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东进。大王小心他在后掣肘。若有嫌隙,请大王一定要隐而不发。大局为重。目下河津已经无虞,臣和郑喜不日便起身追随大王。苏放,年月日。陈梓坤将密信连看数遍,低头沉吟不语。

次日一早,陈梓坤安排洪勇和谢善留守大营,她率八七万大军绕过怀州向东开拔。

大军行进十里左右,忽见前方石亭中,一面“萧”字大旗正在迎风招展。

陈梓坤一怔,立即缓绺而行。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自亭中走出,他朝陈梓坤微微一躬,朗声说道:“在下奉萧太守之命,在此迎候大王多时。”

陈梓坤一笑,问道:“请问阁下有何话说。”

那中年男子不慌不忙的说道:“萧太守对大王说:魏王虽然昏聩,但大魏根基犹在,朝中栋梁犹在。陈王好似初生牛犊,魏国好比昏睡之虎。老虎纵然昏睡也非牛犊可挑衅。”陈梓坤面现怒容,正待发作,却见那人又朝陈梓坤身边的萧舜钦拱拱手,继续说道:“十公子(萧舜钦在萧家行十),我家老爷是你的族叔,下面的话是他做为长辈的说给公子听的:汝为萧家嫡孙,谢氏外孙,岂能屈身于西陲蛮邦。匍匐于草寇之女!望尔悬崖勒马,及时回头。吾定会为汝说情,重归萧家。

男子的话音一落,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就见陈梓坤怒容满面的扬鞭便抽,中年男子疼得趔趄了几下。

陈梓坤一面狠抽一边厉声发话:“回去告诉萧昱那个匹夫,本王要将魏国的栋梁一根根的折断!本王还要把这只昏睡之虎变成死虎!至于他对萧舜钦的话,请他收回,本王终有一天,会让全天下的男人都匍匐在我的脚下!让他洗净了脖子等着本王取他的脑袋,滚!”她本来有心收服此人,此时怒火攻心,立即改了主意:干脆一并灭了算了!那传话人被陈梓坤抽得狼狈而逃。

陈梓坤气哼哼的一扬鞭:“继续行进。”

萧舜钦一踢马肚,和她并骑而行。他温声劝道:“何必跟这样的人生气呢?”

陈梓坤平复了一下心情,昂昂头,言不由衷的说道:“本王心胸豁达,怎会为这种人生气!”

萧舜钦淡然一笑,没有揭穿她的谎话。

此时已是仲春时节,越往东南,春色愈盛。官道两旁,嫩柳扶风,树下野草青青,鸀色的麦浪随风摇曳,一直绵亘在远天尽头。远处本来有三三两两的百姓挎着篮子在挖野菜,一见到陈军的旌旗,吓得四散奔逃。

作者有话要说:还在卡文。挠头。

69第六十九章霪雨霏霏

大军开拔的第三日,气候骤然生变,天空中春雷滚滚,接着绵绵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行军最怕碰上这种天气,道路泥泞,马匹难行,粮车辎重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泥淖,还要面临军粮发霉,兵器生锈等一大堆可能会有的问题。

萧舜钦透过黑色大伞望望天空,喟然叹道:“这雨没有十天怕是停不下来。”陈梓坤面色阴得像这天气一样,她也习惯性的望了望乌沉沉的天际,一语不发。

萧舜钦笑着安慰道:“大王可往好的一面想想,这绵绵阴雨挡住的不仅是我军,还是魏国的四十万援军,以及东进的晋军。”

陈梓坤一听这话,脸色立即由阴转晴,算了,愁又有什么用,继续振作。一路上,萧舜钦伴随着淅淅雨声给她讲兵法和历史。陈梓坤认真听着,时不时会心的点头。看来,带着他还是有点作用的。打仗时,多个人商量,下雨时,叫过来解解闷;晚上嘛,也可以消遣消遣…若是萧舜钦知道她此时的真实想法,一定会气得闭帐不出。

到了傍晚,雨势仍未停下。前去探路的斥候回来禀报说,前方有一座空庙,请她移驾过去歇息。陈梓坤领着萧舜钦并一干将领前去安顿,周威程金则在空庙指挥士兵依山扎营埋锅造饭。

在一片霪雨霏霏中,晋军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中军帐中,袁麟正背着手缓缓踱步。

王恢和田忆等几个心腹谋士正忐忑地坐在将军墩上,等待着晋王发话。

沉吟半晌,晋王终于缓缓开口道:“陈王已经接连拿下两座城池,索超在北方也是长驱直入,听说还抢了蒙古的八千匹良马。如今她又要兵临卫淇两州,若是再让她得逞,将对我晋国大大不利。”

王恢刚要开口,就听晋王又接着道:“寡人听说,苏放带着他的师弟孙匡已经离开河津前去魏地,到时陈王再有这两个大谋士帮着谋划,对我军更为不利。”说到这里,晋王的语气中不由得带了一丝肃杀还有一丝隐晦的妒忌。他费尽心思拉拢天下贤才,没想到的是,陈国那个蛮夷之国竟然净入奇才,先是萧舜钦崔博陵再是苏放索超,偏偏,这些人才他一个也策反不了。

王恢眨巴着小眼睛,奸笑一声,道:“大王若是忧虑苏放,不若臣派几个隐卫去把他们师兄二人除掉,以绝后患。”

“不可!”晋王还没发话,田忆立即严厉制止。

“哦,田卿请讲。”

田忆缓缓起身,看了王恢一眼,掷地有声地说道:“大王,臣从未听闻,自古以来有靠暗杀他国贤者而王天下者。 大王纵然除掉苏放,还有别的贤才为陈王效力。难道大王能把陈国的人才全部杀光吗?”

晋王微微颔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王恢不禁有些气恼,田忆这个老顽固总是千方百计的阻挠他的计划。偏偏大王对他还颇为信任。

“再者,”田忆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陈王为人大王又不是不知,她阴狠毒辣,睚眦必报,若是大王真如此做了,她定会以十倍还之,只怕大王辛苦笼络的贤才也会因此而遭殃。”说完,田忆还警告性的看了王恢一眼。

王恢也微微心惊,田忆这话也提醒了他,若是苏放有了不测,陈王第一个就会拿自己开刀,虽然他自忖不怕,但这样的人还是别得罪为好。

“罢了,此事到此为止吧。诸位再议议别的事,趁着这几日闲暇,再细细筹划一下。”

“是。”

此时的魏国王宫并没有因为大雨而显得冷清。

直到中午,魏王才姗姗驾临。大臣们虽然不满魏王的怠政,但谁也不敢提是异议。毕竟,魏王可是连德高望重的老王叔刘潜的面子都敢驳,还有谁敢去触这个霉头。

魏王一上殿,就开始有大臣上前禀报军情。

“大王,陈晋联军都被大雨阻滞在路上。但是唯有北方的索超仍在向东推进。据斥候来报,索超一路收服悍匪,如今兵力越来越多,沿途专抢富商大户,这些士族豪绅苦不堪言,连连上奏,请大王定夺。”上奏的人正是王族公子刘运。此人交游广阔,门客众多,他为了维持自己的豪奢排场,没少接受贿赂。是世家大族竭力交好的对象。此时,他就是受人之托,替人说话。

魏王慢腾腾的开口道:“寡人不是已经派了二十万大军前去征讨索超吗?”

刘运连忙开口道:“大王有所不知,索超的骑兵来去如风,二十万大军拿他也无可奈何…”

“那你说怎么办?”魏王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凛冽。刘运吓了一跳,但事到临头,他不得不将话说完:“他们请求大王准许几家招募私兵,自行对抗陈军。也好为大王分忧。”原来魏文王建国之初,便深刻地吸取了前朝的教训,不动声色的打压世家大族,其中有一条就是除了一定数量的侍卫外,不准许招募私兵,否则一经发现,就会没收合族财产。还有就是限制土地兼并。每个家族的田地数量也有一定的规定。魏文王执法公正,纵是王族宗室,一旦犯错,也一定会追究到底。所以在他执政时期,魏国的政治较为清明,土地兼并问题也得到了一定的缓解。但自从魏武王刘昂开始,那些人世家大族便又开始蠢蠢欲动。

“大王,世家大族不得有百人以上的私兵,这是先王遗制,不能随意改变。”

刘运早有说辞,当下头一昂,高声争辩道:“此时先王遗制不假,但此一时彼一时也,先王之时,魏国国内安定。如今北地有陈国这个蛮夷之国频频作乱,横行无忌。分明是不将大王放在眼里。那索贼竟然公开辱骂大王…”说到后半句,刘运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只听得“啪”的一声巨响,魏王重重拍击了一下王案,冷声命令:“说!他骂寡人什么?”

刘运一脸的惶恐:“他、他骂大王,不,是骂魏军窝囊怯懦,还说,别说是二十万大军,就是再加二十万也拿他索超无可奈何…”

“好!好!”魏王一脸狞厉,连连叫好。接着他断然下令:“长史拟旨,再发一道征兵令,另外,今年的副副赋税再加两成。”

他的命令一出,众位大臣顿时一惊。继而开始出声阻拦。

“大王,这已是第三道征兵令了。马上就是春耕了,到时田里没有成年男丁耕作,势必会影响今年的收成。”

“大王,百姓的负担已够沉重,怎能再加赋税,当此国运艰难之时,国内不能再乱。”

“…”

劝阻声此起彼伏。魏王刘昂的嘴角紧抿,显得极为不耐。最后终于忍无可忍,重重一拍王案:“国运艰难?艰难什么?我大王的七十万大军还对付不了那区区四十万联军?尔等就等着陈晋联军全军覆没的好消息吧!休再聒噪!”说完,他大袖一甩,离殿而去。

堂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魏王的命令一下,魏国朝野再次一片哗然,百姓们更是欲哭无泪。与此同时,苏放和郑喜等人也从河津秘密赶来。

陈梓坤踩着泥泞亲自出来迎接,与苏放同来的还有他的两个师弟顾况和孙匡。这两人跟苏放一样出身贫寒,一直在跟随师父游学。两人听说苏放在陈国颇受重用,但迅速赶来投奔。

“草民孙匡、顾况参见大王。”两人深深一拜。

“两位快快请起,寡人早就听说两位大才,今日得见,真乃寡人之幸。”陈梓坤一面热情招待,一面不动声色的观察审视着两人。两人年纪相当,都在二十三四上下。顾况看上去较为稳重,孙匡却给人一副精明干练的观感。不知怎地,看到孙匡,陈梓坤突然想起了晋王身边的得力谋士王王恢。但这是短短一会,她对两人还不曾深入了解,更不能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因此她压下这种想法,和两人闲谈起来。

萧舜钦默默坐在一旁,有时也会插嘴相问。

众人寒暄闲叙完毕,陈梓坤命令侍卫摆酒设宴,来为苏放等人接风洗尘。君臣几人直饮到夜深方散。

次日,天气难得放晴。陈梓坤心头的阴霾也随之一扫而光。萧舜钦觑空问道:“大王觉得顾孙二人如何?”

陈梓坤稍一沉吟,缓缓答道:“本王与他们相处时日较短,等以后再作论断。”

谁知萧舜钦却紧追不舍:“第一观感如何?”

陈梓坤摇摇头:“说不出来。”

萧舜钦却自信一笑道:“大王是不是觉得孙匡和一个颇为神似?”接着他一字一顿的道:“王、恢。”陈梓坤心头一惊,接着正色道:“本王可没这么想。”

萧舜钦接着道:“孙匡此人和苏放不同,他对功名的渴切太过急切,大王先不要让他对于中枢决策。”陈梓坤默默点头。

萧舜钦语气一转,语重心长的说道:“为人君者,可以没有行军打仗之才,也可以没有治国安邦之才,只要他有了一种才能,但可以安然无忧。”

陈梓坤极感兴趣:“何种才能?”

萧舜钦郑重的答道:“识人用人之才!只要有了这项才能,则天下之才尽为大王所用,大王可垂拱而治天下!”

陈梓坤略一思索,很自信的反问道:“这项才能本王没有吗?”

萧舜钦淡然反问:“大王难道有吗?”

陈梓坤:“…”

萧舜钦脸上现出一丝极轻的笑意,正色接道:“大王虽然有识人之才,但还远远不够。”接着他从袖子掏出一本书拱手递上:“这本《辩经》是臣的外祖所著,臣将它借给大王阅览。”陈梓坤接过来书,猛然想到,谢家族上曾有两人为前朝皇帝的帝师。这本书应该是谢家几代人的心得记录。只是为什么只是“借”而不是献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快卡死了,今天才有一点感觉。希望以后会顺畅起来。群么。

70第七十章攻城受阻

天气放晴,陈军抖擞精神整军备战,次日一早,十万大军隆隆朝卫州城下开去。.淇两州太守早已得到急报。此时也已做好准备,严阵以待陈军。

兵法云,守城于野。两州太守深谙守城之法,此时不但城内精兵粮足,守城器具一应充足,两人还纠合两州之力,派步军二万守在陈军东进的第一个险隘——路关,设下层层防线。陈梓坤率众到达路关关口,驻马仰望。只见关口旌旗招展,陈容肃整。通往路口的只有一条狭条小道,只容两骑并行通过。即便攻城,十万大军根本无法施展开来。

陈梓坤默然沉思良久,一时并无良策。魏国的四十万大军很快就要到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在援军到来之前,她必须要拿上这两座城池。否则连她以前夺得的城池也无法保住。

想到这里,陈梓坤再无丝毫迟疑,手中令旗果断一劈,大声喝道:“准备攻城!”

众位将士铿锵齐应:“遵令。”

军令一下,战鼓隆隆捶响,如半空沉雷一般,震得地皮直颤。因为通过狭小,陈梓坤命令士兵从山林中抄小道,四面齐攻。

士兵分为四拨,各组成十几个千人小队,互相配合。弓弩手站在高处,万箭齐发,以压制城头上露头的士兵。一千人架起轻便云梯,正面攻城。还有数千人手持长剑、盾牌,腰别长绳铁钩,钩住墙体往上攀爬。其他士兵一起呐喊助威。春阳之下,陈军旌旗遍野,寒光森森,呐喊声直达云霄。城上的守军被这如虹的气势震撼住了。饶是依仗险关,心中仍不免惴惴不安。

陈军各分队迅速准备就绪,山谷中发出如雷的喊杀声:“杀光魏狗,夺得路关!”

这是一场十分艰难的攻坚战。陈军一靠近城墙,城上顿时箭矢如雨,滚木利石各种守城利器一起向陈军招呼。陈军死伤无数,仅仅半个时辰,城下已是尸骨累累。

陈梓坤不得命人鸣金收兵,整顿军马重新部署。

萧舜钦打马过来,来到陈梓坤身连,温声劝道:“大王不必着急,我们先回去商议一下看看有无别的办法。”

陈梓坤默然点头。

命令大军沿原路折回,陈军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众人一回营地,陈梓坤立即聚将商议战事。

十六名中高层将领鱼贯入帐,陈梓坤面无表情的端坐在帅案前,其他人默然无声的各就其位。萧舜钦、苏放、郑喜等人也赫然在列。

陈梓坤稍一斟酌,简明扼要的说明情况,接着问道:“诸位说说,这仗除了硬攻有无别的打法?”众位紧皱眉头,帐中一阵寂然,一时之间,谁也想不出有效的办法来。路关自古以来就是著名险关之一。它两边的山崖就都是悬崖陡壁,野兽尚不得行,更何况是人力。

就在众人愁眉不展的时候,忽听得帐外的士兵大声喝斥:“军营重地,不得靠近。回去!”

陈梓坤脸色一沉,这时,就听陈剑在外面大声禀报:“大王,帐外有一士兵说是要献计。”

众人面面相觑,陈梓坤却是眼睛一亮,挥手命令:“带他进来。”

不多时,陈剑便带进来一个面孔黝黑,身材精瘦的少年,那少年一见这么多人盯着自己看,吓得不知迈哪只脚好。

文杰冲他温和的一笑:“别紧张,当年,我也曾像你一样跑到大王面前献计,不,那时是公主殿下。”文杰这一句话顿时让少年的紧张减轻不少,他犹豫片刻,扑通一声跪倒在陈梓坤面前,咚咚磕起了响头。

陈梓坤一愣,陈剑出声道:“快起来,军中没有跪礼。”

陈梓坤用柔和的声音问道:“别害怕,说说你的计策。错了也没关系。”

少年一阵结巴:“我、我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众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若不是大王没发话,他们早就把此人轰出去了。

陈梓坤以拉家常的口吻问道:“你从小是在山里长大吧。”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你、你怎么知道?”

陈梓坤微微一笑:“一看就看出来的,你接着说。”

少年的话逐渐顺溜了起来:“我、是在山里长大,我小时候常跟爷爷去山里采药。有一次我迷路了,钻进了一个山洞…”

众人很快就从少年的话中提炼出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这山上并非只有路关一条路,有一条隧洞可以直达卫州城下,但里面只能同时通过一个人。而且路程极黑极长。”

“你说得可是真的?”陈梓坤脸孔一板,少年吓了一跳,不由得又结巴起来:“当然是真的,不信大王可派人同我走一趟。”

这时朱晃起身说道:“大王,末将愿陪他走一遭。”

陈梓坤思索片刻,点头道:“也好,如此便辛苦朱将军和这位小勇士了,对了,你叫山娃是吧?”结巴少年憨憨的咧嘴一笑。朱晃当下便告辞出帐,回去准备。

两人一走,萧舜钦立即建议道:“大王此时可派人继续围住路关,另外再派出哨兵清理周围五十里内的敌军斥候。以免被敌方发现端倪。”

陈梓坤朝他一颔首:“多谢先生提醒,本王这就下令。”

半个时辰后,朱晃带着几名亲兵前来辞行,跟着山娃一起去寻觅隧洞入口。

陈梓坤命几百名斥候在周围清查可疑人员。周威领着六千名步军继续围住路关。其他人全部在军营等待朱晃的消息。

夜幕降临,一轮朦胧的春月挂在天际,春风送来淡淡的花香。陈梓坤无心欣赏春花秋月,她端坐案前,正在聚精会神的研读萧舜钦“借”她的那部《辩经》。

萧舜钦此时也在挑灯夜读,他的帐中又多了一个人,那便是苏放。出征在外不比寻常时候。士兵都是几十人甚至百人挤在一个帐中,就连朱晃周威也是十几人一帐。以前苏放没来时,萧舜钦一人独占一帐,但现在他的帐中却迎来苏放这个不速之客。说起来,两人都是崔博陵交好,但不知什么缘故,两人之间的关系却非常淡漠。崔博陵曾经试图努力让两人和谐相处,但一直都是徒劳无功,后来索性听之任之。

苏放看看埋头读书的萧舜钦,努力寻找话题:“公琰,你我同在大王麾下效力,何故闹得如此不快?朝中有人传言,说我抢了贤弟的风头,这着实是冤枉。”

萧舜钦淡然接道:“原来,苏兄也这么想。我建议你读一读《周庄与惠施》中的那篇,凤凰与猫头鹰的故事,便明白我的想法了。”

苏放哑然失笑,这个故事他当然知道。说得就是惠施当了魏国的丞相后,周庄来看他。他的门客中有人说这是周庄要来取代惠施,惠施一阵紧张,到处搜寻周庄。后来周庄自动登门,一进门就给惠施讲了一个故事:南方有一种鸟叫凤凰,名这种鸟从南海出发,展翅高翔飞向北海。它一路乘风扶摇,只栖于梧桐的枝干,只品尝干净的竹实,只饮用甜美的山泉。这时候呢,有只猫头鹰,抓着一只腐烂的死老鼠停在树杈上,仰头看见凤凰飞过,生怕凤凰下来抢他的死老鼠,于是朝着凤凰大喊大叫地发出警告:“吓!吓!”

饶是苏放曾靠口才纵横天下,此时面对萧舜钦这样的人也是无可奈何。他咻的一下吹灯往榻上一躺,状似自言自语道:“公琰哪,我知道你看不惯我这样的人,为了名利奔走了各国,鼓动唇舌,搅得天下都不安宁。可是你不明白的是,像我这样的寒门士子了,除了自己还能靠什么。你所不介意的,正是我等梦寐以求的,算了,不说了。但愿有一天你能意识到,我这张嘴还是很有益处的。”之后,两人再无言语。

次日下午,朱晃带着他的亲卫回来了。

“大王,此路确实能通到卫州城下,而且出口在一片隐秘的山谷。根本不怕人发现。”

“可是,每次只能通行一人…”

陈梓坤起身在帐中踱了几步,最后下令:“朱晃为前锋,带三千精兵,通过隧洞,绕到路关后面,夜袭路关。”

陈梓坤的命令一下,萧舜钦立即建言:“大王,此次夜袭兵少,必须小心筹划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苏放垂下眼眸,朗声奏道:“大王,朱将军为前锋,微臣愿为军师,前去帮着筹划。今夜定能夺下路关。”

陈梓坤剑眉微挑,锐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她怎么觉得这两人像打擂台似的。她思索稍顷,冲苏放点头道:“那就麻烦苏先生了。”

71第七十一章神兵天降

当下,陈梓坤又特地召苏放入帐密谈。半晌之后,苏放大步走出,随朱晃一起出发。朱晃在前,带领两千精兵陆续进入山洞。数千名哨兵和斥候附近警戒,清理一切可疑人员。为了不使敌人起疑,陈梓坤又命周威率两万步兵夜攻路关城。夜幕降临,陈军打起火把,战鼓震天,旌旗摇动。城上守军打起精神应战。跟上次一样,双方各有死伤。陈军再次铩羽而归。

但令魏军头疼的是,陈军突然变换了战法。每隔小半个时辰,山上的士兵便擂鼓呐喊一阵。待到守军全部武装整齐上城应战,对方装横模作样的佯攻一阵,又呼啦一下全部退下。魏军被对方弄得不知所措。连续数次之后,魏军也渐渐开始懈怠。陈军再擂鼓呐喊他们也不再全体整装应战,而是分班次守城。当夜,除了当值的守军外,其他士兵经过陈军这一番搅和折腾,早已疲惫不堪,回帐后倒头便睡。

到了四更时分,路关城楼上的守军突然一声嘶喊:“敌袭——敌袭——”

城中的魏军以为对方又在故伎重演,也没怎么想起重视。直到守城副将亲自来踹营叫门,士兵才如梦初醒,对方这次是来真的了。魏军士兵当下睡意全无,纷纷一跃而起,各拿兵器涌上城头准备应战。只是他们刚刚出营,就听得前方一阵激烈的喊杀声。众人又是一愣,恰在这时,不知是谁惊恐大喊:“不好了,陈军从后方杀过来了——两万人——”

魏军哗地一下乱了起来。他们来不及多想,便被守将派人驱赶到前方参战。

苏放按照之前的计划,命令四百人分散到城下山头上,燃起火把擂鼓助威,给魏军造成满山遍野都是陈军的错觉。又派二百死士冲入敌营,放火造谣,说陈军两万精兵杀上了城头。其余一千多人,冲上城头,大肆砍杀。路关城外的两万士兵此时也乘势猛攻。一时之间,魏军两头作战,混敌无比。陈军理应外合,人人奋勇,个个争先。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个时辰后,路关城外的陈军终于登上了城头。两支队伍兵合一处,愈打愈勇。

经过两个时辰的酣战,当朝阳升起时,路关城中终于平静了下来。城下尸堆如山,青灰色的山墙被鲜血染成了酱红色。空气中弥漫中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路关城头已经换上了陈军的红色大旗,在清晨的劲风中哗哗作响。另外一队精神饱满的陈军迅速攀上城头来换防,参于夜袭的士兵纷纷露出疲惫而从容的笑意,拖着沉重的脚步下去休息。数千名士兵正在默然打扫战场,掩埋尸骨。

陈梓坤迈着大步走向靠在城墙上休憩的苏放,慨然笑道:“苏先生辛苦了。”

苏放摇摇头,肃然而沉重的说道:“臣不辛苦,辛苦的是这些战士们。两千战士只剩下了六百人。”

陈梓坤脸色随之一沉,郑重的点点头,转头吩咐文杰:“详细记录军功,尽快封赏。将战死的将士们记录姓名籍贯,收殓尸身。”

文杰飞快的应了一声。接着带人四下忙碌去了。

用过早饭,陈梓坤再次升帐聚将。她简明扼要的点明今日的主题:“今王想挟战胜之威,一鼓作气去攻打卫淇两州。诸位有何看法?”

苏放撑着倦意问道:“不知大王准备先攻哪一个?”

陈梓坤断然答道:“兵分两路,一起进攻。”

众人低头沉思片刻,齐声说道:“谨遵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