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行?你当年也在涵碧山庄学过识文断字,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我当年的小丫头银月,你还记得吗?她现在也进了学堂,明年就读中学了,成绩还很不错呢,她一个小丫头都能行,你可是季达先生教出来的乔家小姐,也是个大家闺秀,难道还不如她?”

“她也进了学堂读书?”乔梅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问。

在这个年代,只有家境良好的闺秀们才又资格进学堂读书,从未听过下人也能读书的。

“别那么惊讶,读书可不是富人的特权,我想在不久的以后,我们所有的华人无论男女,无论富贵贫贱都能够进学堂读书,只有每个人都识字明事理,我们的国家才能先进文明…”

乔梅张大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想只要我们每个大华人都能争气努力,我们一定能造出一个老有所依、学有所教、病有所医、住有所居的新社会,到了那个时候,每个人都是真正平等而自由的,每个人都能有尊严地活着…”

乔梅又是吃惊又是激动,这些话她曾经听乔霏和乔振园、乔振甫说过,当时只觉得他们奇怪得有些疯癫,怎么可能呢?这个世界上自然有家法家规家长,男子自然是当家作主,女人自然该依附于男人,下人自然应该效忠于主家,人与人自然是不平等的,这一切就如天上有日月一样天经地义,他们要造的新世界竟然是推翻这一切?那这个世界岂不是大乱了?

如果不是现在自己经历了这一番劫难,恐怕也不会对尊严和自由有这么深切的渴望,她不想再过回从前的日子了,她要为自己争一口气,要好好地为自己活着,被乔霏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了。

是的,有什么比当初更可怕的呢?

当她的男人用滚烫的烟头烙着她的身体的时候;当她的男人揪着她的头发撞墙的时候;当她的男人一巴掌一巴掌将她打得头昏脑胀的时候;特别是那晚他吃了花酒回来,一个不顺心一脚踹向她的肚皮,当时的她目所能见只有一片猩红的血色的时候。

那时她以为自己死了,十多年的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她突然悲哀地发现自己一直是为别人而活着,就像乔霏曾经说过的那样,自己不过是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娃娃,任人随意的侮辱打骂…

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这就是女人的命运吗?

她不甘心,曾经离死那么接近过,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活着么?

好好读书,寻求自立固然困难,可能比得上当时的苦难吗?

望着眼前目光坚定纯澈的乔霏,如果她是她,会像自己当初一样认命地嫁过去么?

不会,就算她不是长房的女儿,就算她活得比自己还辛苦,她也绝不会对命运低头,她一向都是有主意的,她也想成为她这样的人!

“霏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养好身子,我还要进学堂读书今后自己养活自己!”乔梅一直以来死气沉沉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热切的生机。

“好,你先喝了这杯牛奶,好好睡一觉。”乔霏笑着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第五十六章 启蒙

“霏妹妹,”乔梅喊住了即将走出门的乔霏,“你和振园哥他们在读的书能不能也借我几本看?”

过去的那个乔梅已经死了,将来的乔梅要成为他们口中所说的自尊自爱自立自强的新式女子!

“好啊,”乔霏高兴地说,过去的乔梅对这些不仅不感兴趣,还觉得惶恐,这真是一个很好的转变,心病还须心药医,只有她真的想通了,她身上的病才会好,“不过你还是要多休息,每天只能看几页。”

乔霏给她带去的是几本《新思想》,刚开始乔梅还会因为里面的激进文字和她长久以来所受的教育格格不入而惊讶皱眉,渐渐地看了半本后竟被迷得放不下书本里。

即便是乔霏也要承认《新思想》这种杂志,极善于鼓动人心,有的时候连她自己看得都会热血沸腾,激动不已,何况单纯的乔梅,这个年代的很多青年也正是被《新思想》的文字所激励,如飞蛾扑火般为这个国家献出自己的所有,包括生命。

杂志里所写的是乔梅闻所未闻,便是连想都不敢想的新世界,如果不是读了这些书,她都不曾明白原来现今的世界是这个样子。

更多的是那些如匕首一样的尖锐的文字,深深地划开这个社会坚硬的躯壳,让人看清里面的腐朽,许多问题是她未曾想过的,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如今被他们一件件捧出来让自己看个分明,她才总算看明白了。

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她不知道不理解的地方,她急切地想要了解得更多,恨不得拉住乔霏好好地细问一番。

乔霏的事情太多,没有太多的时间来仔细回答她的疑问,乔梅的基础太弱,乍一接触这些思想,正是求知欲最旺盛的时候,有相同困扰的还有银月,银月脸皮薄,又觉得她是主子,有不明白的地方只敢默默放在心里,不敢向她求教,而小学里又不可能像中学生那样有学生组织交流探讨这些问题。

不仅是她们,相信全国有许多像她们一样的人,求知若渴,却苦无渠道,她便心里琢磨着写一本**启蒙的小书,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让每个识字的普通人,特别是像乔梅这样的深闺女子,甚至是不识字的人通过别人的诵读,都能了解当今大华的形势,了解**的意义,为他们勾勒一副未来的美好前景,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责任,只有把每一个对政治漠不关心的百姓动员起来,激起他们心中的热情,才有可能得到他们的支持。

这个年代的人还没有意识到对普通百姓进行政治宣传的重要性,这也成了她现在能够把握的先机。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她便无论如何也要实现,不眠不休地沉浸在工作的快感中,她折腾了两个通宵才把小册子的大纲拟出来,那种兴奋和满足感让她完全感受不到身体的疲劳。

“你竟然还有时间写这个?”李自儒震惊地看着她,这段时间他们为了话剧演出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新思想》也不可能为此停摆,书社的日常工作也要正常运行,每个人都累得和狗一样,乔霏竟然还有时间鼓捣这种小册子?她究竟是什么材料做成的人?

乔霏笑了笑,“也就是有这么个想法,真要成书也不可能这么快,我这性子就是这样,想到什么就想立刻做成了,不然觉也睡不着,饭也吃不下。”

李自儒接过大纲翻了翻,停下来沉吟道,“好书,若是能把这些内容统成一本小书,解释给老百姓听,对我们**党的工作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不行,必须快!你务必在周年庆之前将这本书写好。”

“啊?”乔霏愣住了,随后苦笑道,“那我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

她是实话实说,虽然是本小书,可是工作量却不小,她的时间太零碎了,暂时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将这些内容整理成书。

“没关系,除了排戏之外,你先暂停在《新思想》的专栏和编辑工作,我还会找几个人帮助你编辑修订你手头的这本书,你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这本书上,我们争取在周年庆时推出这本书,能够吸引更多人注意我们《新思想》和你的新书。”李自儒坚决地说。

“好,我一定尽力!”乔霏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在周年庆时推出这本书的确是个好时机。

“清如,我想给这本书起名为《醒》!唤醒我们的大华人民!我相信这是我们大华的一次启蒙运动,启迪和开导人们的反封建意识,给尚处在黑暗中的人们带来光明与希望,反对蒙昧主义、专制主义和宗教迷信,打破旧的传统观念,传播新思想,新观念。”李自儒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紧紧握着拳头。

“《醒》?这个名字很好!沉睡了多年的雄狮该醒了!”这一刻的乔霏不知为什么有些鼻头发酸,她一直深爱着自己的国家,可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个国家始终遭受着苦难。

“清如,这件事很重要,若是能发动更多的百姓,若是能借此唤醒更多的人,我们就不再是孤独的了,**的力量会越来越大,我们真的将会造出一个全新的华夏!我知道你担子很重,现在很辛苦,但是一切都拜托你了!”李自儒再三叮嘱着。

“我明白。”乔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本书我会写得浅显易懂,争取能让每一个人都看得懂,听得懂!”

“正是这个理儿!”李自儒高兴地说,“一直以来我们的文字都太过专业,吸引的大都是些年轻的进步学生,甚至不少学生对这些思想也是一知半解,更别说那些普通人根本就闹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做什么,只觉得我们是捣乱分子,是乱党。他们习惯于做保皇党和专制者的奴隶,反而帮助他们来对付我们,这也是卢先生的**党一直无法很好发展的原因,你看,我们的**党现在只能依靠帮派和军阀,这真是我们的悲哀!”

第五十七章 试阅

卢林夫妇远在广东,乔星诃留在上海和乔霏同住,李自儒写了一封信急急送往广东,随信附上的还有《醒》的大纲,卢林一读完便立刻拍了封电报提了几点修改的意见,还嘱咐她“此事功在千秋”,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尽快将书写出来。

其实无论是李自儒还是卢林尽可以将她的大纲拿去,在此基础上自己作一本书,在寻常人眼中,就算她再怎么天资聪颖,再怎么文采惊人,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哪怕是让手下的秘书执笔,他们的水平也定是胜过她千万的,可对这么一件功在千秋,事关**兴衰的大事,他们非但没有据功,还给了她完完全全的信任和鼓励,不得不说让她很是感动。

至少这两人做事光明磊落,行为坦荡,是品行高洁的君子。

原本只是想要写一本**启蒙的小书,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也是抽空写上几页,并没有太大的压力,而此时卢林和李自儒给她的信任无形中给她增加了很大的压力。

士为知己者死,这一回她是完全豁出去了,除了每天上午话剧的排练之外,闭门谢客,连吃饭都在房里,专心在家里研读资料写书。

好在乔星诃知道了乔霏的想法后,对她大力支持,还特地去了学校给乔霏请了一个月的假,还一改玩心,天天陪在家中保证她三餐的营养,甚至还常常替她打下手,为她校对和查阅英文文献。

乔霏对文字特别是白话文的运用早已十分纯熟,研究**理论这么多年,身边又都是李自儒这样**理论家,卢林这样的资深大**家,耳濡目染之下她的理论功力之深厚在当今华夏也算是翘楚之一,再辅以前世的历史眼光,所站的高度自然与现世的大部分人不同,所思所写也更加客观,这一段时间她主要细细梳理脉络,就如盖房子一般,将框架搭起来之后的丰富充实工作就简单得多。

但无论如何,她两辈子从事的都是和政治紧密相连的工作,可是将政治写成书,却是第一遭,会用的人未必会写,会写的人未必会用。

如果只是单纯地写本小书不算太难,难的是如何做到让世事漠不关心的老百姓和没有文化的普通民众正确理解何谓**,何谓新世界,何谓华夏联合政府。

她尽量用最平实和亲切的方式去写作,佐以充满煽动性和诱惑性的语言,力图激起每个人的民族责任感。

删删改改之后,她竟然开始忐忑了,做事一向有冲劲,毫不怯场的她竟然也会紧张,现在的初印好尚未上市的书乔星诃读过,她自然是觉得浅显易懂,将她大肆表扬了一番,可乔星诃从小受的是国外教育,又在乔伊的熏陶之下跟着卢林这么多年,她对**的理解自然也是在一般人之上,读起来自然觉得毫无难度。

真正能够验证效果的,只有乔梅和银月了。

没想到大病未愈的乔梅竟然欲罢不能地读了个通宵,负责照顾她的小丫头叨念了几次都没有用,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眼睛发亮地来敲乔霏的房门。

“霏妹妹,想不到你就是清如!”乔梅的语气很是亢奋,明明熬了一夜,眼底都是血丝,可那神采奕奕的模样却让人觉得她极有精神,“这本书写得太好了,我一口气读完,到现在心情还不能平静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清如?”乔霏刚醒来,睡眼惺忪,虽然乔梅读过几本《新思想》,但她却从未告诉过她自己一直在为《新思想》写稿的事。

“你的遣词造句,行文的语气和《新思想》上的清如毫无二致啊,我想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文笔、思想都这么相似的两个人!”乔梅笃定地说。

“梅姐,你的观察力真是敏锐细致。”乔霏讶道。

这个时候门上又传来敲门声,是剪着短发的银月,手中也捧着书,见到乔梅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

“你也读完了?”乔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银月点了点头,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行事越发稳重,被乔霏这一问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时没控制住,昨晚便读完了。”

“我也是!”乔梅像找了同志一般激动。

“霏妹妹,你这本书总算让我这个门外汉看懂了,在这个时代就应该多一些这样振聋发聩的声音!读完之后,我最喜欢你在后记中的这段话,‘一个立宪的政治,先要有个立宪的民间,而一个立宪的民间,就在于先把黑暗的农村变成光明的农村,把专制的农村变成立宪的农村,农村实现了民主政治,全国实现民主政治就有了希望…’我虽然到上海不久,可我在这里所见所闻,与老家完全不同,就如你说的大华皇朝被推翻了这么多年,国家也立宪了,可是在农村根本没有任何变化,振园哥和振甫哥在这里也许是个再正常不过的青年学生,可在老家却完全是异类分子。我知道也许你觉得我当年懦弱,没有勇气反抗家中的安排,可是我们的姐妹亲朋一直都是这样习惯了服从家中长辈的意愿,我们根本生不出半点勇气啊,什么立宪,什么民主,什么政治…我们什么都不懂,如果我当年读了你的这本书,兴许便不会嫁过去了…”乔梅又是激动又是遗憾。

“现在也不晚,梅姐,你真是和过去不一样了!”乔霏惊喜地看着她,难以想象这是以前那个伤春悲秋纤弱敏感的乔梅,也许灾难真的能让人成长。

“嗯,”乔梅点点头,“我会像你所说的那样,进学堂学些有用的知识,以后便可以帮助更多和我有着相同遭遇的人们。”

“不错,我们大华数千年的男权社会,我们女人一直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没有参政的权利,没有受教育的权利,没有参与社会生活的权利。虽然自废帝**后已经将女子教育纳入教育体系,提高了我们女子独立谋生的能力,可在乡下,也就是我们华夏大部分的地区依然是一纸空文,一直到现在你们还在裹着小脚,我相信在乡下还有无数的女子一生的幸福就葬送在这双小脚上,这一股封建势力依然十分顽固,我们只有把新的理念传播得更加深入人心,才能真正地除掉这些陈规陋俗。只要我们都尽力去做,这样的未来就一定能实现!”

第五十八章 相救

“霏小姐,你要多注意身子啊,不是我老梁唠叨,你还是少年家,这么成日熬着最伤身子了,到了我这个岁数你就晓得了…”

“梁叔,我晓得了,也就是最近忙了点儿,这本书已经印好了,现在可以好好歇一阵了,只是还劳你这么大半夜的来接我。”乔霏手捧着基本散发着油墨香味的书本笑道。

“这是什么话,我老梁闲人一个。”梁叔笑呵呵地开着车,驶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乔霏好奇地探头。

深夜的街道竟然传来嘈杂的打斗声,看身形似乎是一群人在围追堵截一个人,那个人身手不错,该是一个根基扎实的练家子,可到底是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眼见就要被抓着了…

“一群小杂碎,真晦气。”梁叔啐了一口,打着方向盘,换条路绕回家去,却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方才那人使的招数有些像是蔡家的弟子。”梁叔不甚确定地说,毕竟退出江湖多年,眼光已经不似从前毒辣了。

“蔡家?你是说那被围攻的人?”乔霏一脸茫然,她是完全没有听说过。

梁炳点点头,“蔡家便是如今在武林中鼎鼎有名的华夏武术会会长蔡华的家门。”

“哦。”乔霏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在这个机械化的时代,武术根本比不上手枪,一枚子弹便能轻易解决他们,武术除了强身健体之外,她也不觉得有什么用处,何况在她前世的年代什么会长可不比小说里的武林盟主,大都不是由武艺高强的人担任,反而有着浓浓的政治色彩,有些地方甚至是对武术一窍不通的官员担任这些协会会长,也便根本没对这些人产生多大兴趣。

“霏小姐可别小看了这蔡家,那是真正的武术大家,蔡华当年可是末帝的护卫首领,天赋极佳,别人练武能把本门的功夫练好就不错了,可这蔡华有四五位老师,所练的武学极杂,却能将其融会贯通,自成一家,着实是个人物。”梁叔赞叹不已,蔡华这个会长的确是实至名归,让人心服口服。

“莫非比梁叔还厉害?”乔霏不甚认真地开着玩笑。

“霏小姐真是说笑了,我老梁哪有和蔡老爷子相比的资格?”梁叔连连摇头,突然一个急刹,“怎么回事!”

“是方才那人!”乔霏着实吃了一惊,刚才在街头和人缠斗的男子,此时竟然出现在他们车前,似乎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在路中。

乔霏吃惊地回望方才的车程,虽是有些绕,可从那里到这里的直线距离也不短,这个男子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横穿至此,真是不可思议!

“果然是蔡家的功夫,这一身过硬的轻功,真是精妙绝伦!”梁叔也惊呆了,不住地赞叹着。

“梁叔,我们先救人吧!”乔霏毫不犹豫地说,事情紧急,可不是傻站着说闲话的时候。

“这——”梁叔还有些犹疑,“半夜三更的,这人又身怀武艺,若是有不轨之心…”

“人命关天,他都伤成这样了,还能翻得起什么浪?现在还想那么多做什么?那些人又要追上来了!”乔霏着急地说。

“好!”梁叔将男子拖上车之后,立刻开车走人。

“身上的伤有好几处,待会儿又要喊林大夫来一趟了。”乔霏坐在后座稍稍查看了一下男子身上的伤,甚至有几处枪伤,她大为惊讶,对方有枪,这么多人还杀不死他,莫非轻功还真能躲子弹?

“霏小姐就是心太善。”梁炳叹息道,上回儿是方大凯,这回儿是这个还不知道名字的陌生人,“都怪我老梁多嘴。”

乔霏一笑,“这怎么能怪梁叔,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霏小姐,你是不知道,这江湖武林中的恩怨最不喜欢旁人插手,特别是卢先生和乔先生的身份,若是掺和进来,怕是…”梁叔这个老江湖自然明白武林中的生存之道,若不是金盆洗手了,他和江伯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投入卢林门下。

“我晓得了,今晚也是有缘救他一命,他今后的路还是要自己走,我怎么会妄加干涉?”乔霏笑道。

“你们是谁?”明亮的灯光刺激了一直处在昏迷之中的年轻男子,沙哑地开口。

“是救你的人。”

男子艰难地转头,只见灯下坐着一位妙龄少女正含笑望着他,而另有几个妇人在擦拭着自己满是血污的身子。

“你再忍耐一下,大夫刚给你包扎完伤口,待会儿吃点止疼药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少女膝上摊着一本书,交待完后便径自低头看书,也不啰嗦地多问。

他打量着周遭的环境,看起来像是名门大户人家的宅邸,四处都富丽堂皇而不失庄重大气,自己正躺在客厅的沙发椅上衣裳不整,他有些难堪地动了动身子。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两个男子,年纪看上去不小了,可他一眼就能看出两人是练家子,顿时警觉起来。

“你小子老实交代,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高大一些的男子凶神恶煞地问道,“不然为什么一见到我们就怕成这样?”

“谁怕了?”男子一开口便十分清傲,只是沙哑的声音泄露了他的虚弱。

少女笑了起来,“梁叔,你就别吓他了。”

“霏小姐,这小子来路不明…”

“你方才不是说他是蔡老爷子的门下?”门房江伯拢着袖子打量着他。

“我只是看着像,小子,你自己自报家门…”

他依然警惕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梁叔,他不想说就别问了吧,萍水相逢何必刨根究底。”乔霏站起身来淡淡地说,“我先回房了,你好好休息,这里很安全,你尽管把伤养好再走,江妈,清理好之后带他去客房,别忘了让他吃药。”

“是。”

“等一等,”男子突然沙哑地开口,“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乔霏温和笑道,带着一丝淡然的神色。

第五十九章 两条路

男子用力地攥了攥拳头,“家师确是‘宿鹤’蔡老爷子,两位老爷子看上去也是武林同道…”

男子费力地翻身下地,跪倒在几人面前,“家师被奸贼所害,还望两位老爷子主持公道。”

“蔡老爷子故去了?”梁叔一脸疑惑地和江伯对望,“没听说过啊。”

这样的武林名宿突然死亡报上肯定要登的。

“家师带着我回乡,路上得罪了一个军官,方才被人活活打死在屋子里!”男子咬牙切齿地说。

“就是方才在路上追杀你的那群人?”

“蔡老爷子那一身功夫,寻常人都近不了身,怎么可能被活活打死?”江伯一脸疑惑。

“师父他今晚喝多了,正在屋里昏睡,我正好出门打热水,回头便发现师父被人用枪打死在床上,全身上下都是弹孔…”说到这里,男子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他们发现了我,便一路追杀我至此。”

“你师父究竟和人有什么深仇大恨?”梁叔奇道。

“哪里谈得上深仇大恨,我师父不过见了那人一面而已,我们赁住的小院主人家有个姑娘才十六岁,不知怎地被那军官看上了,便要强掳去做妾,那姑娘不肯,寻死觅活的,师父看不过眼,便出手打跑了那些上门抢亲的,又给了些钱让那姑娘一家人逃走,本以为这事就算完了,没想到那军官是个极记仇的,大为恼火,非要我们师徒俩的命不可…”

“你怎么知道是那军官做的?”乔霏插嘴。

“今晚追杀我的那些人就是那日跟着军官来抢亲的。”

“你说那日军官带着人抢亲,你和你师父打跑了他们,他们可是带着枪的…”乔霏怀疑地说。

“就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就算带了枪也是窝囊废,若不是今晚师父喝多了,又岂会着了他们的道?”那男子凛然道。

原来华夏传统武学竟然剽悍至斯?可以视枪械为无物?她震惊了,这该是电影里上演的情节吧?

而那男子和梁叔、江伯都沉浸在悲愤之中。

民不与官斗,哪怕是他们这些身具武功的江湖中人,在官家人面前也是如此脆弱,只是这蔡华过去也曾是官,又是武林名宿,认识不少大帅、将军的,人人皆以礼待之,没想到竟然死在一个普通军官手中。

“这是哪里的军官?好生卑鄙无耻!”梁叔和江伯到底还是江湖人的性格,此时皆气得怒发冲冠,恨不得立刻就为无辜惨死的蔡老爷子主持公道。

“是第四师的一个团长,名叫朱大林。”男子恨得咬牙切齿。

“江湖上的规矩向来只约束江湖人,我们这两个金盆洗手的老人便是出来主持公道的资格都没有,更不可能去向一个团长叫板了。”梁叔微微皱眉,这种不合规矩的事让他十分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