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墨夜快速拢了外袍,快步往自己座位上走,却是被太后沉声喊住:“老四。”

郁墨夜便滞了脚步,回头。

“怎么回事?”太后问。

众人自是知道太后问的是中衣的事情,目光便齐刷刷落在郁墨夜的身上。

“我…”郁墨夜低了头,轻咬着唇瓣沉默了片刻,小声嘟囔道:“我,我有偷偷穿女装的癖好…”

众人汗,不少人忍不住失笑,看不出啊,竟然有这么重口味的癖.好,不由地纷纷好奇起来,那好不好男.风呢,会不会有龙.阳之癖呢?

太后自是不会因为这么个荒唐的理由就此作罢,冷声道:“本想着

你回朝之时,的确已用蛇胆酒验明过身份,但你着实蹊跷,不得不让哀家多想,这样吧,你就当众将背上的烫伤给大家看看,也省得大家猜疑。”

郁墨夜自是不愿:“太后娘娘是宁愿相信外人,也不信我了?”

“这不是相信外人,不相信你的问题,哀家是替你着想,就算哀家相信,大家也不一定相信,你何不就此堵了悠悠众口?”

帝王蹙眉,也在边上出了声:“母后,今日是你的寿辰,有什么事寿宴结束之后再说吧。”

“无碍,”太后不以为然,“只是露个背给大家看看而已。”

末了,又朗声问郁墨夜:“老四,你没问题吧?”

郁墨夜低着头,不做声,却也没有任何动作。

全场少说也有一百多人,再一次声息全无,一片静谧。

帝王看着郁墨夜,微微眯了眸子,薄唇紧抿,出乎意料的,没有做声。

太后等了片刻,见郁墨夜没有动静,便示意边上的宫人,宫人七手八脚上前,却是被郁墨夜挣脱。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郁墨夜这厢的时候,岳王爷再次劈出一道掌风,直直击向郁墨夜头顶的公子髻。

郁墨夜感觉到头上一轻,连忙伸手去捂,却已然太迟,满头青丝如同瀑布一般倾泻下来,撒了满肩,垂顺至腰际。

啊——

全场错愕,几个动手的宫人亦是石化在了当场。

女的?

当朝四王爷是个女的?!

众人一个一个瞠目结舌。

顾词初闭了闭眼,青莲面薄如纸,王德亦是骇得不知如何反应,慌乱地看向帝王,帝王却是低垂了眉目,不知心中所想,唯一能看到的便是他拢起几分褶皱的眉心。

郁临旋手中的杯盏终于跌在了桌案上,里面的果茶撒了一身,也浑然不在意。

边上的庞淼亦是震惊郁墨夜是个女的,可她更诧异的是,郁临旋的反应,那慌乱无措,全然忘我的反应。

自袖中掏出一方帕子,她递给郁临旋,郁临旋却是目光紧紧盯在场上,对她的帕子视若无睹。

庞淼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会儿,缓缓收回。

太后拍案而起:“你是个女人?!”

郁墨夜撩袍跪地:“我并非有意欺瞒,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醒来便是王爷,所以也不敢声张,请皇兄太后娘娘恕罪!”

帝王没有说话,太后却是嗤笑了一声:“恕罪?堂堂王爷是个女人,简直骇人听闻!”

末了,凌厉眸光一转,瞥向顾词初:“四王妃,哀家想听听你的说辞!”

顾词初苍白着脸起身,来到郁墨夜边上跪下:“妾身在岳国认识王爷的时候,就是她呀,她一直就是王爷,只是…妾身…并不知道王爷是女子。”

一句话让场下哗然,太后也当即反问了过去:“不知道对方是女子,你们夫妻两个怎么生下六六的?”

两个女人能生孩吗?

顾词初无言以对,低了头。

众人便纷纷想起曾经的那些流言,关于顾词初、六六,以及当今帝王的流言,想来,是真的了。

太后也意识到这个,国丑自然是不能外扬,她咬牙道:“不管这里面有何误会,女扮男装就是欺君,就是死罪。”

末了,又转眸问向帝王:“皇上觉得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她方才可是卖了他一个人情,没有就六六之事继续说下去,她希望这个男人懂。

帝王低低一叹,似是很疲惫的样子,“今日是母后的寿辰,此事容后再查吧。”

“嗯,”太后点点头,转眸看向场下,吩咐侍卫,“先将四王爷带下去关起来,待此事查清楚了再做处置。”

话落,又看向顾词初,原本是打算将她也一并先关起来的,后想到此人跟帝王的关系,还是有了一分顾虑。

“至于四王妃,念你府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小世子,暂时就不行关押,但是,必须时刻配合调查。”

顾词初颔首谢恩,郁墨夜被侍卫们带走。

这一次,她没有反抗,也未求情,就沉默地跟着侍卫们离开。

好好的一场寿宴,搞出这么一出大戏,气氛完全被破坏,虽然说宴席继续,但是大家明显已经意兴阑珊,都在四王爷郁墨夜竟然是女人的震惊中缓不过神来。

九王爷郁临归更是心中万马奔腾,震惊之余,他想起许多旧事。

想起郁墨夜不见了,帝王跟他一起去寻找,找到了帝王却又罢手托人。

想起他怀疑萧鱼喜欢郁墨夜,帝王跟他说,萧鱼跟郁墨夜绝对不是他想的那样。

所以,郁墨夜是女人,帝王是知道的对吗?萧鱼也知道?

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寿宴结束,各自回府,岳国七王爷一行被安排入住外宾驿站。

帝王前脚回了龙吟宫,太后后脚就到了。

“临渊,老四这件事你怎么看?”

帝王眉心微拢:“儿臣已经让刑部去查了。”

“这个哀家知道,查归查,哀家是觉得,她横竖反正都是死罪,不管查出来的真相如何,对外,只能是一个真相,那便是此人杀了老四,冒名顶替他回朝。就算当年淑妃生的是个女孩,让她冒充皇子去了岳国,我们也不能对外这么说,否则,岳国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只能是岳国质满后,才出的事情。”

“这些母后就不要操心了,儿臣自有主张。”

帝王如此一句,太后一时哑了口,还以为方才那般卖他面子,他会念她人情呢,遂微微一笑。

“嗯,有临渊这句,哀家就放心了,毕竟今日之事,皇室上下、满朝文武,还有岳国王爷,那么多人都看着,是要谨慎妥善处理才行。”

太后走后,帝王神色一颓,重重坐在软椅上,刚抬手捏向自己发疼的眉心,王德便领着青莲走了进来。

“皇上,奴婢先将六六抱回去吧,毕竟府中还有奶娘。”

帝王一怔,将手自额上拿下,抬眸看向她,青莲也环顾了一圈内殿,疑惑道:“咦?六六不在龙吟宫吗?奴婢方才跟王妃去了客歇殿,也不在那里啊。”

帝王当即变了脸色:“你们今日进宫带了六六吗?”

“嗯,”青莲点头,“王爷带的。”

然后,便将郁墨夜带着六六先进宫,让她跟顾词初后面一起,以及后来在长乐宫,她问郁墨夜六六,郁墨夜说睡了,等等都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见帝王听完,脸色变得从未有过的难看,青莲吓住,“要不,奴婢去问问王爷…”

帝王低垂着长睫,沉默了好半响,才幽幽开口:“若是她带走,你问她,她会告诉你吗?”

青莲不知道该怎么办。

帝王却是蓦地起身,举步往外走,边走,边吩咐王德:“去四王府!”

王德一怔,“这…这个时候….去四王府?”

这青天白日的,而且又刚刚出事,正非常时期,这样大明大白地去四王府?

帝王脚步未停,回头冷剜了他一眼,“四王爷现在被关,朕去四王府亲查此事,有问题吗?”

王德被他如刀的冷眸瞥得心中一颤,连忙紧步跟上去,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青莲也蹙眉跟在后面。---题外话---孩纸们莫急哈,你们知道素子的,一切皆有可能哈~~另外这几天,素子都在倒时间,尽量早更,么么哒~~谢谢【0302031231】亲的花花~~谢谢【Athena-lan】、【飞飞天儿】、【18340815679】、【真水无香sy】、【15262873718】、【沉浮随心】、【落芯-160409】、【panchengcheng1】亲的月票~~爱你们,大么么么~~~

第二百九十九章 这便是她口中的大礼?

四王府,郁墨夜的厢房,帝王负手立在房中,缓缓环顾。

青莲跟王德站在门口,皆面色凝重。

帝王走到壁橱前,伸手拉开,看了看郁墨夜平素穿的衣袍,又打开另一个橱,看了看六六的沿。

再来到桌案前,翻了翻桌上乱七八糟的书籍、刻刀、紫檀木,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转身的时候,碰掉了桌边的一本书纺。

帝王躬下身,将书拾起,正欲直起腰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床底似乎有什么东西,他眸光一敛,挥出一道掌风,将那物吸纳了过来。

一枚并蒂莲的木雕入眼,他浑身一震,脸色大变。

木雕很新很新,显然刻了没多久,刀工一流、栩栩如生,与他手上的那一枚,不对,是两枚,一模一样。

就连一朵绽放的程度都一般无二,还有下面刻上的“池轻”二字…

所以,他一直担心的,刚刚一直怀疑的事情是真的发生了——她恢复记忆了!

是几时恢复的?他微微眯了眸子想。

是恢复武功的同时恢复的吧?

是了,就是那时,其实这段时间,他隐隐觉得她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所以,也未放在心上。

现在细细想来,早就有端倪,各种端倪。

从她恢复武功对付腊梅,他要拉她回来,被她甩开开始,她对他就带着情绪的。

武功一恢复,他用王德的拂尘逗她,她接住之后,当即砸向顾词初,现在想想,是故意试探顾词初的吧?

看顾词初会不会在紧急情况下暴露自己会武功。

还有,夜里,他去四王府,他想要她,她说来了月事,虽然她找了理由,现在看,她也是故意的吧。

因为前两日青莲探脉下来跟他说,虽然看症状有些类似是服了潮来草的样子,但是应该是刚刚生产完月事还不调的缘故,她开一副药给她调理调理。

他太相信她不可能没事自己跑去服潮来草,伤害自己、让自己出血,所以,根本就没有怀疑。

原来,是不想他碰她。

还有后来,甩掉了隐卫,一人跑到梁子的坟前哭泣,并让他撤掉了所有隐卫。

再到故意提出要去京南观,并要去厨房体验一回当初救火时的情景。

她都在试探他。

她问他,当时,他们是怎样飞上去的,也是从那里飞上去的吗?是他带着她飞,还是他们先后飞?

她确定了他不是真正的郁临渊,心里对他的意见更大,所以,将他送给六六的玩偶给丢了。

还跟他说,六六不玩,因为害怕,而且,她也不喜欢,六六只有一个,为何又搞一个赝品出来,她一点都不习惯。

因为害怕?六六只有一个?赝品?都是意有所指吧?

害怕他,真正的郁临渊的只有一个,他只是个赝品,她不习惯,也不喜欢,是这个意思么。

后来,还专门跑去龙吟宫问他,问他可不可以别再想池轻,让他扔掉池轻送给他的那个木雕。

他当时是怎样回答的?

他说,木雕不是他的,是一个朋友的,他每月十五隐疾发作,是因为中毒,这位朋友帮他找到了解药,当他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他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就只发现那个木雕,木雕是解药的线索,所以一直带着。

他清楚地记得,她当时听完,眸子是一敛的,当时他还在想,是不信吗?

现在才知道,那是恨,那是她再次肯定了他是害郁临渊的人、夺走郁临渊一切的人,也是欺她骗她的人。

低低笑,他身子轻晃地后退了两步,坐在桌案边上的凳子上,看着手里的木雕,指腹摩挲上那熟悉的池轻二字,心里早已滋味不明。

在她眼里,他就是这样的人?她就这样看他?

难怪昨夜那么主动,难怪前天还有的月事,昨天就没了,原来,是给他最后一次。

想离开是吗?所以带走了六六?

不,不是离开,如果离开就不会出现在太后的寿宴上。

想报复是吗?

替郁临渊报仇?替她心底真正爱的那个男人报仇?

他还在想呢,这个岳国的七王爷怎么会来得那么蹊跷?

一般两国邦交,正常的出使,都会提前有通知,可是这个岳国七王爷毫无征兆地就这样来了。

是她约来的吗?此七王爷阴险狡诈,重名重利,大抵是给了丰厚的条件,所以才会前来帮忙。

是了,就是她。

以前的她,男装的时候,从不会中衣穿女装,就连里面的兜衣都不穿,而是用布条裹住胸.部,从里到外都是男衣。

今日中衣却穿了一套女式衣裙,且非常华丽的、做工精致的粉色女式衣裙。

就等着被七王爷衣衫挑开的那一刻吧?

她前几日就跟他说,太后寿辰,要送一份大礼。

他看过门口礼官的记录,她什么都没送,所以,这,便是她口中的大礼是吗?

以此种方式来逼他?

逼他主动承认一切、还出郁临渊的一切?还是逼他想办法保她性命,然后放她离开?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这一招置之死地,真狠!

青莲跟王德在门口站了很久,都未见男人出来,心里担心,便双双进了屋。

看到男人坐在桌案边上,低着头,水里拿着一枚木雕,眼睛也不知是闭着的,还是只是垂着的,被长睫尽掩,看不到任何表情,一动不动。

但是,整个人却莫名给人一种从未有过的颓败之感。

青莲跟王德互相看了看,青莲蹙眉上前,轻唤:“皇上…”

连唤了两声,男人才怔怔抬起头,那一刻,青莲看到了他眼中的赤红,似是没休息好布满的血丝,又似是哭过一样。

只是一瞬,就那么一瞬,那抹赤红便被男人掩匿不见。

男人大手撑在桌上起身,哑声吩咐王德:“去将朕让你养的雪蝶取来。”

王德怔了怔,不明白怎么突然要这个?

“雪蝶能找到六六,只要他带着朕送的那块紫玉双蝶玉佩。”

当初就是为了六六的安全着想,制作的时候,他让司珍房的工匠加了一点物质在玉心,而雪蝶识得此物质。

没想到,今日还真派上了用场。

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当初不想让那个女人觉得玉不纯,所以没有跟她说起这个是个多么明智的做法?

王德领命而去,虽然他依旧没明白怎么一回事。

雪蝶是樊篱送给这个男人的,当时,他记得樊篱说,就当是送给六六的满月礼。

他还以为只是一个玩具呢。

男人转手让他养着的时候,他还在想呢,不是送给小世子的满月礼吗?应该给小世子拿去玩才对,怎么会让他好生养着?

原来竟有如此大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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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一处小院。

院中年轻的女子抱着一个孩子正在玩着屋檐下面挂的玉米。

孩子粉雕玉琢,流着口水的小嘴里咿咿呀呀的,伸着藕节一般的小手臂,一直试图将玉米扯下来。

每每当他的小手快要够到的时候,女子就抱着小家伙笑着一转,不让他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