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毕竟还是行伍出身。不懂政治,不知道在利益面前,他那些什么功劳苦劳都是渣渣。

戴国瑛一口气发了几道命令,将傅重最依赖的几个心腹军官都调离了第一战区,有的编入其他军队做参谋,有的调入军校、研究院,这些在一线带兵打仗的军官一夜之间都没有了原先手掌大军的权力,所有的职位看上去都挺光鲜,实际上是明升暗降,只是一个虚职而已。

傅重这个时候再驽钝也知道不对了。当即就怒气冲冲地坐了专机去找戴国瑛理论。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戴国瑛一接到消息便亲自到机场迎接,还一口一个“傅兄”地唤个不停。模样又尊重又亲热,让他一肚子气生生憋着发不出来。

“戴总统,我傅重明人不说暗话,您和我交个底吧,我这个总指挥是不是做不久了?”傅重到底是个直爽的人。忍来忍去也就忍了一顿饭的时间就实在憋不住了。

“傅兄,何出此言?”戴国瑛闻言大惊。

“那你为何将我麾下的得力爱将一个个调离第一战区?”傅重一脸不虞。

“有这事儿吗?”戴国瑛一副茫然的样子。

“你是军委会委员长,军官的调动都要经过你们军委会,你怎么会不知情?”傅重看着戴国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脸上的表情那么无辜。看上去似乎是真的不知情。

“傅兄,稍安勿躁,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戴国瑛信誓旦旦地说。叫过一边的亲随,让他去把军委会的几个分管调动的军官叫来。

戴国瑛的办事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几个制服笔挺的军官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我问你们,这段时间第一战区的军官调动可有此事?”戴国瑛一脸严肃地问。

“报告委座,确有此事。”一个军官恭敬地答道。

“为什么胡乱调动第一战区的军官?”

“报告委座。不是胡乱调动,是每半年的例行调动。各个战区的军官都参与了此次调动…”负责回答的军官口齿清楚伶俐,一一将第一战区所有调动的军官的名单和原因娓娓道来。

“胡闹,真是胡闹!”戴国瑛连连摇头,“你们下去吧。”

一边坐着的傅重一张脸已经是气了个通红,偏偏又寻不出什么错处。

“底下这班兔崽子实在是太胡闹了,”戴国瑛一脸抱歉地看着傅重,“可是例行调动是军委会定下的规矩,傅兄,你看这——”

傅重也是军委会的元老,这规矩的制定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人家将调动理由说得有理有节,他总不能自己否定自己吧?

何况各个战区都有调动,人家都没意见,他总不能无理取闹不让调动吧?若早知道是例行调动,他连这一趟都不会来,平白丢了老脸。

这个傅重说到底并不是个玩弄权术的人,也不是个无赖,还是讲究面子和道义的,戴国瑛既然已经给出了这么有说服力的理由,他再计较便有失风度了,只得低头吞了这哑巴亏。

“傅兄,要不然这样,半年之后我再想办法把他们给调回去,你看这样可好?这些调动的军官想必都是你的心腹爱将,你也舍不得他们,但是总在前线奔波也得让他们喘口气,你就当他们休息半年,回去之后每人官升一级。”戴国瑛乐呵呵地拍着傅重的肩膀许诺。

他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傅重这个粗人听了果然眼睛发亮,“此言当真?”

“你我兄弟多年,这点举手之劳难道还在话下?”

“我就代大家伙儿多谢戴总统关心了!”傅重真诚地举起酒杯敬了戴国瑛一杯。

“应该的,应该的。”戴国瑛乐呵呵地笑道,“国难当头,我们这些军人理当团结一心,为国尽忠,保家卫国,只要我们兄弟齐心,定能将那倭人赶出我华夏!”

“说得好!”傅重眼泛泪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傅重的势力在山西,家眷自然也在山西,在重庆并没有置宅子,当晚戴国瑛就将他安置在一处官邸休息,恳切挽留他多留几天再回战区,傅重与戴国瑛相谈甚欢,自然欣然应允。

傅重晚上喝得有点多,宿醉醒来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本想多睡一会儿,却被窗外那嘈杂的人声给吵得不得安眠。

怎么会这么吵?傅重皱着眉头从床上爬起来往窗外望去,莫非这里门口便是菜市场?

他这一站便一个激灵醒了,那一身酒气似乎在瞬间褪去了,官邸门口聚集了一群激愤的百姓,手里举着白色的横幅,上面赫然写着“傅重老贼下台”六个大字。

还没等他定神,那人群中发出一阵呐喊——

“打倒傅重卖国贼!”

“撤职严办傅重老贼!”

“老贼不配统领我们华夏军队!”

“军中败类!”

已经清醒了的傅重听到这些一句狠毒过一句的谩骂,浑身颤个不停,满脸通红,牙齿咯咯作响,若不是扶着窗棂,几乎要瘫倒在地。

傅重虽然是个军阀,但是人品却不错,又自诩爱国进步,当年学生运动时他也坚决站在学生一边支持,他这样洁身自好,爱惜羽毛的人却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民众围观谩骂,一下子无法承受这个打击。

官邸之外的人群除了谩骂静站之外没有任何过激举动,门口的守卫也不好动手,偶尔还往傅重住的房间瞟几眼,眼神中似乎满是不屑。

过了好半晌才有几个官员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径自来到了傅重的房间。

“傅总指挥,您还好吧!”为首的官员一脸关切地扶住差点脑溢血发作的傅重。

“窗外那些人怎么回事?”傅重脸色发青。

“您不必理会他们,不过是些愚民而已。”几个官员都连声劝慰道。

“我从军这么多年,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民众,‘卖国贼’三个字我当不起!”傅重怒不可遏。

“是是是,我们都明白傅总指挥一片丹心可昭日月。”

傅重有些悲哀地低下头,“我却闹不明白,怎么临老之时会给自己摊上这样一个坏名声。”

“这些愚民也不过是一时被人蒙蔽而已,日后定会明白傅总指挥的一片苦心。”

“也不知是谁那么可恶竟然漏出消息,说傅总指挥下榻在此处,这些愚民一大早便跑到这儿来胡闹,这些日子在总统府,在军部还没闹够么?”一个官员愤愤地说。

“平治,慎言!”为首的官员喝道。

那张平治自知失言,连忙屏声敛气,不敢多作言语。

“什么?这些人还在总统府和军部闹?”傅重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嗡嗡作响。

“傅总指挥,您大人有大量,别和这些平民计较,他们只是相信那些报社上胡写的文章才出来闹事的,”那官员轻叹一口气,“戴总统已经屡次警告那些报社不准乱写的,可这些文人就是倔,还是胡写个不停!”

“我傅重一世清名毁于一旦啊!我有何面目去见戴总统?有何面目去见军中子弟?有何面目去见父老乡亲啊!”傅重老泪纵横,对天哀嚎。

“傅总指挥,您可千万别这样,戴总统最信任倚重的人是您啊!无论外界怎么污蔑于您,戴总统始终坚信您…”

一群官员围着傅重,你一言我一语地劝慰着。

“你们不必说了,我意已决,我傅重对不住戴总统的信任,这个总指挥的位子我无论如何也没有脸面坐下去了。”傅重擦着眼泪,下定了决心。

第二百三十五章两则消息

傅重不顾戴国瑛的再三挽留,毅然辞职,本想着回山西老家去,却被戴国瑛带着一帮元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给留在了重庆,甚至还给他置了一处华丽的宅院,面对如此盛情,傅重自然感激戴国瑛待他一片真诚,不好推辞便在联合政府里领了个虚职,还想着为党国发挥余热。

他哪里知道这一切都在戴国瑛的算计之中,若让傅重回到了山西老巢,就算他不在军中,第一战区的军队除了第一军那些军官都是他的老部下,就算已经把几个心腹调走了,但还是有可能被他控制,所以一定要把他留在重庆,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架空他的权力。

傅重是个直率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个大老粗,做事全凭义气,哪里有这些花花肠子,还真以为戴国瑛待他一片真心,是他的好兄弟,对戴国瑛便更加感激涕零。

傅重辞职了,戴国瑛便闪电拔擢沈绍隽为第五战区的总指挥,将原先第五战区的总司令调往第一战区任总指挥。

这一调动令人大跌眼镜,要知道沈绍隽手下的第一师、第一军跟着他征战南北,是他手下的一柄利刃,但是第一军是不可能调离战区的,他离开第一战区就是离开他训练已久的手下,还能铸造辉煌么?

“你这一招借刀杀人倒是玩得漂亮。”陆行严总是如此神出鬼没,而谢英和洪梅也不会阻拦他,他便突然出现在乔霏身后。

乔霏心性坚忍,从不会被人轻易影响,哪里会被他吓到,只是微微一笑,依旧慢条斯理整理花瓶里的玫瑰。

这次傅重下台的事,还多亏了陆行严暗中帮忙。相对于戴国瑛的笑里藏刀,她更喜欢借刀杀人。

“你最近倒是有空。”

“你不也一样?什么时候政治宣传部变得这么清闲了?”陆行严坐了下来,毫不客气地为自己倒了杯茶。

“忙里偷闲而已,”她退后几步,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回头看了他一眼,“这壶茶已经冷了,谢英,帮我拿上次的滇红过来。”

“你还是喜欢喝红茶。”他看着她熟练地冲泡茶叶。

“养胃,你少喝些绿茶浓茶。尤其是冷茶,更是喝不得,像我们这样成天熬夜的。总是离不开茶,但最伤的就是胃。”她递了一杯热茶给他,“尝尝看,如果喜欢,待会儿拿一斤给你。”

虽然战乱。可他们这样的特权阶层依旧能够搞到最好的东西,这也是世人疯狂追求权力的原因。

“费心了。”陆行严低垂眼睫,透过袅袅上升的热气看着朦朦胧胧的她。

“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乔霏轻啜了一口茶水,“傅重这个人虽然正直,但却没什么才能,无能的人坐上高位最容易给人带来灾难。他实在不适合行军打仗,其实如果让他做个省长什么的,还能福泽一方百姓。”

“可傅重当年也是行伍出身。能坐上总指挥这个位子也不能算什么无能之辈吧?”至少第一战区的大部分军队可都是只认傅重的。

乔霏含笑摇头,“他当年打的都是些什么人?不过是些吸大烟的乌合之众而已,不需要什么兵法战术,随随便便几门大炮几发子弹就能把那些所谓的军阀的军队打散,而倭军无论身体素质还是精神力量都远胜我们。再加上那些装备精良的武器和先进的战术,若还按照傅重的方式去打必败无疑。”

行军打仗不是陆行严的长处。虽然也在军校训练了两年,但是他的重心始终不在这个上面,此时听乔霏分析倒也觉得有趣。

“偏偏傅重这个人刚愎自负,还很护短,他这次分明已经批准了绍隽的计划,可又因为心疼自己的兄弟临时改变计划,到了最后还死不认错,否则我又何必用这样的手段逼他退位?”乔霏叹道,无论怎么说,傅重还是个正直的人,给这样垂暮的老人硬安上个卖国的罪名,她也于心不忍。

“不过他这下子也真是狼狈,偏偏还不回山西老巢,留在重庆处处都有人给他脸色看,这才几日呢,就听说他病了,苍老得很厉害。”伤了心,便是伤了根本。

“姑父又怎么会让他回去?那可就无异于纵虎归山,就算他心无异志,他那些手下说不定也会搞个什么黄袍加身的,所以他还是乖乖留在重庆为好。他这次要是不识相,非要回去,姑父少不得要用武力把他强行留住。”乔霏不想让陆行严对戴国瑛一片愚忠,因此有意无意地将戴国瑛的秉性向他透露。

陆行严点点头,“可是沈绍隽去了第五战区,真的没有问题吗?”

这是所有人都感到疑惑的,没有了第一军的沈绍隽就像是被缴获了宝剑的剑客,还能发挥出他的威力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战场上的事我不明白,想来他总该有自己的解决之道吧。”若沈绍隽只会统领自己的嫡系,而没有驾驭其他军队的能力,那就不配被称为战神。

“你倒是放心得很。”

“那有什么办法?”她笑了笑,不该她插手的事她从来不会胡乱插手,“不过还真需要你的帮忙。”

“是不是需要第五战区将领的资料?”

“知我者,行严也!”乔霏笑着叹道,接过陆行严递给她的一叠文件。

陆行严淡笑,他的确了解她,她要将所有挡在沈绍隽身前的内部敌人全部除去,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若是背后人再使坏捅刀子,那无疑就要绝了沈绍隽的生机。

若陆行严是个自私的人,必然会故意在身后使坏让沈绍隽送死,以乔霏和他的关系,也许他还有希望得到她。

但是在陆行严的心中,对倭国侵略者的痛恨和对国家未来稳定的希望要比这些儿女情长重要得多,作为一个年轻人他和沈绍隽在爱国理念上是毫无二致的,都坚信“人之爱国,谁不如我”,如果没有乔霏,说不定他们还能惺惺相惜。

而沈绍隽在战场上的表现,无疑是整个华夏民族的救星,他很清楚国家不能够没有沈绍隽,所以哪怕心中对他再不喜,也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于他的事,相反还会尽力地帮助他。

在这样危难的时刻,连斗得死去活来的政客都能为了共同的目标携手御敌,又何况是他这个单相思。

“你今天来找我,该不会只为了这件事吧?”乔霏一边翻阅着资料一边问道,两人都是公事缠身,若没有紧要事,陆行严也不会特地跑着一趟。

“还有两件事,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陆行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也玩这套?”乔霏嗤笑,“那就先听好消息吧。”

“赵敬安投敌了,正在筹备伪江苏省政府,并准备出任伪省长。”赵家人才不少,赵敬安虽然还是中年,但也是赵家的元老级人物,他公开投敌,无疑在保皇派的赵家脸上狠狠扇一个耳光。

“看来他还没有公开投敌,”她下意识抚了抚无名指的戒指,“这个消息先瞒下来,等到他公开投敌的时候再造声势,省得赵家狗急跳墙把赵敬安给杀了,到时候拼死抵赖,硬把赵敬安说成一个威武不能屈,宁愿自尽也不肯投敌的大英雄,那我们就被动了。”

陆行严了然地笑了笑,“我会盯着他那边的,再顺水推舟帮他几把,争取尽快让他上贼船。”

“那坏消息呢?”她丝毫没觉得这个所谓的好消息有多么振奋人心,一想到坏消息心就不禁沉了沉。

“那个白屏的确已经被倭人控制了,她就是倭人安插在方大凯身边的间谍,据说她被下的命令是,方大凯若坚决不肯投敌,就杀了他。”陆行严肃然道。

方大凯在上海沦陷后,依旧在租界里为联合政府做了不少事,沦陷区的搜集情报和锄奸策反工作都离不开他和陆行严的布置,如果没有了他,无疑会给陆行严的工作造成极大的破坏。

何况从私人感情上来说,陆行严也很尊重这位铁骨铮铮的黑帮老大,若他这么窝囊地死于一个女人之手,简直是让人无法接受。

“白屏在他身边做了这么多龌龊事,大凯那样的聪明人,没道理不起疑心。”乔霏没想到他竟然情令智昏到这个地步。

“怕是爱之深切,无法起疑了吧。毕竟白屏也是个华人,说不准方大凯还想去感化她。说起来这白屏也是个痴情种,”陆行严无奈地笑了起来,“你猜她一个华人怎么会对倭人那么言听计从?”

乔霏也不解,她只觉得白屏有问题,却没去多想她的动机。

“倭人使的竟然是美男计,大战之前白屏就对一个白净的倭人男学生爱得死去活来,那个男学生正是倭人间谍,他让白屏去色诱方大凯,为了自己的爱人,这个白屏竟然也心甘情愿,这蠢女人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方大凯这次真的是危险了,我已经派人保护他了,但是白屏是他的枕边人,若真要动手,怕是防不胜防。”陆行严叹道。

第二百三十六章刺杀

“如今上海沦陷了,大凯在倭人的地盘上,身边又有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太危险了,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不能再让他留在上海了,你想办法把他弄到重庆来,哪怕就是把他打晕也要带过来,绝不能让白屏先下手。”乔霏决然道,失去了方大凯,无疑就是断了联合政府在上海的一只手。

“如果大凯愿意配合把他弄出来自然容易,但我担心他为了白屏不顾一切,说不定连命都不要了。”陆行严苦笑,以目前方大凯对白屏的盲目宠爱来看,他甚至情愿死在白屏手里。

乔霏同样很烦恼,不知道历史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突然跑出来这样一个女人,消磨掉这一代枭雄的雄心壮志,“他再爱白屏,也不至于爱屋及乌,连白屏那倭国情夫都一并爱了吧?男人都是有占有欲的,你们告诉方大凯只要离了上海,白屏自然会和她的老情人断了关系,从今往后对他一心一意,我就不信他不动心,只要白屏到了重庆,就等于自断手足,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我明白了,先礼后兵,由不得他不从。”陆行严颔首,他突然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乔霏,“你见过那个白屏了吗?”

“没有,大凯将她藏得很严。”乔霏也不是不好奇的,能把方大凯这样见惯了世面的男人迷得七荤八素的女子,她还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倾国倾城。

“是个清秀的女学生,样貌倒是并不出奇,只是——”

“你还卖什么关子?”她也曾听方大凯的手下提起过这位白小姐,只能算是个清秀佳人,并不是什么绝色,甚至他们还暗自揣测白屏修炼的是什么秘法,才能把方大凯迷得死去活来。

“她的背影很像你。低头的时候也和你当年有七八分神似。”陆行严说的是当年还在读中学时稍显青涩的乔霏,而不是现在这个有着少妇成熟风韵的她。

“你想说什么?”她皱眉。

“没什么,只是随口一提而已。”陆行严洒然一笑,他之前也好奇,以方大凯和乔霏的交情,怎么会对乔霏这样的绝世名花毫无感觉,而爱上一个普通的女学生,待到后来亲眼见到白屏之后,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

那个白屏容貌气质虽然不及乔霏十分之一,但是有几个低头的瞬间真的太像乔霏了。她身上那股故作清冷的味道,也是十足模仿了乔霏,虽然是个山寨货。可就连他当时心跳都漏了几拍,又何况是方大凯。

但是这些细微末节的相似若不是对乔霏十分关注亲近的人,普通人还真的很难察觉。

陆行严自问若倭人的圈套是设在他身上,他恐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挣脱,明知道这朵花有毒。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他与方大凯又何尝没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情呢。

方大凯追求的是一个背影和几个低头的瞬间,而他那位叫作“菲菲”的情妇,所能给他的只是在激情时能够毫无顾忌地喊出她的名字。

乔霏不是迟钝的人,自然明白陆行严的言下之意,多少有些尴尬。她对方大凯并无男女之情,又已为人妇,也不可能回应什么。只能权当不知情。

“总之,事情紧急,方大凯必须尽快离开上海。”乔霏起身笑了笑自然地岔开话题,似乎并未受影响。

“好,我先回去了。”陆行严也随着她站了起来。“保证让他尽快来到重庆。”

“你把这斤茶叶带回去吧,还有这瓶香水是从法国带回来的。送给你的女朋友。”乔霏喊住他。

“你自己不用吗?”陆行严神色有些奇异地盯着手中的香水瓶,眼中闪着难明的情绪。

“我从来不喜欢用香水的。”乔霏笑道,她对香味有些敏感,如果香水味道太浓重还会头疼,何况东方人不像西方人体味重,根本不需要香水来遮掩,只是社交场的那些名媛喜欢赶时髦,也不管合适不合适,这些香水就和不要钱一样地往自己身上洒,那味道已经不止是香了,简直是香得发臭。

她从来不会去买香水,但是常常有人送这些西洋的精巧玩意儿过来,想到陆行严的女朋友是个混血儿,兴许会喜欢,便随手送了出去。

“那便多谢了。”他礼貌地颔首,却是打定主意不会让她在他面前用上这瓶香水。

“要真想谢我,哪天便带你那神秘女友来我家做客吧,”乔霏真心实意地邀请,她向来和朋友们的妻妾相处甚好,有的时候枕边风也是一股不容小视的力量,“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菲娜,”陆行严竟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这个名字是她跟了他之后才改的,心虚的他总是担心被别人看出端倪,才将她的名字改得让人不易起疑,可他依旧画蛇添足地辩解,“她是个混血儿,从小被遗弃了,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我便让她姓了陆。”

“陆菲娜,不错的名字。”乔霏点点头。

见她一脸真诚,毫不起疑的样子,陆行严心头的大石也放了下来,“下回你要是觉得闷了,我便让她来陪你说说话。”

陆菲娜虽然是娼妓出身,但是从小就在烟花之地,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事,跟了陆行严之后,对这个年轻温柔又手眼通天的情郎爱得十分疯狂,生怕自己给他丢了人,便格外收敛自己的言行,整个人变得稳重端庄,倒是在社交场上挣了个好名声,就算让她直接面对乔霏这样的大家闺秀,也不会出丑。

不过乔霏事务缠身,哪里会有闷的时候,两人都知道这话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

“对了,虽然最近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但是倭人可不是容易死心的,你还是要多加注意自身安全。”临走的时候,陆行严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他对于危险有一种天生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