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赤脚下~床。

到两个孩子的房间看了一下,小家伙们还在呼呼大睡。

她笑了笑,眼睫上还挂着泪珠。

有一件事突然很想做。

走进书房,她打开电脑,进了邮箱,点开那封来自西恩富戈斯的信。

遥远的地方,亲切的朋友,那个粗犷爽朗的汉子卡蒙。他一直邀请他们到古巴那个小城去。

这么多年,因为他的工作,一直没有成行。

这个圣诞以后,也许,一家四口会到那边小住些日子。

前提是,她的体检报告,情况良好。

卡蒙的信里,还贴了个音乐文件。

Yo~te~amo

不是新歌了,她却很喜欢。

上网把歌词找了,又打印出来。

推开椅子,跑下楼。

含义

她慢慢走过去,在背后环上他的腰,力道有点猛,企图吓他一跳。

他没停下手上的活,只是轻声道:“怎么不多睡一下,来这里捣乱。”

“你怎么不害怕啊?”

“那你走路怎么不小声点儿?”

“…”

“你怎么不装作害怕?”

“…”

“小白。”

“嗯。”

“我们过阵子不是要到古巴那个城市去么?”

“所以?”

“古巴的官方语是什么啊?”

“路悠言,据说你当年念的是外语。”

“我修英语,为了保护英语的纯~洁~性,我对其他的不管,当然母语除外。”

“听说你还修过日语,也丢了?”

“当然丢了,考完试还要它来做什么用?”

“敢情你还一清教徒。”

“顾夜白,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啊,问你一个问题,你反问我N个来着?”

“你又想打什么主意。”

“顾夜白!”

“西班牙语。”

“嗯,因为古巴曾经是西班牙的殖民地,顾社长,恭喜你答对了。”她欣喜地踮脚在他颈项上吻了一下。

“…”

良久,男人微叹,“所以?”

“可是,我不会西班牙语,据说那是世界上难学的语言之一。”

“然后?”

“我是你老婆呀,去到那边,一句话也不会说,丢人对不对?”

“还有?”

“意思就是你会,你是不是应该教我一点儿?”

“意思就是在客人还有几个小时就来到的紧迫时间里,顾太太要学一点西班牙语,对吗?”

她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卡蒙之前来信不是还给我们捎了首歌么,我也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你先跟我说说是什么意思嘛,不然这多不好意思。”

“顾太太,你还真有意思。”

“好嘛好嘛,你看我歌词也打出来了。”

瞟了一眼女人递过来的纸,顾夜白嘴角上扬。

“就是——”

“就是什么?”

他的妻子一脸兴奋,索性把小脸也凑到他的脸下,幸亏他的刀子收得快。

“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顾夜白,我恨你。”女人把纸收回,转~身就走。

“言。”

“你说,你说。”悠言又喜孜孜地转~身~。

“Google一下也行。”

“顾夜白,有生之年,老子和你卯上了。”门外,妻子的声音急败坏。

他浅浅笑开,往盘子的火鸡放了些佐料,又去准备其他东西。

他的妻没有再来捣乱。

******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女儿的声音从厅上传来,“不给糖就捣乱。”

不禁莞尔。

“顾一一,现在是过圣诞,不是万圣节,拜托你能不能照顾一下节日说话?”Frankie大笑。

“鬼子叔叔,你不能指望一个六岁的小孩懂这么多。”顾一一嚷道。

“一一,叔叔给你带了糖果。”

唐璜来了,顾夜白轻轻一笑。

“我的天,阿***,你看这丫头的牙,不能再给她吃了。”林子晏低吼。

“小冷啊,你怎么抢了一一的糖?”

“外公,我家严禁吃糖。”

“小林子哥哥,你帮我把糖要回来嘛。”

“一一,那你要给我家海涛做新娘子么?”Susan笑道。

“小冷,干脆你和海涛决斗吧,输的那个就当做善事把一一扛回去,哎,老板你干吗打我?这小妞都胖得快成猪了!啊,顾一一,你咬我——”

厅上脚步声,笑声热闹。

他扬眉走了出来。

******

人都到齐了。

章磊抱着一一朝他点点头。

“都一块来了?”他笑。

“这样才叫热闹!”龙力冲他就是一拳。

他格了回去,又朝路泓易和夏教授夫妇道:“爸,老师,师母,要到外面的花园坐坐吗?”

几人微笑点头,路泓易道,“言呢?”

“她昨晚很晚才睡,就让她多睡了会儿。我现在去就叫她,她知道您来了,一定很高兴。”

辰意農朝龙力一笑,“看看我师傅是怎么对待师母的,学习一下,沙猪。”

“你这女人有毛病。”

“大家当在自己家里就行了。”顾一一突然吼道。

“这孩子真乖巧。”Linda爱怜地将她从章磊手上抱过。

“一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雨冷淡淡问。

“那我爹地就不用招呼你们啊,不然他很辛苦的。”

众人一愣,又望向雨冷。

雨冷翻翻白眼,一副“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大家便都忍不住笑开了。他却看了林海涛一眼,安静的男孩正微笑凝向一一。

顾夜白轻笑:“一一和哥哥帮爹地招呼客人好吗?”

“Yes,爹地。”

“我们去帮忙做午餐吧,不能只来捣乱。”小雯朝许晴,Susan等人招呼道。

Susan笑道:“顾夜白,快去把你家那只猪揪出来。”

顾夜白颔首,经过许晴身~边时,许晴轻声说:“你和她都很幸福,真好。”

“谢谢。”

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点点头,便返~身上楼。

按说,厅里热闹,她睡着了也该被吵醒才是。难道还为刚才的事赌气?他失笑,推开了卧室的门。

我爱你(大结局)

床上,没有人。

他微微皱了眉,往书房走去。

有悠扬的音乐传来,轻轻的,似乎不忍心惊扰了谁的美梦。

他嘴角不觉抹过浅笑。

Yo~te~amo

拧开门把,进了去。

她蜷在桌上睡着,音乐从电脑里袅袅流泻出来。

他走到她身~旁,脚下踩着了什么东西。

拾起一看,却是那张印满歌词的纸,嘴角的笑不觉又深了几分。

书桌背后,是明亮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澄蓝的天,阳光和融映着花园里的喧闹,还有每个人的笑靥。

“言。”

他轻轻唤了她一声。

一头长发柔柔披散了,她把脸压在臂上,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他想,她大概正在做着什么好梦,不然不会连那片欢快的笑声也置之不理。

拍了拍她的发,“言,起来了,大家都在等你。”

瘦瘦的身~子纹丝不动。

有什么在他心里砸下,把所有感觉碾碎成空洞。

伸出的手,也是颤抖的。

咬牙,探到她的鼻子下。

很久,忘记了动作。

闭上眼睛。

那年雾霭一般的雨天在脑里清晰起来。

“同学,你要去哪里?我们一起走吧。”

告诉我,那个时候你是这样说的吗?微微低着头,倾斜了的伞,拢在谁的头上,又湿了谁的衣服。

然后,这一走,就走过两年的快乐,四年的痛苦和思念,还有六年的平凡和幸福。

然后呢。

你累了,不能再陪我走下去了是吗。

“小白,有人说,心脏有记忆功能,如果我以后变心了,你怎么办?”

别人说,你就真的相信了。在换心手术前,你把谁的名字写满了一张张的纸,然后又悄悄扔掉。

有一回,你说,你配不上我。

其实,是顾夜白配不上你。你爱一个人,你宁愿放手,情愿一个人痛苦;我爱一个人,我一定要拥有,情愿两个人折磨。

你常跟你最好的朋友说,顾夜白对你很好很好。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人做选择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对你好,到最后,其实愉悦的是我。

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每年生日会做提拉米苏给我吃。也不会再有一个人,甚至在不知道我是不是在里面的情况下,就毫不犹豫跑进大火里去两次。

“顾夜白,有生之年,我和卯上了。”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的快乐还可以这样简单,可是我最终也没有跟你解释那首歌的意思。

顾夜白的骄傲,真该死。

他笑了笑,半跪在地上,把那具身~体揽进怀中,紧攥在掌心的是那张微微皱了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