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梓坤一阵恍然。屋内又是一阵长长的静默。

良久,萧舜钦低声说道:“你,该回去了。”陈梓坤强自压下心中的不悦拱手说道:‘告辞。”

她刚迈出一步,萧舜钦又补充了一句:“你这几日也别来了,我要斋戒十日,谁也不见。”

陈梓坤心中一冷,像是赌气一样的说道:“我三日后就回陈国,先生想见也见不到了。”说罢,她昂首挺胸的大步离开。

走到院门口,乐山正要放竹桥,陈梓坤不屑一顾的摆摆手:“都让开,本公子今儿让你们看看,这条破溪能不能挡住我!”说完,她抄起立在门边的一根竹竿,往水中插,身姿轻盈的撑杆跳了过去。乐山乐水一阵惊诧。陈梓坤的心情多少好了些,她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容,回身一掷,将竹竿扔到了院中,然后扬长而去。

陈梓坤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院中,郑喜笑着迎上来:“殿下,书房连夜把六十套书刻了出来,就是价钱贵些。”

“贵就贵了。拿来我看。”

陈梓坤连翻了几本,满意的点点头:“很好。陈剑陈光你们俩分头行动,这边送给崔博陵。那边的送给萧舜钦。其他人收拾行装,我们明日启程。”

众人齐声答应:“遵令。”

乐山和乐水目送陈梓坤扬长而去,回屋禀告萧舜钦。萧舜钦像往常一样只是淡然一笑,不予置评。

乐山一脸疑惑的问道:“公子,她真的是陈国公主吗?”

萧舜钦扫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答道:“应该是真的。”

乐水啧啧叹道:“可是…有点不像。别国的公主小的没见过,可是咱们家的小姐们一个个举止那叫一个文雅娴静,可谓是行不动裙笑不露齿。她堂堂一国公主怎么着也该比咱们家的小姐们强吧。可是她不是破坏咱们的马车就是跟书院的学子们撸袖子吵架…”

乐山兴致勃勃的接道:“这你就不懂了吧。陈国地近胡地,那儿民风跟咱们大魏不同。还有啊,听说陈王以前是个土匪,连国后都是抢上山来的。”

“是吗是吗?详细道来。”

萧舜钦盯着面前的书简,半天没有翻动一页,任凭两人胡天海地的闲扯。

乐山乐水闲掰扯了一会儿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急忙识趣的闭口不言。

当天晚上,一辆马车停在了崔家门前,陈光带着几个仆人将两箱沉甸甸的物事搬到了院内,崔博陵忙出来询问。

陈剑拱手答道:“这是奉我家公子让送来的,这儿还有一封信,请先生过目。”

崔博陵狐疑的接过羊皮袋。陈剑躬身告辞。崔博陵回屋挑灯读信,他曾见过王坤的笔迹,这信果然是她的手书。

“不肖弟子陈梓坤拜言:弟子来自西陲小国,天下名儒不至,十年杂学昏昏,不曾聆听大贤昭昭之言。故而改名换姓前来魏国求学。弟子自见先生犹如井蛙之见大海,眼界日上层楼,本想继续聆听先生教诲,无奈家母有事相召,不得不忍痛而别。弟子已将先生昔日所著,揖成两册,共刻五十套,部分赠于书院典藏,部分带回国内,以便日夜研读,权当遥听先生教诲。弟子深知先生胸有丘壑,腹有良谋,乃是千古难遇之大才。只是未遇明主不得施展。现奉上百金以作盘缠,此乃弟子的一片拳拳之心。请先生勿要推却。先生可周游列国,择主而立,一展胸中才学。

另:弟子斗胆相劝:先生困于形貌,主君恶先生其外,而不识金玉其内;弟子则拘于性别,天下大贤闻风而避。然形貌性别,皆为父母所赐,造化使然,弟子不敢有所怨愤,只能警惕自省,用百倍之功弥补先天之缺。弟子欲以一已之力力挽狂澜,拯倾颓之社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女主临朝,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纵九死而不悔。梓坤为表明心志,断发立誓,十年之内不言婚姻,天下不平,绝不成家。梓坤一介女流尚有如此决心,先生有何惧哉!万望先生勿因一时挫折而自弃鲲鹏之志。不肖弟子陈梓坤再度遥拜,临别之时,泣涕如雨,不知所云。”

崔博陵连读三遍,再伸手抚着那几乎与自己等身的一摞新书,心中波澜起伏。他喃喃自语:“想不到我半生穷愁潦倒,竟遇到这等聪敏伶俐善解人意之徒。只是你为何是…”言语至此,他突然又想到陈梓坤信中所言:先生困于形貌,弟子拘于性别…他硬生生的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心中蓦地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的酸楚。他怪世人只以相貌判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就因为她是女儿之身,就能轻易的否决她的雄才大略吗?何况她已断发明志,十年之内不言婚姻,一个女子敢拿一生中最好的年华来豪赌,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魄力!

他不停的在屋中踱着步子,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夜,崔家书房里的灯直亮到半夜方灭。

萧家院落里,则又是另一番情景。陈梓坤写给萧舜钦的信中只有一首诗和寥寥几句话。

和清月吟

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士有百行千路宽,女惟四德三从窄

时人不解其中意,唯作春花秋月恨。

幽燕游侠偶过此,一时惊作天人语。

借君遗墨抒胸臆,壮志难酬倚危栏。

尚古学彻黄金台,曾掷千金买马骨。

只因造化错红颜,不及商纣有比干。

空以明君漫自许,枉于后人作笑谈。

慕君亦有侬唱和,他年感余知是谁?

另附:闻得明日乃令堂忌日,不能面祭,唯以此诗寄之。另刻《谢氏文集》数套,已至君家。我将于明日启程,将在野人渡西南明月洲停泊一夜。陈梓坤遥拜先生。

萧舜钦专注地盯着桌上的信笺和诗集,目光幽深莫测。

第二日,陈梓坤一行悄悄分作三拨,另外两拨走陆路,陈梓坤和文杰带着一十几个亲卫则沿水路回去。

众人将走未走之时,就见陈剑面带的惊喜进来禀报:“殿下,崔先生来了!”

陈梓坤虽然心中早有预料,面上仍是万分惊喜的迎了上去,朝崔博陵深深一拜:“先生在上,受弟子一拜。”

崔博陵正色道:“不,殿下请受臣一拜。”

陈梓坤急忙虚扶一把,郑重说道:“先生,梓坤早就决定,若能请得动两位大贤出山,必以师礼相待,王言如纶,梓坤岂能食言而肥。望先生万勿推脱。”崔博陵呵呵一笑,心中又是一阵触动。

陈剑等人忙端上茶点,两人稍事寒暄,陈梓坤见他眉间略有隐忧,便温声问道:“先生可是忧心家人?我可让商队护送尊亲秘密入陈,就是不知道尊亲可否舍得离开故乡?”

崔博陵闻言不禁眉目舒展:“姨母是随性之人,应当无妨。”

“好,先生,事不宜迟,咱们边走边谈如何?”崔博陵微笑点头。

一群侍卫簇拥着两人上了马车朝野人渡而去。临走之时,崔博陵朝萧家别院看了一眼,幽幽叹道:“公琰当真是谁也不见?”

陈梓坤略带遗憾的答道:“我已尽了最大努力,无奈先生是淡泊之人,不肯入世。幸好得遇先生,才不枉了此行。”

崔博陵摇头深深一叹:“不必忧心,此次不行,还有下次,我以后定当竭力劝说公琰。他毕竟和我不同,我乃是崔家远支,无人理会。他可是萧相国嫡孙,眼下虽然自我放逐在外,可毕竟血浓于水。”陈梓坤目光微闪,笑而不语。她暗暗压下心中的遗憾,转而和崔博陵天南海北的谈论起来。

一行人顺利到达野人渡,陆续登船。大船缓缓离岸,驶入了烟波浩淼的玉河。陈梓坤命人摆上酒菜,叫上文杰,三人围拢而坐,陈梓坤先将陈国的大致情形说了一遍,没有丝毫隐瞒和粉饰。崔博陵边听边点头,时不时的插问一句。他虽然对列国局势均有研究,但毕竟没有梓坤所说的深入。

陈梓坤缓缓说道:“先生也看到了,陈国根基薄弱,又居四战之地,战事繁多,国力多年不振。国内无大贤襄助,父王和朝中大臣有心无力。以后,陈国当举国跟从先生。”

崔博陵肃然拱手:“我自当竭力而为,容我好好思索,拟一个章程出来。”

陈梓坤忙摆手笑道:“不急,先生慢慢想就是。”

陈梓坤一行人刚走没多久,萧舜钦从书房款步走出。他微微抬眼看了外出刚回的乐山一眼,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真走了?”

乐山笑道:“真走了,房子都退了。崔先生也跟着去了。”

萧舜钦倒没感到多少意外:“他去倒是意料之中。对了,外面是什么情形?有无官府的人来追查?”

乐山挠挠头一脸疑惑的说道:“前天有过一拨,但是不知怎地从昨天开始,那拨人就不见了。今早我去置办物事,结果在南市看到一个缉拿罪犯的告示。”

“她的?”

“哦不不,不是她,画的是一个瘸子,说是此人偷了晋国王宫的巨宝逃脱在外,谁能擒拿此人,送到晋国商行当场赏赐千金。这下,众人都疯了,已经有十几个瘸子被误送到商行了。”

“扑哧。”一旁的乐水忍俊不禁。

萧舜钦的嘴角也随之微微上扬,果然是一点亏都不吃,临走时还不忘反咬一口。

时间缓缓流逝,白日逝去,红轮西坠,晚风乍起,吹得满川枯黄的芦苇簌簌作响。

陈梓坤迎风而立,站在船头,遥看长河落日。

陈剑上前问道:“殿下,前面就是明月州,要不要在此停泊?”

陈梓坤挥手说道:“停泊一夜,明早开船。”

“遵令。”

当晚,大船在明月洲靠岸停泊。

次日清晨,陈梓坤看着东方冉冉升起的红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扬手下令:“开船!”

“开船——”一声命令传下,大船扬帆而去。

文杰有心转移她的注意力,笑着说道:“微臣陪殿下下盘棋如何?”

陈梓坤一挥手:“不下,陈光过来,你命人准备烧鸡、烤肉、烤鱼,搬三坛陈酒,我与先生喝个痛快!”她的习惯跟父亲相似,心情好时,吃肉喝酒。心情不佳,喝酒吃肉。

陈光忙不迭的带人下去准备。

就在这时,忽然有船工高呼道:“殿下,有一艘民船一直在向我们靠近。要不要吹号警示?”陈梓坤站在船头,手搭凉棚向朝东方望去。只见一只小舟从东方天际遥遥驶来。朝阳的光芒将她的双眼刺得隐隐作痛。

崔博陵闻声出来,他定睛看了一会儿,突然纵声大笑:“哈哈,是公琰追来了!”

“真的是萧先生吗?”文杰激动的挤出人群向东看去。

陈梓坤的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来下了,她暗暗叹道:“他到底还是来了!

30第三十章陈信问贤

萧舜钦的小船在众人热切的注视下,缓缓靠近大船,船工忙搭上跳板,让主仆三人上船。原来的小船则被拴在大船后头随行。

萧舜钦因为昨日祭奠母亲,今日仍是一袭孝衣,一头黑发亦用白色丝带束起,正个人愈发显得风神秀异。陈梓坤特地进舱换了一身最淡的衣衫,再出来与他相见。

她深深一拜,一脸激动的说道:“先生能来,真是让梓坤激动难言。”

萧舜钦拱手还礼,坦然一笑:“在下此次赶来,一是为子行(崔博陵的字)兄践行,二是顺路搭殿下的船到陈国一游。”

陈梓坤不急不恼,颇为大度的一笑:“那好,我定当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先生。”

侍女迈着一溜碎步进来上茶,四人环案而坐。

萧舜钦抿了一口茶,缓缓说出一句让陈梓坤震惊的话:“殿下,可知道天下格局将有大变?”

“何以见得?”陈梓坤放下茶杯,看着萧舜钦疑惑的问道。

萧舜钦不急不忙的答道:“我上船时刚得到消息,魏文王身患重病,立第三子刘昂为太子。”

“什么?公琰所言当真?”陈梓坤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崔博陵率先惊讶的问出声来。

萧舜钦神色肃穆的点点头。

崔博陵拍案叹道:“魏文王奈何聪明一世糊涂之时?他立谁不好,偏立刘昂为太子?唉…”

陈梓坤出言诱导:“崔先生为何这般说,我听说魏文王所生九子全都聪明过人。”

崔博陵慨然说道:“你有所不知,那刘昂我曾在书院见过几次,此人虽勇武过人,但志大才疏,目空一切。据说他曾多次建言文王扫灭其他三国,一统天下。文王拒不采纳,他为此颇有看法。他若继承大位,天下从此再无安宁!我为殿下制定的国策,也要应时而变了。”

陈梓坤眸光一冷,一个袁麟还没解决,如今又出现了一个刘昂。

萧舜钦看了看两人,悠悠说道:“你们两人太过杞人忧天了,岂不闻兵法曰:好战必亡。魏国虽然强于其他三国,但其实力尚不足于一统天下。而且,其他三国下任国君除吴国新君稍显平庸外,都不是等闲之辈。鹿死谁手,尚未可定。刘昂若执意兴兵,天下格局将要重新划分,于陈国而言既有危险又是机遇。”

崔博陵释然一笑:“公琰所言大是,倒是我多虑了。”

陈梓坤笑着总结道:“两位先生都有道理。”

恰在这时,侍女上前禀道:“殿下,酒肉准备好了。”

陈梓坤一摆手:“上来吧。”陈梓坤想了想又吩咐陈光:“去内舱把那坛用红绸包裹的酒搬上来。”

不多时,陈光将便酒搬了过来,陈梓坤亲自动手开坛,坛口的泥封刚一去掉,一阵清洌异常的酒香飘散得满舱都是,崔博陵是个善饮之人,当下激动的赞道:“这是什么酒?竟有如此异香?”

陈梓坤笑道:“这坛酒是我外公为我母亲酿的,原本该在我母亲出嫁时喝的。结果,母亲竟然忘了,我小时候去挖蚯蚓,顺便给挖出来了。母亲又在其中加了几味药材,接着封存,原本是打算等我成亲时再开封的。我等不及了,临走时悄悄挖了带走。”

陈梓坤接着吩咐侍女换上大碗,她搬着坛子将四个大碗注满,豪气干云的说道:“两位先生,文杰,我今日万分高兴,来来,今日咱们喝个痛快,不醉不休。我先干为敬。”说着,她端起大海碗,仰脖痛饮,片刻之间,已将一碗酒汩汩饮尽。崔博陵被她的豪气感染,也端起大碗学她的样子仰头痛饮。

崔博陵大声赞道:“好酒,好酒!”

这时,几名侍女将红亮肥嫩的烤鸡和喷香诱人的依次摆了上来。陈梓坤心情极好,爽快的指着烤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来,都别拘束,放开了吃喝。吃吃!”

崔博陵举着象牙筷子点着盘中的烤鸡,陈梓坤笑着说道:“这么吃不得力,你看我的。”说完,她撸起袖子,在旁边的铜盆里净了净手,然后扯着两只鸡腿用力一撕,熟练的扯掉一只鸡腿。旁边的侍女内侍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乐山乐水张着嘴巴,半天才反应过来。崔博陵怔了一下,朗声大笑道:“好,痛快。我也来一块。”说完他也学着梓坤用力一扯,撕下一大块肉。至于文杰她是早就适应了这样的风气,跟着照做了一遍。四人中只有萧舜钦没动筷,一旁的侍女忙有眼色的上前用刀为他切肉。陈梓坤猛然想起了什么,自责的说道:“我竟然忘了先生正在斋戒,该罚该罚。”接着她连忙吩咐陈光下去准备素菜。

这一次宴席也算是宾主尽欢,崔博陵满脸红光,连连举杯。他和陈梓坤都是海量之人,两人这一通烤肉烈酒,快意深谈,将崔博陵心中的一丝疑虑也打消了。

萧舜钦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两人高谈阔论,文杰在旁边陪着饮着清淡的果酒。

此后的几天里,三人常聚在一起商讨大事。主要是崔博陵定策,萧舜钦偶尔提一些建议。陈梓坤早命人飞马传报父母自己的大致归期。

陈信接到信后,又开始在屋里转悠,嘴里不住的骂道:“这个小白眼狼,出去这么久连封信都不写,我白疼她了。”

文丹溪在一旁笑道:“从昨晚到现在你都骂了多少回了。”

陈信重重地哼了一声,突然又问道:“丹溪,你知不知道她这次带回了多少人?”

文丹溪无奈的答道:“我哪里知道。”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正色说道:“对了,梓坤这次带回来的贤才你一定要隆重的接待。要彰显咱们陈国的敬才爱才之心。”

陈信摆摆手:“知道了,我定要他们看看咱们陈国的风范。”

五日后,陈梓坤一行人顺利进入易州地界。郑喜和另一拨人已先他们一日到达。众人会面,稍事寒暄,陈梓坤一面让人为崔萧两人安排住处,一边差人去禀报父王母后。崔博陵被安排在公主府和招贤馆之间的一栋五进园林式宅院中。至于萧舜钦坚持要住在馆驿,陈梓坤也不好勉强,只好任其自便。

两人到达后的第二日,陈信便派宫中内侍前去请两人到国府赴宴。

陈信今日一身绛红吉服,黑色玉冠,端坐在正中,显得十分气派。

陈梓坤领着两人款步进来。

萧崔两人一起拱手施礼:“萧舜钦、崔博陵参见陈王。”

陈信正襟危坐,略一点头,说道:“两位先生远道而来,本王和朝中大臣均感十分荣幸。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陈信说着话,将两人迅速打量了一番,看到崔博陵时,他眉头一挑,心中暗想:俗话说,黑馍能夹菜,丑人多有才。想必这个人应该就是女儿寻觅的贤才了。当他的目光扫到白衣飘飘的萧舜钦时,眉头微蹙,又是个小白脸!这么年轻,顶多二十来岁,除了骗女人能什么本事。女儿找他来做什么?突然,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双目骤然一亮。再打量萧舜钦时,目光与刚才相比,已大为不同。

崔博陵在台下恭敬答道:“陈王客气。草民惶恐。”

陈梓坤看父亲盯着萧舜钦猛看,多少猜出了他的心思。她轻轻咳嗽一声。陈信立即回过神来,继续端着架子说道:“哈,两位不愧是从中原大国而来,一看就风采不俗。不必拘泥,请坐。”

两人落落大方的落座。这场接风宴在陈梓坤的周旋下倒也算得上是宾主尽欢,气氛融洽。

宴会结束,陈信又命宫中侍卫特地将两人送回各种的寓所。

其他朝臣自然也得知了萧崔二人的到来,大多数人并不将两人放在眼里,当秦元得知此事后,淡笑着对李冰雁说道:“冰雁,我以后有时间陪你了。”

李冰雁不解忙问其故,秦元只是幽幽一叹:“你很快就知道了。”

陈梓坤回国后,又开始像往常一样忙碌起来。眼下她有一件棘手的事情,那就是怎么安排崔博陵的职位,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她充分意识到这人是一个吏治能才,若想要他全力施展,必须得给予实权高位,最好的就是做丞相。但是这朝中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职位全部占得满满的,怎么安插这还是一个问题。特别是丞相之位…

陈梓坤为此事不止一次找自己的幕僚商议,一时无果。

陈信这几日也是费心思量。最后,他决定背着妻女,自己好好考察并敲打一番这个小白脸。

一日,他特地让心腹陈六子去请萧舜钦,在后堂设小宴款待他。

萧舜钦到达时见座上只有自己,心中不禁微微惊诧。

这一次,陈信也懒得摆出那种正儿八经的姿态,他随意的指指座位说道:“别拘泥,坐吧。今儿请你来就是随意说说话,再问你一些问题。”

萧舜钦恭谨的答道:“不知陈王想问庶民什么?”

陈信摆摆手:“别草民庶民的,这不又是朝堂,没那么多规矩。”

陈信清清嗓子接连发问:“我且问你,你今年多大了?家里是做什么的?父母在不?有无姬妾?去没去过青楼?你要坦白招来。”

萧舜钦:“…”

默然片刻,萧舜钦强忍着笑意,一一答道:“禀陈王,在下今年二十二岁,耕读传家,父在母亡。无妾,从未踏足过…青楼。请问大王,这可是贵国招贤的考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