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繁英密,向阳心

寻找婢女一事,因为连轸的受伤而暂时搁置。然而该来的,总归会来。

这日,一只雪白的鸽子飞入青葙谷,掠过无数红花绿柳,最后停在渊学阁前的合欢树上。

元羲听到熟悉的鸟儿鸣叫,放下笔毫起身,刚走出门,那只鸽子仿佛能识得主人一般,飞到他的手里。

他取下鸽子身上绑的信件,看完后仍然平静如初,仿佛国中发生再大的事情,都不能让他有任何特殊表情。倒是瞧了眼高大的合欢树,还有树下空荡荡的秋千架子,便皱了下眉:“夕夕呢?”

某个姑娘说外头鸟叫太吵了,看不进书,元羲便干脆让她出来透透气。之前还见她在荡秋千来着,这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

连轸道:“去西南边儿的花田了,说是去看看葵花开了没有。”

元羲随手把信件扔给连轸,也朝西南边走去。

青葙谷一年四季都有各种繁花,而初夏的季节无疑是花色最多的。

此时的元夕快乐地像只小鸟,在各种花丛绿树中都逛了一圈,逛完之后,手上便多了数个编织的花环,紫色的是桔梗、粉色的是芙蓉、白色的是雏菊、蓝色的是草金铃…哦,头上也戴了一个花环,是紫藤萝混合紫薇花编制而成,鬓边还另添了一朵白森森的新开的百合。

人说百合清丽、不染尘埃,然而此刻却没有这少女来得更加至清至纯、至洁至净,恍若山间仙霖。

元羲看到她时,只瞧见芙蓉花田中隐约露出的一角天蓝。那是早上她自己在衣柜子挑的裙子,穿了之后还不停问他好不好看,他说好看了她才满意。

少女到处转悠,偶尔折上几枝花放在手里玩,或者干脆往头上插,无忧无虑的笑容,真跟几岁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倘若苍天爱怜,但愿这样的笑容永远属于她。他这样想着。

“哥哥,一起来玩嘛!”元夕看见了他,远远朝他招手。

可朗月清辉的男子负手立在碧草山坡之上,像超然物外的神祗,并没有任何动作。元夕不管那么多,直接跑过去,拉住他的大掌往花田里拽。拽不动?她便双手握住他的右手往里面拖,“哥哥…哥哥…陪我一起去嘛…”

撒娇*万能,某个原本高冷超然的男子终于动了,就这么被她拉下了凡界。

她把手上的花环给他瞧,“哥哥,你喜欢什么颜色,挑一个!”

元羲只好随便指了一个。

“啊,原来哥哥喜欢雏菊么?”她踮起脚来,给他戴上花环。

他俊逸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谁叫她的要求他都不忍拒绝呢?戴就戴吧…

“很好看。”她赞扬道。

她肯定不知道,在正常人眼里,一个清冷贵气的白衣帅哥,头上却戴着一只手工拙劣的雏菊花环是个何等诡异的场面…这位帅哥脸上竟然还有温柔的笑容…

幸好这里是荒无人烟的青葙谷。

明绣水的下游有一片葵花园,一夜之间也全开了花,大片的金黄色,和灿烂的阳光交相辉映,景观十分壮丽。

快日暮的时候,元夕拉着元羲走到了这里。

天地相接之处,俱为金黄色所覆盖,她高兴地跳起来,“哥哥!哥哥!你看,都开花了呢!”

“嗯,对。”他也微微笑着,取了丝帕,低头给她擦了一下额角的汗。

元夕顽皮,摘了许多葵花下来,铺在地上,不一会儿,便成就了一张金灿灿泛着花香的地毯。

花毯上玩了一会儿,她又钻进花丛中,从浓密的花木中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哥哥,我先躲好,你来找我好不好?”接着水灵灵地大眼睛眨了眨,告诫道:“找的时候不许用轻功哦!不然一下子就找到了!”

还不待他回答,她已经灵狐一般溜了进去。

花田里瞬间安静了,不知道小家伙躲在哪个角落。其实找夕夕并不好找,因为她每次都会在他靠近时就听到声音,然而偷偷转移阵地。

最终都会演变成她跑他追,就看谁的速度快了。两个人谁更快一目了然。她只知道他轻功比自己好,却忘记了他腿也比她长那么多啊,怎么可能跑得过他…

元夕眼瞧着他马上就要追上自己了,又叫又笑得拼命往前跑。分开重重花木,他追逐着那个蓝色的身影,终于双臂一钳,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

腰很细,很软,还有少女独有的纤弱娇柔。她似乎在挣扎,他双手用力,抱得更紧。

“哥哥!哥哥放开!”她假装很难受的模样,娇声唤道:“疼!”

他只好松了松手劲儿。她便趁此之际,飞快得逃开他,往前跑几步后,回头来笑着对他做鬼脸,“哈哈!哥哥受骗了!”

她又调皮地钻进花丛里不见了…

两个人在花田中嬉戏许久,最开始元羲还是绷着的,到后面,大约是受到了她的感染,一直以来背负太多的他也暂时忘却了那些纷纷扰扰,和她一起在葵花中快乐地穿行奔跑。

她的笑容比这重重叠叠绽放的花朵还要灿烂。或许,天下间的温暖和阳光都被她揽尽了吧!

夕阳下,两个形影不离的人,仿佛能一起走到天荒地老。

她笑着跑到了花毯处,元羲从后面追过来,捉住了她的手。她还想挣扎逃跑,而他已经不允许了,最后她拖着他一起摔到了地上,沿着花毯滚了一会儿,最后停下来时,她被他压在身下,一抹金色的晚霞正巧照到她明艳倾城的脸庞上,美到令人窒息,那双清澈明净、至纯之真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仿佛有一道光芒,不容抗拒地照进他的心里。

她因为奔跑而急促起伏的呼吸,带着少女的清香,撩拨着他的感官。她在他面前这样纯真可人地笑着,娇软的身子在他身下轻轻扭动着…

控制不住胸口喷涌而出的冲动,他猛然低头,攫住了她的唇,前所有未的粗/暴…

开始时,他只是像平常一样,含着她的唇而已。眉峰紧紧皱着,抵抗着内心翻涌的狂躁。可他这样可怕的力道,让她有些疼了。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这么用力,清澈的眸子里闪过慌乱,喉间发出细碎的柔软的“唔唔”声,双手推开他想要逃避。

这样的反应却更刺激了他,只想要将她狠狠禁锢,狠狠的…

他终于迫切地挑开她的娇唇,长驱直入,粗犷的掠夺她蜜一样的芬香…

那一刻她是懵的。因为她从不知道原来还可以这样吻。哥哥的舌头在她口中粗暴地肆虐,仿佛雄狮猛兽,下一刻就要将她吞下去。

漫天的霞彩,温柔着抚摸着这边金灿灿的花海,像是母亲的手。

他知道,他不应该这样。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在告诉他停手,可那声音太微弱,根本拉不住胸口奔腾而出的猛兽。

她已经不能呼吸了,好难受…哥哥为什么要这样…

他把她从小养大,一直以来,他都是把她定位成自己的妹妹,甚至于…自己的女儿。既然如此,又怎么能这样对她,怎么能?!

脑海中的反对声忽然明晰了起来。他握紧了双拳,猛的放开她,然后起身,使了轻功,身影瞬间消失不见。仿佛逃难一样。

元夕大口喘息着,还咳了几声。待站起身时,哪里还有哥哥的影子?

“哥哥!哥哥!”

霞彩一点点地变淡,晚风轻扬,周边的花木发出飒飒地声响。她茫然四顾,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第13章 三春桃,初成长

许久没拿过剑的主子竟然在枫叶林练剑?

连轸有点惊讶,在旁边瞧了半天,只得再一次感叹主子的剑法玄妙。心道,这是主子不愿出世,若是主子能走出青葙谷,东昭诸国推崇的那些剑术高手,都不过是中庸之辈。

白衣飞扬,剑光流转,树叶簌簌盘旋而落,不一会儿,地上已经积满了落叶。

男子收回剑,目光沉敛如冰,仿佛比平时还要冷冽几分。他瞧了眼在一旁一脸崇拜敬仰的连轸,淡声道:“伤好了就没事做了?”

话落,大步朝双雁楼走去。

连轸:“…”主子这是,心情不好?!太难得了…这些年来,他以为他家主子已经淡定地快成仙了呢…

他一路小跑着跟上主子的脚步,待走到安安静静的双雁楼时,他愣了下,声音更冷了,“夕夕呢?”

连轸愕然:“她…她今日不是一直跟主子您在一起么?”

男子眉目一冷,运起轻功,转身朝西南方向飞去。

夜色寂然,月华倾泄。蓝衣少女还坐在花毯上,脚边一堆各色各样的花,细嫩的手指还在认认真真地编织花环。

元羲走到花毯上时,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见是他,连忙站起身。她有些迟疑地观察了片刻,见他脸色如常,这才拍了拍身上的花屑,拿着刚编好的花环朝他跑过来。

“哥哥!”她笑得还是那么灿烂,不过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往他怀里跳,而是讨好似的把手上最大的那个花环,递给了他,“哥哥,你看,我给你编了一个最漂亮的花环。”

“夕夕…”他低低唤了一声,伸手接住。

她立刻拍手笑道:“哥哥收了我的花环,肯定是不生气了,对不对?”

“生气?”他反问道。

“哥哥别生气了…”她轻轻抱住他的腰,低头道:“是我不对…哥哥不要丢下我不管了。”

白天元羲走后,她想了想,大约是哥哥那样对她时,她反抗了,所以哥哥才生气走了。

元羲心头一阵柔软,再大的别扭都消失殆尽了。他哪里是生气,只是…觉得不堪而已。就算是生气,也是生自己的气。

“夕夕…”他低下身子,温柔地看着她,“我没有生你的气。”

两个人面对面,只隔着咫尺之距,小姑娘趁此之机,忽然朝他的唇压过去!

元羲一怔,快速地用手挡住了她。她的吻刚好落在他的手心。

她诧异地瞧着他,“哥哥…”

男子倾身,在她光滑的额角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满是珍重,满是怜惜。

“乖夕夕。咱们该回去了。”

他把她抱起来,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踏着月色一步步走回家。

他想,就这样吧,她是他最宝贝的夕夕,他绝对不能伤害她。

她如他所言,乖乖的没有再动作,就这么靠在他怀里,嘴上还哼着小歌谣。在她看来,只要哥哥没生气就好了,一切都还是照常。

然而,她不知道,有的东西一旦露出端倪,生活便不能再照常了。

这个夜晚还没过去。

睡前,元羲在双雁楼的床榻上洒了不少荷花香露,有了这个,夕夕会更容易入睡。

在自己做出那样冲动的事情之后,他想实在不宜和她同榻而眠,所以决定今晚试着让她一个人睡。

夕夕爬上床时,闻到了香味儿,十分开心“有香露。好香哦。”

“嗯。夕夕乖乖闭眼睡觉,哥哥还要处理点事情再睡。”他给她掖好被角,柔声道。

小姑娘立刻露出不安的目光。

“我就在这屋里,不会走的。只是晚点睡而已。”他安慰道。

“哦。”她点了下头,“那哥哥快一点哦!我等哥哥一起睡。”

元羲愣了下,“我可能会忙到很晚,夕夕不用等我。”说着,他转身走出了屏风。

果然是忙到很晚,三更天时,他还没回来,元夕已经在榻上翻来覆去无数次了。

“哥哥!”

元羲本以为她应该早就睡着了,没想到就听到了她有点沙哑的声音。

他转过身,就看见一身嫩红薄纱寝衣的小姑娘,赤着雪白的小脚,俏生生立在那里,一头墨发散在肩头,衬得脸色愈发苍白脆弱,平时水灵灵的大眼睛这会儿泛着红,仿佛含了泪。

他吓了一跳,“夕夕怎么了?”

“夕夕身上好疼,夕夕是不是也受伤了?”她泪眼汪汪地走到他跟前。

“哪儿疼了?小乖?”他急忙问道。

“这里,疼。”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带了点呜咽。这孩子从有记忆开始就无痛无灾的,之前还只是一点酸胀,她觉得不舒服,就自己揉了揉,不料这一揉,更疼了。疼了找谁啊?当然找哥哥了。哥哥面前,她一向实诚,有什么说什么。

其实她已经比小时候懂事多了,知道哥哥在忙,忍了许久许久,实在忍不住了,才来找他的。

元羲皱眉道:“是不是今天在花田里玩的时候弄伤了那里?自己洗澡的时候有没有好好检查一下?”

他急忙帮她解开衣裳,可下一刻,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动作骤然又凝住了。

小姑娘见他忽然不动了,诧异道:“哥哥?”

元羲放下手,“乖,哥哥给你拿药箱子过来,你自己解开衣裳看看好不好?”他不容许她说不,已经起身走了。

元夕也没有多想,便自己剥了自己的衣裳,对着镜子瞧了瞧,并没有找到什么可怕的伤口。但是还是疼,酸胀酸胀的,有时候还有点麻有点痒…

天呐,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她把衣服随便一拢,转身朝外跑,刚好碰见元羲拿着药瓶走进来。

“哥哥!没有伤,可是还是疼。”她雪白的贝齿轻轻咬着嫣红的唇,极其委屈难过的模样,“哥哥,怎么办啊…”

元羲放下药,把她抱起来,放回到床榻上,“小乖,先别慌,我给你把个脉。”

她睡到榻上,纤细的手臂伸出来,他把了许久也没发现任何异常。可她却一直疼得哭,把他的心也哭乱了。

被逼无奈,他只好打开她的衣襟,亲自查看。

她的衣带本来就是散开的,拉开来,露出欺霜赛雪的肌肤。她躺在那里不动,只是睁着漂亮而纯真的目光,默默看着他。

他只快速地瞧了一眼,便掩上了衣裳。

闭了闭眼,让刚才那幅画面早点从脑海中散去。他轻轻吐口气,暗自责怪自己的粗心大意。

她那里…已经长出了一些…

也的确到了年纪,或许还比一般女孩儿晚了一些。是他的错,连这样的常识都能忽略,倒把她吓坏了。

她身边也没有女子,没有人告诉她这些事情,难怪她什么都不知道。

“夕夕,别害怕,这并不是什么毛病。”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角,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顶,“这是夕夕在长身体了,很快就不疼了的。”

“是吗?可是现在还是疼。”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挠。

他捉住她的手,低声道,“乖乖,不要乱挠。”

刚才已经看到她用力挠出的伤痕了。

她被他拉住手,可是又难受,便又委屈地要哭了。

他发现自己真是舍不得看她难过一点点,见她如此,手掌便放过去,用最柔和的力道,轻轻抚弄着。

大约是他指法得道,竟然缓解了她的疼胀。

已是深夜,她早就困倦了。他给她揉了一会儿,她就舒服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元羲轻轻地放开了手,没想到那丫头就有了动静,眉毛皱了一下,嘴上不舒服地“唔”了一声。没睁开眼,大约也没真醒,可她一直模模糊糊地唤着哥哥,他又哪里离得开?

他随便把外袍脱下,躺进了床上。她习惯性地往他身上蜷缩,他根本无法拒绝。

最后,他一手抱着她,一手帮她缓解酸疼。望着她熟睡的小脸,还有…自己手掌触碰的柔软,他只能苦笑了,心想自己真是疯了。

第14章 三春桃,初成长(二)

深夜,元羲睡得不稳。

梦里光怪陆离,有不少前世的片段,可很快又转换到今生。

今生满满都是她的笑颜,他抱着她,亲着她,然后…

猛的睁开眼!

他望着青丝纱帐的顶部,急促的呼吸和身上难以抑制的燥热,让他愈发无地自容!

梦中的小姑娘,正躺在他怀里,香香甜甜地睡着。一只小手习惯地放在他的胸口,小脸贴着他,连呼吸都是清甜的。

他陷在无尽的懊恼中。这样清澈的孩子,这样对他根本毫不设防的小姑娘,他怎么能…怎么能有这样龌龊的想法?!

来回数个深呼吸,他努力平息着身体的躁动。

已经睡不着了。

他在世两辈子,即便心怀仇恨,也从来自认光明磊落,洁身自好,并不是轻易动摇心念之人。前世的离阳殿里,他曾被灌下春/药,和一个同样喝了春/药的女人关在一起,他也没有碰她一分一毫。

他对自己的自制力向来有信心,然而现在,这种信心正在瓦解。

深深叹口气。他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尽量不惊扰她地,将她放到一边。

她睡到一旁,不再挨着他了。他松了口气,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还没一会儿功夫,她又滚了回来。小脑袋往他胸口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