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垣指了指那条还在挣扎的蟒蛇,“喏,那个就是从山下爬上来的。最近碎玉山有些异象,约摸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元夕不信他的话,她用轻功往前飞了一段,侧耳一听,果然有野兽的声音。

许南垣立在那儿没动。他眯眼瞧着元夕的动作,心头暗想:这么远就能听到山下的声音么?难怪之前有好几次他试图接近她时,她就跑了。今夜,大约是她陷于沉思,所以不妨吧。

夕夕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许南垣取笑道:“听说你急着去楚国找你的兄长,楚国刚打了胜仗,你哥哥正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庆祝呢!哟,怎么又不走了?”

元夕懒得理他,只瞪了她一眼,然后往回走。

别的野兽她倒是不怕,她就怕蟒蛇…又圆又长的动物,是她的死穴啊。

许南垣跟着她一起上山,见她情绪低落,也没再说什么。到了闻人家后,元夕径直走向霜冷苑,许南垣道:“再提醒你一句。那蟒蛇碰到人的皮肤,容易让皮肤起疹子。我不确定刚才是否碰到你了,但你一个女孩子,原本脸就长得丑了,实在应该防备一下。”

元夕瞧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回到霜冷苑后,元夕默默地把叶珺和邵温的信都收了回来,心头安慰自己道:只是再晚几日而已。三年都等得了,多等几日算不了什么。等野兽退了,她就立刻走。

又想起许南垣的话。

她犹豫片刻,还是去打了水来,锁了门,关了窗子,这才对着镜子取下了银色面具,露出满脸疤痕的脸。动作不停,纤细的手指解开胸口的衣襟,然后手指在锁骨处仔细地刮了几下,肌肤出出现一道裂纹。她小心地捏住那里,然后以极缓慢的速度,一点点,解下了第二层面具。

整个房间都被照亮。镜中少女的容颜颜若朝霞,双眸熠熠仿佛洒落万千星光。整个人仿佛水晶一般,晶莹透亮,纯净美好。

许南垣想,若非他服用了控制鼻息的秘药,这会儿多半要惊叹出声。

他此刻藏身在屋顶上。事实上,他虽然行事多诡诈,但过去还从未做过这等宵小偷窥之事。他只是对这个小姑娘太好奇了。好奇到他不惜动用秘药来使此事成行。

她有过人的耳力。如果他不服用这种秘药,肯定会被她发现。

而这种药,吃了之后的确不好受。试想一下,把呼吸放慢,比身体需求的速度再慢上一倍,你就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了。

许南垣再次回到秋白苑时,等候多时的手下回报道:“主子,绫紫又回来了。是冯皎一早就派人守在了夏国边境处,把她迷晕了,送回了虞国绫府。她在绫府醒来后,就往碎玉山来了。”

许南垣沉吟片刻,“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随她做什么吧,改变不了大局。”顿了顿,又道,“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启程离开。”

此间事务已了,接下来就看曹广的了。至于那个漂亮小姑娘…他若是留下来,肯定会忍不住欺负她,瞧她天真稚嫩的模样,指不定被她骗得衣服都不剩。他还是赶紧离开,当给自己积点德好了。

******

翌日,元夕听到丫头说秋白苑的人离开了时,莫名一阵高兴。许南垣虽然笑起来还挺好看,但当真是个令她发怵的人。她很清楚,自己虽然功夫好,但着实是个很容易受骗的,这种诡诈的人,离她越远越好。

元夕不知道,她已经被人家诈过一回了。

正当元夕策划着第二次下山时,叶珺来邀请她去灵虚台看星星。

元夕诧异,“你先前每天看星星不都是邀的邵温么?”

叶珺更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每天看星星,还邀了邵温?”

元夕说错话,捂了下嘴。当然是她听到的呗。好在叶珺不准备细究这个问题。

她摇了摇元夕,讨好道:“陪我一起去嘛。今天邵温帮着闻人池去选聘礼去了。你不知道么?闻人家即将要迎娶唐国的天昕公主。”

元夕因出谷没带钱,所以一直跟着邵温和叶珺混吃混喝,自然不太好意思拒绝她这小小的要求,便点头答应了。

灵虚台是碎玉山中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叶珺和元夕到达时,亭子里面已经有人了。叶珺和元夕看见亭中立着的绫紫和闻人池,吓得躲进了草丛里。

“难道传闻是真的?”叶珺的声音很小,她兴奋地盯着那两个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形容。

“什么传闻?”元夕道。

“你不知道吗?”叶珺道,“就是闻人池和绫紫,曾经是一对…然后被虞王活生生拆散了!”

元夕惊讶于叶珺的确很善于挖八卦啊…

这个事情,她其实也听几个年长的婆子私下里说起过。但绫紫和闻人池两个人的相处实在朴实地找不到任何让人遐想的地方,所以元夕只当没听见。

现在看来,是他们两个都极擅伪装。

彼时,夜色正浓,繁星正盛。

灵虚台四周,木梨花一团一团的,仿佛雪白的云,围绕在两人周围。

闻人池没有平日的爽朗从容,冷冰冰的。绫紫倒是一惯的模样,手上不知拿了什么,细细把玩。

“你找我来,所谓何事?”

“你知道我来了碎玉山,为何装作不知?这样自欺欺人么,闻人家家主的胆量,也不过如此。”女子的声音还如初见时好听,一字一字,落在夜色里,格外清晰,“当初让我刺杀夏国世子后嫁祸给冯皎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形容。”

闻人池皱眉道:“我并没有让你这么做。”

“对。你没有开口让我做,你只是在苦于寻找合适的人选,然后故意让我知道。”她一步步走进他,语气变得温柔,仿佛情人的呓语,“可是,你知道的,只要我做得到,我都会帮你,哪怕舍下我这条命。”

闻人池闭了闭眼,一语不发。

当初颍都的密信里的确是让他选择绫紫这个绝佳的棋子,他也想过是否有更好的办法,但是…没有。

“阿池,你知道吗?”她把手里的一只紫玉簪放到闻人池面前,“这是冯皎送我离开夏国的时候给我的。后来我发现,里面有一封绝笔信。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一切,知道我才是那个刺客。可他却认罪了。他因我而丢掉性命,被我害得身败名裂,背上背主谋逆的千古骂名。”

她一直记得,上次来碎玉山之前,她和冯皎告别。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他对她说:“阿紫,世上的女人都跟你一样冷血无情吗?还是说,只有你是这样冷血无情?”

他说这话时,还是很温柔地抱着她的,语气轻缓,仿佛叹息,唇角堪堪落在了她的额角。

“他很爱你。”闻人池轻声说着,打断了她的回忆。

“那…你呢?”停在闻人池面前,双眼和他对视,“你我从小在碎玉山相伴长大,青梅竹马,情意相通,曾经互许过白首诺言。我只问你,你爱我吗?”

闻人池沉默了许久。

绫紫的笑容仿佛易碎的花,“唐国的天昕公主,阿池,她长得好看么?听说你们已经开始准备聘礼了。阿池,你终究要有别的女人了,是么?”

女子盯着僵立的男子,目光前一刻还是情人般的温软如水,下一刻就成了仇人般的狠戾如刀,“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在这满园的木梨花里,互相拥有过最完美的彼此?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他死了,死在了你的手上!”

第30章 碎玉山,绫花梦(三)

当时元夕和叶珺藏身在木梨花丛中,绫紫因为过于激动,说话声渐渐高亢,她们已经能听得非常清晰。

叶珺握了握拳,低声愤恨道:“没想到闻人池是这样的人!”

她看不到闻人池的面部表情,可元夕却能看得很清楚。闻人池的神色随着绫紫的话语越发灰白,不见血色的唇角颤抖着,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元夕感受得到,他其实非常痛苦。

只可惜,绫紫和叶珺一样,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又是这个模样。”女子冷笑道,“我过去总觉得你这样什么话都不说,只让我去慢慢发掘,这样深沉的性子,很好,但现在,却恨死你这个模样了。”

“那年虞国封了我做紫曦公主,不过是让我去夏国和亲。我当时还傻得跑来和你哭诉,后来才知道,原来此事是你一力促成。你让我去和亲,就算准了冯皎对我的宠爱和信任,可以助我顺利地在贡银上做手脚,顺利地嫁祸冯皎,顺利地挑起唐夏的战火。这么久远的算盘,阿池,你真是厉害。”

“你就是为了让我去和亲,才逼迫我拿掉那个孩子的。对不对?可怜我到现在,才知道个中原委。还骗我说什么,大夫诊出那孩子是个怪胎,不能要…呵呵。”绫紫苦笑了声。

叶珺的手又捏紧了,恨不能上去撕了闻人池的模样。元夕却很平静,她想,这只是绫紫一方的说法,她觉得闻人池一方,肯定还有一番说法。

然而闻人池至始至终没有出声。真是沉得住气啊…连元夕都替他急。

绫紫显然已经受够了他的沉默。她一把抓住他,厉声道:“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想了千百个理由为你开脱,假装这些都跟你无关!可是我已经骗不下去了!你告诉我为什么?!”

闻人池一把推开了她,大步朝外走。

“站住!”绫紫大声道,“你知道夏国冯家的独门炮火吗?”

男子脚步一顿。

“当初冯皎为了逗我开心,教我怎么用那种炮火。一枚很小的东西,却可以让整座山化作飞灰。如今,我这里就有。”她左手不知何时,握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碎玉山里别的地方,我也埋了些。”

闻人池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疯了么?”

“对,我是疯了,是被你逼疯的。”绫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将发上一只紫玉簪取下来,瞬间,长发如瀑般卸下,衬得一张脸愈发美艳夺目,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一捏,紫玉簪化作齑粉。

闻人池骤然瞳孔一缩。

“这是当初你送给我的。现在我要戴上另一支了。”她将先前在手里摩挲的紫玉簪重新插了上去,那是冯皎送她的。

这个簪子长得一模一样。元夕一度怀疑,绫紫是怎么分得清楚的。

“阿池,在你继承家主之位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可是成为家主后,一切都变了。你为了闻人家,这样狠心伤害我,利用我…就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活该是你的棋子。是吗?”绫紫将炮火捏得紧紧,仿佛下一刻就能覆灭这个闻人家。

闻人池忙道:“阿紫,我是欠了你,但闻人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你何必造此杀孽。”

“杀孽?”绫紫笑道,“冯家上上下下也是几百条人命,现在都化作冤魂了。我还怕什么杀孽?”

闻人池声音带着悲悯,“阿紫,收手。这里也是你故去的母亲的家。”

“别以为我不知道,”绫紫讽刺道,“我根本不是闻人玥亲生的。到现在,你还要欺骗我吗?”

“阿紫…”

“够了!闻人池,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已经仁至义尽了。你是不是,也应该还点什么给我?”女子的声音,仿佛人在濒死前的呓语。

身后阁楼中轰然燃起的火光,终于成功撕碎闻人池的沉默。

“对,你不是姑姑亲生。你是…我父亲亲生。你知道吗?阿紫。”闻人池的脸色十分悲伤,对阁楼中已经燃起的火似乎没有一丝害怕,“我们俩,是真正的兄妹。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后面的声音,元夕已经听不到了。因为阁楼失火,炮火很快就会炸起来,元夕和叶珺拼命往外跑,若是再慢一步,必定被炸得粉身碎骨。

砰的一声,撕裂了夜空的寂静。不多时,整座碎玉山都被笼罩在火光之中。

今夜碎玉山上有强风。木梨花开遍的碎玉山,瞬间浓烟肆虐。那些雪白的脆弱的花朵,根本经不起半点考验,很快都化作灰烬。

叶珺早就吓哭了,元夕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火苗很快把她们包围了,她们根本辨不清方向,也找不到出路,无处可跑。

这片富丽而精美的建筑群俱淹没在火海之中。木头在烈火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无数琉璃瓦雕花梁一一坍塌,轰隆隆的仿佛能刺穿耳膜。

叶珺和元夕都被砸了好几下,两个人都已经动弹不得。

“哥哥!哥哥!你在哪儿…我要死在这儿了!”叶珺脸色青白,嘴上哭喊着。

“别吵!”元夕忽然打断她的哭声,她侧耳细听,隐隐约约中,好像听到邵温唤叶珺的声音。

她心头一喜,拖着被砸伤的腿往那个方向爬,“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叶珺也瞬间仿佛找到了生的力量,跟着她一起喊。忽然,前面的一角火墙被轰然推开,一个人影冲进了被大火包围的院子,俊秀的脸上一半都布满了黑灰,正是邵温。

叶珺看见邵温就扑到他身上哭,邵温一把将她抗到背上,大声对元夕道:“我先把她送出去!”

元夕点点头。

可就在邵温背着叶珺踏出去的刹那,那一角出口再次被火焰堵住。

炙热的火焰将她的面具都冲了下来,露出那张满是疤痕的面具啊。元夕心想,这下不会真要烧成这个模样了吧。

邵温背着叶珺一路跑到半山腰,才把她放下,转身又回去。这次的路更不好走了,火焰冲天,浓烟呛得人根本无法呼吸。好不容易快到灵虚台时,他忽然想到什么,又回了同样起了火的霜冷苑,在浓烟肆虐中快速地在自己的卧房里翻找着,终于找到那幅画。他如获至宝,将画好好收在袖兜中,冲出了卧房。

元夕的位置在灵虚台,霜冷苑离灵虚台有些距离。两处相连的地方已经被大火占领了。就他去霜冷苑的这会儿功夫,已经绝了他再去灵虚台的路。

邵温急得满头大汗,却始终没找到救元夕的路。

******

元夕等了好久也没等到邵温回来。

眼瞧着火势越来越猛,进来救人的人大约也凶多吉少。

元夕趴在地上,呼吸有些困难。眼睛被熏得难受,她闭上眼,就看到了哥哥的脸。

“哥哥…”

手指划过腰间的轻泓,握住剑柄上挂着的粉色莲花剑穗,那是哥哥给她编织的。

轻泓的剑身发出嗡嗡的声音,元夕把剑从腰间抽出来,软剑立刻发出清冷而明亮的剑光,在火焰中愈发夺目。

元夕忽然眸光一亮,想到了脱身的办法。

哥哥说过,轻泓剑自寒冰取出,剑气遇水会变弱,而遇火则会变强。而凝碧诀中说,剑气若是足够强大,便能毁天灭地,再造乾坤。

她的凝碧诀才刚到第七重,远不到剑气杀敌的地步。姑且试试吧。

腿上受伤,站不起来,她便只是坐着,手中紧握着轻泓剑,然后最大限度地催动真气,朝面前挡住出路的火墙挥剑而去——

许南垣赶到时,迎面劈过来巨大的剑光,如雪亮的网,凌驾在火焰之上,在这片火海中异常刺目。

雪光当中忽然抛出来一个人,从高处落下,他飞身出去,将那人接到了怀里。

元夕猛的吐出一口鲜血,都喷在了许南垣的身上,顷刻晕了过去。

百年基业的闻人家,在一场大火中毁灭殆尽。昔日飞花如梦的碎玉山,自此成为一片废墟。闻人家主闻人池以及紫曦公主自此失了下落,大约同闻人家大部分人一样,都葬身火海了吧。

据说唐国的天昕公主因为闻人池的死而伤心多年,后抑郁而终,一生未嫁。又据说,唐王也为此伤心了一阵,不过很快又给闻人家再寻了个风水宝地重建家宅。

世间其他人,大约对这场大火便没什么印象了。毕竟闻人家再如何辉煌,它的毁灭又怎么比得上当时打得如火如荼的唐夏之战?

世上又有多少人知道,闻人家才是唐夏之战爆发的真正的起点。天道轮回,它也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天下百姓大多不会把脑子浪费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上。也就是茶余饭后,喝酒小酌时的话题罢了。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又怎会去分辨。

话说回来,各国战争不息,或许每一场战争的背后都有着一个疮痍的故事,又何止闻人一族呢?如此看来,当初连轸说的那句,世间人都是在挣扎中过活,蝼蚁尚且偷生,的确十分贴切。

倒是冯皎。元夕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的,后来才知道,他的心腹手下拼死将他救了出来,然后冒充成他的模样,喝下了夏王赐下的毒酒。

几年后,已经成为大楚王后的元夕有幸见过冯皎一面,却已是人未老发先白,风烛残年的模样,哪里像传说中叱咤风云护得夏国一方安宁的大将军?

第31章 几回梦,与君同(一)

楚国,元都。

夜漏声尽,高大巍峨的天极殿在夜色中屹立着,仿佛沉睡着的巨兽。

一道窈窕柔美的倩影莲步款款,循着层层的白石阶走进殿宇。淡蓝色的曳地千水裙上,绣着点点樱花,外罩一层透明的轻柔薄纱,夜风吹过,樱花瓣随着轻纱轻扬。

高阔的殿宇中空空荡荡的,巨大的盘龙柱肃然矗立着,四壁上的烛火暗淡摇曳,照出中央龙榻的轮廓。

即便在睡梦中,男子的容颜也透着刀削斧刻般的深邃,找不到一丝脆弱抑或懈怠。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双唇,线条分明的下颌骨漂亮异常,透着令人心动的性感。胸口随意盖着龙纹刺绣的玄色被褥,一只手掌放在胸口下方,骨节分明,五指匀长。

女子坐在龙榻边沿处,俯身下去,轻轻握住他的手,放进被褥中。墨发如瀑般泻下来,衬得容颜莹亮而妩媚。

他的手,很温暖很严实,指腹有薄薄的茧子。

女子竟一时不舍得松手。

“夕夕…”他在梦中低低唤了一声,手掌忽然握住了她。

封听蓝脸色微变,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挣开他。

“夕夕…”男子的眉峰皱紧,不知梦到了什么,似乎陷在担心和焦急之中不能自拔。

他的手指十分用力,把她抓得生疼。她咬了唇忍受着,如何都舍不得放开他。

等了整整十年,才等到他回国。又守了三年,才守到楚军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人生有几个十三年?女人又有多少个十三年可以挥霍?

可是为了他,她心甘情愿选择等待。他是如神祗一般的男人,她甘愿俯首在下,终生仰望着他。

元羲猛的惊醒,睁开眼,只见高阔的殿顶上七彩的藻井花卉。

大手微微使力,推开了她。他露出几分不悦,冷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封听蓝站起身,笼了下肩上的薄纱,“陛下,楚国的气候比不得骁国的温暖宜人,夜间寒凉,应该盖得厚些才是。”

男子的声音愈发沉冷,“天极殿何时轮到你来说话?出去。”

女子忍下心口的委屈,却忍不住眸间的盈盈泪光。

“没听见吗?”男子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

封听蓝福了福身子,缓缓退了出去。

寂冷空虚的殿宇,又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唯有闭上眼,回味梦中的情景,才能让他有些许的欢乐。

晴空潋滟下,花影重重。那个娇俏可人的身影在前面不停的奔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