,等他走了,我再找不到我心仪的人了可怎么办?”

“若是你选中了他,他爱别人怎么办?”

许来娣没有作声,我亦沉默,虽说那丁墨谙确实伤到我心,却也不是死去活来,疼彻心扉,我只是感到有些失落,总觉得年少时候的爱慕就像是信念一样,本就根深蒂固,若是不得善终,难免会心有不甘,沦落阴影之下。

或许也可跟来娣一样,坚信着自己的法力无边,绝对能把对方牢牢收服自己手下,然后为所欲为。

我对丁墨谙没有半点把握,且还是个胆小之人,喜欢归喜欢,却还不愿为了他一个沦落到里子面子都不要了的程度。对于我来说,能风平浪静的最好,我的人生里追求的东西,也就只剩下这一个了。

“就算最终我没有跟杨胥终成眷属,至少我努力过,认真过,能不后悔就成了。”来娣表情颇为认真,不像是在玩笑:“所以,招娣,我觉得我现在稍微能理解你对丁墨谙那点心思了。”

我看她,苦笑:“许来娣,我自问没你那个勇敢,我这人很爱惜自己,舍不得被别人伤害呢。”

许来娣笑笑:“招娣,让我们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吧。杨胥这根儿破树条儿,我就不信我们两个,撅不断他一个。”

来娣还没走,房门又开,一股刺鼻花香迎面而至,我和来娣不免精神一紧,赶紧坐直身子,等待我娘大驾光临。

“哎呦呦,我可爱的小招娣啊,来来,让娘看看,最近憔悴了没有。”

花红的大手帕一抡,直冲我面前过来,然后是一身乍然的粉红色,如一团厚云,晃至我面前:“招娣,听你六姐说了没有?胡公子今晚上在楼外楼宴请你们呢,娘特意到街上给你选了一件美衣,给你拿来看看喜不喜欢。”说着朝身后招了招手,冬儿动作迟缓,走到我面前,双手呈上一件纱衣。

粉红又见桃红,好不扎眼的一件,又薄又轻,做工似乎不错,可那颜色实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许来娣见之,眉头一悚,往后躲了躲,我娘抬眉,眼中一道狠光闪过,愣是将许来娣口中的话生生逼了回去,于是,她言不由衷的道:“甚…美的一件衣服啊~~~~”

“是吧,是吧,娘觉得我们招娣皮肤是姐妹儿几个里最白最美的,这颜色正是你等青春年少的女儿家最合适的,快试试看。”

“娘,其实,这颜色…”

“招娣,你若不喜欢,我那里还有一套你爹迷上娘年轻时候穿的一件,敞领,低胸的一件,要不让陈妈翻出来?”

听闻我娘这么说,不禁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我娘柜子里的传家美衣我领教过,曾震煞我跟许来娣,以至瞠目结舌,无语凝噎,对那件衣服记忆深刻,可至此生难忘的程度。

我于是非常乖巧的跳下地,老老实实的换衣服。

镜前的人,不像是个去赴宴的大户小姐,倒是像个准备上台唱戏的花旦角。我这边愁眉苦色,我娘那里笑不拢嘴:“甚好,甚好,冬儿,给你主子多用点胭脂,晚上灯晃,面色苍白了可不好看。”

“冬儿知晓了。”

于是,我娘在我房间里指挥冬儿给我梳妆打扮,一直弄到掌灯时候。我出门时候,她还挥着手绢,千叮咛万嘱咐:“招娣,成功拿下那胡公子,娘等你好消息。”

我默默不语两眼泪,扯着那又俗又长的裙子,不情不愿的上了轿子。

临进门之前,许来娣一瘸一拐的经过我身边,小声嘀咕:“招娣,你这一去,非得在奈良县成名不可,史无前例的俗气。”

18鸳鸯乱点

许来娣从来狗嘴吐不出象牙,不过我坚信,她这话说的没错。我从轿子上下来的功夫,不像是来赴宴,倒像是淫/妇偷会奸夫,偷偷摸摸唯恐他人撞见。

胡梦龙定厢房在二楼上,我以帕掩面,拎着裙摆,脚下生风,恨不得能飞起来才好。

推门之时,房间里几人纷纷回头看我,胡梦龙的表情一如既往的猥琐着,杨胥看来面无表情,至于苏良辰,我生生别过眼睛,只当是身边椅子上只有一团空气。

“招娣,今日扮的果然甚美。”

我眉头微抖,定定神,俯身拜了拜:“招娣谢过胡公子了。”

“莫谢,莫谢,都是一家人,谢个什么,要怪,只能怪那姓丁的小子,有事没事,上坟也拉着你一起去,这不是惹事吗。不过好在来娣也没事,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我面上带笑,微微点头,刚要坐下身,许来娣猛地狠推了我一把,差点把我从椅子上推翻下去。

身子一歪,被人扶住。

“招娣啊,你往苏公子那面坐坐,这位子让给我吧。”

我抬脸,恶狠狠的盯着许来娣,她哪里是要抢这个椅子,摆明了是学起那马婆子做媒,要把我跟苏良辰凑做一堆罢了。

苏良辰扶着我手臂,俊脸带着如浴春风般的笑意,但这笑容在我眼里实在刺眼的很,我扯了扯自己袖子,他不放,嘴角微微上扬中,似乎心情极其愉悦。

“招娣,你这身衣服穿的实在太应景了,难道是今儿晚上要给我们唱一出不成?”

“要让我唱,也得公子作陪才行。”

“无妨。”

我皮笑肉不笑的贴过去,压低声音,眯眼看他:“我会的也只有岳母刺字这一出罢了,公子是否也要跟我一起登台献唱。”

苏良辰抿嘴贱笑,学着我平时一字一句的样子道:“哎呀呀,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无聊,见不到招娣,我可谓肝肠寸断,生不如死啊,今日一见,你怎的没个热乎劲儿,这么许久,就一点也不想我?”

我正恨得牙咬的嚷嚷的,身后传来许来娣的声音:“招娣,你坐下慢慢说,过会儿还有人来呢。”

我扭过头,看许招娣,纳罕问道:“还有人来?谁?”

许来娣脸上腻笑顿时凉了三分,凑近我耳朵,朝我小声嘀咕:“还不都是为了你,要想你出门也不那么容易,狡诈的芦花非得送一个,搭一个,大姐要是不来,你甭想着出门,我们这是竭尽全力,想白了头发,最后只能妥协,所以,一会儿大姐也会跟着过来。”

我顿时明白,咬牙切齿之时,也不禁暗赞,我娘心里的馊主意确实比我多多了,果然人还是老的滑,知道杨胥跟着赴宴,已经迫不及待的把大姐往他身边里推,可她哪知道许来娣那龌龊心思,以为是又能成功的撮合一对,实不知,事情被阴差阳错的一搅,空前复杂到一定程度了。

“许来娣,我娘要是知道我们私下里动的脑筋,你跟我,就得跟外婆灵牌前的猪头羊头一样,被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许来娣闻言,也是愁眉苦色:“你当我不急啊,无奈公主着急太监悠闲啊,那杨胥实在是…唉…”

“只是不知道,你跟大姐抢男人,娘会成全哪个?就像她对你已经完全耐心爱心全无,且不可再生,比起守寡的大姐,我相信娘一定是更愿意把你这盆洗脚水先泼出去才是,参看上次苏良辰那一回,娘的意思可见一斑啊。”

许来娣蹙眉:“抢男人?”

我再一想,又觉得不那么可行,叹道:“若是你跟大姐抢杨胥,不知道娘会不会在走投无路之时,把苏良辰给大姐安排上?”再转眼,笑容满面:“这姓苏的,不能如愿,折磨他一下也是好的。”

许来娣侧目:“招娣,你这招真损,大姐这会儿不是成了皮球了,可那比猴还精的苏良辰才不会被迫就范,你当他傻啊。再说了,如此兵临城下的节骨眼儿,是你公报私仇的时候嘛。”

我慎重点点头:“也是,反正留着姓苏的这个喘气儿的活口,说不定也能跟着出些下流主意来。”

刚说着,一个脑袋挤了过来:“招娣可是在说起我?”

我斜眼睨他一脸闲笑:“不用说,这馊主意百分百是你出的,可现在大姐也跟着参合进来,之后要怎么收场,你可想到了没有?”

“将计就计呗。”

我眉梢抽搐:“你的意思是要撮合大姐跟杨胥,你疯了是不是?”

“我可没这么说过…”

“你这小人…”

门被推开,外面进来两人,我只顾着跟苏良辰大眼瞪小眼,企图通过以眼杀人法排解我近来的不顺和愤怒,只感到旁边有人推搡我胳膊,待我转眼一看门口来人,呆住,愣了,一身花花绿绿打扮的人不是我大姐是谁。

扶额,只感到脸面全无,不知道我娘到底是希望我们都顺利嫁出去,还是希望让天下人对王府的许家女儿失去彻底失去欲/望,只道是一窝子精神异常的人,再没人能靠近了。

“招娣,还好你选这套,你看那套,分明就是芦花最惊世骇俗的陈年旧装,大姐真可怜,守着这样娘亲,倒是让她下半辈子都没人敢要了。”

大家落座,原本还有些熟络的场面一时有些僵,杨胥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两眼不瞥身边人,胡梦龙倒是个场面人,你来我往,故作熟络,苏良辰则小饮,衔笑看着围坐在桌边一圈别扭无比的人,不知又有了什么坏心眼。

大姐虽是被我娘强扭来的,可看那模样,似乎自己心里也是欢喜的,杨胥本身人模狗样,还算得上英俊,大姐动心也是情理之中,谁让杨胥当初进府本就打着“鳏夫寻寡”的旗帜挺进的,我暗暗叹息,似乎这次的馊主意有点歪了,不要到最后惹怒了我娘,气煞大姐,由着许来娣胡闹一通,那王府可真是乱开锅了。

“来娣,来,吃菜吃菜,我听嫂子说,你最爱这道红烧蹄髈,不说别的,就这奈良县,要问属一属二的馆子,非这楼外楼莫属,尝看看味道如何。”胡梦龙说着夹了一筷子蹄髈,倾身放到来娣碗里。许来娣抬眼,目色不善。

胡梦龙不知是脑袋里哪根弦灵巧的可以,眉飞色舞的跟着道:“杨捕头,你可是京城人士?”

这话来娣爱听,眉毛舒了舒,侧着耳朵听的仔细极了。可我心里却有种走上不归路的感觉来,这么问下去,该不会问出什么破绽吧。

“可曾娶妻,可曾生子?”果然不出所料,当头一棒,我立马汗毛倒竖。

“还未…”

“听说那贼子还在奈良县境内,不知捕头可有听到什么风声?”我插嘴,把话岔开:“现下我大姐也回了娘家,我爹颇为担心此事,总觉得有这么个祸害实在让人不太放心。”

杨胥斟酌了下,答道:“这蟊贼就在奈良县不假,前些日子还同我属下交过手,可惜让他给逃了。”

“这可不危险着呢,王府里面女眷甚多,捕头,胡某敬您一杯,希望您早日为民除害。”胡梦龙抬杯就饮,一张黝黑面目很快便红黑参半,油光可鉴。

“府里女眷的安危可都要劳驾杨捕头操心了,妾身这里只有清酒一杯,向您致谢。”说着大姐站起身,举了酒杯,向杨胥敬酒,杨胥举杯,仰头饮尽。

许来娣也赶紧灌下一杯,嚷嚷:“吃菜,吃菜。”

正在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个人,小碎步跑到我面前,贴着耳朵道:“七小姐,大事不好。”

待我听完何为大事,又怎么个不好法之后,已是白毛汗湿透了衣裳,想走又不敢就这么走,像是椅子上放了一面钉尖朝上的针板。

面上保持温婉笑容,只是微微将嘴撬开个缝,细声问冬儿:“人呢?到哪了?”

“就在楼下,怕是拦不住了,奴婢实在拦不住潘少爷,没法子了,只能跟主子讨个法子,消停了那人,不然,肯定要闹开来了。”

“我马上就来,你别让他上楼来。”

冬儿苦瓜着一张脸,央求我:“小姐快点,那潘少爷凶着呢。”

我刚要起身,苏良辰扯了扯我袖子:“招娣去哪?”

“解手。”我面无善色看他,鄙夷问:“如何,你也要跟着去吗?”

苏良辰点点头:“茅厕应该就在一处,我们同路。”

“你…”罢了,我现下没有时间跟苏良辰纠缠不休,我得下去把我大姐那宝贝娇纵的儿子摆平,可但看平日里连一句七姨都不肯叫的顽劣孩子,降服他,我看难矣。

我起身告退,一出了房间,立刻健步如飞,身后的苏良辰倒是一脸看好戏的神色,不紧不慢,手里拎把破扇子,洋洋得意的提醒我:“招娣,小心绊了裙子。”

我急急忙忙往外走,还没等下楼,就在厢房过道的拐角处看见冬儿和两个家丁,正在跟我那大大的外甥角力。

“放手,我要看我娘到底在跟谁吃饭,看谁要给我脑袋上再按个爹,我跟她拼了。”几个人扭作一团,分不清男女老少,各个脸红脖子粗的。

“你们这是干嘛?这是王府吗?有这么闹的?”

潘文东抬头,一见是我,似乎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指着我鼻子:“你来的正好,今日我娘出府赴宴,究竟是赴谁的宴,到底是不是你跟那许来娣又琢磨着给我娘找个男人,逼她改嫁?”

说是孩子,那是因为他比我辈分小了整整一辈,可论年纪,他还大了我两岁,他不把我放在眼里做个长辈,我却非得把他放在心里做个晚辈,心里明明怒火中烧,却也不能发脾气,一来有失我做阿姨的身份,二来,惹急了毛小子,今儿的事全得泡汤,等回了王府,我跟许来娣会生不如死。

“嚷嚷什么,有话好好说,你到王府上,可就是个客,我这做阿姨的,断不会坑了你。冬儿,去让掌柜的开间上房去。”朝那冬儿使个眼色,她懂得,点点头,先下去了。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性子还是这么冲动暴躁,哪里道听途说,都闹到这来了,你可知这次到底为何让你娘跟着赴宴?”

潘文东瞠目瞪我,粗声粗气:“为何缘故?”

“还不都是因为你六姨的婚事,你可知你外婆费了多少心思,你六姨的脾气你不是不懂,栓了绳子都还怕困不住她,她会乖乖来约见男方?你要是这一闹,仔细闹砸了这场面,回头,你外婆扒了你的皮。”

潘文东似乎还有不信,上下打量我一番:“既是许来娣约见男人,缘何你也穿这样子,莫非你也是来约见男人的?所以我才说,王府里主意最多,能说会道的人就是你了,死了也能被你说活。

我出门前可是听见那帮婆子在院子里说的绘声绘色,什么外婆安排我娘去赴那鳏夫捕头的宴席,摆明了就似变相的撮合,我爹才死了多久,尸骨未寒啊,你们竟然这么快就圈拢我娘嫁人。我可是把话说在前了,我娘这辈子嫁进潘家,生是潘家人,死是潘家鬼。”

我冷笑,撩眼看他:“不管你这是潘家人,还是潘家鬼,为何不回潘家却非要住在王府这么许久不走?念你一个孩子,低我一辈,有些话我也并不好说,只劝你日后言语间小心一些,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不领王府的人情,也莫要说些混话惹人不悦。”

潘文东嗤笑,往前几步:“看着平日里就属七姨你最温顺少话,原来也是个厉害的主儿,不过外甥我可也不怕你,我娘这事,我是插手定了,若是让我知道是你们在背后搞鬼,也别怪我这外甥到时候翻脸不认人,让开。”

我挡在他面前,须仰视才看得见他的眼:“房间里三位贵客在,你若去闹,以后王府脸面何存,而且你可知,那杨捕头本是来捉采花大盗的,你把他惹火走人,他日府上遭祸,你道是这责任你可担?”

“管我何事,我只找我娘,跟许来娣清算那笔账,平日里我算是敬你,所以,请七姨让路,不然的话,别怪我动手了。”

“也不是你想闹就闹的,你们几个下人还不拦着他,拖出楼外楼,快着。”身后两人扑了过来,那潘文东倒也灵巧,伸手就推我身子,手就快碰到我,却被我身后伸出的胳膊一把被擒住,梗在当初。

“这位小哥,火气何来这么大?”苏良辰从我肩膀上探出脑袋,笑容满面,另一只手扇着扇子,悠然自得。

我低头看他,修长的手掌紧紧握住潘文东手腕,已经青筋暴起,骨节嶙峋,相信我一手指头下去,他就挡不住了。

我不禁心生鄙夷,这人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啊,明明手都抖了,就快按不住潘文东的手,却非要摆出一个俊酷无比的造型,何况那动作生硬的要死,到底哪里俊帅了,帅个屁,真让我为之气结。

“你是谁,闪开。”潘文东推搡苏良辰,后者则死皮赖脸的死撑,还配上一副故作轻松的嘴脸。

“事到如今也瞒不下去了,我只能跟你说个实话。”

潘文东一愣,随后松了手,抄手站在一边,面目凶狠道:“你说。”

“不瞒你说,这事情之所以牵扯你娘进来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你七姨她,她已经有了骨肉了。这事不敢让你外婆知晓,只能让你娘这个做大姐的出来做个主,想个法子,不然,非要天下大乱了不可。”

苏良辰说的情真意切,我甚至能从他眼角看见隐约泛出的泪花,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掉下来。潘文东则脸色全变,从我的脸,看到我肚子,那神色似乎在说:我就是知道你是个闷骚的主儿,平时装的那么正经,其实逃不过我的法眼,一看你就知道你原型。

“孩子的爹是谁?”

苏良辰故作为难,看了看我,再看看潘文东,然后深叹一口气:“贤侄,快从这边来,我给你细说经过。”

冬儿眼见苏良辰拍着潘文东肩膀,相安无事的离开,反看我一眼,目光滑道我肚子上,那表情简直哭笑不得:“小姐,您看苏公子他…”

一口气出不来,我觉得像是被苏良辰这贱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半晌方才通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的道:“我到底上辈子是欠了他跟许来娣什么人情了,这辈子要这么个还法,我迟早得死在他们俩个手里。”

冬儿垂头,似乎想笑:“小姐,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府里大夫人还等着信儿呢,就潘公子这德行,这谎不怕破不了,就怕破的不是时候。”

我胸口阵痛,约莫一张嘴能喷出一口血出来,不禁握了拳头,学着我娘的风范狠狠捶上几捶,痛快痛快,方能让自己心里稍有好受:“造孽,真是造孽,谁要是愿意娶我,明儿来提亲,我后个就过门,得躲这两个妖孽远一点,越远越好。”

“那小姐还不如跟了苏公子,人家相貌俊秀,家世殷厚,人又风趣,何况他对您可是喜欢得很呢,总比随便捡来一个强很多。”

我斜眼,一忍再忍,瞧着冬儿那陶醉的样子,恨恨道:“我宁愿跟了那采花贼,也不跟苏良辰。”

冬儿走过来搀着我胳膊,笑嘻嘻的道:“快别气了,走吧,去会会厢房里那野马一样的潘公子。”

我狠狠叹出一口气,扭头看她:“你去跟许来娣招呼一下,别惊动大姐他们,我尽快回去。”

冬儿笑笑:“小姐,厢房在东边靠里那一间。”

我点头,拖着步子,就跟上刑场砍脑袋那么满腔愤恨,左是被软禁,右是大姐这个祸篓子,我反正算是为了许来娣那不着调的人生,赴汤蹈火,鞠躬尽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