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顺其自然吧!有就最好,实在是没有也是天意。大不了以后她让让,也没有过不去的。

她放下碗,拣了一颗雪粉糖含在嘴里,挽着他很亲热地笑:“既然都来了,去园里逛逛吧?流芳阁的桂花都开了,可好看了。”

楚灏见她乖巧可人的样子,心跳漏了两拍。她总是如此,诚如她所言。万事珍惜便足够,谁会在意是短是长?不,他在意!他比她贪心,他想更长再长。

他揽过她说:“好,走。”说着,示意瑞娘带着冬英和绿云先回去。瑞娘点头笑笑,捡起空碗和盘子领人去了。

柔风阵阵,十月的原都不但不冷,且极为艳丽。王府仿佛于丛山碧水间,蜿蜒小径,溪瀑潺潺。不出家门,也足将浓景尽览。

流芳阁的景最佳,这里围着一处天然好泉。沿山廊建了个大浴池不说,周边还有各式小筑亭台,有时他们也喜欢在这里摆饭,晚上也来这里饮酒。

两人边走边天南海北地闲扯,近来日子静好,叶凝欢心情极佳,迎风动指不时挽几个花式给他看。

动作流畅迷人,引得边上小雀跳跳喳喳地欢跃。

楚灏想起当年,她于山中拂指学花朵摇曳姿态,逗引得小雀过来跳簇。当时玩得很是高兴,而他便被摄了魂。

如今,依旧如故!

眼神随手指动作灵动诱人。拈指翻花,袖袍微动,手指却格外轻灵,跃动如舞步格外多姿。桂树细花纷纷落,她于花影间如仙。

楚灏眼中情动,心内情浓。在她身边近赏,只觉暗香浮动,如何不让人痴?他勒了她的腰贴紧他,声音有些喑哑:“凝欢,我去哪你都要跟着。”

“怎么又说这个了?”叶凝欢笑,看着他眼中星火跳簇,不由心也跟着狂跳起来。这次跳得格外凶,仿佛一跃就要上了嗓子眼,紧接着脸也烫了起来。

她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喃喃问:“正越送的什么药?喝完了怪怪的。”

看她飞速蹿红的脸,诱他去咬,他坏笑:“怎么怪怪的?”说着,刻意夹了她的腰往边上的亭阁里带。

“不知,就觉得有点…”她声音低了下去,眼睛转而盯着他的薄唇。好诱人啊,竟想扑上去咬一口。叶凝欢被自己这种念头吓着了,不由自主地舔舔嘴角。这个动作引得楚灏喉间发紧,仿佛刚才一碗药进肚的是他。

他勒得她更紧,直将她摁抵在门边,贴着她的耳朵说:“你勾引我。”

“没…”叶凝欢话音未落,双臂却自有主张地缠上他的脖子,浑身火烫让她想寻找清凉的抚慰。

楚灏带出闷笑,抱起她踢开边上亭阁的门。将她置于榻上,摁着她的手却不肯顺她的意了。他半俯了身自上而下地看着她那快汪出水的眸子,低声说:“还不承认是勾引我?”

叶凝欢扭来扭去想伸手去抱他,身体酸痒感觉极速升腾翻滚。样子太撩人。楚灏忍着飞蹿的急火死死盯着她看,控制住她的胳膊腿,只让她在有限的范围里舞动。

叶凝欢见他一副看艳舞的德行,迷糊的意识有些回归,急了:“你、你给我吃了什么药?”

明明是想质问的,出口的声音却更像是娇呻,透着媚骨的酥软。楚灏笑了,笑得特别妖,固执地要得到答案:“说,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叶凝欢快气炸了,身体也快爆炸了,火势飞蹿,直将身体化成水。他在她眼中鲜亮诱人,仿佛集聚天下最艳的颜色。她哑着嗓子,像是要哭又像呻吟:“是!”

她猛一探头,像是无处泄愤般,狠狠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楚灏闷哼一声,再也忍不了了。意识轰的一声全线崩溃,叶凝欢像快溺死的人捞到了浮木。她紧紧抱他,恨不得把自己碾碎了塞进他的骨头缝里去。

细风推开窗,细细的桂花瓣送了进来,纷纷扬扬,像落了一地的星。

晚上,楚灏没事人一样坐在厅里吃饭,下巴上的一圈牙印极其明显,脖子上还有一块块的红莓印,众丫头纷纷将惊悚的目光投向叶凝欢。

叶凝欢头快垂到胸口,数次压下掀桌的冲动。一碗药下肚,她意识全无,将流芳阁配亭折腾得一团狼藉。叶凝欢回过神来的时候快吓死过去,当即封亭绝不允许任何人进去看,但他还甩着满脸证据啊。傍晚的时候还被冯涛叫出去晃了一圈,她都不敢打听外头见了他这个德行是什么反应!

现在连她身边的四大金刚都在无声地指责她,害得她一肚子委屈没地方说。

楚灏瞥她一眼,用筷子敲她的碗边:“吃饭,低头找什么呢?”

叶凝欢怒视,楚灏一脸无辜:“我又不是饭,看我干什么?”

想了想补充:“对了,那补汤要按时喝,不能停。”

忍无可忍,叶凝欢拍案而起:“不喝!”

四大金刚一见要家变,腿脚利索地领人迅速退出,为两人让出战场。楚灏无视她,没人伺候就自给自足,拿了茶漱口,拿帕子擦手,动作优雅流畅好不潇洒。接着又溜达着去书架边上找书。

叶凝欢怒火冲天,追在他屁股后面扮母夜叉:“那不是坐胎药,究竟掺什么东西了?你把常世友叫来,我要当面问清楚。”

楚灏翻翻书,又换了一本,转身居高临下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说:“是正越送来的好药,对你有好处。所以,不——许——停!”

“那东西我喝完了难受,而且…”

“忍着。”楚灏干脆利索扔了两个字,拎着书就往外走。

“你站住,我没说完呢。”叶凝欢追上去,楚灏突然停住转身,她刹不住脚一头撞进他怀里,楚灏笑眯眯地捏了她的下巴:“我想去流芳阁泡泡,娘子可愿作陪?”

他一提“流芳阁”叶凝欢就脸绿,不及她发作,他抄起她的腰,大步往外走,随手把书也扔了:“娘子一起去,就不用看书解闷了。”

叶凝欢快背过气去,觉得拳头都是砸在棉花上半点也无用。楚正越究竟给的什么破药啊?楚灏求子成狂,不管什么招都胡乱用,再这样下去真的要被他整死!

楚灏食髓知味,每隔两三天尽心督促叶凝欢喝补汤,叶凝欢每隔两三日即化身为兽,自此有王妃不时变身之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至了十一月众人又开始忙碌起来。十一月初三是叶凝欢的生辰,二十六是楚灏的生辰。今年楚灏没出门,王府整月都极热闹。不仅东临各郡的贺礼络绎,临近的卢松、北海以及南丰都遣使来贺。

叶凝欢十九岁,虽不是整生日。楚灏仍给她大办了一场,直把去年在外仓促的皆尽补足。打从十月底开宴,至生日当天,楚灏带着她去原都的名胜辉盛湖玩了一日,晚上又大开夜宴,还送了她一套六件的嵌纱叠裾舞衣。是由星平最近研制出来的香晶纱所制,叶凝欢有幸成为第一个享用的人。

舞衣是按着花开四季的图样做的,质料浸香,无风且翩翩,至舞动之时更如繁花开落,极其艳丽。

叶凝欢很喜欢舞蹈,且有天赋。只是这技艺被世人鄙视,叶凝欢怕影响楚灏,自从跟了楚灏以后就没敢大动,只在没人的时候过干瘾。楚灏是知道她这点的,年初返回原都经过星平时,找了能工巧匠开工数月,用最新的料子给她做了一套。

叶凝欢特别开心,穿着在房里美了半天。还想着在房里给他起一段,不想晚上被灌了一碗补汤。叶凝欢化身为兽,为楚灏跳了艳舞,楚灏比她更开心。

至二十六,楚灏的生辰也到了,而朝廷也借着这个由头派了使臣过来。

叶凝欢的生日,大家只消讨王妃欢心就够了,楚灏想带着叶凝欢去玩也可以。但楚灏是藩王,生辰宴就不免要与政治勾连得更紧密些。外藩遣使来贺需给体面,藩地重臣齐至,诸家诸族尚未与藩王有联,也正是铆足劲头拓展人脉稳固关系的时候。楚灏也必须要依照各家各族于藩地的重要程度一一给予相应的礼顾。

况且连皇上都派人来了,楚灏更得按君臣礼迎使款待。由此他的生日前后就成了流水过场的见面会,万头攒动,把王府闹得日夜无休。

叶凝欢给楚灏做了一双鞋,亲手绣的双雁携飞。楚灏大悦,又赏了一碗补汤给叶凝欢,叶凝欢辞赏未果,被强灌了。虽然生辰宴无趣,但当晚楚灏极其开心!

这段时间,楚灏在外应付忙得四脚朝天,叶凝欢则腾出手来收拾之前连番举宴的残局。但楚大爷就算应付着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也没忘记他的人生大事。

此时,叶凝欢坐在卧室的榻上,双眼发直地盯着面前的汤碗,真佩服啊!

连日开宴,朝廷都派人来了,他疲于奔命还不忘这事呢,一次都没落下过!常世友嘴严得很,威逼利诱就是不肯招出方子是什么,逼急了就把楚灏搬出来。没有药方,她不知如何应对。况且自从喝药以来,楚灏要她一应寒凉皆忌,夏天她连西瓜都没吃上,叶凝欢无计可施。

“皇上派人来,不是只为了给你道贺吧?”叶凝欢不想喝,找借口,“这两天都说了什么呀?你也不告诉告诉我?”

楚灏懒洋洋支着腿靠在她边上,假模假式拿本书在翻:“先把药喝了,我再告诉你。”

叶凝欢看着这破药就运气,强撑着嬉皮笑脸:“吃了快两个月了,觉得不管用。”

楚灏没有说话,事实胜于雄辩。她气色当真好多了,脸红扑扑的,而且没有去年畏寒。

吃这副汤剂前,原都这样热,叶凝欢还早早地把棉袄套上了。这一个月明显见冷,她也没再添衣,可见楚正越那些药材的确不错。常世友又根据药性添了些助欢情的,帮助热力揉散也是不错的。

当然,除了帮她驱寒促胎,楚灏还有一个小意思在里头。蚀骨延筋寒毒极猛,云栖蓝以内家手法调治,虽保住她的小命,却去不了独寒的根。之前多少烈阳的药补进去也都漏跑了,收效甚微。因为寒,她每每葵水来时腹痛如绞,炎夏时节也惧夜风。也是因为这样,叶凝欢虚得很,楚灏也不敢过分了。

楚灏不否认最初吸引他的,就是叶凝欢的身体。柔软无比舞姿撩人,给他从未有过的原始诱惑。

美女见多了有视觉疲劳,抱多了身体也麻木。兴致不是起不来,而是来得快也去得快,新鲜劲儿一过也就没意思了。所以,当叶凝欢能令他欲望贲张到忘情的时候,他会觉得有趣。

听起来很低俗,一点也不浪漫,但这是事实。

当时感情谈不上,就是欲望。能牵起他欲望的女人很多,但能让他的欲望如此喷薄甚至持续不断的,只有她一个。所以有趣,所以想留着。

那时他能下得去手,反正只管自己快活就好。随着感情越来越深,欲望也会同样加深,只是感情凌驾于欲望之上,他很自然地会将她的快乐放在他的快乐之上。

尽管他很希望她也能与他一起感受这种来自于身体本能的愉悦,但她承受不了,他就只能停在她觉得快乐的时候…然后,他就内伤了!

这近两个月带给他的感受,比最初的欲望开始的时候还要强烈。是那样的滚烫与热烈,和两年来的点点滴滴堆积揉在一起,仿佛都燃烧起来了,随他尽情释放,绚烂至极!

看着这样的她,仿佛灵魂都黏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他的贪心是越来越多了,只想与她这样下去,或静或动,或清浅或浓艳。四面八方,无不尽足!

是这副药搭建了桥梁,将那一点点缺憾都细细填补,实在太好了!想起来就开心,再多烦心事也不值一提。

叶凝欢哪知他在脑子里转这些,见他半晌不言声,以为被她坚决的态度打动了,端着药想泼进口盂里。楚灏眼神一转,飞快跳起来抢过来,直接抵到她的嘴边:“快喝。晚上我还有事呢,现在喝!”

叶凝欢眨巴着眼,偏开头:“说了没用了,不是可以不喝了吗?”

“谁说没用?谁说不喝?”他加重语气以示坚定,捏捏她的小骨头,“好多了,再喝一阵子就全好了,快喝。”

知道只消他不盯着就耍赖,次次不落地亲自监督,况且这种药他也不能不亲自监督。之前在她的垂死挣扎之下,他勉强退让将此药放在晚上喝,但眼下他不是事多么?其实相较之下,他更喜欢她白天喝。

叶凝欢扁嘴,知道赖不过去。之前连哺药的事他都干了,难保不会再干一次。眼下天光白日,若他再胡来,也只多添一段她的笑料出去。

长叹一口气,只得乖乖捧了碗,当着他的面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楚灏这才挑了眉毛,挥走侍众等她变身,歪在她边上说:“皇上问了正越的事,说这阵子正越催得紧,要我过去执礼。”

总归是侧妃,不能达到皇上大肆派人过去的要求。却又是四方王,不能太拂脸面。加上正越催得紧,这才借着楚灏过生日派人过来。反正占不到便宜,也不想显得太正式,好像把楚正越当个事。果然楚家的男人,没一个是省事的。

叶凝欢说:“宗室承认,天下方认北海王的侧妃是雅言。正越也是想早些给她这个名分,不然也不会总催朝廷办。”

这样看来,他们也过得不错。不然的话,正越也犯不着狂催朝廷,必然是想让雅言安心的。这样一想,她不由笑了笑:“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呢?再快也得过完年吧?”

楚灏看着她,戏笑:“不是我,是我们。”

他抚着她渐起艳色的脸,带出笑意:“凝欢,我去哪你都跟着。同样地,你去哪,我也跟着!”

“这不是一样的么?怎么…”

话还没说完,让他直接给翻了个个。

“凝欢,我想你呢。”

她半偏了头看他目如浓绘,心霎时跌进无尽的深处,只恨不得与他就此纠缠下去。她握住他撑在她腰腹间的手:“雁行,我也想你,一直的…”

楚灏带出笑容,俯下头来衔往她的嘴唇。

只有这样紧紧抱着她,他才不害怕。

使臣的话,并未全告诉叶凝欢。皇上是要他为正越执礼,也要他将叶凝欢送入宫中。

他去哪凝欢就要去哪,同样地,凝欢去哪他也要去哪。要把她嵌进骨头里去,飞天遁地,或生或死,总不分离!

叶凝欢睡在楚灏怀里成了一摊泥,力气消耗殆尽,连瑞娘领着人进来打扫战场她都无知无觉。以前她只消醒着,就算动弹不得也必定不肯让楚灏当即放人进来,之后还会抱着被子到处乱藏,竭力要把自己破烂的面皮再往回贴一点。

以前楚灏起了性不挑地方,她紧张太过也曾厥过去,基本上楚灏见她受不了就收手。但今日她是彻底被榨干了,厥过去还让他弄醒两回,最后真的是力竭而眠。

楚灏拿毯子裹着她,像抱了一个球。他穿着半旧的袍子歪在榻边出神,刚洗过澡头发还未干,半潮着披在身上。神情有些纵情之后的颓靡,眼睛却是黑漆漆的。

瑞娘捧了茶过来给他,说:“冯涛刚过来了,说北海的人来请见,说若无什么吩咐,他们准备回去复命。”

楚灏微微动了动:“先别走,我还有事。”

北藩的人为避耳目,十月底就来了。也没有住在使臣馆驿,而是散住在各大客栈里,因此东监行院的官员根本不知北藩也遣人来了。

瑞娘点头,看着他又问:“皇上只让殿下执礼,没说旁的?”

楚灏说:“宗堂的人年后便到。”

他抚了抚叶凝欢的头发,轻声又说:“王祥月前借给王祺递家书的机会,也给我捎了信儿。说他辞了虎骑营大将的职,基本上是出不得京了。淑妃又有孕,去年生了一女,这一个不知能不能解了圣忧。”

瑞娘有些感慨,淑妃深受皇宠,程家犹嫌不足,又送了个本家女儿入宫固宠。这个小程氏入宫后也颇得圣心,年初的时候封了昭华夫人。如今大小二程把持后宫,申后与王贵妃虽位高也莫可奈何。

申后母家早不济,永昌侯申国朗在时还好些。前几年申后的父亲一死,几个兄弟子侄忙着争家产在京里都成了笑话,如今就是靠祖上积荫在过日子。

王贵妃虽是太后侄女,也年过四十且亦是无出。王家后来也送过几个本家女儿,但进了宫没几日皇上就过了新鲜劲儿,与淑妃及昭华夫人不可同日而语。

当年皇上娶申氏为正,王家为侧。是因申氏母家势强,王家也要借其势相助。皇上能登上太子之位以至后来君临天下,申家功不可没。可惜的是申家子孙无继,成不了申后的膀臂。

而王家呢,典型的阳盛阴衰。王家一门三公可谓史上鲜有。不论嫡支旁支随便拎出来几个爷们都不是泛泛。但女人不顶事,到底与皇上不能亲上加亲。

皇上忌惮楚灏,不肯王家与楚灏联姻。以至现在程家渐起,王家也不得不退守以避锋芒。

瑞娘以为楚灏是替王家担忧,说:“护国公卸了虎骑营的任也好,坐享富贵也省得再让皇上忌惮。王家一门三公,且有太后在朝。殿下倒是不必操这份心的。”

太后的亲兄王英袭镇国公爵,太后堂弟王蔚封宁国公爵。而太后子侄辈的王祥亦于章合三年被封护国公,成就了一门三公之鼎盛。这样的根基皇上一时也动不了,况且王家人才济济,皇上的确也要用。

如今王英与王蔚都年迈,基本上不与朝臣往来。王祥虽位高权重且年富力强,也算是精明懂进退的。纵然女人们除了太后之外再难寻英雌,但男人们撑得住场才是更重要的。

“我担心的并非王家势衰,而是…”楚灏说,低头看那累惨了也睡傻的小脸。

楚灏抚了抚叶凝欢的头,让她睡得更舒服些,这才缓缓说:“太后五月千秋,皇上说,太后想见凝欢,要她入京。”

瑞娘微抽了口冷气,霎时明白过来,喃喃道:“让王妃入宫?这…这只是皇上的意思吧?是皇上想要王妃当人质吧?”

“你也希望只是皇上的意思吧?”楚灏低了头,那丝淡淡凄凉现在才露了出来。

瑞娘噤口不语,太后的确与殿下母子情深,太后不会眼睁睁看着楚灏自寻死路。淑妃有孕,这直接影响到的不仅仅是王家的未来,还有楚灏的未来。

眼下叶凝欢有没有身孕对于太后来说都太晚了,淑妃先有孕了,皇上一旦有了儿子,必定削藩护子。到时皇上连太后的脸面也顾不得了,根基不稳的楚灏必然首当其冲。楚灏现在这个老婆只会拖累他,让他落入皇上的股掌之中。

楚灏与太后情深,照样也得防着老娘下黑手。难怪他现在愁成这样,抱着人球不撒手了。年后宗堂的官要来,估计那个时候,也会派人来接叶凝欢,称病之类的招数,必然躲不过去的。

“到时我与王妃同往,有什么事也好照应。”瑞娘想了想道,“好歹也算服侍过太后一场,想来她老人家不至于不念…”

瑞娘话吐了一半却生生咽回去,因楚灏那有些凝重悠长的神情。她是个奴才,再念旧情太后也不会让她妨碍大局,显然,只由她当保镖楚灏是完全不能放心的。原本她心里还想了想陆霜凌,但想到之前楚灏还曾误会他与叶凝欢有私情,把他自己和叶凝欢都整了个死去活来,实在不忍心再提这个名字来让他闹心。

楚灏思索了片刻,低声道:“这阵子我会让她在家养养不见外客,寻个合适的人给她当替身。待找来了,你教教规矩以便这几个月充场面。”

瑞娘听呆了:“替…替身?”

楚灏看着她道:“我得让凝欢先行一步,待我替正越执完礼与她一道往京里去。反正执完礼,也是要回京复命的。皇上太后有什么话,只管与我交代就是了。”

瑞娘有些不解:“这样纵可保路上无事,但上京之后要如何呢?况且殿下带着王妃返京,随殿下同行的臣工可要…”

楚灏垂头看着叶凝欢的睡颜,笑了,手指细抚着她的眉眼,轻声道:“无妨,我心里有数。”

瑞娘微吐了口气,没再问下去。是啊,他不会胡来,总是有数的。

第十二章 北海

北地大雪纷飞,白茫茫霜晶天地。

乌巢山以北,邙涯岭以南,巍峨重山包裹的广袤之地,名为北海!

层峰叠嶂,为这里营造天然宝藏。严凛风霜,育养这里剽悍人民。

又到了二月,虽是立春早过,北都沂府依旧飞雪连天,一幅隆冬之景。这几天楚正越没出门,一直在王府处理公务。

吃罢了午饭,沈雅言逮了个闲时,拿着些茶点往外书房去看他。

外书房位于王府外宅中路东侧,名居春馆,主建筑就是这幢外书房。建如高殿,石柱拱托,雕梁垂檐。内里黑方玉石铺地,铺翻毛暗花厚毯。三面皆是嵌贴壁书架,足有两三层楼高,设拱阶以及中通廊方便取阅。

房内空荡没什么家具,只在书房中央设乌木大案,后有日常卷宗架。东偏厅侧有临窗大榻以及大躺椅供楚正越平时休息,西侧摆的是楚正越日常用的兵刃。虽至了春,但北海严冷,地龙要烧到三月底方停,里面十分暖和。

沈雅言将奴仆留在外面候着,自己悄悄拿了东西进去。书房内一团宁静,她瞥到屏后露出的一抹青影,甜笑不自觉地浮了上来。

楚正越穿着半新不旧的家常袍子,躺在虎皮垫子大躺椅上安然而眠。沈雅言悄悄放了食盒,往香炉里添了几块香片,复又拿了毯子给他盖,却被他平静恬然的神情吸引了。

楚正越生了副好皮相,睫毛又浓又密,皮肤好得连沈雅言都羡慕。北海这样冷,风利得跟刀似的。沈雅言若一日不好生保养那糙皮皱纹什么的都要冒头,他整日东奔西跑日晒雨淋的不讲究,却一点没事,看着比小姑娘都娇嫩,偏偏又耐得住他这么摧残。

想到他当年把脸划得跟棋盘似的,现在一点痕迹都看不出。

单看外表,只觉他温和又妩媚,其实他骨子里有些阴郁,还有些喜怒无常。不过他暴虐凶残的一面不会在沈雅言面前展现,丝毫不影响她对他的高评价。

沈雅言不忍心叫他,拖了个小凳坐在他边上,托着腮帮子欣赏美人入眠,很是自得其乐。

自去年二月返回北海境至今,楚正越脚不沾地忙了整年。满打满算,在家的日子也不到两个月。最久的一次是五月,沈雅言以侧妃礼入府,他在家待了半个月。之后就是八月中秋,楚正越在家待了十天,余的时间都是零零碎碎的。楚正越比沈雅言还小半岁,九月二十五的生辰,他都没顾上在家庆贺,督军的时候在外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