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师的仇不能不报,若是两位肯助我报仇,我杨天凡愿意做牛做马,肝脑涂地,在所不惜。”男子不住地磕着响头。

梁叔和江伯倒是不好意思了,“这位小哥快快起来,我们真是无能为力,你还是在这里安心把伤养好,回去和蔡家的师兄弟们拿个主意,你那些师伯师叔定会想办法帮你师父报仇的…”

男子一脸绝望,他也明白江湖规矩,惹上了官家人只能自认倒霉,根本不可能用江湖规矩解决问题的,这件事最终定会是不了了之。

可他真的不甘心,他的脸色一点一点灰败下去,也渐渐沉默了。

乔霏打破了这一阵诡异的平静,“第四师?那朱大林是赵子嘉的手下吧?”

“是,不过没怎么听过朱大林的名号,想来该是个喜欢吃喝嫖赌的草包将军。”梁叔点点头答道。

“天凡,你想怎么个报仇法?”乔霏示意梁叔和江伯将他扶到沙发椅上躺下。

杨天凡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就像是溺水之人见到浮木一样。

“你是想杀了朱大林呢,还是让他身败名裂?或者是让他在蔡老爷子的坟前谢罪?他的那些手下呢?是放他们一马,还是要他们全部死?”乔霏以手支颐,“你究竟要个什么样的公道?”

“霏小姐!”梁叔吃了一惊,她这是准备出手相助吗?

江伯却拉住了梁叔,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事不能用江湖规矩解决,那就用官面上的手段吧,霏小姐自有计较。”

梁叔和江伯对视一眼,心中也了然,霏小姐足智多谋,只要她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虽然她手无缚鸡之力,可解决这种事不是要靠蛮力,而是要靠智慧的,若是真能把蔡老爷子的仇给报了,莫说这杨天凡,她在武术界的声望也会大大提高,虽说如今都是用大枪大炮,可是近身护卫,还是武林中人更加靠谱一些,瞅这杨天凡方才的功夫的确是俊得很,她若有了他的保护,他们今后也能放心了。

杨天凡没想到乔霏会这么问,一时也愣住了,“我要取朱大林的狗头,那些开枪杀死我师父的人也不能放过!”

“你看清楚是哪些人了么?”

“看清了,只要让我见他们一面就定能认出来。”

“这事我便尽力而为,”乔霏点点头,“但不知是你想要明着来,还是暗中刺杀?”

杨天凡真是傻眼了,这家小姐好生古怪,听闻这等事非但不害怕,反倒像模像样地筹谋起来,他只知道要朱大林死,哪里想到这么深入去?

“明着来是什么意思?”

“便是打着为你师父报仇的旗号光明正大杀死朱大林,后果是你背上一条人命债,今后得四处逃亡,一个不好还会被逮到偿命;暗着来是设计杀死朱大林,他会死,但死得看上去不会和你有一点关系,所以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做的,好处是你不会为人追杀,今后还是自由身。两条路,你选一条吧。”

“容我仔细想想。”杨天凡也算是富户子弟,虽然父母早亡,可赖着祖荫,一直都衣食无忧,跟着师父这些年天天习武,倒也是单纯快活,哪里想过会有今天,乔霏一下子抛出这样的选择给他,顿时就懵了。

“你这几天趁着养伤好好想想吧。”折腾了一宿乔霏也乏了,“江妈,待会儿小姑姑回来,和她说一声是我的客人,免得她又大惊小怪的。”

江妈笑着应了一声,杨天凡撑了许久,如今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精神一松,再次晕了过去。

第六十章 东方公主

群益书社《新思想》的三周年庆典办得十分隆重,上海各界的名流纷纷前来捧场,作为庆典活动最重要的一项便是《东方公主》的演出,这出剧由李自儒亲自改变,乔新伟从旁协助,在全国的五个大城市同时上演,却以上海的这场最引人注意,自然是因为上海这场全部由群益书社的工作人员上台演出,甚至连李自儒都客串了一个角色,这些当年名不经传的年轻人们,经过三年的时间已经在文化界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些能写出振聋发聩文字的人们在台上究竟是如何风度,让人不得不好奇。

最让人好奇又震惊的是女主角东方公主是由《新思想》最犀利的一支笔“清如”饰演的,这个清如一直都低调神秘,除了写稿之外,几乎没有参与过什么集会活动,之前鲜有人知道这清如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如今有这么个好机会一睹庐山真面目,莫说是上海本地,还有不少《新思想》的忠实读者不远千里地来捧场这出话剧。

“莫非这清如是个妙龄女子?”

“不可能,那样尖锐的文字怎么可能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如今社会男女平等,有见识的女子可不少哩。”

“清如断无可能是个妙龄女子,清如一向以文字老辣犀利,一针见血著称,那样的文字没个十多年的苦功,绝不可能写得出来,一个少女人情阅历尚浅,怎么可能…”

“那倒未必,甘罗孔融不也都是年少成名,让长者自愧不如?”

“我说你们就别争了,看了戏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这样的议论绝不在少数。

这一场演出盛况空前,许多文化界的名流都被邀请来看演出,还有不少在租界生活的外国人,甚至连政经两界的名流都来了几个,如果不是卢林和乔月诃在广东,他们也会同乔绍曾一家和乔星诃一块儿来看演出。

吹着婉转悠扬的笛声,穿着融合了东西方美感的飘逸薄纱裙的年轻姑娘,或赤着脚在河边汲水跳舞,或顶着水罐翩翩起舞,或和伙伴在丛林里戏耍。

这一出王子和公主的爱情故事就此展开。

当身穿金色男装的公主英气勃勃地上台时,台下一片骚动,暂时超脱了剧情,人人皆想一睹“清如”的真面目。

“我晓得,我晓得那痛苦与镣铐是什么样的东西,你是谁呢?”公主手持弓箭朗声说道。

好一个飒爽英姿的巾帼女子,那不让须眉的风发意气顿时震住了所有人。

“好女子!好女子!难怪能写出那样激昂的文字!这一身豪侠气,恐是男子也不能及!”众人在心里默默赞道,与剧情相比,倒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清如的身上,这位清如怕是如花木兰、聂隐娘一般的女中豪杰。

第一场戏让众人见识到了清如的刚毅豪侠,第二场伴随着王子如诗般的语言,见识了公主的温柔绝美。

“从树叶的浓荫中缓缓地走出一个美的幻影,一个女人的完美的形象,在水边白石上站立。大地的心也似乎在她雪白的赤足下欢喜地喘息。我觉得她身上雾般的轻纱将会心醉神迷地在太空中消失,正像东山雪峰上金色的朝雾消失了一样。她俯下身去,在明镜般的湖水里看见自己的面影,起先,她吓了一跳,呆呆地站着,接着便嫣然而笑,她漫不经心地挥着左臂,松开她的头发,让它垂曳在她脚边的地上。她敞开胸怀,又注视着她那完美无瑕地塑成的手臂,充满了说不出的怜爱。她低下头去看见了她的香甜开放的青春,和她的鲜艳红润的皮肤。她惊喜地微笑着。正好像白荷花在清晨睁开眼睛,垂下头去,看见水中自己的影子,她也会长久地顾影自怜的。但是一刹那后,微笑从她脸上闪过。忧伤的阴影溜上她的眼睛。她挽上发髻,拉过轻纱盖上手臂,轻轻地叹息,像美丽的黄昏没入黑夜般地走了。”

王子恍若梦呓一般的低吟着,穿着白色纱裙的公主翩然上场,和着诗意,便是那么微微一笑,便足以倾城。

“乔五!是乔五小姐!”

乔霏甚少参加舞会,在社交场上算不得鼎鼎有名,但每一次出现皆会吸引众人视线,久而久之,乔五小姐这位低调而神秘的美人儿便被社交场上的公子哥儿们挂在嘴边。

此时立刻便有几个眼尖的认了出来,方才的她一身男装,妆也化得粗犷,一时未被认出,如今恢复了原先模样的她便一下惊住了所有人,当然不包括群益书社的同伴们和家人们。

“咱们的女儿很优秀吧!”乔绍曾止不住自己的兴奋之情,“你听听她这一口流利的英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自幼在国外长大呢。”

姚碧云不自在地笑了笑,心里很是复杂,似乎有些失落又难免有几分为人母的骄傲和虚荣,小五到底还是像她姑姑更多一些,她们两人明明是亲母女,却似乎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为人母的哪有不爱自己女儿的,只是小五刚出生时,她体弱又恰在异乡,心境抑郁,乔月诃与乔星诃便将小五带去照顾,这一照顾便是三年,自然不如一直养在她身边的小四与她亲近。

人的十指都有长短,父母也难免有所偏爱,小五自幼便爱和姐姐争,她越是这样,她便越是不喜,好东西总是偷偷留给小四,而小五每次知道了,便又是一番大闹,她便斥责打骂,可这个孩子越是严厉教训,脾气就越坏,那次竟然动手将小四推进水里。

寒冬腊月的,小四虽会游泳,却被冰冷的湖水冻僵了手脚,吐了几个泡就沉了下去,这时候小五才慌了手脚,想要伸手去拉姐姐,却也失足落了水。

到底是小四体弱,两个孩子被救上来之后,小四竟已经没了呼吸。

一向疼爱这个女儿的她,哭得死去活来,便是现在想起心里还会隐隐作疼,对小五的怨便也种下了,只是…

如今的小五早已变了,她的心中五味杂陈,也许是自己教女无方,若不是小五在乡下住了几年,又一直都随着她的两个姑姑,恐怕现在还是那个任性的小姑娘;若是当年小五有如今这般聪明温厚,她也不会失去小四,万般纠结懊悔郁结在姚碧云心中,让她又忍不住眼眶泛泪。

第六十一章 一夜成名

“清如竟然是乔五小姐!”

思辨敏捷,文采出众的清如是个妙龄女子已经很让人震惊了,而她竟然是乔家的女儿!

多少羡慕嫉妒的眼神朝乔绍曾望去,乔家的女儿果然个个风华绝代,真是生女当如乔家女,他们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

话剧作为一种新兴的表演形式,大部分出现在校园中,表演形式也正处于摸索阶段,一般的学生演出都比较粗糙,相较之下群益书社的这次演出无论是从舞台设计、故事内容还是演员表现来说都可以算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转折。

史学家们将群益书社的这次庆典活动,主要是《东方公主》的演出和之后《醒》的出版,称之为华夏的“觉醒运动”,而“觉醒运动”也为之后的新**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这次“觉醒运动”的主要人物乔霏经此一事走入越来越多人的视线,越来越多的民众开始接受新**的思想,为她今后所领导的大规模的学生运动奠定了基础。

“我得到了一年的人间最光艳的身形,欺骗的内疚伤痛了我的英勇的心,我决不是那个女人。我不是受人礼拜的女神,也不是一个平凡的怜悯的对象,像一只飞蛾可以让人随便地拂在一边。如果你允许我在危险和勇敢的道路上常常在你身边,如果你允许我分担你生中巨大的责任,那时你将认识我的‘真我’…”舞台上的乔霏高贵凛然,坚定有力的台词震撼了所有观众的心。

女子不应该只是一件精美的器物供人欣赏,她们有自己的人格尊严,有自己的思想,甚至具有不输于男子的智慧和勇气,只要给她们这个机会和舞台,她们一样能绽放出绚丽的光彩。

如雷般的掌声在剧场里响起,许多人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为震撼的台词和精彩的演出鼓掌,一直到多年之后,还有许多人难以忘记这一天乔霏在舞台上一口流利的英文和那如公主般的端庄妩媚。

“大哥,大嫂,我把贝贝教得这么好,总算没辜负你们吧?”乔星诃得意地说。

“还是星诃有本事,小五跟着你,比跟着我们强多了。”姚碧云略带酸意地说,和这个小姑她一向合不来,嘴上实在忍不住要酸她两句。

乔绍曾微微皱眉,轻搂了搂姚碧云的肩膀。

“清如,你的表现真是太棒了,我敢说明天整个上海都会为你疯狂的!”

演出落下帷幕,后台的伙伴们总算松了一口气,又跳又叫的,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大家辛苦了,这段时间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大家的表现都好精彩!”乔霏对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这还只是我们群益书社给国人的第一个惊喜,第二个惊喜是清如的新书明天即将上架销售!我相信会让大家狠狠地大吃一惊的!这本书的文稿连卢先生都没看过,我相信他要是读到定会激动不已的!”李自儒还未卸妆,就高兴得手舞足蹈,“我真是迫不及待了!”

果然不出大家所料,第二天沪上报纸全都登载了群益书社的话剧演出新闻,也不约而同地附上了乔霏的剧照,那身穿白色纱裙的娇媚少女一下子成为了大明星,风头盖过了所有的戏曲名伶。

事实证明,李自儒绝对不是一个书呆子,顺势推出的《醒》受这些报道的影响,一上市便销售一空,一时间“洛阳纸贵”。

相比之前其他的**读物的晦涩,《醒》显得十分好读,只要会识字的就能读得懂,几乎是用讲故事举例子的手法将**思想灌输给普通民众,让人觉得十分新鲜有趣,甚至一些茶馆的说书先生也顺应时代潮流,在茶馆里说起了《醒》中的故事,这一股思想信念“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她的美貌不是借来的,是上天赠予她一辈子的。”

“群益书社上演话剧《东方公主》,名媛乔五小姐饰演公主。”

“乔五小姐实为《新思想》名笔‘清如’。”

“乔清如新书《醒》全国热销。”

“一代佳人,才貌兼备。”

无数类似的新闻标题出现在大小报刊杂志上。

“瞅瞅这些报上说的是什么哟,把我们家小姐说得和个电影明星似的。”

“可不是么,霏小姐是何等身份,那些戏子伶人怎么能和霏小姐相比。”

沪上不少小报的八卦程度不亚于后世,昨天尚不知乔霏是何许人也,今日就能将她捧成人尽皆知的大明星,还胡编乱造出成篇的故事,看得人哭笑不得,乔霏倒也心态平和,一切如常,家中的下人们却议论纷纷,气愤不已。

特别是那些小报记者俨然把乔霏当做电影明星看待,一个个鬼鬼祟祟地跟着,在卢公馆附近和女中附近偷偷摸摸地拍照片,似乎不弄点儿猛料便不甘心,让人烦不胜烦了。

“这帮杂碎狗腿子。”梁叔气鼓鼓地骂道。

乔霏望了车后一眼,微微皱眉,这番莫名其妙的出名倒在她意料之外,所谓小鬼难缠,这些人虽没有歹意,可成日跟着她做事多少有些不便,本想等着这阵子热度过后,一切便能恢复正常,可从眼前这形势来看,却是不容易。

“梁叔,传信给方大凯说一声。”

“好嘞,做这种事这小子倒是拿手。”梁叔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让他别用暴力,也别让人知道是我们的意思。”她想想不放心,还是叮嘱了两句。

“霏小姐就放心吧,我看那小子做别的不行,做这种事他脑子鬼精鬼精的咧。”

方大凯如今已经是刘祥福旗下的一个小头目了,并且深得刘祥福夫人的欢心,他行事做派同一般的流氓混混不同,为人极讲义气,又好交朋友,做事不靠蛮力,多靠智取,背后有了座靠山,上升的速度比起旁人要快得多,却鲜有人妒忌,不得不让人佩服他手段了得了。

不过却没人知道这方大凯的身后还有乔霏这个军师的指点,她于他本就有知遇之恩,又三番四次提携,让方大凯对她感激的同时又敬服畏惧,许多乔霏自己不方便处理的事都交给了方大凯。

第六十二章 复仇记(一)

乔霏看着手中的信件,“梅姐,恭喜你了,法院判下来了,准你离婚!”

其实早前顾里和乔振园就带回了消息,他们已经把老家的一切都打点好了。

乔老太爷虽是常年不管事,可一向偏疼乔霏,小姑娘写了信过去哀哀切切地把乔梅的事向老太爷告了一状,老太爷便狠发了一通脾气,差点要乔梅的父母逐出族里去,被老太爷这么一吓,乔梅的父母只得缩着尾巴做人,哪里敢出来说三道四。

不过也引来了些乔霏未想到的麻烦,涵碧山庄的人明白乔霏在老太爷心中的分量,不管大事小事都托人来向乔霏说项,有的要钱有的要权,都指着她为他们在老太爷跟前说好话。

这些且按下不表,倒是乔梅夫家那里被他们派人狠狠威胁了一通。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老太爷派了范大随着顾里去找了县长和法官,自然也是使了些软硬兼施的手段,他们便立刻见风使舵,转而偏向乔家。

毕竟乔家这位老太爷还在,老狮子就算打个喷嚏也能让豺狼们抖两抖,老太爷明确表示要管这摊事,他们哪里还敢给脸不要脸?

乔梅夫家那些欺软怕硬之徒这才晓得乔家到底是名门大族,他们这些暴发户哪里有欺凌的资格?

警察局里那队警察威风凛凛地冲进他们家,又是砸又是抢,若不是乔家还留着几分情面,乔梅的前夫差点儿要被抓去坐牢,他们一整家子人都要受连累,吓得他们两股战战,再也不敢讲条件,乖乖签了离婚书,还赔了乔梅一大笔钱,这才了结了此事。

一向不管事的乔老太爷难得做了回主,将这笔钱让乔霏给了乔梅,以免去她那贪婪父母的觊觎,今后权作她的生活学习费用。

“霏妹妹,大恩不言谢。”乔梅看着离婚书,潸然泪下,若自己当初有今日的决心和勇气,也不必受这么多罪。

“都是自家人说什么谢?”乔霏拉着她的手,“我只希望我的姐姐幸福安宁,做个自立自强的女子,拥有自己的独立人格和地位,永远不用仰人鼻息。”

“那**演话剧,我虽听不懂洋文,可听大家说你有一段话说得最精彩,‘我不是受人礼拜的女神,也不是一个平凡的怜悯的对象,像一只飞蛾可以让人随便地拂在一边。’今后我绝不再做一只‘飞蛾’!我要好好活,绝不让人轻视!”乔梅的眼神坚定,脸上有着破茧成蝶的神采。

“好!我们一起努力!”

“那我得快些赶上你才行,我要回房读英文了,说不定下次你演话剧,我不但能听得懂,还能上台和你一块儿演呢。”乔梅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便转身上楼了。

“梅小姐变了许多。”看着乔梅的背影,江妈感慨道,记得她刚来时,简直是个胆小怯弱的小可怜虫,现在的她脸上竟渐渐有了活泼的神气,笑容也多了起来。

乔霏笑了笑,接过她手中的热茶,“对了,杨天凡怎么样了?伤应该都好得差不多了吧?”

杨天凡这段时间天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里,就和深闺女儿似的,连饭都在房中用,乔霏这阵子也忙着,无暇关心他究竟在想什么,这会儿好容易松了口气,便想起这位娇客来。

“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大夫说再休息两天就完全康复了。”江妈往她的杯子里添了茶,“我看他皮糙肉厚的早就好了,只是成天在房里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上去看看他。”乔霏端着茶杯缓步上楼。

看着敲门而入的乔霏,杨天凡的脸上有着一丝错愕和局促,在这里呆了好些天,总算明白救他的是哪户人家了,难怪当时竟有底气说会替他报仇,这里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军头领卢林的公馆。

废帝**成功之后,**党不在藏头缩尾,虽然在政治斗争中,卢林被军阀们夺去了统治权,但他在这个国家里不再是乱党,而是精神上的领袖,就连军阀们对他都要以礼相待。

而这位热心肠的霏小姐竟然是卢林的妻侄女儿,杨天凡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如丧家之犬般惶惶奔逃之时竟然会遇上这样的贵人。

“听说你的伤快好了?”乔霏柔声笑道。

杨天凡感激地点点头,“有劳小姐出手相救,我的伤已经好了。”

“那么报仇的事可有计较了?”乔霏直截了当地问。

杨天凡神色悲郁,“不瞒小姐,我已与师兄弟们通过信,他们竟不打算为师父报仇…”

这正是他这几天窝在房里,不肯出门的主要原因,有什么痛苦能够比得上被同门背叛?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忘恩负义的世界。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枉费师父对他们恩重如山,不过他们是他们,师父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还请小姐帮我!”杨天凡再次跪下拜道。

“你快起来,都已经是新时代了,不兴跪拜这套,男儿膝下有黄金,哪能这样胡乱跪拜?”乔霏皱眉扶起他,“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不会反悔,只是我当时给你的两条路你可选好了?”

“一切但凭小姐安排,只要能报师仇,无论是哪种方式我都接受。”杨天凡毫不犹豫地说。

“蔡老爷子毕竟是武林名宿,在民间还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又是死在法租界中,我已经和巡捕房打过招呼了,让他们追究到底,朱大林再牛气也不过是个华界的军官,敢在法租界里犯事,那些人自然也不会放过他,他已经出卖了那日杀你师父的几个凶手,人就在巡捕房里,待会儿你让梁叔载你过去指认。”

“多谢小姐。”杨天凡拱拱手,虽然感激,可明白那几个人不过是受人指使的小喽啰,“只是那朱大林…”

“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个人不死你师父的仇就不算报了。”乔霏也爽快地应道,“但你必须给我时间布置。”

“我晓得。”杨天凡沉稳地说,经此一事,他竟比过去成熟了不少,不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乔霏抿着嘴仔细看完手中的纸条,才伸出手划了一根火柴,将纸条燃尽,勾唇冷冷地笑着,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朱大林是个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家伙,仗着手下有几个兵,玩女人玩得他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个了,在此道上就连赵子嘉都还得捡他玩剩的。

方大凯让几个小泼皮查到这赵子嘉最近迷上了个戏子,他却不知道这戏子不久之前还跟过这朱大林,甚至还是这朱大林捧红的。

而这些隐私小事恐怕没人能比得过这些无所事事的泼皮无赖知道得多,竟连时间地点两人如何勾搭上的都能查探得一清二楚。

“帮我下帖子给赵履安夫妇,约他们明晚去文明剧院看小春仙的《琵琶记》。”乔霏微微闭眼,心中已经有了定计。

赵履安接到帖子的瞬间,简直乐得差点晕厥过去,如今的乔霏是当之无愧的上海名媛,美貌与才气兼具,且不论她之前就把他迷得七荤八素的,后来那一出惊艳全国的演出和那本洛阳纸贵的小书,简直将她的声望推向了顶端,虽然他未曾看过她演的戏,也没看过她写的书,可若能得到这样一个女子,财色名望岂不是皆收入他的囊中,那时间还有谁能比得上他快活?

正在兴头上的他哪里会去理会乔霏邀请的是自己夫妻二人,也不知会妻子一声,便打扮齐整,穿上合体的白色西服,将头梳得油光发亮,还喷上了时兴的法国香水,得意洋洋地赴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