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烛影幢幢,元羲仔细探过齐嫣的脉搏,眉峰微微皱起来。
“不知为何,她的脉息和呼吸都已经不见了。”连轸担忧道,“齐嫣是受过毒物的训练的,按理来说不会如此轻易倒下。到底是什么毒,能这样厉害,不仅让她中了招,还这么快就…就没了命。”后面几个字声音很轻。因为他至今都难以相信这件事。
元羲没有答话,似乎在沉思着什么难题。半晌后,站起身道:“我亲自去冰莲洞一趟。”
冰莲洞虽然不近,但以他的轻功,来回一趟也不过一炷香时间。待他再次回来时,手上拿了一瓶药丸。
他把药丸递给连轸,“想办法给她服下解药吧。”说着,并没有再看齐嫣一眼,而是大步朝外面走去。
连轸有些诧异。仔细看了看瓶子,这就是解药?主子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解药?
而此时刚走到门口的元羲,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停下了脚步,又慢慢转身回来了。
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连轸把药丸给她服下,果然不多时,齐嫣的呼吸和脉息又渐渐回来了,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他惊喜道:“果然活过来了!”
元羲见怪不怪,兀自坐在那里喝茶,“她中的是一种名叫醉心曼陀罗的毒,俗称假死药。对身体并没有太多伤害,让人能假死一段时间而已。”
连轸道:“那这…根本不需要解药啊。”
元羲瞧他一眼,“能早点醒总是好的。这解药刚好炼药房里就有。”
榻上的女子很快醒了过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对元羲跪地请罪,“世子,这件事情不怪小主子,小主子事先跟我说过是假死药,我答应她帮她这个忙,她才给我服下的。原本小主子是想让我躲在炼丹房里几日,躲过连轸的寻找即可,毕竟那里是谷中最隐蔽的地方了。但世子您也知道,炼丹房中弥漫了不少毒气,在里面待久了有益无害,所以小主子才给我服了醉心曼陀罗,这时候没有呼吸,反而对我有好处。”
她解释得很清楚,元羲至始至终没有说什么。清淡的眸光落在眼前的茶水上,顺着浮沉的茶叶,沉敛如冰。
“世子,这些日子属下也算知道了,小主子的确离不开您。属下又怎能代替得了您在她身边的地位。但是世子出谷又是势在必行的,所以,属下斗胆,世子不如带着小主子一同归国…”
他忽然打断她的话,站起身来,“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明日一早,你回去吧。”
他转身就要走。
齐嫣忙道:“需要王后再选派人过来么?”
元羲没有回答她的话,径直走了出去。
连轸连忙跟了上去,他看出元羲是要去会景台,但是…主子这满身的怒气是怎么回事儿?齐嫣不都解释清楚了么,怎么还生气呢!
说真的,连轸对夕夕才是真疼爱,长辈对小辈的疼爱。他喜欢叫她丫头,是名副其实得当女儿当妹妹来疼。至于元羲的疼爱的定位…姑且不予置评。
这会儿连轸就怕元羲还要责怪夕夕,尽管元羲的脚步很快,他还是坚定地跟在后头小跑,一路上絮叨:“这丫头也是为了齐嫣好才这样做的,虽然办法有点蠢。她肯定也知道炼丹房里就有解药,所以不管如何齐嫣都不会有事。说到底,她也是因为不想跟主子分开才这样做的,她从小就胆小,而且…”
“行了行了!啰嗦什么?”元羲烦不胜烦,“是我更了解她还是你更了解她?”
连轸:“额…当然是主子…”
元羲顿了顿,又道:“你可知道,醉心曼陀罗,炼药房里虽有,但和齐嫣中的那种,还有所不同。当年师父炼丹,跟我那个父王一样,都是为了做出长生不老药来,所用的有毒之物本来就不多,只是最后失去了耐心,才剑走偏锋,加入了少量的毒草毒虫来炼制,但都是减弱过毒性的。醉心曼陀罗就是这样,减弱得几乎只剩下一成毒性。所以即使服用了,也顶多假死几个时辰;而齐嫣中的那种,却是并没有弱化过的,假死的时间…至少半年。”
连轸听得云里雾里,诧异道:“然后呢?!”
元羲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我看你是待谷里待傻了么?脑子都不知道转一转!”说完,他也没再管他,大步朝外面走去。
外面下着大雨,却丝毫影响不了他的脚步。
连轸这会儿灵光一现,总算明白了些。世子是说…齐嫣中的毒和炼丹房里的毒不一样,也就是说,齐嫣中的毒并不是那傻丫头给的吧?那又是谁给的?
青葙谷里的人屈指可数,用排除法也知道,只能是齐嫣她自己了。难怪…他当时就觉得齐嫣那段话有哪里怪怪的——夕夕不知道齐嫣的真实身份,但齐嫣自己清楚啊,所以齐嫣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执行下来,根本就骗不了元羲,只会让元羲对夕夕生隙!她口口声声说,她答应了夕夕,愿意帮助夕夕,可这明明是在害她吧?
幸好主子及时诊出了她中了什么毒,而且还准确地找到了解药。万一主子跟自己一样,没看出她中了什么毒,也没有解药,那夕夕岂不是很难洗清冤屈?当然,如果夕夕能及时给齐嫣解毒也行,但…以连轸对夕夕的了解,这种情况下,夕夕多半是赌气,什么都不说的。就算是被误会受委屈,她也要元羲对她先俯就,否则她什么也不会说。这倔脾气!
想通这些关节,连轸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下意识地看了眼齐嫣所在的房间,只觉得主子说的对啊,他这脑子是糊了屎了吧…得赶紧清清,不然出谷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元羲把解药从炼丹房里取回来后,就想通了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那时候他就想来寻夕夕了,然而,他还是逼迫自己忍了下来,忍到这会儿,他实在忍不住了。
这么长时间的教训,也够了吧…
连轸不知道,他生气根本与夕夕让齐嫣服假死药无关。他生气的,只是她不懂得爱惜自己,明明知道炼丹房中有毒气,她还敢往里闯!她已经这么大了,难道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因为中过毒,躺在榻上人事不知整整三年吗?!师父曾经嘱咐过他,绝对不能再让她接触任何毒物。
电闪雷鸣中,会景台上那个小姑娘的身影矗立在那儿,一动不动。这是罚站来着,她就默默受着。楼顶是半露天的,元羲这会儿才发现,夕夕站的位置正好在交接处。今夜雨下得这样大,她现在估计都淋透了!
他冒雨直接飞了上去,然后把她拉进了淋不到雨的地方,“傻瓜!你怎么不知道进来一点?!”
他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水渍,结果越擦越多,这才发现,脸上不止是雨水,更多的是泪水。
“小乖…怎么还在哭呢…”他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心里跟火烧似的,这会儿开始后悔了,后悔这么晚才来。明知道她是个倔丫头…
他取出帕子来给她擦泪,柔声道:“小乖,别这样哭。会伤身的。若是有气,便发出来吧。”
结果小丫头终于有动静了,小手把他的帕子扯下来,然后狠狠往地上一扔!
“讨厌哥哥!不要哥哥了!”她果真发起小孩子脾气,用力推了他一把,当然他也没怎么动。她见推不动,干脆自己走,转身就朝外头淋雨的地方跑。
元羲一把搂住她的腰,强硬地把她翻过来,低头覆住了她的唇。
唔,只好用专门对付他家宝贝的万能哄人*了…
她倒是安静了一会儿,但很快就醒悟道,这又是哥哥开始哄她了。哄完了呢?哄完了又随便塞给她一个人,然后走掉么?!
真的好生气啊…
她推开他,然后猛的在他脖子侧面,狠狠咬了一口。
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只是闷哼了一声,然后没动。一只手还安慰性地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唇角微微勾起来。发泄出来了就好了吧…
小姑娘抬起头,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望着他柔和的眉眼,她又想哭了,边哭边道:“我没有对齐嫣不好…是…是…”
她哽啊哽的话都说不完整。
元羲连忙给她拍了拍背:“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还给她准备了藕粉…藕粉丸子。昨天哥哥给我煮的那个…放在冰莲洞里,她夜里醒了就可以吃…不会饿的。”她休息了一会儿,气儿喘允了,说了这么长一段话。
他听着却觉得心酸。做这么一件“坏事”,想必她的心也很煎熬吧。然而她大约不知道,齐嫣掉包了她的□□,几个时辰根本醒不过来。
真是个傻丫头,典型的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第19章 乱红雨,明吾心(三)
虽然通透聪明,然而对外人太过信任,没有戒心。
虽然跟她讲了那么多外面阴谋诡计的故事,但她从没在现实中遇到过,难免只当成跟自己毫无关联而且自己也绝对不会遇到的事情。
按照正常的逻辑,通过这件事,元羲应该以后多敲打敲打这方面,让她多长些心眼儿才对。然而他却并不这么想。
他想,她就这样,也挺好的。一汪未经污染的碧泉水,澄澈、清甜。他唯一要做的,是以后再也不要让外人进到谷里来。
“傻丫头,我去炼丹房看过了,这些我都知道。”他亲了下她红肿的眼睛,“没有因为这个怪你。”
沉默片刻,他的目光又沉了一些,大掌轻轻摩挲着她的小脸,“哥哥只是…怕你有危险。当年师父做不出想要的药丸,一气之下把炼丹房毁了,致使房中毒和药一片凌乱,难以区分,还弥漫了毒气。他怕伤了无辜,才把那地方封锁了。”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眸中担忧的目光复杂难解,“小乖,你知不知道,以你的体质,去那种地方,有多危险?”
小姑娘看着他,咬咬唇,道:“知道了。若不是哥哥逼得,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而且我现在好好的呀。”
很好,这成了他的错了。
夕夕把手中已经快捏碎的纸条递给他,“这个,是在催哥哥离开这里么?”
他心头一震——她没心计,却并非万事不知。原来,她一直都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
的确,楚国的两族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他是时候出去了。楚国有拥戴他的无数臣民,有奉他为主的万千士兵,还有一心盼着他回国的母后。
他不否认,当初让齐嫣进谷,打的就是要在夕夕习惯没有他之后就离开的主意。
此时,小姑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道:“哥哥是不是快要离开我了?是不是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或者,根本不回来了?”
男子安静地看着她,良久未曾出声。
夕夕的眼泪说来就来,真跟水做的一样。她抱着他,仰着头,看着他玉白俊美宛若神祗的容颜,“不要走。不要离开夕夕。哥哥…”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有冰凉的雨丝飘进来,打到了他们身上。
陌上花繁的季节,大雨竟卷了几瓣纷乱的落红,飘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有淡淡余香。
“哥哥,我知道人有悲欢离合,可是我也知道,哥哥若是回了楚国,便是身不由己,就连性命安危,都不一定能保证。哥哥,你不去好不好?留下来陪我。”
她的眼睛很大很清澈,又因为刚哭过,水汪汪的,饱含了水分,里面像是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名贵水晶。她只要用这双眼睛看着他,他就不忍心拂逆她任何要求。
他不回答,她就凑上去亲他的脸,一点一点的,一边落泪一边亲。
“哥哥…”
“好。”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大约是沉思太久的缘故,这声好也仿佛梦中传来。
******
连轸送伞去会景台,果不其然,就看见他家主子搂着个小姑娘,站在屋檐下。纷纷雨丝中,雪白的衣袍纤尘不染,微微低下的眸子满是缱绻的温柔。
夕夕呢?她把脸埋在他怀里,连轸看不到她的表情。
伞很大,连轸负责给他们撑伞,元羲就这么搂着她,踏着雨水走回了双雁楼。
青葙谷中浓翠花繁,就连此时的雨声,都美妙得仿佛乐曲。夕夕闭着眼,鼻尖满是清香的味道,心情好得像一只春日的小黄莺。
她听得出来,哥哥这次是真的答应她了,尽管,这个决定很艰难。
把她抱回房后,元羲给她找了干净的衣裙,“小乖,先去沐浴,换身衣裳。你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
他转身要走,夕夕拉住他的衣袖,“哥哥!”
“怎么了?”
“哥哥…哥哥是不是讨厌夕夕了…”她低声问道,语气中透着不安。
“没有的事。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讨厌?”他亲了亲她红通通的鼻尖。
“可是哥哥对夕夕越来越…越不好了。”她哭诉道,“我长大了哥哥就不疼我了…不给我换衣服…不给我洗澡…不陪我睡觉…也不陪我玩…而且也不给我rou胸了…”
她的声音沙哑又模糊,他必须仔细辨认才知道她在说什么。听到最后一句时,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元羲叹口气,“没有对你不好。小乖,我就是想对你好,才不得不这样。”
大道理又来了又来了!小姑娘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管不管不管!”她抱住他的脖子,泪流成河,“我不要你这样对我好,我只要哥哥跟小时候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陪着我,跟我在一起!”
“别哭了,宝宝。”他无奈道,“你别哭了,我什么都答应你。”
真的,他什么都能答应她。
“那哥哥陪我一起去玉荷池沐浴。”她两眼巴巴的,“就跟小时候一样。”
元羲顿了顿,揉了揉她的发,笑道:“你傻不傻?你是姑娘家,这样做,是你吃亏。”
“我不管我不管!”她摇头道,“我就要!哥哥说什么都答应我的!”
男子很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好。”
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反正…过去做过那么多次的事情,过去能做,现在也可以。
他牵着她走去玉荷池,那里已经放好了热水。
小姑娘站在水池边,一动不动,见他把衣裳挂好的在一旁,就很自觉得朝他站着,把手臂抬起来。
元羲笑了,“就等着我伺候呢”
她点点头。男子宠溺地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她也笑起来。
他给她脱衣裳,感觉到她有些僵冷的身体,微微皱了眉。
“傻瓜…这么大雨,也不知道躲一躲?”
“是…是哥哥让我不动的啊…”
“我什么时候让你不动了?!我是让你…待在那儿反省一下。”他低声道。
第20章 乱红雨,明吾心(四)
让她背了那许多强调女子贞洁如何重要的书,然而她还是什么都不懂,在水里游玩时当真丝毫不考虑他的感受啊…
他的目光安静柔和,微微低头,每每只是看着他擦拭的地方,很认真地“伺候”她。
纤细雪白的脖子下面,那只紫色的刺青蝴蝶长大了不少,翅膀越发伸展开了,可以想见日后绝丽的姿态。就像她的人一样。
一缕湿润的发从肩头滑下,一下子挡住了刺青。
夕夕把那缕头发捋到耳后,“哥哥,这只蝴蝶好不好看?”
清水洗过的小脸,眉目愈发纯白清透。皓齿明眸间的笑容,让他一时难以自持。
一个很轻的吻落在她的脸上,他捧着她的小脸,低低看着她,哑声道:“好看。”
很久没见他夸自己了呢!她高兴极了,双臂缠上去,整个人轻盈盈地挂到了他身上。
她过去经常这么干。身上的水珠子弄湿了他,她也不管。因为她知道,她沐浴过后,哥哥自己就会沐浴的。
元羲只有紧紧抱着她,防止她滑下去。手掌之处一片滑腻香软。
她就跟没骨头似的,赖在他怀里不肯下水了。
他低头亲了下她的发顶,搂着她身子的手有些僵硬。
有一种冲动在渐渐燃起,他想他可以动一动他的手,很想再看看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这样柔美丝滑…可是…
不…那是幻觉。他还是心如止水的,他没有任何冲动,没有…
闭了闭眼,这样的催眠仿佛有了效果。
夕夕从小跟他撒娇惯了,但她一直很会看眼色,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继续撒娇,什么时候可以见好就收了。然而这次,她原本想继续耍一耍赖,可此时却一时分辨不清哥哥的神情。
哥哥长得很俊,只是他的眉此时却微微皱着,俊美的容颜上,仿佛有某种痛苦。很小很隐蔽。可她却冥冥中知道了什么。
他睁开眼时,看见她盯着自己瞧,忍不住笑了一下,低声道:“还没洗完,小乖。”瞬间又跟平时一样温柔若春风了。
夕夕又一时怀疑,自己刚才感觉错了吧…
“夕夕快回水里去。”
她点了点头,大约知道了,此时留在哥哥怀里并不好。
玉荷池结束之后,元羲把她抱去绫花厅用膳。
他让她自己坐在椅子上吃,她便说哥哥不如小小时候疼她。他一否认,她就要求跟小时候一样。这样如法炮制,他也只好一直抱着她了。她不肯动筷,他只好一口一口喂。
然而即便这样,这丫头还要矫情,每次喂到荤菜,她就不肯吃,连一丁点儿都不肯。
因今日一时,他怜她又疼她,自是百般顺着她的意,直喂着她爱吃的菜色。
“哥哥你吃!”她倒是会讨好别人,自己好不容易拿了一回筷子,却是夹了一块清炒藕片,送到元羲的嘴边。
这是夕夕认为的最好吃的菜之一了。元羲欣然守之。
末了,连轸按例端上来一盅血燕汤。她还是不肯喝。元羲劝了几句,她就埋头在他胸口不起来了,小脑袋还在不停地摇头拒绝,蹭得他心口一阵阵的痒。
连轸简直看不下去了。这丫头的撒娇功夫,不仅没有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减退,反而是更上一层楼啊。
然而今日毕竟他也理亏,当然也是纵着她的。
夜深时,元羲抱着她去睡,这才到了最烦恼的时候。
元羲点好熏香之后,转身一看,前一刻被他塞进被子里的小姑娘,正翘着雪白的小腿趴在床上玩手指,一双光洁漂亮的小脚不盈一握,简直晃花了他的眼睛。
他肃了下神色,“还不快些盖好被子?”
夕夕朝他笑道,“现在是夏天,哪有那么冷?我都热得不想穿了!”
“今日下了雨,天凉。”他走过去,想把她重新塞进被子。她却躲来躲去地逃避他,一边爬一边笑。他怕她调皮玩闹会撞伤,自然束手束脚,竟被她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