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小姐昨晚突然要吃夜宵,会不会就是给这个男人吃的?”姚夫人的陪嫁丫头在她耳边轻声道。

姚夫人眼神一凝,知道此事极有可能,否则以女儿的胃口,不可能大半夜吃夜宵,还一下吃了那么多,当时自己只顾着高兴了,竟没往这个方向去想,那么这个蓄着络腮胡子的男子定是女儿的旧识了。

可女儿的朋友虽多,却不可能会结交一个和流浪汉似的男子,莫非女儿完全疯了?将流浪汉当做情郎,还要以身相许?

姚夫人被自己的念头给吓住了,无论如何姚若心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要是被这流浪汉污了清白可怎生是好?

收拾一个流浪汉不难,最怕的是自己这个有些神志不清的女儿又发了疯病,得赶在她清醒前,把那个男子解决了。

姚夫人当机立断对两个健壮的仆妇道,“把那男子架到警察局去,竟敢私闯民宅轻薄闺中女子,定要好好治他的罪!”

仆妇们应了一声,推门而入,两人还是毫无所觉,如交颈鸳鸯一般熟睡着,两个仆妇都面露鄙夷之色,真是好不知耻的一对男女,两人同时伸出手去擒那男子,却在触及他冰冷而僵硬的身体时蓦地一惊。

两人惊疑不定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胆大一些的伸出手到他的鼻端探了探,果真没气!

“啊——是死人!”

仆妇惊叫地后退,屋内人都被吓到了,皆一脸恐惧地看着床上。

方才众人并未细看,如今定睛一看,那男子果真脸色青灰,表情痛苦狰狞,吓得众女不住发抖。

这时候姚若心悠悠睁开眼,把胆小的丫头吓得差点晕了过去,她定定地望着姚夫人几秒,脸上有着诡异的笑容,又慢慢合上了眼睛。

“去,去把老爷叫回来!”姚夫人的腿一软,险些站不住了,“还有表小姐乔霏,你们快去寻她过来!快!快!”

姚夫人简直是有些歇斯底里了,她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命案,如今竟发生在自己女儿的闺房中,教她怎么能不崩溃。

乔霏的腿伤未好,这几日组织学生游行,在街头发表了好几场演说,虽然精神尚好,但容颜还有一丝憔悴,下午还有一场演讲,声音已经疲惫的她,本想着躺在床上多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姚若心那里竟然出了事,她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披上衣服匆匆出门。

待她赶到时,姚公馆已经大门紧闭,见是她才偷偷打开一条缝让她进来,姚立言已经早她一步回到了家,正一脸铁青地看着躺在姚若心床上的那具男尸。

姚夫人与范力夫没什么接触,自然认不出来,而姚立言和乔霏虽然乍一看认不大出来,但是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出来,那人正是范力夫。

来报信的仆妇语焉不详,只是颠颠倒倒地说姚若心出了大事,待乔霏到了的时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到这样的惨状也忍不住微微倒抽了一口凉气。

姚若心已经起床漱洗,仿佛没事儿人一般地坐在一边对镜梳妆,对一屋子的人恍若无觉,让姚立言和乔霏都头疼不已。

“这个男人怎么会出现在你房间?”姚立言强抑住怒气问道。

“他来找我了。”姚若心旁若无人地试着口红的颜色,仿佛还和寻常一样。

姚立言气愤地盯着姚夫人,姚夫人难堪,不敢看他,只得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手下的管家仆妇,这些没用的东西,竟然都没有看出来一个大男人爬到姚若心的房间。

“这流浪汉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闯表姐的房间,定是对若心姐欲行不轨的时候在若心姐的强烈反抗下被失手打死的,真是罪有应得。”乔霏定了定神,立刻以气愤的口吻说。

姚立言和姚夫人眼睛一亮,心领神会地连连附和,“不错!不错!定是如此,如此恶人该有恶报!”

姚若心的目光从镜子上移到他们身上,凉凉地说了一句,“他可是被我用枕头捂死的。”

“若心姐喜好运动,果然是有好处的,遇上坏人也能有一敌之力…”乔霏微笑,眼底的寒光却是未减,曾经那个单纯活泼的少女消失了,受了感情创伤的姚若心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身上正若有若无地散发着怨毒的味道。

“正是如此,”姚立言频频点头,“若心过去学过武术,气力比一般女子大一些也是正常的。”

“他可是力夫,不是什么别的流浪汉。”姚若心一笑,似乎是故意要和他们作对。

“若心姐真是说笑了,这个狼狈不堪的流浪汉怎么可能是国务秘书范力夫呢?莫不是若心姐受惊过度,产生了幻觉吧?”乔霏定定地望向姚立言,说出的话却是斩钉截铁般的坚决。

姚立言坚定地点了点头,“若心近来精神有些恍惚,又受了惊吓,定是认错人了,眼前这个分明就是喝醉了的流浪汉,绝不可能是范秘书,何况他周身上下无一处可证明他的身份,这样的命案,我们还是得立刻报警察局才是。”

“小舅说的是,不过若心姐毕竟受了惊吓,精神不大好,那些警察太过粗鲁,别让他们再来吓唬若心姐了,这种案子报个案,存个底便好了。”乔霏对着姚立言说道。

“这些我明白,治安不好本来警察局就有责任,没找他们算账就是便宜他们了,岂能让他们再来为难我女儿?”姚立言和乔霏谈了几句便镇定了许多,差了手下一个小厮去警察局报案。

“霏霏,你真是聪明,我想了一晚上都没想到这样的好办法,这么三两下就让我脱罪了呢,怪不得力夫昨晚一直骂着你,你真是我的好妹妹,为了帮我报仇,竟然将他逼到那个地步,他恨不得杀了你呢,姐姐我真是感动,不过你放心,我也帮你解决了这个日后的心腹大患,你开心不?”姚若心诡异地笑了笑,让屋里的几人都有种寒毛直竖的感觉。

乔霏呼吸一窒,脸上依旧面不改色,“若心姐又在说笑了。”

世上有哪个女子能够杀了人,还与死尸同床共枕一晚,第二天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风凉话,好像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似的。

姚若心疯了!这是乔霏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而她从姚立言和姚夫人的眼中也看到了相似的想法。

“若心姐既然受到了惊吓,那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乔霏轻叹一声,就要离开。

“你们不想知道我昨晚是怎么杀了这个负心薄幸的男人么?”姚若心突然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也不管他们想不想听,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他昨晚突然从窗户爬了进来,我只一眼就认出了他,范力夫啊,范力夫,你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出你来!…”

姚若心时而怨恨时而迷茫时而甜蜜,众人从她颠三倒四的叙述中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乔霏心头颤了颤,范力夫本不该死得这么早,虽然不清楚他确切是哪一年死的,但是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他还有几十年可活,绝不会轻易死在这里,前世的他不曾被逼到那个境地,自然不会来找姚若心。

她已经改变了历史,而每一个变化都会对未来造成影响,她不能再凭前世的记忆来判断每个人,她定了定神,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都有解决之道。

“小舅,若心姐的状态不好,我看待她精神好点后,将她送出国吧,离开北平这个伤心地,她兴许能好起来。”乔霏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我也是这个意思,你过几个月也要到国外留学,就有劳你陪着她一块儿去,一路上也有个照应,到了那儿倒是不怕,她两个哥哥都在国外。”姚立言点了点头,言语中颇是抱歉。

第一百三十二章沈和尚

警察局最近被学生的游行弄得焦头烂额,军警们一列列都上街去了,警察局里人手不足,大大小小的案件积压成山,几乎陷入瘫痪,姚立言差人去报警,结果磨磨蹭蹭过了好半天才老大不情愿来了个探员。

姚家的管家倒也是个识时务的,拉住探员诉了一番苦,如今学生上街闹事,治安不宁等等,一面说着一面往探员手里塞了十块银元。

那探员眼睛一亮,这几日在街上做的净是半点油水也没有,还要背一身骂名的苦差事,一下子得了这么多银元,心里自然高兴,情感的天平不自觉地向姚家倾斜。

再听说姚家小姐的闺房里闯进个醉酒流浪汉,欲对姚小姐强行非礼,结果被姚小姐用枕头给捂死了,那姚小姐也吓得精神失常,这菜鸟探员跟着义愤填膺起来。

“世风日下,这批学生煽动恶人造反作乱,闹得整个北平乌烟瘴气,局子里的案子多得数不过来,各家各户真得好生小心,每日守好门户才是。”

“探长说的是,”管家赔笑道,“那几个值夜的婆子只知道偷懒睡觉,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老爷太太定得狠狠发落她们。”

“只是可怜你们家小姐…”探员叹道,当初姚若心的绯闻传得整个北平人人皆知,如今又遇到这种事,真是祸不单行。

“可不是么,我们小姐现在满嘴胡话,想是昨晚被吓得狠了,老爷太太都愁死了。”管家神秘兮兮地说。

“那流浪汉着实可恶,你放心,我们定会还你们姚家一个公道。”探员拍着胸脯道。

姚家本就势大,如今又给了好处,这探员也是个识趣上道的,在姚家和流浪汉之间自然知道该选择哪一方。

他到现场随意看了一圈,的确和姚家人所说的分毫不差,这流浪汉身上什么都没有,他未见过范力夫,自然无从分辨他的身份,反正这案子没有苦主,便也依着姚家人所说的草草结案。

在这样人命如草芥的年代,多一个少一个人都不会引起世人太大的关注,被认作流浪汉的范力夫被人抬去乱葬岗随意扔下,谁都想不到曾经风光一时的范力夫最后竟然死得如此凄凉。

范力夫虽然被解决了,可姚若心还是疯了,乔霏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但日子终究还是要继续,何况在这样的大时代里,儿女情长根本不值一提,她每日照常出门作演讲组织游行,煽动群众反抗徐又鸣。

“小姐,小心!”

这一日车子照常行至家门口,梁叔和杨天凡不约而同地察觉到一股杀气,心中警铃大作,乔霏近日风头太盛,将她恨之入骨的人不少,平日出入他们格外注意她的安全。

乔霏本来并未察觉,听他们一喝,心里也是一惊,好在她眼尖地望见门口的墙角闪过的那一抹身影,随即咧嘴一笑,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她竟已不管不顾地打开车门,朝人影奔去,甚至在下车时因为太急而忘记了腿上有伤,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那身影迅速上前一把揽住她,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你怎么来了!”仰起的小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欢喜和讶异。

“报上说你遇刺,我怎么放心得下?”他伸手将她紧紧箍在怀里,没见到她之前一直绷着的心弦总算松了松,前几日他始终忙着在前线战斗,自然不会有时间读书看报,等到攻进了城里才得到报上的消息,他忧心得寝食不安,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

待到将手头上的事安排好,再请好假赶过来,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虽然知道她性命无忧,但并不知道她受了多重的伤,始终让他揪着一颗心不安到现在。

“我不是在信上说一切无恙嘛,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哪里像是个受伤的人,瞎担什么心啊?”她有些不自在地从他的怀里挣出,狡黠地看着他直笑。

“你还敢说?”他板起脸,不再是那个成日害羞脸红的沈绍隽了,“腿上的伤分明还没好,还这么蹦蹦跳跳的,若是再不留心,今后落下病根怎么办?”

“都是皮外伤,怎么会落下病根?”她笑他多虑,“你这个浑身是伤的人怎么倒笑起我来了?”

“我是男人,也是军人,受伤是正常的…”他正色道。

“你这话可有歧视女性之嫌…”她斜睨了他一眼。

收到她警告的眼神,沈绍隽立刻闭上嘴,嘴拙的他怎么可能辩得过这位**演说家?他读了她的那几篇文章和她起草的大游行宣言,简直是慷慨激昂,令人拍案叫绝,光是读的就让他激动不已,更不用说她在万人之中振臂疾呼的画面了,想想便觉得热血沸腾,有的时候难免会想若他还在学校读书,便能跟在她身后,望着她在台上眩目的身影,那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儿。

“小姐,你还是和沈公子进门来说话吧,万一徐又鸣又在暗处放冷箭…”本来梁叔和杨天凡都识趣地退开了,但想想如今是非常时期,谁知道徐又鸣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还是家里更安全一些,便硬着头皮劝道。

沈绍隽一向以乔霏为重,听闻此言立刻护着她进了门,“那徐又鸣当真无耻!竟使人暗杀你这样一个弱女子…”

乔霏挑挑眉,她可不认为自己是弱女子,“狗急跳墙,他使人来暗杀我,正说明他走投无路了,听说这次**军连同其他几路军阀一同向徐又鸣开战,他离末路不远了。”

沈绍隽点点头,“若是让我来打北平,定要生擒徐又鸣,要他向你鞠躬道歉,再将整座北平送给你压惊。”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乔霏惊讶地看着他,竟是半晌说不出话,这样的话实在不像是从这个木讷的男人口中说出来的,明知道这是热恋中的男人说的昏花胡话,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她还是难免有一丝不理智的感动和虚荣。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昏君帝王宠溺的妖妃,颇有烽火连天只为博美人一笑的味道。

乔霏扑哧一笑,只觉得有些好笑,他为人刚毅寡言,书信之中常有缠绵婉转的爱语,却甚少当面吐露情意,两人见面虽是欢喜,可大都只是互致关心,谈论时局,那种情意绵绵的小儿女情态,两人都觉得极不自然。

“什么时候嘴竟变得如此甜了?一路上定有不少女子喜欢你吧?”想到他突然的转变,乔霏难免一脸酸意。

他本就生得俊俏,经过战火的洗练将一身的青稚却都化作了儒将的英伟,一身顶天立地的男子气概,却常在她面前流露小男生似的清纯腼腆,萌得令她这样被两世身边诸多美男养刁了胃口的人都被他的美色所惑,那些普通女人怎么可能不喜欢他这样年少英俊有为的男子?

她长期不在他身边,又不够温柔体贴,更不擅于家务,完全称不上贤惠能干,自然也够不上这个年代对好妻子的要求。

别说是这个年代了,就算是百年后的男人们对自己这样的大女人也是敬而远之的。

她八面玲珑,善于利用人心,自己却参不透弄不懂恋爱这本经。

想着想着脸色便暗了下来,一向沉着淡定,运筹帷幄犹胜男子三分的乔霏竟然也会有自卑和不确定的时候。

恋爱中的女人本就是捉摸不定的,就算是聪慧通透如乔霏也不例外,沈绍隽不明白方才还一脸温柔感动的乔霏,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但他还是依旧老老实实地答道,“没有,军中本就是男人的世界,平日忙于征战行踪不定,哪里会遇上什么女子。”

乔霏见他心里着急,脸上为难,可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哄她的话,便不由得笑了出来,他到底是生性内向不苟言笑,方才那句哄她的昏话,也不过是灵光一现的神来之笔,平日他恐怕和当年那些照片中一般,严肃得令人望而生畏,即使有女人,人家也不敢对他乱抛媚眼,心里便生出了几分愧疚,自己真是昏了头,竟然会吃这些无来由的飞醋。

她所料不错,沈绍隽虽然长得不错,却孤傲清冷,不是个好接触的人,虽然现在见到女子不会再脸红害羞,可依旧冷淡得不给人家好脸色,除了乔霏之外,几乎就没对其他女子笑过。

军中朋友有的时候嚷着要给尚未成家的他做媒,毕竟**军攻城略地,一路高歌猛进,发展势头越来越大,和军阀部队也完全不同,年轻军官们都是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惹得不少女学生们春心萌动,尤其以最年轻有为的沈绍隽为最,别说是女学生们了,还有不少名门大户都蠢蠢欲动地想托人和他结亲。

可无论是谁来说,都被他神色淡淡地拒绝了,他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却一副不近女色,清心寡欲的样子,在军中实在算是一个异类,多事的人甚至还给他娶了个“沈和尚”的绰号。

第一百三十三章爱马成痴

“你从南边来,那儿的情况如何?”两人本就是心怀天下,志同道合的朋友,都不是整日沉迷小情小爱的鸳鸯蝴蝶,稍叙别情后,还是说起了正事儿。

“北平的政治氛围向来浓于各省,民主自由的环境也相对宽松,可是此次却不同,南方各省对于学生运动都呈支持的态度,徐又鸣政府卖国媾和的行径已经惹来众怒,校长振臂疾呼,又遣使者往各地军阀处游说,有不少军阀已经答应加入**军,一致讨逆!”沈绍隽兴奋地说,若是能收拢这些军阀,**军的力量将大大增强,那完成全国统一指日可待了。

乔霏却没他那么乐观,轻叹了口气,“这些军阀并不可信,他们图的不过是一时的利益,对**并无信仰,说翻脸的时候就翻脸,不可不防,只怕到时候所谓的统一只是表面上的形式,实际依旧是四分五裂。”

也难怪戴国瑛的疑心病重,他身边的确没有多少信得过的力量,可在这样的情势下,将所有的军阀瞬时消灭根本不可能,只能用这样招降的手段。

她房里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华夏地图和一幅世界地图,乔霏时常一脸忧虑地站在两幅地图前沉思,恐怕全天下在自己闺房里挂地图而不是什么字画照片的小姑娘,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了吧。

这幅地图是新的,乔霏常常会用各色笔在地图上做些记号标注,随着时局变换更换新的地图。

“徐又鸣的势力本来是全国最大的,可是他卖国媾和,终会失却民心,你看这几个省的督军已经通电和他脱离关系了,所以他的势力范围只缩到这么一丁点儿大,”乔霏在地图上比划着,“剩下最大的军阀是这几处。”

“这几个恰是这次联军的主力,我们**军人数太少,在很大程度上还得依靠他们。”沈绍隽苦笑。

“徐又鸣的失败是必然的,没有悬念的了,问题就在于这几个大军阀,既然他们出了力,势必要分杯羹,徐又鸣垮台后,他的势力会被这样瓜分瓦解,”乔霏在地图上画道,“你看这样下来我们的**军能分到的蛋糕并不大,而这几个军阀的实力却大大增强了,**军生存的空间反而被压缩了。”

两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地盯着墙上的地图,其实稍一分析便能得出答案,戴国瑛不会不知道,可现在的他也的确无计可施。

乔霏皱着眉头,依她看来并不是全无办法的,只要使一些政治阴谋手段,进行逐个瓦解击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是这需要时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但是现在的华夏最缺少的就是时间,国内民不聊生,国外还有倭国虎视眈眈着,内忧外患,时间紧迫。

“我不这么看!”沈绍隽突然开口,“你看,我们每打掉一个军阀,势力范围便能扩大一分,如果我们能下定决心,征战到底,那便能慢慢壮大起来,而他们才是最后的输家。”

“战争的代价太大了,我们也不可能毫无损耗,战争是收割生命的死神,你在军校的那些同学,如今还活着的恐怕只有一半了吧。”毕竟是和平年代过来的人,虽然那个年代的华夏也内战,但却不是以这种方式,更多的是使用政治手段,面对这样大规模伤亡的战争,乔霏也忍不住心里发虚。

“既然从军了,就不怕死。”沈绍隽已经被战争磨得强硬冷漠,他手上满是敌人的鲜血,作为职业军人,他对于战争毫无心理障碍。

乔霏吃惊地回眼望他,那副镇定霸气和骄矜越来越有强大的气场,让她不自觉吞回了想说的话。

“校长的处境并不乐观,”作为戴国瑛最欣赏的学生,沈绍隽对他也是十分崇拜,恨不能为他分忧,“这些军阀本就有异心,还有党内一些人对校长处处掣肘,战争不仅可以壮大**军,还可以提高校长在党内的威望…”

虽然戴国瑛已经是华夏联合政府的元首了,但**党的元首依然是何崇志,**党的方针政策是以党治国,虽然戴国瑛握有军权,可人们认的还是何崇志这个正牌的卢林继承人,戴国瑛除了握有军权之外,只不过是挂个虚名而已。

何崇志有**党元老撑腰,一贯以正统自居,戴国瑛与他相比实在是小字辈,一个是元老派,一个是实力派,双方各有一套人马支持,斗得是你死我活。

戴国瑛手下的**军们常被何崇志穿小鞋,作为戴国瑛嫡系子弟兵的沈绍隽自然很能体会其中滋味,对何崇志也是十分厌恶。

可从现状来看,戴国瑛想取何崇志而代之,以他的资历来看实在是不大可能,何崇志的根基太扎实了,但是乔霏却一点儿也不担心,以戴国瑛的权术,扳倒何崇志是迟早的事。

当初卢林去世的时候,他只是个总指挥,连军事部长都不是,却一步步借刀杀人,在半年的时间内终于站上华夏联合政府元首的位子,这份狠辣决绝,就是乔霏都暗自佩服。

“你呢?在军中一切可还顺利?”**党里内部争斗得厉害,**军和军阀们虽组成了联军,可也是貌合神离,不谙政治权术的沈绍隽在这样的政治漩涡里必定不好过。

“挺好的。”沈绍隽笑了笑,他喜欢军旅生涯胜过枯守书斋,虽然闲暇时依然喜欢读书练字,填词作赋,但是军旅生活的刺激感却是书本无法带给他的。

“是么?可有人为难你?”乔霏却有些不信,沈绍隽这清高的臭脾气,别说是那些争权夺利的大佬们了,就连一些小鬼恐怕都得罪光了,如今他又正当红,难保不会有人心存妒忌,明处暗处给他小鞋穿,或是故意给他下绊子。

“没有啊!”他一脸茫然,他已经是副师长了,除了上阵杀敌,便是窝在房里读书写字,自得其乐,日子过得十分简单。

她弯了弯唇角,以他单纯的性子,根本不懂那些算计,恐怕被人为难了还不知道。

“我听说**军里有些军官私心极重,克扣军饷,许多兵士一天只能吃一顿饭,上了战场自然没有气力打仗。”

“竟有这样的事!”他厌恶地皱眉,“这种人与军阀有何区别,怕是连那些反动军阀都不如。”

如今已经是副师长的他是戴国瑛最看重信任的门生,他所带的军队是不折不扣的天子门下第一师,自然不会有人敢苛待,否则被他知道了,以他的脾气定是不留情面地向上告状,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那些经手后勤地便格外小心。

“那你和我说说你那位师长钟茂安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对他如今的同事,乔霏都丝毫没有印象,毕竟她不是历史学家,除了鼎鼎有名的人物之外,一个普通的军官是入不了她的脑子的。

“他?”沈绍隽沉吟道,“人还算不错,脾气极好,是个好好先生。”

“那另一位副师长呢,好像是叫作陈百坡的?”

他的眉不自觉地微微皱了起来,“他好赌好色,我与他谈不到一块儿去。”

“难不成你们在前线打仗,他还在城里赌博听戏?”乔霏好笑地问道。

“他连上前线还带着姨太太,还总是在军中开舞会,抱着下属的太太或女护士们跳舞,弄得军中乌烟瘴气的…”陈百坡头脑聪明灵活,好耍心眼,沈绍隽耿直正派,对他的作为很是不屑,两人个性作风不合,一直相互看不顺眼,在军中就时常起冲突。

一个是老牌的副师长,资历深厚,一个是戴国瑛的得意门生,年轻气盛,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好在有钟茂安这个好好先生成日居中和稀泥,日子还是磕磕绊绊地过了下来。

“你们还常在一块儿开舞会呀?”乔霏笑眯眯地眨眨眼,“看来军旅生活没我想的那么枯燥嘛。”

“那些舞会都是陈百坡开的,我可从未参加过。”就算再木讷,沈绍隽也知道此事要解释个明白,别看乔霏此刻正笑眯眯的,心头的小火苗怕是已经蹿起一丈高了吧。

“他开舞会,那你都做些什么?”到底是个女人,乔霏的醋坛子被打翻了,哪有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

“我还是和过去一样,”他性子好静,对什么舞会之类的很不感冒,“不过我最近新得了一匹好马,下次定要让你好好看看!”

说起爱马,他便眉飞色舞,方才的郁闷之色一扫而空。

自从成了在马背上征战天下的职业军人后,他便爱上了马,在给乔霏的信上也成日说道他的爱马如何如何,简直是入迷成痴了。

他不仅喜好马术,马术高超,还爱马成癖,简直把马当做宠物来养,三天两头往马厩跑,亲自督促豢养之事,得空时甚至还亲自照料爱马。

他人的朋友不多,马朋友倒是不少,再难驯的烈马到了他的手上都是服服帖帖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求婚

沈绍隽的假期不多,但他性子沉闷,整日待在军营之中丝毫不觉得枯燥无味,因为逃婚的事与家中的关系很僵,虽有去信,却很少回去,故而一有假期便急着到北平看乔霏,乔霏身边众人对他都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