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叫“陆雨”的人不少,但表字“行严”的应该只有眼前这一位了,乔霏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震惊还是该欣喜,这种感觉就如当初在路上遇到沈绍隽一般,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不过沈绍隽流芳百世,陆行严遗臭万年。

提及“陆雨”也许知道的人不多,但陆行严的大名却将在十年后响彻整个华夏国,甚至世界,成为华夏近代历史上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之一,这个具有可怕权力和声名狼藉的人,连名字都可以止小儿夜啼。

这个亚洲最神秘的人物,从不接受照相或采访,甚至在他的授意下,他曾经的照片都被销毁干净,在政府官员里,都很少有人认识他,有的时候人们觉得陆行严就像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幻象,存在的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可能实际上并不存在。

而作为后世最能够接触到最核心国家机密的乔霏,自然知道他并不是个幻象,但也从未见过他的照片。

这一个情报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让他的时代成为华夏历史上情报机构最辉煌的时代,在那个年代,在陆行严的领导下秘密警察部门比起世界上任何间谍网来,它在特工人员的数量上要更加庞大,在地理覆盖面积上要更加辽阔。

她甚至很清楚地知道在他最鼎盛的时期,他手下有十八万便衣特工,在任何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地方为他工作着,而部分军队、土匪、海盗甚至也是他的手下,这些加起来总数有三十多万的实际或潜在人员在为他这个秘密警察头子效力。

用权倾朝野来形容他,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而这样庞大的组织,竟然是他无师自通,一个人白手起家建立的,甚至在最初的阶段他不但没有经费,连生活费的无着。

在抗倭战争中,他的敌后谍报侦搜和刺杀内奸行动对于战争的胜利有着无可磨灭的贡献,沈绍隽与他就像一明一暗两柄利刃,一个征战沙场,一个则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为国尽忠。

两人的结局也是相似的,没有死在侵略者的手中,都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沈绍隽被逼自尽,陆行严死于刻意设计的车祸。

沈绍隽死得悲壮,让后人敬佩叹息,陆行严之死却是叫好的比叹息的多,这个秘密警察头子冷酷毒辣的形象已经太深入人心了,他活着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威胁的不止是敌人,还有自己人。

他的死是戴国瑛亲自设计的,沈绍隽和陆行严都是华夏军校的学生,也是戴国瑛最重要的亲信,沈绍隽解决的是台面上的事,而台面上无法解决的事情就必须借由陆行严的手执行,其中自然包含了暗中帮戴国瑛铲除政敌,因此他在受到戴国瑛赞赏的同时,又被更多人深深地仇恨和惧怕着。

戴国瑛是个**主义者,他最看重的是军事、经济和特工,也最怕掌握这些部门的手下权重震主。

在经济上他依靠的是自己的大舅子乔绍曾和姚氏兄弟,乔绍曾虽然时不时地也会与自己唱唱反调,但是有自己的妻子乔星诃从中斡旋,他对乔绍曾还是信任的,何况还有姚氏兄弟制衡着,几人的关系时而对抗,时而合作,整体上还是能够达到平衡的。

而军事上的权力基本都掌握在他的嫡系弟子们的手里,这些人时有争斗,但对自己还是忠心的,尤其是军权最大沈绍隽,他不谙权术之道,内外得罪了不少人,对戴国瑛越发的依赖,这一点也让他十分满意。

唯一让他戒备和警惕的就是陆行严,他手下的特务组织发展得太快,势力也越来越大,力量已由原来的纯粹特工组织渗透进军事、党务、政治、行政、经济文化、教育、交通、税务等各个要害部门,在国际上也很有影响。

他们不仅有自己的武装部队和交通警察部队,还能调动税警和缉私部队,由他们掌握的武装有几十万人,而且他们组织严密,号令迅捷严明,其调动灵活迅速,火力装备之强,已超过他手下的任何一支正规军队,最可怕的是戴国瑛的警卫部队也由陆行严一手控制,这个城府极深,手段狠辣的男人实在是太可怕太危险了!

她也认为陆行严绝对是个有野心的人,也许他不敢去篡戴国瑛的权,但绝对想要接他的班,可戴国瑛心里定是想要将元首的位子传给儿子的,怎么肯让一只猛虎睡于卧榻之侧?

戴国瑛的猜忌,陆行严自然也清楚,但尽管他极力讨好戴国瑛以表忠心,可他的政敌却要置他于死地,**党内的人,没有一个人不厌恶、恐惧、仇恨陆行严和他的特工组织,就连乔霏的父亲乔绍曾,舅舅姚立德、姚立言,还有姑姑乔月诃、乔星诃,就连沈绍隽都极端仇视陆行严,必欲除之而后快,他们这些党内大佬的呼声更坚定了戴国瑛除掉陆行严的决心。

戴国瑛同样也在陆行严身边安插了“钉子”,两人斗法的关键时刻就是这些“钉子”起了作用,在陆行严的专车上动了手脚,使其在车祸中受伤,陆行严受的伤并不重,但是有短暂的昏迷,戴国瑛亲自为陆行严指定了医生医治,看似无上恩典,实际上却利用医生给陆行严注射了毒药。

在最后的时刻,陆行严还是不相信戴国瑛会真的对他出手,他虽明白鸟尽弓藏的道理,可还是认为自己有利用价值,玩了一辈子手段的暗杀之王最终死在了暗杀上,也可以说是死在自己的政治敏感性上。

而后陆行严的死忠党羽则谋划了暗杀戴国瑛的行动为陆行严报仇,戴国瑛暴毙后,**党分崩离析,最终退出了历史舞台,从这个意义上说,陆、戴之争间接导致了**的失败,保皇派的复辟。

乔霏微微平复了心情,该怎么对待这个陆行严她暂时还没想好,可不管怎么做,他现在正是落魄之时,交好他总是没错的。

她低眉沉吟之际,乔新伟已经热络地和陆行严聊开了。

“陆兄,近来在哪儿高就?”

陆行严一脸苦笑,“乔兄,你看我这一身打扮,就知道如今我根本没什么正经事可做,高中毕业后,父母双亡,家中一贫如洗,我根本无力继续读书,本想着投军报国,可做学生时都说反帝反军阀,投军总不能再投到反动军阀部队去吧。听说赵子嘉比较倾向**,又和卢林先生交好,他的军队里也很有些民主的新风气,便去投了赵子嘉。结果你们也知道了,刚去没几天,这张志炎就打了过来,赵子嘉溃不成军,逃到南洋去了,留下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又不愿意跟着那混世魔王张志炎,便一路漂泊到了北平,如今不过是个流浪街头的小混混。”

陆行严说话十分坦然真诚,将自己目前的窘境一一如实相告,完全把初识乔氏兄妹当做自己的朋友知己,没有丝毫作伪。

“可悲可叹,报国无门啊。”乔新伟感同身受地叹道。

乔霏默默地观察着陆行严,她至今忘不了在女中时见到的陆行严,那双阴郁冷酷的眸子,那才是他的真性情吧。

如今的他一脸落魄,却周身透着真切,三言两语就让乔新伟把他当成朋友,果然是有几分手段的人物。

陆行严和沈绍隽完全不同,虽然两人同样有才华,但是沈绍隽孤傲耿介,看不惯的事很多,不屑做的事业很多,陆行严却不同,他行事向来不择手段。

他是认识她的,假设她进茶馆之前他便在附近,这对于目前无所事事的陆行严来说自然是个好机会,于是他也跟进茶馆,甚至可能是故意搅起纠纷,再出手引起乔霏注意,可惜乔霏从始至终都像没发现他一般,他只好厚着脸皮追了出来。

他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便是要和她攀上关系,为自己谋个好出路。

若乔霏前世不知道他的底细和性格,又或者乔霏就是个未谙世事的小姑娘,定会对他今日的出手感激涕零。

这陆行严是个人才,她要用也会用他,还必须要抢在戴国瑛之前用他,一个精通暗杀的情报人才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若是前世也有一个这样的好帮手,恐怕她也不会在胜利在望之际殒命,虽说特工总让人不齿,但对于政治家来说,特别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特工组织是绝对必不可少的,没有了这批人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冲锋陷阵,恐怕国家早就动荡不宁了。

要用他,同时也得想个办法制住他,人总在不断成长,野心也会一点一点膨胀,她不想让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变成饮鸩止渴。

第九十二章 演讲(上)

乔氏兄妹果然如陆行严想象般热心,不仅给了他钱,还帮忙他找好了住处。

“陆兄,你且安心住下,我们再慢慢帮你留意可有合适的工作。”比起做人的手段,恐怕乔霏还要胜过老于世故的陆行严一筹,所作所为,所思所想皆周全细致,让人如沐春风。

陆行严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激动,虽然是厚着脸皮和乔氏兄妹搭讪,本也做好了落面子的准备,却没想到两人竟会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他不禁想起初见乔霏的那天,生活无着的他到城里投靠教书的姑姑,却没想到这唯一的亲人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心中烦闷的他只能借酒浇愁,靠在阳台上喝酒的他惹得来来往往的女学生们指指点点,对于那些不屑嘲笑的眼神他一律冷酷以待。

却只有乔霏,这个十多岁的女孩儿既没有恐惧也没有不屑,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一种直指人心的眼神,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一股汗毛直竖的感觉,似乎整个人都要被她看穿。

后来才知道她便是《新思想》的清如,她的大作他早就拜读过了,再后来在小镇遇上她,历劫归来的她一身狼狈,却给人雍容大度的感觉,她还记得他,谦冲平和地朝自己点头一笑,再度让他震惊了,大难过后还能这样气定神闲的人,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绝不是普通人。

对乔霏这个人,他心中敬慕佩服已久,他赌的便是她还记得自己,若是今后能靠着她在这世上谋个一席之地,他便心满意足了。

陆行严犹自兴奋不已,乔新伟却敏锐地觉察到妹妹的细微变化。

“小五,你自从到了酒楼之后变心事重重的,可是有什么难处?”从陆行严的新居回来,乔新伟便关切地问。

“我看到这陆行严有志报国,却落得如今这个下场,再想想国内有多少年轻人与他命运相似,心里便有些闷闷的。”乔霏说道,“二哥,你说给他找个什么样的工作合适?”

“这,我也不知道,”乔新伟皱眉,“不如让他去银行上班?”

乔绍曾的大华银行在全国各地都有分行支行,这也是乔新伟唯一能想出来的门路。

“不好,”乔霏毫不犹豫地摇摇头,“陆行严是有志报国的人,去了银行怕是会消磨他的斗志。”

她的反对完全是下意识的,陆行严这样聪明绝顶的人,又是天生搞情报的料子,要是大华银行的机密全被他探得了,顺势掌握了银行,凭她父兄那两下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那再看看吧,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儿。”乔新伟拍拍她的肩膀送她回了姚公馆。

乔霏正为陆行严的事踌躇不定,姚公馆的王妈却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递了一封信给她,“表小姐,方才沈公子来找过你,见你不在,便留了一封信。”

这信显然是匆匆写成的,墨迹未干便装入信封中,有了好几处沾污的痕迹,原来是一个报社邀请乔霏前去演说。

沈绍隽此时还是个追求进步的新青年,又生活在北平大学这个时刻会令人精神亢奋、热血沸腾的大环境里,自然也被卷入学生运动的激进潮流之中。

他平时沉静内向,很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所以这些慷慨激昂的演说他是不适合的,但却喜欢舞文弄墨,虽不如乔霏写的那些文章雷霆万钧,势不可挡,可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时评作者。

其实他的文笔也是极好的,毕竟他自幼受的是传统的私塾教育,酷爱读史,又是北平大学历史系的高材生,以他的聪明和执着,本可以成为一个饱学的鸿儒大家。后来就算在硝烟弥漫的战争间隙,他还是不改骨子里的文人本色,除了写出几部军事专论之外,还写许多与打仗风马牛不相干的时评文章。

这个邀请乔霏前去演说的报社,是个小报社,刚成立没多久,是一帮热血学生满怀热诚组织的,其中的几个成员就是沈绍隽的同窗好友,得知他与乔霏交好,便央他来请乔霏演讲。

他却不过同学情面,只得硬着头皮来找她,在信里将前因后果和她详说了一遍,特地嘱她若是不方便就不必来了。

对于她来说,沈绍隽的面子是要卖的,何况这种演说不是舞会,来的都是有志国家的青年,而不是那些浪荡的公子小姐,说不准还真能被她挖几块宝回去。

再说…她心中微微一动,暗暗有了定计。

“清如,你真的来了!”沈绍隽见到乔霏,心里除了高兴雀跃,还有一丝抱歉,他知道她这几日都在闭门读书,竟能抽出时间过来演讲,实在是难得。

“既然答应了,自然要来。”乔霏笑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陆行严,也是一位有志报国的好朋友。”

“行严,这位是我在北平的好友沈绍隽。”乔霏为两人介绍道,心里却有一丝好奇,不知道这两位戴国瑛日后的两张王牌,今日王见王时会有什么样的化学反应。

“幸会,幸会。”两人伸出手握了握。

他们的反应让乔霏有些失望,太客气太官方了,一个是单纯的愣头青,一个是长于世故的老油条,但都是志在报国的热血青年,又有她这个中间人在场,照理说该相谈甚欢才对,竟然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模样,莫非两人天生就八字相克?

“绍隽,是乔五小姐来了么?”几个满头大汗的年轻人迎了上来。

“大家都是同志好友,唤我乔霏或是清如就好了。”乔霏笑着伸出手去和他们一一握手。

“清如先生,我叫林为民,”那为首的年轻人有些惶恐将手在身上擦了两下,才不好意思地和她回握,“方才在布置会场,有些脏,呵呵。”

“辛苦了。”乔霏丝毫不以为意,依旧亲切地笑着,“不过,我的年纪恐怕还要比你小上几岁,你唤我先生不别扭啊?”

“清如先生学识渊博,我们都是看着你的文章成长起来的,自然当得‘先生’两字。”林为民由衷地说。

“别,可千万别,”乔霏摆摆手,半开玩笑道,“你这么说我可会折寿啊,大家都是平辈,我与绍隽更是生死之交,我还真摆不出来那先生的架子。”

众人都笑出声来。

林为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我们今日没想到你会真的来,听说你自到北平后一直都闭门读书,这次去请你,我们也觉得冒昧。”

“其实倒也不至于成日关在家里闭门造车,只是那些邀约的帖子总是什么舞会、沙龙,你们也知道我刚从上海来,一路上战乱的痕迹随处可见,到处都是背井离乡的人群,那些衣衫褴褛,疲惫的脸上写满了无助和惶恐,一想到那样满目疮痍,我哪里有心情跳舞听音乐谈诗论文?”乔霏一脸凝重,“今日绍隽若是请我跳舞看电影,我自然也是不会去的,但是你们这样的集会,我却是要来的。”

虽然还不是北平大学的学生,但她身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那一股学生领袖的气质让人不由得敬服。

“所以我今天演讲的题目就是民族自强。”乔霏慨然道。

卢林原就是国内最有名的演说家,深谙演讲的技巧,每次进行大小演讲,只要有条件,他都会带着乔霏,而乔霏前世从政,也是口才了得,又系统钻研过名人演讲,如今又得卢林言传身教,自然青出于蓝。

虽然听过她演讲的人并不多,可那近乎于洗脑的魔力,让她的声名传播了出去,故而这些北平学生虽没听过她演讲,但都已经是仰慕已久。

这次演讲的规模不大,小报社经费有限,只是租了一个稍大些的房间,来听演讲的除了报社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些读者和慕名而来的听众。

乔霏并不高,站在演讲台上的她显得十分单薄瘦弱,可当她的眼神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时,所有人都从中读到了坚毅和勇气,那小小的身躯里似乎蕴藏着无限的能量,她还未开口,台下便已有些热血沸腾了。

“我是一个华人,但我出生在美国,回到祖国之后,却一直生活在别的国家的地盘上,小时候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国家明明是华人所有,却事事尚要容人置喙,我们国家的关税握于外人之手,领事裁判权不能收回,外人所到之处即其领土,官吏不敢管,警察不敢诘。”乔霏缓缓地说,越到后来情绪便越激动,声音语调也开始渐渐拔高,“后来才明白是他们用枪炮轰开了我们的国门,逼迫我们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将我们的国民卖给了十几个国家,我们的国家不只是全殖民地,比全殖民地的地位还要低一级,是一个次殖民地,我们不是一国的奴隶,而是十几个国家的奴隶!…”

随着她的演讲,他们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幕幕国人被**的惨状,眼眶渐渐湿润了,有些女孩子甚至开始轻轻抽泣起来。

第九十三章 演讲(下)

“军阀是什么?他们是列强在我们国内的傀儡和工具,近来占了我们上海的一个军阀,大家都知道他叫张志炎,他名义上是大帅是督军,实际上他的主子是倭国,他本人在一切重大的、与倭国有关的事情上听命于他的主子,而主子给他提供钱财和枪炮,必要的时候还给他政治上的支持。而那个被他打跑了的赵子嘉呢,实际上是意大利的奴才,他主子的那些枪炮还在半途上没运来,他就抵抗不住跑了。华夏内乱,实有造于列强!…”

乔霏言辞严厉,随着她越来越激烈的言辞,听众们的神色也渐渐变了,一双双眼中都闪着仇恨的光芒。

“世界上的弱小民族不但不能自决,不但不能自由,并且今后所受的压迫比从前要更厉害。现在强盛的国家和有力量的民族已经雄占全球,无论什么国家和什么民族的利益,都被他们垄断。他们想要永远维持这种垄断的地位,再不准弱小民族复兴,所以他们形成了联合战线,串通军阀政客压制**,制造内乱,成为我们华夏民族前进兴旺的最大障碍…”

乔霏的声音似乎高到了一个极致,整个房间内的气氛也高昂到了极点。

“自废帝**以来,我们的国家一直陷于军阀之手,完全得不到改善,那些为了**牺牲的仁人志士,他们的血能白流吗?”。

“不能!”台下群情激奋。

“**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卢林先生的正确主张没有得到顺利的贯彻。今后,我们必须建立一个不同于西方政党形式的党。这个党首先以服从卢林先生的命令为唯一之要件。自由这个词如果用到个人,就成了一片散沙。在我们这样的形势下,国家未得完全之自由,只能暂时牺牲个人之自由,到了国家能够行动自由,华夏就是强盛的国家。…”

“诸君,未来的华夏是我们的,只有我们今日努力了,今后才能无愧于先人,无愧于子孙,我们的子孙才能平等自由地生活在我们自己的国家里,不必向洋人鞠躬,不必将钱财奉给洋人,不必受洋人白眼歧视,不必忍受颠沛流离,不必饿死街头…”

“为了华夏明日之自由,随时准备牺牲一切,为了华夏明日自强于世界民族,我愿奋斗终身!”

少女原本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到了最后变得深沉而高昂,刹那间刺穿了众人的神经,一时间高声的附和呼喊几乎震破了屋顶。

“为华夏自由牺牲一切,为华夏自强奋斗终身!”

有人鼓掌,有人欢呼,有人落泪,有人激动地重复着她演讲的段落,这些人如疯魔了一般,声浪震天动地。

一直到乔霏深深鞠了一躬,走下讲台,掌声还像波浪一般,一浪推一浪,似无平息的可能。

“清如先生,这篇演讲可否让我们报社明日编发?”林为民激动得无以复加,乔霏的演讲是即兴脱稿的,他们这些工作人员边听边记,甚至是一边流着泪。

乔霏欣然应允。

这时候的他们都没想到,第二天这份名不见经传的小报因为这篇演讲而名声大噪,这篇演讲的内容于数日之内传遍全国,辗转到了流亡海上的卢林手里,更坚定了他以党治国的决心。

而这篇演讲也成了乔霏政治生涯的一个崭新的里程碑,其中关于**党架构的阐述,让她正式进入了**党大佬们的视野,也引起了**党内部极大的争论。

但她眼下最关心的是沈绍隽和陆行严的反应,她必须抢在戴国瑛之前,将狂热的信仰种子播进他们的心中。

他们两人是有才能的,不是随风倒的政客,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只有对方是他们完全敬服的,才能让他们甘心追随。

而在他们追随戴国瑛的初期,他们就是戴国瑛的狂热信徒,愿意为其抛头颅洒热血付出一切。

就算陆行严老于世故,沈绍隽清傲单纯,后来在权力争斗的漩涡中相互倾轧撕咬,可是最初的他们却的确是有志报国的热血青年,也是最容易被煽动起来的人。

她太明白政治圈就是一个能人堆,她不可能是唯一的能人,在能人堆里混,有两件武器必须用好,一件是权谋智慧,另一件就是感情投资,而在大部分时候感情投资往往比权谋智慧还实用。

但是想要驯服这两匹千里马,需要的绝不仅仅是感情和恩惠,更重要的是要在他们心中树立绝对的威信,才能得到他们绝对的效忠,这与动物的潜意识有关,就像一只再不驯的狮子经过训练之后,见到驯兽员拿起鞭子也会乖乖坐下一般。

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相比之下,戴国瑛今后所具备的优势更加充足,她都还要在戴国瑛手下讨生活,戴国瑛能给他们的东西更多,权力,金钱,美女,…

它们是官场的魔障,让许多人丧失信仰,泯灭人性,它们是社会灾难的发动机,让许多人家破人亡。

多年的官场生涯,让她将这一切看得很通透,在那些尝到了权力真正滋味的人们眼中,这世界有什么比官职更重要的吗?脸皮、道德、灵魂,一切的一切都是虚的,只有权力是实实在在的。

人在成长,野心也在膨胀,她不确定自己和戴国瑛抢人胜算有几分,但是好帮手能够成就一个人,烂帮手可以毁掉一个人,所以她必须尽力一试。

军权和情报给她的诱惑太大了,前世的她为了在这两个系统打入钉子,付出了无数心血,如今的她怎么能够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这个乱世不比百年后的时代,信息发达全面,人们也都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乱世中渴望安定的人们本身就渴望一个强大的偶像能够带领他们走向富强,因此个人崇拜极容易被树立起来,而戴国瑛就极热衷于搞个人崇拜。

但对于乔霏来说,与其让他们去崇拜戴国瑛,倒不如让他们崇拜卢林,一来卢林品格高贵,人皆敬服,二来卢林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三来她可以在卢林去世后以卢林的意志继承者自居。

何况她并不希望他们现在走在戴国瑛的对立面,只需要他们对戴国瑛的忠诚和崇拜不那么根深蒂固,在将来便能轻易拔出,她走出的这一步棋,只是为了将来的无数步铺垫。

若不是她年纪小,资历浅,也不必玩这曲折的一手了。

陆行严和沈绍隽大部分时候听的都是学生演讲,毫无内容,不过是几句口号翻来覆去的喊,第一次听到乔霏这样鼓动人心的讲演,整个人还沉浸在演讲的内容中,还在不停地回味着她讲演的段落,只觉得字字直指国家的积弊,句句落到实处,实在是世上最精妙的语言,听得他们热血沸腾,脸上也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对她狂热的崇拜和追随之意。

“清如,你今天的演讲真是太好了。”回去的路上,陆行严的激动之情还未平息,连对她的称呼都改口了,“我从没有听过这样激动人心的演讲!”

“是么?”乔霏笑道。

“我下了个决心,就在刚才!”陆行严握拳严肃地说,“我要加入**党,追随卢林先生!”

“加入**党却是不难,我做你的介绍人,可是卢林先生如今漂泊海上,你要去追随他怕是不大容易。”乔霏沉吟道。

“我想为华夏的**做些事!人固有一死,大丈夫理应死重于泰山!”陆行严热切地望着乔霏,她是卢林的侄女儿,定是有门道的。

“为**做事有千百种形式,不必都要追随在卢林先生左右,我们大可以从身边小事做起。就如农夫努力干活,工人努力生产,教师努力教书,学生努力学习,人人都做好分内之事,积少成多,积沙成塔,劲往一处使,国家便能向前…”乔霏悠悠地说道。

见她言语之中有推脱之意,陆行严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

乔霏适时地捕捉到了,随即话锋一转,“在尽好自己本分的同时,我们自然也该为国效力,陆兄,我这里有一桩卢林先生交给我的机密任务,甚是要紧艰难,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接受?”

望着乔霏严肃的神色,陆行严脸色激动得通红,越是艰难,便越是重要的任务,他哪里还有半分犹豫,当即朗声道,“我愿意!”

“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北平还有一个特殊的任务,就是负责组织一个情报联络组织,负责收集各方面的情报,提供给卢林先生。”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了一下,看了看他那急于想知道下文的探询目光,才接着说道,“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参加这项工作,如今是非常时期,这项工作十分特殊保密,除了卢林先生和我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所以这工作不仅没有固定经费,也不隶属于任何政府机构,只是我们这些年轻的**党人义务为卢林先生服务,提供各种情报…”

第九十四章 任务

“为卢林先生效力,陆某责无旁贷!”

能为卢林工作,正是陆行严所求,他踌躇满志,空有一腔热情一身抱负,却无人赏识,心里正怨天尤人,面对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他岂肯放过?于是乔霏一说完,他便把胸脯一拍,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你须要知道这工作相当要紧机密,又是卢林先生特地嘱我留心的,旁人并不晓得,你须得万分保密,否则便是违反了党的纪律,当然若是有风声走漏了,我也是不会承认的。”乔霏的神色是少有的严厉。

陆行严被她的疾言厉色震住了,连忙低眉以表忠心,“行严明白。”

“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普通的工作,一来掩人耳目,帮助你进行情报的搜集工作,二来你也有个正式的工作,生活才有着落。”乔霏略一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