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一身汗的乔霏,脑子也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在脑中细细推演了起来。

她本就没有指望能说服戴国瑛坚决抵抗倭军,现下也更不是后悔痛苦的时候,倭军入侵华夏是迟早的事,恐怕就算当时抵抗住了,他们还是会找时机找借口再度卷土重来,在她最初的推演计划中,这三省也是早晚会被倭国占去的,待到新的世界大战爆发后,被倭国占去的土地会更多,既然现在已经发生了,她就更要做好长期抗战的思想准备,再也不能因为一城一镇而患得患失了。

“小姐,你可是在想那东北三省的事?”看着乔霏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沉思,洪梅端着一杯热水走进了房间。

乔霏点点头,没有答话只是接过她手中的开水喝下。

“我虽然是个华人,可从没有见过自己的国家长得什么样,只在报纸上见到那些衣衫褴褛的同胞和破破烂烂的城镇,可是我师父和师叔却说华夏是世界上最美的国家,比美国要美上千万倍…”洪梅站在她身边低低地开口。

“是啊,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能够比得上自己的祖国,所以就算美国再好,我也没有动过要长住在这里的念头。”乔霏微笑地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小姐,你将来回华夏的时候,能带我一起回去吗?”洪梅突然开口问道。

第一百七十章 竞选成功

对上乔霏并不意外却充满了兴味的眼神时,洪梅难得羞赧地笑了笑。

“我和谢英不一样,我是一个孤儿,在美国没有什么牵挂,遇到小姐之前,我也不知道我的这一生有什么意义,孤零零地出生,再一个人死去,没有人在意我,我也不会为这个世上留下什么。但我心里明白,这一切真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想要和小姐一起回华夏去,也许我能对华夏做点事。”

如果在几十年后洪梅一定是个有着很强企图心,不让须眉的女强人,可是在这个大部分女子还是被束缚着的年代,她所受的教育让她虽然不甘于平淡,但对自己的期望也依然是模糊的。

“洪梅,你应该知道,我非常欣赏你,”乔霏赞赏地看着她,“谢英是个小姑娘,天真烂漫,不解世事,我把她当做***一样疼爱。而你不同,你沉稳可靠,是一个可以托付重任的成年人,你有着她所没有的潜力。如果能带着你回华夏,对我来说那无疑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我是求之不得。但是你也要知道如今的华夏满目疮痍,东三省也让倭国毫不留情地占领了,倭国的野心很大,他们要的不仅是东三省,还是整个华夏,大战在所难免,回去之后你将会脱离现在安逸的生活,过上连年战乱,颠沛流离的日子,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你可有心理准备?”

“小姐这样的柔弱女子都能毫不犹豫地回去,我一个自幼习武的人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就枉费师父这么多年的教导了。”洪梅坚定地说。

“好,乱世出英雄,你说不定能成为名震华夏的女英雄。”乔霏点头微笑,“也不辜负你师父对你寄予的厚望了。”

“你们在聊些什么?”谢英探头探脑地进来,捧着一大摞报纸,这些都是乔霏要求她送来的,因为生病累积了好些人,厚厚的一摞看起来分量惊人。

“小姐,你大病初愈,还要读这么多东西,真是太不爱惜自己了。”

乔霏笑了笑,“不过是些报纸而已,不废脑子的,纯粹是放松而已。”

她无论在哪儿都有订阅各种报刊杂志的习惯,不管是一份多么不起眼的小报,她都照样会订一份来读,虽然对她而言报纸上大部分都是些无用的消息,但也有许多犄角旮旯里的不起眼豆腐块蕴含着令人心惊的讯息量。

例如广告中的新产品,宣传一种镀上了“铀”的时钟,能在夜里发光,这种夜光钟表似乎很受人的欢迎,却把乔霏吓得打了寒颤,简直是要在家里放一个放射源,但在这个时代铀是一种十分时髦的材料,许多新产品都以加了铀为卖点,若干年之后人们才会发现这个放射性元素有多么的可怕。

她摇摇头翻到下一页,爱因斯坦正从德国逃出,要到美国的加州理工学院来,他认为要放出原子能是异想天开;英国的詹姆斯爵士发现了中子…

乔霏深吸一口气,不管时局如何混乱,科技正在日新月异地发展着,而武器的新**也正令人措手不及地发生了。

原子弹,原子弹,…

乔霏的确动心了,她知道核武器对一个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虽然她不是个战争狂人,却很清楚只有手中握有这种具有绝对威慑力的武器,华夏才有可能真正挺起腰杆来。

她努力地抑制住自己的贪婪和欲望,此时距铀原子核裂变现象的发现还有好几年,美国的曼哈顿计划都尚未开始,她想得也太远了一些,最重要的是就算她想,华夏也不可能有能力第一个制造出核武器。

她捏着报纸浮想联翩,只有往国外输出更多的留学生,让他们进入将来的曼哈顿计划,再通过他们得到研制的秘密,这一步棋不好走,但是非走不可。

她敛了敛心神,把注意力集中到报纸上,论客们对罗素的攻击依然猛烈,说他采取的是骑墙政策,还有几篇似乎是在褒扬他的文章,提到他精力充沛、心地善良、出身名门,但也不忘了加上一句“缺乏大胆改革的信心”。

不过从照片上看,罗素虽然需要腿部支撑套,但他依然不失为以为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好领袖,狮子般的头高高昂起,目光炯炯,海军大氅披在宽大的肩膀上,何等潇洒大方。

虽然他没有什么具体的政策,可却把话说得很精彩,这个总是微笑着,开口就是“我的朋友们”的男人,虽然不讨政客们的喜欢,却赢得了参加投票的人民的心,对他们来说,罗素的话清楚具体,比喻通俗,最重要的人民可以感觉得到他对他们真正的关心。

而罗素的竞争对手,现任的总统先生终于开始慌了,他也走到人群中发表演讲,可是得到的却是听众的嘲笑和怒吼,甚至在他经过的地方,沿途几万人挥着拳头,高呼着“绞死他!”总统被吓得面无人色,几乎说不出话来,不过他能活着回来已经算是走运了。

一切都如同乔霏所料,政治风向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

这时候的执政党真的算是手足无措,甚至可以说是在垂死挣扎,不择手段了,使出的手段简直是难看到了极点,政府的各个部长们纷纷痛骂罗素,称他是骗子,说的全都是空话、假话…

但无论他们怎么骂,他们的胸膛都再也无法挺起来了,人们已经对他们烦透了。

相比之下,罗素越战越勇,乔霏甚至明显感觉到他的变化,他变得愈加豁达宽宏,自信必胜,好像从来没有哪个参加竞选的人像他这样把握十足的,他那份独特的领袖气质终于渐渐彰显出来了。

大选之夜终于到来了,罗素几乎是毫无悬念地打败了他的对手,以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优势赢得了这次选举。

乔霏那晚在安平堂和洪美堂、司徒平一起收听广播,得知消息的那一瞬间,她总算微微松了一口气,立刻给远在华夏的戴国瑛拍去了电报,洪美堂更是高兴地打开一坛他珍藏多年的老酒请大家痛饮。

第二天的报纸一扫之前对于罗素的攻击,全都一面倒地唱起赞歌来,说他的“个性和主张都是人民所喜欢的”,又说他“有善心,有诚心”…

不知道是为他的演讲和风采倾倒,还是美国的报纸也喜欢拍马屁。

不过就在新旧总统交接的当口,形势变得愈加不可收拾了,越来越多的饥民到首都请愿,结果被残暴无情地撵走、拘留,被拘留的人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数天才得到释放,在这期间,不给水喝,不给饭吃,不给看病,越来越多的人觉得忍无可忍。

终于有三个市率先发生了暴动,成群的人闯进食品杂货店和肉类市场,把货架上的东西一抢而光,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各处集结采取暴力行动了,甚至有的州议会大楼、市政府大厦和银行都被这些失业者们占领。

有的激进者甚至打出了推翻现有政权的口号,向政府、议会大楼进军,制度观念、权力观念和私有财产观念都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不少市、州都已经陷于破产,街道垃圾成堆,饥民议论纷纷,都想要采取暴力行动,失业队伍成日在政府周围转来转去。

有钱人沉不住气了,银行职员们个个神经紧张,市长、县长动不动就出动警察,甚至天天随身带枪,双方一有冲突,立刻拔枪相向。

政府越来越不能维持秩序,各人都只好力求自保,商人们生怕铁路切断,电话不通,公路被阻,因此组织起了自卫委员会。

就连乔霏有洪梅和谢英跟着,也难免有几分不安,和众人一样在家里囤积了一些蜡烛和食品,让苏妈妈留下的三个孤儿也住到了家里来,以应对有可能的混乱,她的邻居更夸张,甚至在楼顶架起了机关枪,形势十分严峻,四处风声鹤唳。

工人们在城市暴动,农民们则在农村发起了运动,农民们手拿干草杈和霰弹枪用武力来反抗,他们封锁了公路,将卡车所载运的牛奶统统倒进沟里,甚至冲进牛奶场,将牛奶全部倒翻在地,把汽油倒进牛奶桶里。

只要一有农民被逮捕了,就有成群的武装农民围攻监狱,当局只好放人,这些人认识到行动有效,便闹得愈加起劲了。

事态的发展越来越控制不住了,一切都往乔霏当日的预言发展,已经当选为新一届总统,但却尚未交接上任的罗素却始终不过问政府的任何事,就像一个散淡的世外高人一样每日过着悠闲的生活,乔霏有的时候会受邀到他的府邸小住几天,但也绝不谈政事,只说一些家庭琐事,或是一块儿出去钓鱼,或是去听一场歌剧,倒像是和家人朋友一般享尽天伦之乐。

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形势绝对没有表面这么平静,就在几天前一个失业者向罗素开枪,却误中罗素的朋友,导致他当场死亡,在这样动荡的时候,他们身边每天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危险和意外事件。

第一百七十一章 学

目前美国的局势虽然混乱,但除了给乔霏的生活添了一些麻烦之外,并未对她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和在华夏时她历经的危险比现在多得多,这一点小困难自然吓不住她。

乔霏一向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学生,不会成日埋首于图书馆,专心读书,除了完成正常的课业之外,她常常在美国四处跑,结交各类人士,看上去倒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散淡闲人,在罗素就职之前,她也常常应罗素夫妇之邀,到他们家做客,不过这样悠闲的生活对罗素来说显然就不合适了,来找他的人太多了,人们对这位即将就职的总统充满了期望,但无论谁来找他,他都只是点头称是,看上去没有丝毫主见。

在这个社会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时,他还一味采取谦恭、含糊、事不关己的态度,未免有些不负责任,就连罗素夫人都怀疑,事到如今,还有谁能有办法挽救这个国家。

当然这个时候最不淡定就是那位即将卸任的总统先生,他必须将罗素也拉到这一团混乱中,让他无法脱身,三天两头地打电报给罗素,想把他拉上政府这条快要没顶的船,但都被罗素搪塞回避了。

因为这位总统永远都是老调重弹,要增税,要有信心啦,全是一纸空话。

乔霏不得不佩服罗素的隐忍和耐心,在没有正式得到所有权力的那一天,无论如何他都坚决不会做任何表态的,在这个时候,他充分展现出一个合格的政客应当具备的素质。

罗素似乎有的是耐心,但终于美国的耐心要被耗光了,因为美国的资金也快要耗光了,正当总统发表演说的时候,美国整个银行系统突然开始总崩溃了,自股票崩盘以来,倒闭的银行已经超过了五千多家,民众每日都惶惶不安,他们只能大量囤积黄金、货币,储户搞不到黄金就要纸币,作为货币储备的黄金越来越少,但财政部又不得不增发纸币。

无论在何时何地,银行挤兑,总是带着自杀的意味,尤其这次危机发生在大萧条三年的时候,形势自然更加复杂,各银行门前每天都人山人海,争提存款,为了准备现金应付提款,银行不得不出售抵押品和证券,因此损失惨重,每个人都充满了绝望,只有乔霏却在笑眯眯地以极低的价格买进经过她筛选认为有价值的抵押品和证券。

没过几天全美的银行不是已经停业就是停业在即,财政部严重缺钱,连政府人员的薪金都发不出去,更不用说偿付公债了。

当然为了响应即将卸任的这位总统“保持信心”的号召,有责任感的人依然极力故作镇定,新闻评论都十分轻松,甚至以大版面盛赞美国银行的经营有方,想让储户放心,不过显然一切都是徒劳的。

罗素就任总统的那天,虽然街头巷尾都飘扬着国旗,但是此时全国金融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华尔街的证券交易所正式关闭了,天空一片灰色。

十多万群众站在空地上,等待新总统就职典礼的开始,军队在所有要害地点都加上了机枪,生怕出现民众暴*的情况,一切都笼罩在莫名的萧瑟和肃杀之中。

罗素不戴帽子,不穿大衣,挺着宽阔的胸膛宣誓之后,走上了讲台,片刻他洪亮的声音就通过广播网响遍了全美。

“我将要求国会授予我一件唯一足以应付目前危机的武器,这就是让我拥有足以对紧急事态发动一场大战的广泛行政权。这种授权之大,要如同我们正遭到敌军侵犯时一样…”

话音刚落,欢声雷动,乔霏愣住了,她没有想到罗素向民众要求这近乎**的强大权力时,竟会得到听众最强烈的支持,她再一次意识到,在这个年代“**”不仅不是个贬义词,还极易得到民众的追捧和肯定,身处在激流中的人民,希望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将他们带出困境,**专制好过一群自诩民主的政客在台上吵吵嚷嚷,推诿扯皮,却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

格雷的脸色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他和普通民众一样用力鼓掌,脸上净是狂热的神色,他们都期望着罗素带领他们走出这场绝望。

罗素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和所有人曾经认识的或是以为的那个罗素丝毫不同,他的神色严峻,声威赫赫,严肃得让任何人都不由得生出几分畏惧之心。

伟大的政治家都有属于自己独特而强大的气场,让人生不出半点违抗之心,从心底对他产生崇拜和敬服,乔霏站在台下若有所思地看着,一直都含而不露,让人觉得他太过软弱的罗素终于要开始施展他强硬的一面了。

乔霏和罗素夫人参加了晚上的庆祝舞会,而罗素却留在总统府召集他的智囊团立刻开始研究紧急法案。

罗素的第一步就是让银行休假,紧急印制新钞票,乔霏虽然敬服他的魄力,可还是失望地叹了口气,随着罗素的上台,她在美国抄底的黄金岁月终于要过去了。

当然罗素的一系列举措,很直观地给乔霏上了一课,历史中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在现实中却丰满得令人赞叹,每一个手段,每一项政策,有的也许小得不起眼,但都充满了针对性,当初的华夏联合政府就是在经济危机上倒下去的,如果当时也能像罗素这样采取强有力却灵活刁钻的手段,恐怕就能顺利度过危机,而那个联合政府也不至于夭折。

乔霏每天都仔细地观察罗素的每一项举措,包括政策和宣传,真正精彩的一幕是罗素对那些囤积户施加压力,逼着他们不得不把攒在手心里的黄金和货币放出来。

根据法不溯及既往的原则,国会虽然下了狠心,却无法定出法律,对那些事先囤积货币的人追加惩罚,于是,政府采用了宣传的办法,凡是在一个月前提取过黄金,而在一周之内还不退回储存的,银行便公布他们的姓名。

这一宣告刚刚登出,各家银行就忙得不可开交,门前又排起长龙来,仿佛之前争先提款的场景再度上演,于是各家银行又回收了黄金储备,就意味着他们又可以发行新钞票了。

商业又开始活跃起来,不出一周,全国四分之三的银行复了业,华尔街的证券交易所也重新开张,股票价格开始上涨。

虽然幸福的日子并没有真正回来,但是金融恐慌总算过去了,终于没有发生币制混乱,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在罗素上台这一百天里,面对着历史上最严重的危机,罗素顶着狂风暴雨前进,向全世界显示出他无穷的智慧和无限的精力。

罗素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总统,他热心布道,他不会光说不做,但也不会光做不说,在他实行新政的同时教育人民,向他们阐明新政的目标,他把整个美国变成了一个大课堂,通过给民众的讲解,提升民众对他政策的支持率,为他的每一项政策的执行提供了便利。

在他上台后的第五天,他就把采访白宫新闻的记者召集到办公室,为他们讲解有关美国生活和美国社会的种种根本问题,甚至把银行业务这样复杂的问题都讲得深入浅出,人人理解,就连银行家都称赞佩服,一时间各个报社都纷纷派记者到白宫采访,规模较小的报纸也开始采用华盛顿专栏作家的稿件,通过媒体的宣传,罗素将自己的思想撒向了全国。

因为和罗素一家的良好私交和特殊关系,乔霏成了整个哈佛离白宫最近的人,她固然看重自己的学业,但比起学校老旧的观点和教育,此时的她已经深深地被罗素雷厉风行的举动给吸引住了,她就像一块海绵如饥似渴地跟在一旁学习罗素的行事和手段。

虽然前世也是个出色的政客,但重生之后她明显感觉到了前世战略高度和眼光格局的局限,无论是几大家族还是她个人,专注于人际钻营和利益分配上的精力,远远大于为国家做真正有利的事。

她前世是个有志气有抱负的人,但以他们当年的行事手段,就算真的改变了国家,恐怕他们也很难制定出真正具有长远眼光,对国家对民族对人民有利的政策,这一切都是由他们的思维方式决定的,政客注定做不了政治家所做的事,因为他们的出发点不同,落脚点也不同,这就是政治家们必须要有政客的手段,但政客们却成不了政治家的原因。

这一世她有幸能够认识两位近代最伟大的政治家,卢林的为人处世和人格魅力对她影响至今,而罗素果敢智慧和平实亲民更是对她产生了极大的震撼。

在美国的最后一年多里,除了筹备自己的毕业论文之外,乔霏几乎成日都待在华盛顿,不仅给国内发去美国新政变化的稿件,还一边以罗素为榜样默默修正自己。

第一百七十二章 政治婚姻

罗素常常在广播中直接对全国人民讲解他的新政,他的谈话亲切质朴,用人人都能听懂的词句和比喻,把美国经济的复杂结构讲得一清二楚。

因为他亲民的作风,每天有上百人可以不必向秘书通报事由就能直接请他听电话,所以他的消息来源非常广泛,他甚至规定,凡有困难打电话向他求助的,一概不准挂断,必须有个人同对方谈谈。

乔霏兴奋地把一切都记在自己的笔记本里,她当时以为一个政治家做到卢林那个地步,死后得到了那么多真心的悼念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却没有想到竟然有罗素这样在半年的时间里,就能让国民崇拜他到甚于耶稣的地步,虽然政客们对他还多有攻讦,但却完全无损于他在民间的威望。

得民心者,得天下。

其实民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得到,老百姓其实是最单纯最好糊弄的,谁把他们从困境中拯救出来,谁给他们饭吃,给他们衣穿,谁言辞动听地给他们稳定和希望,他们就会发自内心地感激谁,并绝对地拥护那个人。

很简单也很困难。

以历史的眼光来看,罗素此刻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临时招架的办法而已,他所出台的一些政策也会给将来带来一些问题,但是此刻却不得不这么做。

不管是权宜之策也好,绝世好计也罢,最令乔霏敬服的一点便是他的勇于尝试,身为总统的罗素其实和乔霏初识的罗素骨子里是完全一样的,政治家不是什么先知,也不是绝顶天才,他并没有什么胸有成竹的主意,反倒是个摇摆不定的人,这样的性格也许会成为一个人致命的弱点,但也有可能会成就一个人。

罗素只是要求他的智囊团随便挑一个办法试试看,失败了就换另一个,总之,就是要搞点什么试试,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取得一面倒的胜利,就是因为人民授权他进行变革,不管怎么变,只要快变就行,此时国会自觉自愿授予总统的权力,庞大空前到了凌驾一切的地步。

屁股决定脑袋,官场上的原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在就职总统之前的罗素唯唯诺诺,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决断力,但实际上就职总统后的他在政府里惯唱独角戏,喜欢发号施令,他手下的助手就好比是听差似的,事事都是由这个拥有无上权威的总统自己做主,虽然他也乐于和人进行争论,但是争论只能在一定的限度之内,只要他大手往桌面一拍,说“总统认为如何如何”,争论就立刻宣告结束。

因为他的强势,每次会面乔霏几乎不再对他提出任何意见,更多的时候只是一边静静地看着,做一个忠实的观察者和聆听者。

罗素夫人不愧是罗素最好的政治伙伴,在这样的时候也充分发挥了自己的魅力,她每周定期举行女记者招待会,有的时候她甚至在同一时间举行两个招待会,两处有门相通,她这边跑跑,那边待待,来回招呼客人,她与罗素一样都是有着非凡精力的人。

但是在政治立场上她更左派一些,她同情下层的穷人,不遗余力地帮助维护妇女儿童的权益,对乔霏的祖国也一直抱着深切的同情,罗素就职总统之后,她和乔霏的关系愈加亲密。

她还常常到各地发表演说,巡视贫民区,参观幼儿园,访问劳苦佃农,如果说罗素是用阳刚和强势力挽狂澜,那么罗素夫人则是用温柔来抚慰民众凄苦的心灵,刚柔相济,配合得十分完美。

但是乔霏很清楚,一切都没有表面那么和谐完美。

“平静的背后无不隐藏着压抑的痛苦。”这是罗素夫人无意中常挂在嘴边的话,好像用这样的感慨能够暂时抚平她心中的伤痛。

罗素夫人朝乔霏一笑,笑中所隐藏着无奈和痛苦,让乔霏心中一颤。

这一对总统夫妇身边的人都很清楚,罗素有一个心爱的情人,只要罗素夫人不在家,那位漂亮的情人苏珊就去探望他,两人还常常在外约会,甚至都不大需要避讳这位名正言顺的夫人。

最让乔霏印象深刻的是在总统的就职典礼时,罗素特地安排苏珊坐在前排贵宾席上,还让她乘坐专用汽车,所有人都微微侧目,而罗素夫人却平静得一如往常,依旧和罗素手挽手笑颜如花。

也许她心里也很明白,她与罗素之间早已不可能继续存在什么深情,可能连比较密切的关系都谈不上,她只是他的事业伙伴而已。

对于这种政治夫妻,乔霏早已司空见惯了,她两世生活的圈子,除了少部分有真爱的夫妻,大部分都是这种出于彼此目的和利益的合作婚姻。

但是习惯,并不意味着她能接受,把婚姻作为筹码一直是她难以接受的,她绝不能容忍一个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的男人和她分享一切,入侵她的隐私生活,相较之下,她宁愿选择独身。

罗素夫人虽然被丈夫伤透了心,可是她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深闺怨妇,她找到了自己生活的重心和意义,她很努力地为了自己的事业奋斗着,可她越是坚强,就越让乔霏发觉她倔强的一面之后藏着深深的落寞。

罗素和罗素夫人原先并不是没有感情而结合的,他们也曾相爱过,只是有一天罗素发觉自己爱上了别人,于是毫不犹豫地将两人的爱侣关系变为了事业伙伴,而将他所有的爱都给了他心爱的情人,对此罗素夫人也只能被动地接受。

乔霏有些茫然,在感情上她本就是个稚嫩的人,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罗素夫人的痛苦,可也清楚地知道罗素夫人不能离开罗素的原因,离开了总统,失去了第一夫人的头衔,她的影响力便远不如前,她想做的事就无法达成,为了自己的梦想她不得不和他合作,可是这一切牺牲的却是她个人情感的幸福。

值得吗?乔霏第一次在心底默默地问自己,如果爱迟早都要冷却,当初又何必要爱上?

“我的甜心,你在想什么?”罗素夫人揽着乔霏笑眯眯地问道,这位四十多岁的妇人风韵犹存,精力充沛,看不出一丝凄苦。

“在看这幅画,笔触很美。”乔霏指着墙上的一幅油画。

“这位画家的个人风格很强烈,露西就收藏了好几幅他的画,”罗素夫人拉着另一位太太笑道,“你来陪陪我们FIFI看画。”

露西是罗素夫人的发小,嫁给了一位民主党的皮毛商人,也是罗素的支持者,两家人的关系很好,乔霏经常在罗素夫妇身边,与这位露西也十分相熟。

“FIFI,真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东方女孩儿。”露西笑眯眯地揽着乔霏的肩膀,“不过,白宫这幅实在不怎么样,下回带你去我家看画,那几幅才是这位画家最好的,充满了强烈的生命力呢…”

几人在一块儿闲聊着,突然罗素夫人的助手悄悄进门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罗素夫人神色微微一变,又立刻恢复如常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依旧活跃。

露西和乔霏都注意到她那不到一秒的失态,露西微微皱了皱眉,一脸不满地低语,“肯定是总统又去见那个苏珊了。”

乔霏没有搭话,苏珊的事在圈子里根本不是秘密。

“FIFI一定有很多追求者吧?”露西转头对她笑道。

乔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扯到她,微微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有男朋友了吗?”露西暧昧地眨眨眼。

乔霏还是抿嘴直笑不说话。

“小姑娘就是害羞,”露西不以为意,“不过我倒是以过来人的经验劝告你,找丈夫一定要找疼爱自己的男人,什么金钱、权势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的先生向我求婚的时候只不过是个小商人,人人都叫他乡巴佬,可是他对我体贴疼爱,所以我还是选择了他,这么多年来感情一直都很好,虽然爱丽是第一夫人,可我一直觉得我比她幸福得多…”

“当年的总统先生和夫人应该也是相爱的吧?”

“当然,不过总统先生一向强势,爱丽也从小是个有主见的人,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矛盾可以说是累积已久了,那个苏珊却是个柔弱的女人,很能激发起总统先生的保护欲。”露西叹道,“我的脾气也不好,但好在我先生却能够包容忍耐我,所以说双方不能都太强势,学不会妥协和容忍,就算有再多的爱也会被矛盾磨灭。”

乔霏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迷惘,如果论主见和强势,恐怕无论是总统夫人还是露西都比不上她,而沈绍隽也显然不是个弱势的人,他们现在虽然没有矛盾,可不意味着将来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就能如现在这样和谐。

她的婚姻和家庭该何去何从,她从来没有想明白过,如今她离回国的日子越来越近,想起自己曾答应了沈绍隽待她读完书回去后便嫁给他,竟莫名地开始胆怯起来,她并不确定自己和他是否都做好了准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归国

看到了罗素夫妇的情感悲剧,乔霏对自己和沈绍隽的未来越来越不确定,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变成如今的罗素和罗素夫人这样,虽然是伙伴关系,但却束缚住彼此追求真爱的权利,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带着对未来的期待和不安,乔霏出色地完成了毕业论文,终于带着优秀毕业生的光环启程回到了华夏。

眼见着熟悉的港口越来越近,一向淡定的乔霏也忍不住雀跃激动了起来,阔别了五年的家乡和亲人,这里的一切就连空气都令她深深想念。

“小姐,这里就是华夏啊?”谢英好奇地趴在栏杆上,眨巴着眼看着眼前新奇的一切,“比我想象的要繁荣呢。”

知道洪梅要跟着乔霏回华夏,谢英也吵着要跟来,在她这样的小孩子看来,回华夏不过是一场旅行,玩腻了就像师父师叔那样回到美国,回到家人的身边去。

“之前在报纸上常看到华夏民生凋敝的报道,现在看来那些报道却是不尽不实。”洪梅也十分惊讶。

“上海是华夏最大港口,也是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你们在这里看到的是华夏最繁荣的一面。”乔霏恢复了冷静的态度,望着人声鼎沸的喧闹岸边,“华夏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是你们在报上所看到的,还是你们现在所见到的,或是完全不同的模样,都需要你们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的耳朵去听…”

“我们明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