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范力夫?”乔霏一听她这描述,她就有些了然。

“你如何知道的?”姚若心瞠目,瞬间小脸通红一片。

“我见过他来家里,的确是个美男子。”乔霏暗笑,那可是个投机的政客啊,印象中他的确利用自己的美貌和不少名媛勾三搭四,为自己谋求支持,没想到姚若心也是受害者,“忽然想起那日他来的时候,你穿了最漂亮的一条裙子,眼睛里总是含着笑,似乎特别开心。”

“你这坏丫头,又取笑我!”姚若心娇嗔着作势要打她,“你可也喜欢他?”

“怎么会?”乔霏瞠目,那种油嘴滑舌花言巧语的男子她一向没有好感,连接近他的念头都没有。

“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力夫的!”姚若心对她的不屑表示了不满。

“呃!”乔霏一脸为难,“他的确很讨女孩子的喜欢。”

“那你老实告诉姐姐,你不喜欢他,可有了心上人?”姚若心拉着她逼问。

小女孩儿就是喜欢这样秘密交换的游戏,并且单纯地认为自己喜欢的男人是世上最好的,仿佛要人人都喜欢才好。

“心上人?那倒是极多的,爸爸、妈妈、太爷爷、姑姑…”乔霏认真地扳着手指算道。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呀?”姚若心打断了她,一脸嗔怨,“我问的是你可有心仪的男孩子?”

“这还真没有。”乔霏老实地说。

“我可就不信了,听说你在上海的时候就有不少公子哥儿喜欢你,就没一个看上的?”姚若心贼兮兮地问。

“有人喜欢我?”乔霏似是骇了一大跳,“我真是不知道,大家都是朋友啊。”

姚若心摆明了不信,“你才刚来北平就和那沈绍隽出去了三次,你可是喜欢他?”

“怎么可能?”乔霏失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本来爸爸还打算北上特地来谢谢他的,他与二哥三哥也相熟,我这次来北平自然要去见他。”

“你真不喜欢他?他长得也极俊俏的呢。”姚若心暧昧地笑道。

“清清白白的两个人,被你这么一说,倒教我今后没脸找人家出去玩儿了。”乔霏哀怨地说。

“你还看不出来?那沈绍隽分明就是喜欢你,你不看他的时候,他那双眼睛就直勾勾地黏在你身上,拔也拔不下来,你一看他,他便和做贼一般低头脸红,简直太可笑了!”姚若心一想到便乐不可支,“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乔霏在心底微微皱眉,后世如神祗一样只能仰望的男人,被说成“乡巴佬”,她难免有些不舒服。

“他性子便是如此沉静内向,寡言少语。”乔霏不自觉地维护道,“向来不喜欢和女孩子打交道。”

“也是,他虽然生得俊俏,可人就和闷葫芦似的,太没劲儿了。”姚若心想想也觉得乔霏不该找这么个男朋友,太不罗曼蒂克了,“没事儿,明**随我去跳舞,让你见识见识北平城真正的才俊们,他们早就想一睹江南第一才女乔霏的真面目了。”

虽然乔霏不喜夜夜笙歌,可也知道每到一处出席名流舞会,是融入那个地方最好的方式,北平与上海不同,到底是政治中心,少了些金粉的奢靡之气,多了些政学的味道,对待乔霏这样一个年纪虽小,可在新派思想界却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自然投注了许多关切。

自她一到北平起,就收了许多派对舞会的邀约帖子,若她一一赴约,就算有十个分身都不够用,便只对外宣称闭门读书,姚若心所说的这场舞会却是北平大学一位酷爱跳舞的洋教授太太所办,这位太太交游广阔,尤其是年轻学子都喜欢和她交往,每场舞会都冠盖云集,也是一时佳话,若是她有时间的话,也的确想去见识一下。

“我还是不去了,怎么着也得等到考上大学再说啊。”乔霏笑道。

“你闷不闷哪?你若是考不上北平大学,全国怕是都没人能考上了。”姚若心噘着嘴。

“大家都这么认为,若我还没考上才丢人呢。”乔霏朝她做了个鬼脸,“何况明日二哥还要带我拜会宋慕德先生,左右都是没时间的了。”

第八十九章 流言

“你们这些人闷死了,不爱看电影不爱跳舞,成天就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的,真没意思。”姚若心嘟着嘴,“你看看你,明明是个青春少艾的女孩儿,把自己弄得和那些夫子一般老气横秋的,小心脸上长皱纹。”

“谁说我不爱了,”乔霏一脸郁闷,“你就说这明晚的舞会吧,我若是去了,那前几日推掉的舞会怎么办?难免有人说我厚此薄彼,捧高踩低的,倒是平白坏了大家的心情。”

“也是,已经好些人向我打听你了呢。”姚若心窃笑,“你可得谢谢我,帮你挡了不少呢。”

“是是是,我可得多喂你几颗甜枣,都得蒙你多说几句好话呢。”乔霏笑着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腌好的蜜枣,两人笑作一团。

宋慕德也是**党的元老,是卢林的至交好友,久居于北平,乔霏既然来了北平,这位大佬是一定要登门拜会的。

“慕公这几年越发的愤世嫉俗起来,能在这北平城里安安稳稳地住下来,倒也是奇迹。”

“那些军阀见他不过一介书生,除了发些时议之外,手中无一兵一卒,根本对他们毫无威胁,自然对他十分放心,善待于他,倒还显得自己优容。”乔霏和乔新伟从宋慕德家中出来,一路散步回姚家,“哥,你发现没,这北平的风气倒是比上海还要民主自由。”

“你说的不错,北平的政权更迭太过频繁了,几大军阀谁也不服谁,那把椅子轮流坐,没人知道明天是谁当老大,像慕公这样有名望的人反而是他们的拉拢对象,一个个为了上台造势,也把自己打扮成**者,或是支持**的新派人士,慕公心中也明白这些粉墨登场的小丑们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既然没人敢得罪他,他就说话便越发的毫无顾忌了。”乔新伟点点头,“不过他见了你倒是十分欢喜,记得我初次登门造访时,他可没这么好的脸色。”

“那是自然的,他总不能对我这个小姑娘横眉竖眼的吧,那我准得吓哭。”乔霏笑道。

“你这大胆的,那帮土匪都吓不住你,他一个瘦老头儿还能吓哭你?”乔新伟也笑,“你发觉没有,他对你在山上被劫的故事特别感兴趣,不住地赞你视死如归,方是**人本色。”

“他那样说,我真是臊得慌,我哪里是不怕死,我正是太怕死了,才更要镇定啊,可他那样赞我,我倒不好意思说了。”乔霏大笑。

乔新伟也笑得不行,“你这丫头还敢说,上回那事真没把我们全家给吓死。”

“慕公一生平顺,生于富贵,虽身处乱世,却没经过什么大风浪,近些年又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跟随大姑父东奔西走,越是这样他便越渴望外边的冒险世界,虽说是在问我的事,其实他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到那场面之中,恨不能与那些土匪斗智斗勇,做个慷慨激昂的大英雄。”乔霏抿嘴,看得出来宋慕德是个有英雄情结的人。

“还是你分析得通透,”乔新伟点点头,“不过慕公今日送你的几句话,我倒也觉得很有道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浮于众,众必毁之’。北平与上海不同,在家之时一切还有爸爸帮衬着,我们兄妹几个孤身在外求学,此地又有军阀势力错综复杂,你年少成名,更要事事小心,切不可太过浮躁。”

乔霏点点头,虚心受教。

“前面有间茶馆,咱们进去喝杯茶。”乔新伟指着一间装潢普通的大众茶馆说。

虽然是公子哥儿出身,可乔家的三兄弟却都没什么纨绔公子的习气,极不喜欢那种挥金如土的生活,性子十分踏实,于吃穿住行上都没什么太大的讲究。

乔家兄妹坐的是楼上的雅座,私密清净,可以看得到楼下的各桌,楼下却见不到楼上,是个最适合谈心的地方。

两人叫了一壶龙井和几样茶点,边吃边聊。

“新耀这几日心情不好,成日闷在宿舍里睡大头觉,竟是连课都不去上了。”乔新伟叹道,他与乔新耀只差了一岁,两人从小玩在一块,感情要比其他兄弟姐妹还好,见乔新耀萎靡不振的样子,他心里也不好受。

“昨日他还要我陪他去喝酒,他酒量又差,几杯黄汤下肚就醉得不行,又哭又笑的闹了一晚上。”乔新耀只觉得苦不堪言。

乔新耀的事是两人如今最担心也最烦心的,大哥在国外,没人帮他们拿主意,乔新耀自暴自弃这种事和父母说,又始终不大好,不想惹得他们担心的两人只好把这事给瞒了下来。

“那罗英心高气傲,又爱慕何代钦多年,如今做了张志炎的姨太太,日子也定然不好过。”乔霏皱眉。

“张志炎真是个魔鬼,军队所过,村镇为墟,人民奔走迁移,或全镇尽毁,或抢劫一空,或颠沛流离,人民生命财产始厄炮火,复遭yin掠,惨痛莫名啊!”乔新伟一脸沉郁。

“这一场大战,江浙人民所受奸yin掳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痛苦,岂是十年二十年所能恢复?”乔霏也叹,“就连罗英这样家境富庶的女孩子都被迫为妾,何况是寻常的良家妇女?”

“新耀真是个浪漫主义者,他前阵子非要爸爸去向张志炎求情,将罗英救回来,爸爸没允他,他便发了好大的脾气。”乔新伟不知道弟弟究竟着了什么魔,竟会如此恋慕那个俗气的女子。

“爸爸极恨张志炎,他如今又霸了上海,在那里飞扬跋扈的,爸爸哪里愿意为了个素不相识的罗英去向张志炎卑躬屈膝。”乔霏也摇头。

乔新耀平日看起来文弱内向,性子拗起来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次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让全家人都很意外。

“自然是这个理儿,可新伟竟说他要娶罗英过门,还说出此生非罗英不娶的话来,把爸爸妈妈气得要命,后来还真去打听这罗英,听说她根本就是自愿嫁与张志炎做姨太太的。”乔新伟一向厌恶这个女孩子,光想到她对一双弟妹恶言恶语的模样,那脸上就不由自主地露出嫌恶的神色。

“我明白了,何代钦去了法国留学,一去便杳无音讯,赵子嘉一家战败后也逃往南洋,罗英一家人等于是被抛弃在国内,无依无靠,她伤心绝望之下,便主动争取做了张志炎的姨太太,她这么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与其零落成泥受人糟蹋,倒不如为自己谋个有安稳的日子,再怎么说张志炎也是个军阀头子,她至少可以衣食无忧,还能在外边保留一丝颜面地位,她的家人也不至于被人欺辱。”乔霏点头道。

“到底是女孩儿,还是你了解她,”乔新伟恍然大悟,“新耀怎么也想不通,昨夜又哭又叫的说要去救罗英脱离火坑,我也弄不明白这罗英是怎么想的,也劝不出个门道来,下次定要喊你一块儿去劝他!”

“其实这罗英还算是个聪明的女子了,以她的处境…”

两人正说着,楼下传来一阵争辩的声音,起初两人还不以为意,后来这声音竟越来越大,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我看这位乔清如小姐分明就是个临危不乱的巾帼英雄,听说她来到北平,若有机会见上一见就好了…”

“不过就是个失贞女子,你们也把她看得太高了。”

“你休得胡言,无凭无据地坏人名声!”

“怎么是胡言?在那土匪窝里呆了那么些日子,我就不信她还是冰清玉洁的,若是个贞洁烈女早就咬舌自尽了,哪还有脸面下山?”

“你们,你们愚不可及!”

“恐怕是你们将**当圣女吧,从土匪窝里下来的残花败柳,亏你们还把她当块宝,真让人恶心!”

乔新伟坐在楼上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下去教训那些嚼舌头的家伙,却被乔霏一把拉住了。

“二哥,算了,不就是被人议论几句,不妨事的,日后他们便知道自己今天的观念有多愚蠢了,我们这时候冲出去,能做些什么呢?难道要向他们证明我是清白的?又或者揍他们一顿?闹大了反倒是我们更没脸,平白为那些造谣的小报增一条花边新闻,不值当。”乔霏的脸上虽然也有怒色,更多的却是坦然。

“这些成日爱造谣的家伙,迟早要遭报应!”乔新伟狠狠地一拳砸在茶桌上。

楼下却变故突生,有一人从阴暗的角落里冲了出来,摁住那个正说得口沫横飞的家伙就是一顿痛揍,这样突然的变故让周围人一时反应不过来,竟个个傻在当场。

“叫你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臭嘴!”那男人下手也着实狠辣,骑在那男子身上,一拳一掌都往人脸上招呼,那躺在地上的家伙被揍得牙脱齿落,惨不忍睹。

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拉开那下手的男人。

第九十章 形象

茶馆掌柜定睛一看,那动手的男人衣裳陈旧,一身衣服已经洗得发白看不出原来的样式颜色,却气势惊人,可不就是这段时间打遍这一条街的孤胆英雄么,别看他口袋里没什么钱,可这身手着实不赖,那些流氓痞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反倒个个和他称兄道弟的。

一见到是这位爷,那掌柜顿时苦着一张脸,“我说这位大爷啊,小店可是小本经营,着实经不起啊,求爷高抬贵手…”

被人扶起的男人,脸肿得有猪头那么大,加上那满是血沫的嘴,看起来着实可怖,他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无缘无故被人痛打一顿,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和他同来的几个的男人虽然不至于五大三粗,可毕竟也都是条汉子,立刻脸色不善,挽了袖子就要上前。

茶馆掌柜的暗暗叫苦,却无计可施,只得立刻命小二去找收了保护费的警察来。

乔新伟正在楼上看得目瞪口呆之际,乔霏已经下了楼。

“等一等。”一个清脆温婉的声音引得众人抬头看去。

只觉眼睛一亮,从楼上款款而下一位白衣蓝裙的姑娘,清爽得好似秋天的碧空,干净得不掺一丝杂质。

只见那姑娘盈盈一笑,走到那猪头男跟前施了一礼,“我便是乔霏,方才随兄长在楼上喝茶,听见诸位在楼下争执,…”她似是不好意思地停了停。

那猪头男的脸早已面目全非,却还是能让人感觉到脸上蹭的一下红了,连他一起的几个同伴也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不管怎么说,都是乔霏累得这位大哥受了伤,心里十分不安,这些银洋你且收着,找个好点儿的大夫,好生医治一番。”乔霏说话轻轻柔柔的,极是好听,又句句温柔谦冲,任谁都挑不出半点错处。

背后议人是非,被逮个正着,那份尴尬简直是无法言说,又见乔霏言辞切切地又是道歉有是塞银洋的,那男子更是羞窘,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哪里肯收她的银洋。

乔霏将银洋放在桌上,又将被踢到的桌椅扶好,走到那打人的男子和那几位为她说话的茶客面前,又施了一礼。

“诸位为乔霏说的话,我十分感激,不过清者自清,谣言止于智者。诸位到茶馆,图的便是休闲自在的一份好心情,乔霏今日搅了大家的兴致,坏了诸位的心情,在这里给大家赔个礼啦。”

“使不得,使不得。”众人慌忙摆手,不过是几句话而已,哪里担得起她行如此大礼,那些在背后编派乔霏的都是一脸愧窘。

眼前这清丽少女眼神纯净,行事端谨,一见便知定是个洁身自好的好女孩儿,让人忍不住对她生出几分不带情欲的怜爱之情,再想到那些不堪入耳的风言风语,只觉得是对她不可忍受的亵渎。

“掌柜的,今日累你做生意了,诸位的帐便记在我哥哥上,就当我请诸位喝杯赔罪茶。”乔霏笑着让乔新伟为她付账,乔新伟无奈地付账,茶馆掌柜却一脸惶恐。

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孩子,别人打架非但不害怕,倒还大大方方地出来劝阻,被人在背后非议,非但不生气,还笑盈盈地出来赔罪,将一场恶斗消弭于无形,过去还觉得这乔霏被报上吹捧得让人难以相信,今日一见,方觉得她那气度风华真是令见者折服。

“诸位,乔霏先走一步,后会有期啦。”乔霏对着四周团团拱手,才气定神闲地踏出茶馆的门。

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见了,众人还在拱手回礼,好一阵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位乔五小姐真是豪爽有侠气!”

“好气度,好胆量,今日才明白报上所说并非虚言啊!”

“如此明净的女子竟被宵小污言秽语中伤,真是令人恶心!”

不屑、厌恶、鄙视的眼神都投向了那个猪头男,连他的朋友们都连连摇头叹气,几人哪里还顾得上拿桌上的银洋,头也不回地就往外逃了出去。

“听说这位乔五小姐当日被土匪绑上山,也正是凭着这份胆量和侠气让土匪们对她刮目相看,肃然起敬。”

“我想也是,乔五小姐这样的女子真是世间罕见!”

“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幸得见乔五小姐的真面目,我见着比报上那几张照片还要风华绝代。”

“是啊是啊,今日真是好运气。”

“只可惜方才没与她多说几句话…”

“今日见了这乔五小姐,便觉得世间女子都俗了…”

众人议论纷纷,茶馆里更加热闹起来。

“这位乔五小姐还真不是一位寻常人物。”一个年轻人坐在楼上的雅座中,看着楼下的纷乱若有所思地说,眼中闪着兴味。

“乔家的小姐素来都是品貌两全的,这位乔五小姐看上去比月小姐多了几分活泼,又比星小姐多几分稳重,处事圆融稳重,的确不容小觑。”一个中年人点头附和道,眯着眼回味乔霏方才的行止,越来越觉得不一般。

“知年兄,你帮我登门求娶,如何?”年轻人问的极为突兀。

叶知年的脸上却毫无讶色,“恐怕不易,撇去乔家老宅的那一帮人不说,上海乔家一向以新派著称,乔家的几位小姐皆崇尚恋爱、婚姻自由,乔月诃私奔于卢林,气死自己的生父且不说,那乔星诃如今已二十八岁了,却一直未婚,有这两个姑姑的先例在前,这位乔五小姐恐怕也是野马难驯,乔绍曾定会以她的婚事自主推托。”

“野马?”年轻人抚着下巴,充满兴味地笑了,“就是野马才有意思。”

中年人微微皱眉,心知他对女人的口味,不赞同地看着年轻人,“此野马非彼野马,我看这乔霏并非是那种性子泼辣的女子,她小小年纪就有此等胆色肚量,可见心计城府之深,假以时日怕是…”

“知年兄,我不正需要一位有胆有色,圆融稳重的妻子么?我觉得这乔霏正是我所求的。”年轻人不以为意地打断他的话,乔霏除了行事稳重之外,最重要的是生得极美,那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气质,的确让人心折。

中年人心下微愠,这位公子实在有些刚愎自用了,但还是十分尽责地出着主意,“听说乔霏准备投考北平大学,近日住在其舅姚立言家中,公子大可以和姚立言套套近乎,近水楼台先得月,多到姚家走动走动,也试探试探这位乔五小姐的心思。”

“小五,你方才对那些人实在太客气了,那嚼舌头的人被打活该,你竟还塞银洋给他们。”乔新伟跟着乔霏出了茶馆,还是一肚子气,愤愤不平地唠叨着。

“忍一时之气,博个好名声,有什么划不来的?”乔霏笑了笑,掏出铜板买了几支百合花嗅了嗅,心情依旧很好,丝毫没有被方才的事影响。

成大事者必须学会忍一时之气。

形象是人活在这个世间的品牌,是最省力且最有力的公关武器,树立好形象,建立好口碑,是她这个阶段唯一所能为自己捞取的政治资本,这一点想必乔新伟不会明白。

“难怪大姑父和爸爸老是赞你稳重,这样的气你也能忍下来。”乔新伟年少气盛,方才恨不得冲下去揍那些人一顿。

“快意恩仇那是江湖中人的做派,你我的一举一动都有长辈们和坊间小报盯着,斗面子不如斗眼光,凡事看得长远些,就不会被眼前的得失所迷惑。”乔霏淡淡地说,若不是他是自己的嫡亲兄长,她也不会将自己的从政心得与他分享,收拾人很容易,制服人心却极难,而收拾人从不是目的,关键是要让旁观者心服口服。

“你说的有道理,只是当下能够做到却是不易。”乔新伟叹道,他明白乔霏自然不是胆小怕事,也知道她方才处理得漂亮极了,但是心头那口恶气一时半会儿却是下不去,恐怕换做是他的父亲在场都很难忍下这口气。

“乔五小姐,请留步——”一声唤从他们身后传来,“这是你们方才落下的。”

两人回过身去,来人竟是方才在茶馆见义出手的男子,他一路追至,有些气喘吁吁的。

“真是多谢了,二哥,你太粗心啦,”乔霏笑着接过男子递来的书本,“陆公子,好久不见了,今日劳你见义出手,乔霏真是感激不尽。”

那男子微微一愕。

“你们认识?”乔新伟也一脸惊讶。

“陆公子是我在女中的老师陆先生的侄子,曾有过两面之缘。”

“乔五小姐真是好记性。”那男子微微点头,似乎有些意外乔霏认识他,又似乎因为她还记得他而雀跃。

“真是他乡遇故知,方才兴致被那些人给搅了,不如我们现在再去喝几杯?”乔新伟高兴地说,对于妹妹的朋友他一向热情相待,何况这男子方才不仅为乔霏说话,还狠揍了那男人一顿,实在太解气了。

那男子也不矫情推却,欣然应允。

第九十一章 第二次震惊

“还未请教陆公子大名。”两杯小酒下肚,乔新伟愈加活泼了。

“不敢当,在下陆雨,字行严。”那男子拱拱手。

陆行严!她的呼吸一窒。

正准备挟一块桂花糕吃的乔霏右手一颤,那桂花糕竟不小心滑落到地上。

“小五,你不会是吃西餐吃得连筷子都不会用了吧。”乔新伟取笑道。

“手滑了一下。”乔霏低头笑道,深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抹去眼底的惊骇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