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侍妾文氏苦苦哀求:“郡王饶命啊,奴婢就这么一个弟弟,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叫奴婢可怎么活啊,您看在奴婢从小服侍您的份上,饶了他吧。”

地上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文泽连哀嚎的声音也发不出了,只是闷哼着,一旁潘敬生垂手恭敬站着,似是没有看到这一幕似的。

诚郡王怒道:“好好地,都是被他坏了事,我要这么个丧门星做什么,如今满京城都在说我恃强凌弱,指使手下杀死朝廷大臣。”

文氏哭道:“泽儿也是一心为了郡王啊,他听着外头的闲话难听,知道那个小厮的话对郡王不利,这才起了歪念,求郡王看在他也是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他吧。”

诚郡王气闷,一时间整个厅里只有文氏的抽泣声,侍卫大步进来回话:“定国公世子求见郡王。”诚郡王眉毛一挑:“叫他到书房去。”说着大踏步离了花厅。

程怀玉很少来郡王府,很是新奇的打量着书房的摆设,诚郡王调笑道:“你也是见过好东西的,怎么到了我这儿跟个乡下来的,你们程家还没有这些?”

程怀玉笑起来:“就是有也没有你这儿的好,我这次来可是和你说正事呢,我爹说,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偏偏让那个小二死了,这不是留人话柄么,你也太不小心了。”

提起这事诚郡王额角青筋直跳,怒道:“还不是文泽那个混账,本王供他吃喝读书,他倒只会给我添乱。”程怀玉摆手道:“如今最重要的是该怎么应对,这些事以后再提,对了,你大约还不知道,显国公府的姻亲赵家大少爷赵德清的岳父,就是前几个月死了的连翰林,听说也和这件事有关系。”

诚郡王忙道:“你细细的说说。”程怀玉道:“吴开辅和连翰林都是翰林,品阶相同,素日值班又是搭档惯了的,关系很好,我只打听到连翰林死前的那次去宫里值夜,也就是七月二十九那天,吴开辅也在,两个人不知怎么回事,第二日出宫神色就有些不对,接着连翰林就闹出了一桩事,硬要说自己的女儿和什么人有私情,把女儿从赵家带了回来,当时赵家闹得可厉害了,结果没两天连翰林就自缢了,吴开辅知道连翰林死后就越发的不对劲,经常找你们府里的潘敬生喝酒,一喝就是大半夜,如今也死了,真是蹊跷。”

诚郡王神色不定,有些古怪,半天才道:“你知道么,赵家隔壁的院子就是皇叔的别院,皇叔十天倒有四五天住在哪儿,听说和赵家的关系也很好。”

程怀玉吓了一跳,迟疑道:“你不会是以为…”诚郡王几不可见的点点头:“皇叔最爱种花养草,听说在那儿弄了个花房,专门派了人伺候着,皇叔的宅子多了,让他这么上心的可没有几个。”

程怀玉点头道:“既这么说,定是连翰林和吴开辅知道了什么事,连翰林自己害怕自缢了,吴开辅却想套出点什么来,也落得个这个下场,这么说起来,吴开辅的死真的和你有关系?”

诚郡王眸色一暗:“要不是你来说,我压根不知道还有这件事,我就算动手,也不至于用这么明显的法子。”程怀玉好奇道:“那吴开辅究竟为了什么和潘景生吵起来的?”

诚郡王有些尴尬,道:“潘敬生的女儿自幼许给了吴开辅的儿子,潘敬生疼爱女儿,就养在府里,可是我前两天喝醉了酒,就…潘敬生要把这门亲事退了,吴开辅便说潘敬生攀龙附凤。”

程怀玉愣住了,半天才哈哈大笑起来,诚郡王有些狼狈,转开了话题:“听说连夫人带着儿子儿媳回了老家,你说要不要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程怀玉赶忙摇头:“咱们能查出来的事,显国公也查得出来,他和赵家是姻亲,连家既然主动回了老家,就表示了态度不会参与其中,咱们索性卖个好,压下去不提,我告诉你,招惹显国公可没你的好果子吃,他们家的大小姐嫁到了镇国公府,这才一年就把管家的权利紧紧握在手里,他们家的三姑娘你也见过,和沈墨关系最好,听说又和韩舟怎么有了牵扯,也不简单啊。”

诚郡王了然,沉思起来。ps:求推荐,求评价

正文 042.解密

陆宛君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死局,如果趁势答应这门婚事,那么之前自己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可若是拒绝这门亲事,势必要抬出一个理由来。

但是这个理由又是祖父一定不会接受的,所以她现在进退两难。陆宛君深深地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自己之前自负的美貌和聪慧,在一切大局之前是那么不堪一击。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她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靠人人会跑,只有靠自己,才是最稳妥的,陆宛君开始想如何只靠自己的力量推掉这门婚事,顺利入宫。

许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缘故,此时陆宛君的思维开阔了许多,也大胆了许多,她不确定皇上派来监视她的人是否还在,但她却可以试一试。

她想到了如今闹得如火如荼的吴开辅的案子,吴开辅的死之所以闹得这么大无非是牵扯到了皇亲国戚的缘故,如果草率结案,天下人便会以为皇亲国戚仗势欺人,这想必是皇上不愿意看到的,可若是真的把真相查出来,又不知道还要牵连多少人,皇上此时也很苦恼吧。

她提笔在临窗的书桌上用纸笺写了:大事化小,以理服人八个字,然后将关上的窗户打开,径自去睡觉。第二日,书桌上的那张纸犹在,上面的字却换成了:晓晴寒未起,霜叶满阶红这两句诗,陆宛君会心一笑,告诉二夫人明日想去金光寺上香。

金光寺的禅室一如既往的安静,黄莺穿着陆宛君的衣裳佯装是她躺在禅室休息,陆宛君却换上了小丫鬟的衣裳深入寺里的枫叶林。

已是深秋,残红满地,看着前阵子还挂在树上光鲜的火红的枫叶此时却落在地上,沾染了泥土,不由得叹息,这世上谁又能青春常驻,永享富贵呢,就如这花开花落,叶生叶落,是再自然不过的了,不由得一声长叹。

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没想到陆姑娘也有如此感怀的时候。”陆宛君回头,看到了一袭月白色袍子的皇上。

当今圣上乃是太后的嫡出长子,五岁得封太子,姓李名慕良,幼时受尽万千宠爱,但后来先皇的宠妃云妃娘娘生下了诚郡王李慕容,先皇便格外偏爱幼子,虽然不至于冷落了长子,但父子感情总不如以前好。

这好似走了太宗皇帝的老路,当时也是因为太后母族的坚持,皇上最终得登大宝。

当年,太宗皇帝二十岁的时候,先太后生下了先皇,四十岁的时候得了端王爷。

端王爷出生的时候,先皇已经成亲立妃,但子嗣艰难,一直到端王爷两岁的时候,太后才生下了当今皇上,因此皇上和端王爷虽为叔侄,却只相差了两岁,皇上对这位皇叔,敬重中也多了几分亲呢。

而诚郡王比皇上小了十四岁,今年二十,又是爱玩的性子,相比皇上,和端王爷走的更亲近。皇上今年三十四岁了,却还没有一个儿子。

皇后是定国公程家的嫡女,温良俭恭,很受皇上倚重,纵然进宫十余年无所出,皇上也并无怨言,如今皇上膝下只有贤妃所出的莞然公主和玉嫔所出的怡然公主。

陆宛君不慌不忙的行了跪拜礼,皇上含着笑,并未叫起,只是道:“你是何时知道朕的身份的?”陆宛君恭谨道:“臣女回家后将此事禀告祖父,并将皇上留下的玉扳指视之,祖父这才认出是皇上的贴身之物。”

李慕良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慧的女子,你先起来吧,不过你又是何时知道朕派人保护你的呢?”陆宛君有些惊讶:“保护?”李慕良笑道:“怎么,你以为朕派人在你身边是要监视你么?”

陆宛君笑道:“说实话,臣女真是这么想的。”李慕良道:“你救了朕的性命,自然也得罪了一些人,纵然你是陆家的千金,那些人想要你的命也是轻而易举,你可知道,要不是朕派人日夜保护你,你早就死了。”陆宛君再次行礼:“臣女多谢皇上救命之恩。”

李慕良道:“你也别多礼了,我只是想知道你对吴开辅一案的看法,若是能帮朕解决了这个难题,朕重重有赏。”

陆宛君应了,这才起身道:“皇上,臣女猜您现在心中一定很为难,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却不能说,只能粉饰太平,却又找不到好的借口,若是把诚郡王推在前头,皇亲国戚,谋害朝臣,不仅大臣们心中不满,只怕**之中云太妃也会不依,可若是草草结案,又有替诚郡王遮掩之嫌,名声更不好听,皇上一定是左右为难。”

李慕良的眼光如同锐箭:“你说真相?真是可笑,朕尚且不知道什么是真相,你又如何知道呢?”

陆宛君抿着嘴笑起来,容光更艳:“吴开辅是翰林院的翰林,平日里与书打交道,能得罪谁呢?纵然是和人有了口角,也不过是秀才吵架罢了,又有谁会一心置他于死地呢?由此可见,吴开辅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虽然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却也猜得出这个秘密和诚郡王有关,潘敬生是诚郡王府的长史,女儿又新被诚郡王收了房做了妾,潘敬生一定是一心维护诚郡王的,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吴开辅灭口维护诚郡王的利益。”

李慕良一时听住了,不禁点头:“如今大理寺的官员也多是如此猜测。”

陆宛君笑道:“可是自相矛盾的是,潘敬生和吴开辅又是好友,两个人甚至结下了儿女亲家,潘敬生只要将吴开辅拉拢过去,岂不比灭口更好?而且,潘敬生原本要把女儿嫁去吴家,如今又给诚郡王做了小妾,对于吴开辅这个好友定然十分内疚,就算吴开辅出言不逊,多半也会忍耐,又怎么会出手杀人呢。”

李慕良道:“你说的这件事我也知道了,是诚郡王太鲁莽了。”

陆宛君却摇头道:“这件事不会是诚郡王做的,诚郡王身份贵重,看重一个幕僚的女儿又是什么大事?只怕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就是吴开辅也不会为了这件事恼怒,难道为了一个儿媳妇要得罪诚郡王么?吴开辅可没这么傻,那么这个杀人凶手就值得商榷了,他知道吴开辅对于诚郡王的威胁,也是为了维护诚郡王的利益或者出于其他的缘由,将吴开辅杀死,对了,皇上也许已经知道了,两个月前连翰林自缢而亡,吴开辅和连翰林是好友,臣女猜测连翰林肯定也和这件事有关系,只是不等那凶手动手灭口,连翰林便知趣的自尽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那人想必也怕引人注目,这才等两个月后才动手杀了吴开辅。”

李慕良目光炯炯:“这是你的猜测,你可有证据?”

陆宛君道:“祖父告诉我,世间的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回想起我初见皇上,便是有人追杀皇上,稍后那个小小的庆云寺就来了端王爷,端王爷是皇上的叔叔,臣女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要是端王爷想取皇上而代之,想必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端王爷却一直安分守己,臣女猜测,那次端王爷去庆云寺,便是营救皇上的,只是臣女横插一手,这才无功而返,接下来,又发生了连翰林自缢的事情,那个时候,想必阴谋已经发生,皇上也无力回天了吧,于是,端王爷出于某种目的,要把知晓内情的吴开辅和连翰林灭口,连翰林自尽,便只剩下了吴开辅,因此臣女猜想,吴开辅的事情定是端王爷所为,端王爷是皇上的叔叔,也是诚郡王的叔叔,定是为了皇上和诚郡王,才不得已做这个恶人。”

李慕良击掌笑道:“你还真是聪明,不错,吴开辅的死确是皇叔派人做的,只不过出了岔子,牵扯到了诚郡王罢了。”随即声音一低:“你知不知道凭你知道了这些事情,朕就能杀了你。”

正文 043.剖心

陆宛君并没有害怕,只是微笑着摇摇头:“皇上不是是非不分之人,我今天既然敢独自前来,就早已将性命置之度外。”李慕良笑道:“你年纪轻轻,为什么不怕死?”

陆宛君不禁苦笑:“谁都会怕死,我只怕死的不值罢了。”李慕良道:“那依你说,你觉得这件事怎么处置才好?”陆宛君摇头:“臣女并非善于决断之人,这件事还要皇上做主才是。”

李慕良看了陆宛君两眼,笑道:“朕每看你一眼,总能从你身上发现出彩之处,听说陆万林把你许给了裴家的裴镜?”李慕良的语气有些轻佻,陆宛君的脸瞬间红了,道:“祖父是有这个意思。”

李慕良离陆宛君更近了些:“若是朕想让你进宫,你会答应么?”陆宛君慢慢后退一步,不动声色道:“那要看皇上给我什么样的位置。”

李慕良眉毛一挑,道:“刚进宫的人都是从贵人开始做起的,你难道还不满么?”陆宛君笑道:“如果皇上不给我妃子的位置,我是不会进宫的。”

李慕良大笑起来:“你的口气还真大,罢了罢了,我宫里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又问陆宛君要什么赏赐。陆宛君郑重的跪下道:“臣女请皇上永不要褫夺显国公府的爵位。”

李慕良有些惊讶,可随即反应过来:“是因为无子的缘故么?如今的显国公世子正直壮年,说不定日后还有子嗣呢,你也太心急了。”

陆宛君摇头:“晚辈不好议论长辈的事情,但若是真的子嗣无忧,祖父早就多多的给二叔纳妾了,如今二叔房里只有年轻时纳的两位姬妾,具无所出,便可见一斑了,祖父虽然嘴上说没有缘分不可强求,但心里每每为此事伤心,臣女深受祖父大恩,实在不忍心祖父晚年还要如此凄凉。”

李慕良再次扶起了陆宛君,道:“这件事朕也曾和陆爱卿商量过,要想有香火继承,唯一的法子是以陆家旁支的子嗣入嗣,可陆爱卿又说陆家旁支早就离的远了,不轻易走动,又怕因为这事闹得不安生,便拒绝了,陆爱卿于社稷有功,若有法子,朕也不想看着显国公府夺爵。”

陆宛君欣喜道:“那皇上是答应了?若有法子可保陆家香火,皇上便不会夺爵?”李慕良轻轻点头,却叫陆宛君无限欣喜,只觉得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顿时觉得轻松起来。

李慕良看着眼前的如花笑靥,眸色渐渐暗了下来:“我知道你一直想进宫,你进宫也是为了陆家的事吧。”

陆宛君有些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什么都瞒不过皇上,臣女是陆家的庶女,可上至祖父,叔叔婶子,下至姐妹,从未因为我是庶出而有所轻视,臣女心内感激,只愿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臣女无能,只能凭借这副容貌给陆家一个依靠罢了。”

李慕良笑起来:“原来是这样,既如此,我既答应了你的条件,你也不用进宫了,好好地寻个人家嫁了就是。”陆宛君却再次摇头:“若不是为了陆家不得已要进宫,臣女的打算是终身不嫁,侍奉祖父左右的。”

李慕良更是惊讶,陆宛君道:“陆家的事想必皇上也有所耳闻,我二叔性情和善却缺少杀伐决断,难成大器,二婶又是妇道人家,性子温和,大姐虽嫁到镇国公府为宗妇,却也是前有狼后有虎,自顾不暇,余下的便是两个年幼的妹妹,她们还未出嫁,在家也可帮衬一二,若是出嫁了,陆家纵然不被夺爵,也要慢慢衰败,臣女纵然不才,可也愿意留守家中,略尽绵力,奉养祖父,维持陆家的体面,总不能叫我的姐妹从陆家出嫁,却也因陆家抬不起头来。”

李慕良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敬佩,感慨道:“你一个小小的姑娘居然如此舍己为人,顾全大局,朕也自愧不如啊。”于是,也答应帮忙想法子推了陆家和裴家的亲事。

陆宛君本想借此次博得皇上的主意,却没想到一劳永逸的解决了这个问题,顿时轻松起来,高高兴兴地回了陆家。没过两天,吴开辅的案子便正式审理。

无论事实如何,大理寺将吴开辅的死推到了文泽身上,只说潘敬生的女儿成为诚郡王的妾侍,很受宠爱,文泽的姐姐文氏便落了下风,文泽为了替姐姐出气,知道了潘敬生先前和吴开辅结亲的消息,便故意讥讽吴开辅,想引得二人反目,激怒诚郡王,从而冷落潘敬生的女儿,只可惜吴开辅不上当,文泽便动了杀机,最后嫁祸给了潘敬生。

最终,一场宫闱斗争的阴谋以内宅妇人的争宠落幕,难免令人唏嘘,不管真假,总归是有了交代,文泽因杀人罪褫夺功名,择日问斩,吴明等人虽然闹事,但也是为了孝道,顾赦免了过失。

沈墨来找陆宝菱,说起这件事,陆宝菱瞪大了眼睛,很是惊讶:“我可不信是文泽杀死的吴开辅,他一个在国子监读书的学子,怎么敢谋杀朝中大臣。”

沈墨笑道:“连你都看出来了,只可惜,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既然这么说,不是真相也变成了真相,你还能驳了皇上不成?”陆宝菱叹道:“只可惜了那个文泽。”

沈墨道:“听说文泽被带走之后,文泽的姐姐文氏也随之被诚郡王杖杀了,啧啧,可真是狠心哪。”陆宝菱不禁皱眉:“怪不得说男人无情,为了权势什么都做得出来。”沈墨不禁一愣,沉默下来。

随着天气越冷,陆家和裴家的婚事也渐渐上了正轨,可是刚入十一月份,宫里下来的一道旨意就让这一切失去了意义,圣旨上说太后染恙,需要一个和太后八字相合的未婚女子去佛寺清修一年,才可免了太后的灾厄,最终由钦天监算出来的人选就是陆宛君。

一时间,整个陆家都被这件事给打懵了,陆万林立刻进了宫询问情况,却反被皇上殷殷恳求。百善孝为先,就是陆万林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答应,皇上封了陆宛君为孝静真人,命她在皇寺大恩寺清修一年。

因为这样,和裴家的婚事也只好不了了之——要为太后清修一年,定是不能成亲,也是有缘无分,裴太爷很是不甘心,亲自来陆家拉着陆万林说诚心想和陆家结亲,二姑娘不成,三姑娘也一样,要求娶陆宝菱,被陆万林一口回绝了。

宝菱是他最疼爱的孙女,最起码也要等到十六七岁才说亲事呢,哪里舍得这么早就嫁了,裴太爷只得怏怏而去。

因为定了十一月十九的日子入寺,二夫人忙着给陆宛君收拾行李,嘱咐李妈妈:“既然是去寺里清修,太华贵的衣裳首饰就不要准备了,天又冷,又不在家里,多准备几件棉袄,要厚厚的,还有皮裘和斗篷,也都用最好的料子,至于日常用的碳,手炉,被褥也都细细的打点。”李妈妈笑着应了,自去准备。

陆宝菱和陆如玉则在陆宛君屋里依依不舍,陆如玉道:“陈家要宴请,大姐姐抽不出空来看你,可也叫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大恩寺虽是皇寺,可规矩最严,听说里面的住持僧人也都是捧高踩低的,二姐姐可千万要小心。”

陆宛君笑道:“我是去替太后祈福,谁敢小瞧我呢?你们不用担心了,又不是见不到,逢初一十五,你们也可以去看我啊。”看着两个妹妹难过的样子,陆宛君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可她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又怎么能放弃呢。

十一月十九,陆宛君去了大恩寺,家里顿时好像嫁出去一个闺女搬,更是冷清,陆如玉整日跑来和陆宝菱作伴,两个人一起跟着李先生念书,倒是稍解了离别之思。

**************

ps:这一章写的很不顺利,不过好歹把这件事交代过去了,希望接下来柳暗花明,不再卡文。

正文 044.相识

沈白和孔若芳的婚事最终定了下来,来年三月份就要成亲了,定亲那天,陆宝菱和陆如玉都去了沈家,陆如玉和几个好姐妹说起话,陆宝菱不经常和这些人走动,就只在旁边听着。

听她们说起内阁首辅徐宗政大人的孙子徐广庭,这个徐广庭可谓是个异类,在徐家虽然排行第三,却是唯一的嫡子,很受宠爱,不爱读书,却喜好刀剑,自幼便请了先生教导功夫,十岁便被送到军营去摔打。

十三岁的时候和人打架打死了人,那时候徐宗政还只是吏部尚书,费劲心思把徐广庭送到了江南晋安书院读书,可徐广庭混惯了军营,自然不喜欢学堂的氛围,没过去几天就和学堂里的人闹矛盾,打架。

正直西南土匪横行,他闷声不吭的去了西南说要帮忙剿匪,把徐宗政气的半死,亲自前去把人抓了回来,狠狠教训了一顿,两年后才又重新送回晋安书院,这一待就是五年。

如今,徐广庭也有二十岁了,却没有成家立业,与之前的荒唐不无关系,这也是,纵然是首辅的嫡孙,可就这么个闹腾法,以后也难安下心来过日子,把女儿嫁过去说不定也是受罪。

话虽这么说,可据传言,徐广庭长相很是英俊,风度翩翩,实在很是让人心动,几位大家闺秀虽然嘴里说着徐广庭做的事情如何的荒唐,可眼睛里满是少女怀春的心思。

王姑娘道:“听说徐广庭和沈二少爷是好朋友,不知道沈二少爷定亲他会不会来。”众人顿时静默下来,有沉不住气的小丫头已经探着身子想往外瞧了,可是谁都不好意思起这个头。

王姑娘怂恿陆宝菱:“宝菱去吧,你胆子大,见着人了回来给我们说说。”陆宝菱还未说话,陆如玉已经抢先道:“为什么叫我三姐去,你自己想看就自己去瞧,犯不着扯上别人。”

王姑娘顿时讪讪的,陆宝菱笑道:“且不说他会不会来,就是来了,也断不会进二门,我难道还堵在大门口见一个问一个,你们谁是徐广庭啊?”众人都笑起来。

进了十二月,年味越发的浓了,陆宝菱越发想念在大恩寺静修的陆宛君,便说要去看她,二夫人道:“那是替太后修行,最要紧的就是心诚,哪能轻易见人哪,等大年初一我叫人去寺里上香的时候瞧瞧就得了,要是实在想念,等过了年再想法子去。”二夫人说的也有道理,可估计这阵子陆宝菱闲极了,非要闹出点事来,就瞒着家里人偷偷去了大恩寺。

大恩寺是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为祭祀那些从龙有功的功臣而建的,寺里有凌烟阁,供奉着十二位为了辅佐太祖皇帝登基立下汗马功劳,可是又没来得及共享富贵的文臣武将。

而且大恩寺也有一个传说,相传太祖皇帝在未登基之前有一心爱的女子陪伴左右,可后来太祖皇帝为了拉拢权势,不得已封了重臣之女为后,那位女子便在伤心之下远走他乡。

太祖皇帝为了纪念那位女子,在大恩寺后山建了留仙别馆,还遍植桃花,只因那女子最爱的便是桃花,据说太祖皇帝去世前每年都会到留仙别馆住一阵子。

后来太祖皇帝去世,文宗继位,便将留仙别馆封了起来,以示尊敬,到如今有九十年了,留仙别馆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可凌烟阁却依旧享受供奉,受万人敬仰。

陆宛君静修居住的地方便在大恩寺的后厢房,靠近后山,取名观音院。陆宝菱换了男装,打算从后山偷偷溜进去,只可惜,还没出城门,就被沈家兄弟遇见个正着。

见陆宝菱要出城,沈墨便觉得奇怪:“你一个人要去哪儿?”陆宝菱看他们一身劲装,反倒好奇起来:“你们又是要去哪儿?”沈墨一拍身后的箭囊,笑道:“自然是去打猎。”陆宝菱顿时激动了:“带上我吧,带上我吧。”

沈白沈朱沈墨都笑了起来,此时另一匹马却从三人被人慢慢踱了出来:“我打猎可是从来不带女人的。”马上的人穿着藏青色的棉袍,金带玉冠,风流倜傥,这么说吧,原本在陆宝菱的认知里,长相最好看的便是陈毅宁了,可此人居然比陈毅宁还要好看几分。

陆宝菱心里便有了计较:“你就是徐广庭?”徐广庭眉毛一挑,道:“原来我在京城竟如此有名气,居然妇孺皆知啊。”沈朱大笑起来,将陆宝菱拉上了马:“这是显国公的孙女,行三,你可不要小瞧她,如今连韩舟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徐广庭拱手道:“原来是陆三小姐,有礼了。”陆宝菱穿着男装,便也拱了拱手,道:“好说好说,你们要去哪儿打猎呀,我也跟着去。”沈墨道:“你原本是要去哪儿啊?大过年的一个人。”

陆宝菱吐了吐舌头:“我想二姐姐,想去大恩寺来着。”沈白笑道:“幸亏遇到了我们,不然又叫你闯祸,如今天寒地冻的,大恩寺又远,还是改日再去吧,今儿随我们去打猎,说不定还能遇到熊呢。”

徐广庭慢悠悠道:“哎,我可说了的,打猎不带女人。”沈白笑道:“得了,你那些臭规矩约束别人去吧,这是我表妹,你难道叫我扔下她一个人不管?”

沈墨也道:“你别看宝菱是女孩子,她胆子大得很,不会拖后腿的。”见沈家兄弟说情,徐广庭便斜睨了一眼陆宝菱,似乎在估量她有没有说的那样厉害。

陆宝菱却是觉得是对她的挑衅,见两匹马离得近,猝不及防伸腿就是一脚,踹向了徐广庭,以徐广庭的身手,自然是下意识的躲避,可马却没有这么伶俐,纵然闪得快,徐广庭的衣摆上还是留下了一个清楚的鞋印。徐广庭不禁怒视陆宝菱,沈朱赶忙打圆场:“宝菱,你也太调皮了,怎么能动手。”

陆宝菱哼道:“听说你身手不错,可还是挨了我一脚哦。”徐广庭这样的人早就学会了收敛脾气,自然不会当众发作,可眼睛里已经聚集了怒火,也不再说什么,拍马绝尘而去。

沈白便唠叨陆宝菱:“你说你招惹他做什么,本就是一个二愣子,刚回来,正闲得慌,你又撞上去,可瞧着吧,和他对上了,你可没有好果子吃。”陆宝菱却不以为意,她得罪的人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此时天寒地冻,就是有猎物也多半藏在林子里过冬,虽然没有下雪,可骑着马进林子也很是费事,徐广庭自出了城就没怎么说话,此时一马当先走在前头,不一会就没了影儿。

沈墨和沈朱嘟囔着打了招呼也走远了,沈白索性下了马,坐在树下和陆宝菱闲聊起来。

这个时候没人,陆宝菱便把深藏内心的一个问题问了出来:“沈白哥哥,你觉得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沈白不妨她问了这个问题,不禁笑起来:“你才多大啊,就想这个了。”

陆宝菱叹了口气道:“我已经十四岁了,难道不该想这个问题吗?二伯母总说我像个小子,一点也不端庄,将来肯定没人肯娶我,就是李先生讲学也说留名青史的女子或是因为才名,或是因为贤名,可没有像我这样的,我想,虽然我这么多朋友,可将来也是一样嫁不出去。”

沈白摸了摸陆宝菱的头,笑声里有些宠爱:“宝菱,你要知道男人都是善变的,他可能很喜欢你,和你推心置腹,甚至生死与共,却不一定愿意娶你,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并不是你们两个人彼此中意就可以成亲的,朋友是朋友,夫妻是夫妻,这是不一样的。”

见陆宝菱有些懵懂,便道:“我给你举个例子,比如沈墨,你和他关系那么好,假若你们俩有一天成亲了,那你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扮成个小子跟着他跑进跑出,你要留在家里打理家务,孝顺公婆,教养子女,然后和那些官太太交际,让人家都知道沈墨治家有方,还有个好妻子。”

陆宝菱不服气道:“明明是我打理家务,为什么还要说他治家有方。”***ps:第二更在晚上十点

正文 045.选择

沈白大笑起来:“你看吧,这就是夫妻之间的不公平之处,也是和朋友的不同之处啊。”陆宝菱垂头丧气道:“照你这么说,我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沈白笑道:“你这么想嫁人啊?”

陆宝菱道:“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很疑惑罢了,沈墨和我关系好,他既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哥哥,我自然没想过嫁给他,就是韩舟,他如今见了我只是称兄道弟的,分明是把我当男人看,真是气死我了,虽然我不想不嫁给他,可真被人当成男孩子也是很难过的。”

沈白笑道:“有些事情是要靠亲身经历才能总结经验的,等将来你嫁了人,再慢慢的想吧,如今的你还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高兴点。”

陆宝菱还是没有得到具体答案,便追着问沈白,沈白沉思一会,道:“男人娶的总是对他们有用的女人,比如说,内宅不安的,娶个贤淑能干的妻子,爱好读书的,娶个有才华的妻子一唱一和,家室微弱的,娶个高门大户的巩固地位权力,有权有势的,也不求从妻子身上得到什么,就选一个家世清白的,名声好的,不过,选来选去,总归是贤良淑德的女子更讨人喜欢。”

沈白这么说只是想让陆宝菱有个意识,把自己向贤淑那一方面培养,可他却不知道,他的敷衍之词对陆宝菱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以至于影响了陆宝菱的终身大事。

忙了一下午,谁都没有猎到熊,徐广庭猎了两只鹿,两只麂子,沈朱和沈墨联手猎了一头野猪,沈白则因为和陆宝菱闲聊一无所获,陆宝菱自从听了沈白的话后就很沉默,一直到回去都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沈白生怕是自己的话让她不高兴,悄悄安慰道:“其实宝菱是我见过最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将来一定有很多人争着抢着要娶你,你只怕还挑花了眼。”

这话沈白说的一点水分也没有,是,陆宝菱很调皮,爱折腾人,恶作剧,跟个假小子似的,还任性刁蛮,爱使小性子,可就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在沈白眼里,陆宝菱自幼失去双亲,脾气难免古怪,可却心地善良,坏事做了一半总是不忍心继续下去。

有时候,沈白甚至觉得宝菱的顽皮只是一种假象,她的内心应该是很孤独寂寞的才对,只希望将来有一天,有一个懂她的人出现,能让宝菱幸福。

那天从城外回来,天气寒冷,陆宝菱回去后就病了,连着吃了好几天的药,好容易好一些了,头昏昏沉沉的,出门被门槛绊了一下,磕破了下巴,还把脚扭了,于是只好继续卧床。

柳姨娘担心极了,整日守着,见陆宝菱小灾不断,一向不信佛的她非要在陆宝菱屋里弄个小佛龛,日日上香,弄得陆宝菱屋里云笼雾照的。

陆如玉来看陆宝菱,亲自给她剥橘子吃,安慰她:“大夫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一定要好好养着,而且,也不用喝药,也不用上学念书,可比以前自在了不少不是?”

陆宝菱看着陆如玉新上身的粉红色绣海棠花毛领小袄,以及同色的裙子,不由得羡慕:“这衣裳真好看。”

陆如玉笑道:“是舅母给我做的,说我在表哥的事情上出了力,奖赏我的,我说我又没出什么力气,舅母便说多亏我说的那几句话,王公子和表哥素日交好,自那日挨了打,我表哥为了替王公子讨个公道,也热心的帮着奔走,后来结案时,吴明亲自上门谢表哥,说表哥仁义,王公子也亲自来了一趟,说表哥重情义,明明是旁人的事情,倒叫表哥落了好名声。”

陆宝菱叹了口气,便想到了赵家,已经很久没去赵家了,自从连翰林去世后,大嫂子便抑郁寡欢,赵家也不如之前那样喜气洋洋的,如今也不知外祖母怎么样了,心情有没有变好。

大年三十,陆宝菱总不能在床上躺着了,吃了年夜饭,大年初一去陈家拜年,当遇到陈毅宁的时候,陆宝菱真正觉得自己犯小人,恨不得立刻回家去拜拜。

陈毅宁那张一如既往的英俊脸上带着笑,看向陆宝菱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柔情:“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陆宝菱很不想和他说话,可却受不住陈毅宁的目光炯炯,不情愿道:“大姐姐院子里有好东西,她们都跟着去了,我不想去。”

陈毅宁看向了陆宝菱的脚:“脚可好些了,还疼么?”陆宝菱僵硬的摇摇头,也不知意思是说没好,还是不疼了,却不再说话。

陈毅宁便站在旁边静静看着,见陆宝菱慢慢红了脸,这才会心一笑,拉着陆宝菱的手塞给她一个小小的荷包:“早就想给你了,偏你一直不来,我又不好上门去找你。”陆宝菱推开:“我不要。”

陈毅宁反手将陆宝菱的手握住,刚想说什么,却只听远处传来女孩子的笑声,陈毅宁捏捏陆宝菱的手,匆匆离开了,陆宝菱面如粉霞,只觉得手中的荷包如火一般,她悄悄塞进了袖子。

松月和安菊笑着跑过来:“姑娘,大姑奶奶那儿的蜜桔和糖炒栗子,大家都在那儿抢,要不是我手快,肯定吃不到。”

安菊笑着揭开了捧着的盒子,散出诱人的香气:“大姑奶奶亲手做的蜜桔糖糕,可香了。”

七块橘红色的糕点小巧玲珑的搭在一起,陆宝菱拈了一块放进嘴里,甜中带酸,酸中有甜,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一直到告辞,陆宝菱才再次见了陈毅宁一面,陈夫人,陈兰,陆靖柔一群人亲自送了出来,大家刚才一起玩击鼓传花,热闹的气氛还没散去,高高兴兴地约好了等过两日再一起玩。

陈毅宁站在陈文宁身后,听着陈文宁嘱咐赶车的小心,陆宝菱没有敢去看他,等马车出了大门,陆宝菱这才打起帘子往后瞧了一眼,陈毅宁站在人群里,微微朝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