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宝菱和陆如玉对视一眼,似懂非懂的样子。陆万林继续道:“有句话叫打蛇七寸,还有一句话叫擒贼先擒王,交代万元家的办事前,你们就得抓住她的把柄制衡她,叫她不敢在你面前弄鬼才对。”

陆宝菱恍然大悟,道:“那我就告诉万元家的,如果她敢弄鬼,我就告诉二伯母,她女儿秀春是二伯母身边的人,她丢了体面不怕,难道也不怕她女儿也丢了头体面?”

陆万林点头笑起来,陆如玉补充道:“还有万管家,虽然他们一家子都在陆家当差,互相扶持,可也能被我们作为互相制衡的工具,只要是人就有弱点,我就不相信万元家的会为了那点银子弄得万管家和子女都没了差事,那可是得不偿失啊。”

陆万林眼含宠溺,捏了捏两个人兴奋的脸庞:“你们怎么这么聪明啊,现在知道怎么办了?”

陆宝菱高兴地直点头,随即犹疑道:“那要是万管家像刚才那样带着一家子求情,该怎么办啊?”

陆万林语气柔和却不容置疑:“那就撵出去,凭他是什么人,敢辖制主子,这样的奴才打杀了也不为过,天下这么多人,难道买不到好奴才了?只要能办事,就不一定非他不可。”

陆如玉站起来道:“祖父说得对,我这就告诉人把他们一家子都撵出去,哼,看他们怎么办。”

陆万林大笑起来,于管家进来笑道:“二夫人身边的秀珠过来传二夫人的话,说替万元家的求个情,虽然犯了错,可到底有功劳,叫把银子还回来就成了。”

陆宝菱和陆如玉再一次面面相觑,双双望向了陆万林,陆万林看着两个人为难的直皱鼻子的样子分外可爱,不由得哈哈大笑。

知道了万元家的谎报价钱是二夫人告诉的后,两个姑娘都很生气,考验人也不带这样的,亏她们俩着急了这么久,还冤枉了好人。

陆如玉气的不和二夫人说话,二夫人笑道:“我就是想让你们见识见识世间百态,这幸而是假装的,若是真有这样的刁奴到了眼前,你们怎么办?”

又告诉二人各种刁奴欺主的事情,虽都是听人说起的,却也八九不离十,陆宝菱奇道:“居然还有奴才卖主子的,我可从来没听说过。”

二夫人叹道:“你们年纪小,又养在深闺,哪里知道外头的人情险恶,刚才我说的那家,就是子嗣凋零,长辈相继去世,这才把姑娘托付给忠仆看护,可那仆人却起了歪心,好好的姑娘给卖了,自己卷着银子跑了,你们要知道人心险恶,免得被人给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两个人颇为唏嘘,陆宝菱去找沈墨的时候便讲给他听,沈墨却道:“这有什么,我还听说过一件事,一主子带着奴才去上任,结果那奴才把主子给杀了,自己冒名顶替去做官去了,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陆宝菱惊讶之下才知道自己的浅薄无知,就如同井底之蛙,自己原来认为天大的事情,放在外头都不值一提。

这个认知让她很沮丧,同时也沉稳了不少,不再咋咋呼呼的闹事了,反而能沉下心来读读书,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书里学到的知识可不少,这也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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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有的书友说不喜欢宝菱,其实每个人都有一个成长过程,宝菱现在虽然只是一个任性无知的小女孩,但是她会慢慢长大,成熟,而我写的就是这个成长的过程。

成长或许是苦涩的,或许是滑稽的,我不喜欢把一个人写成纯粹的好人或者坏人,好人也有恶劣的一面,坏人也有善良的一面,人性使然。岁月最是无情,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你们会发现每个人都有巨大的变化,所有的人都会成长都会变,宝菱也不例外。

正文 049.转折

得了上一回的教训,又有陆万林谆谆教导,陆宝菱和陆如玉管家就顺手多了,虽然有时候还是磕磕碰碰,做到这个地步也极为难得了,熟能生巧,凡事上了正轨就好办了。

陆宝菱又起了去大恩寺看望陆宛君的念头,不过这回她可没有自己单独去的心思,每每想起二夫人说起的姑娘家孤身在外被人卖了事情,她就发憷,哪里还敢出去撒野,就告诉了陆万林。

陆万林道:“虽是皇寺,可也不是不能去,我先请个折子,要是皇上答应了,我再安排,咱们光明正大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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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恩寺,观音院,紫檀的木鱼,沉香的佛珠,青绫的软垫,陆宛君一身素色衣袍,静静跪在菩萨面前默念经文,来大恩寺已经快三个月了,熬过了一开始的寂寞孤单,只觉得日子清净,人也越发空灵起来。

黄莺推门进来,带进来一股寒风,她赶忙把门关上,屋子里温暖如春,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陆宛君睁开眼睛,皱眉道:“天这么冷,不是叫你穿厚点?若是病了可怎么办。”

黄莺笑道:“奴婢身子健壮,不碍的,一会去喝碗姜汤,出出汗就好了。”又将放在提盒里的经书取了出来:“慧明师太说真人的心经抄写的字迹工整,又将妙法莲华经送来请您抄写,说要奉给太后日常诵读。”

慧明师太原是太后贴身伺候的宫女,跟了太后几十年,终身未嫁,最是忠诚,此次她也自愿清修为太后祈福,皇上感念她的忠心,封她为慧明师太,陆宛君点头,亲自净手上香,将经书供在菩萨前,以示诚心。

虽说在大恩寺静修,却不清苦,在寺里的一概嚼用都是内务府每月月初差人送过来,只多不少,一日三餐虽只有素菜,却也觉得丰盛。

黄莺伺候陆宛君念了两卷经,又去张罗着传晚饭,正好和黄鹂撞个正着,黄莺“哎呦”一声,道:“你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

黄鹂指了指外头,悄声道:“又来了,快去告诉真人。”

黄莺也惊讶了,朝外探了探头,可也没敢多看,一边匆匆进去禀报一边嘀咕,自家姑娘虽是替太后修行来了,可皇上也太上心了,这个月都来了三回了,虽说次次都有人在跟前伺候,可姑娘到底没出嫁,要叫人知道,以后谁还敢娶呢。

陆宛君得到消息倒还算镇定,屏退了院子里的闲杂人等,只留了黄莺黄鹂伺候着,李慕良全身裹着斗篷进来,身后跟着贴身服侍的高公公。

李慕良只觉得室内温暖如春,一阵软香扑面袭来,见陆宛君下跪参拜,上前扶了起来:“朕说过了,修行期间你不用行此大礼。”

陆宛君笑道:“话虽如此,礼不可废。”

李慕良问了陆宛君还未吃晚饭,就叫高公公去传,兴致勃勃道:“知道你这儿有个会做菜的丫头,一直没机会尝尝,今儿可算是有口福了。”

陆宛君道:“皇上谬赞了,恐怕是吃惯了山珍海味,一时间吃些清淡的便觉得好罢了。”

话这么说,还是吩咐黄鹂下去准备素斋。李慕良的心情似乎很高兴,吃了饭又叫高公公拿棋盘要和陆宛君下棋:“上回只赢了你半子,朕可不服气。”

陆宛君一笑,陪着李慕良下了四盘棋,每盘棋还是只叫他赢半子,李慕良执子苦思,高公公在旁边小心翼翼的提醒:“皇上,已经二更了,咱们该回宫了。”

李慕良眉目间有不耐烦之色,可还是扔了子道:“罢了,那就回宫吧。”又对陆宛君道:“今儿陆爱卿上折子请入寺探望,朕怕传出去不好就给回了,不过你若是想念家人,朕安排私下见一面就罢了,到底是为太后静修,不好张扬。”

陆宛君又惊又喜,赶忙谢恩,李慕良笑道:“朕就知道你肯定高兴。”

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陆宝菱陆如玉悄悄在李慕良的安排下到大恩寺探望陆宛君,姐妹数月未见,再次相见都拉着手忍不住落泪。

陆宛君笑道:“数月不见,再看你们俩倒像是长大了许多。”陆如玉笑道:“我看姐姐也更好看了,这大恩寺到底是皇寺,姐姐住久了精气神也不一样了。”

陆宝菱也不住的点头:“姐姐身上有檀香的味道。”几个人又是哭又是笑,坐在一起互诉离情,陆宛君是只报喜不报忧的,陆宝菱和陆如玉却叽叽喳喳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讲了一遍,还把管家的事情说了,陆宛君惊讶之下也颇为赞同:“早点管家好,以后嫁了人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陆如玉笑道:“姐姐真羞,什么嫁不嫁人的。”

又说起裴家的事情:“裴太爷几次上门说裴少爷愿意等姐姐一年,可祖父说一没下定,二没换庚帖,发生了这样的事只能说两个人没缘分,这一年后的事情也难说,若真是有缘分,一年后等姐姐回家再提也不迟,裴太爷自然愿意,可裴老太太不愿意,说咱们家拿乔,非拧着给裴少爷定了一门亲事,五月份就要办喜事了。”

陆宝菱道:“我倒是见过那个裴镜,沈墨他们参加什么诗会,我跟着去悄悄看见的,虽说长得不错,可身子骨也太弱了,瘦的跟麻杆似的,一阵风过去就能吹到,亏裴家老太太还当个宝贝,要是我,白送我也不要。”

陆宛君笑道:“不许胡说,传出去又要闹事,你最近可调皮了?”

陆如玉抢着道:“上回三姐要偷偷来看二姐,被沈墨哥哥遇见个正着,结果又跟着去打猎了,沈墨哥哥还特地来家里说叫我看着不叫三姐乱跑。”

陆宝菱本想去捂陆如玉的嘴却没来得及,有些懊恼,道:“我如今可不会那样莽撞了,姐姐别骂我。”陆宛君笑道:“看来真是长大了,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了。”

三个人说了一会话,陆如玉便要看大恩寺的桃花,陆宛君笑道:“这才几月份,哪里有桃花。”

可耐不住两个人央求,就带着去桃花林看看,皇寺里清净的很,除了扫地的僧人,一个香客也没见到,陆宝菱刚想说冷清,就见远处有个小沙弥领着一个男子进来,好像是徐广庭,陆宝菱不由得奇怪,徐广庭来大恩寺做什么。

二月末,三月初,天气回暖,大地重生,万物生机勃勃,不少人家置办春宴,宴请亲戚好友,陈家也给陆家下了帖子,开春头一次赴宴,二夫人自然应承下来了,但陆宝菱去有些犹豫,她心里很是矛盾,生怕此次去遇到陈毅宁,又怕遇不到陈毅宁,一路上都是忐忑不安。

陆靖柔亲自出来迎接,携了二夫人的手进去说话:“为着我小姑子的婚事,我婆婆着急了好一阵子了,正好您来了,见多识广的,帮着挑挑。”

二夫人自然乐意,嘱咐陆宝菱两个人不要淘气,陆靖柔笑道:“你们要嫌闷得慌,叫丫头带你们去花厅玩去,来的客人都在那儿呢。”

陆如玉一向不缺闺蜜,开开心心的去了,陆宝菱却不知该怎么办,自从进了陈家,她的心就一直砰砰直跳,一路走来,见着一个人总是下意识地去看,看是不是自己希望却又怕看到的那个,她真是懊恼极了,自己竟有如此没出息的时候。

“你一个人发什么呆?”陆宝菱猛地转头,却发现是陈兰,不由得失望,眼神一黯,陈兰笑道:“怎么了?耷拉着脸,谁又得罪你了?”

“没什么事。”陆宝菱强打起精神应酬,“你怎么来了?”陈兰道:“听我娘在那和几个夫人说话,怪没意思的,话里话外都是拉纤保媒的事,真真无趣。”

陆宝菱想起刚才陆靖柔说给小姑子说亲事的事,便知陈兰是害臊躲了出来,不由得一笑,也不点破,陈兰心里正发虚,脸一红,推了陆宝菱一把:“你笑什么呀。”

陆宝菱只是抿着嘴笑不说话,越发的叫陈兰抬不起头来,嘟着嘴很是不开心:“最近娘正在给二哥说亲事,偏生二哥哪个也看不上眼,处处挑剔,惹得我娘生气,要不哪里这么快轮得到我。”陆宝菱心中一跳:“陈夫人要给你二哥说亲事了?”

“可不是。”陈兰有些义愤填膺,“说了好几家了,都是正经嫡出的,人品才貌都不错,也不知二哥挑什么,难道他想娶公主么?”

陆宝菱只觉得心中一酸,是啊,他那样的人只怕娶个公主才满意,自己当真是傻子,还在期待什么,早就应该死心不是么,自己在这儿为他伤心,心神不宁,他又何曾明白。

陈兰念叨了一阵子,见陆宝菱低着头红着眼圈,不由得大吃一惊:“你怎么了?”

陆宝菱擦擦眼角,心里憋着气,也不说话。

陈兰着急起来:“你要是不说我就告诉大嫂去,叫她问你。”

陆宝菱将陈兰拉住,哽咽出声:“你别去,我没事,就是觉得伤心。”

陈兰见她泪如泉涌,一时间果真不好再劝,只是默默揽着她,帮她擦眼泪。

“宝菱怎么哭了?兰儿,是不是你欺负她?”远处走来有些吃惊的陈文宁。

陈兰不由的冤枉:“我可没欺负她,好好地哭起来,还把我吓了一跳呢。”陈文宁看着陆宝菱,声音越发温润:“宝菱,谁欺负你了,告诉姐夫。”

正文 050.情意

陆宝菱知道自己在人家陈家哭成这样实在是太失礼了,可她心里就是忍不住,她觉得自己很委屈,非常委屈,自己为了陈毅宁吃不好睡不好,整日烦恼,他却忙着说亲事,怪道说男子薄情薄幸。

可她更恨自己,明知他没把自己放在心上,还是忍不住想着他念着他,心里还是抱有一丝期待,她真想狠狠抽自己两耳光让自己清醒过来。

可怜的宝菱,还不知道情难自己这四个字,只当自己中了蛊,蛊的名字叫陈毅宁。

花园的那一边,松月一溜烟跑进陈毅宁的书房:“二爷,奴才刚才在花园看到陆三姑娘了。”

陈毅宁放下手中的画笔,眸中的沉郁之色缓和下来:“她是一个人么?”

松月为难的挠挠头:“不是,奴才看陆三姑娘哭的可伤心了,世子爷和二姑娘正安慰她呢,也不知是怎么了?”

“是不是摔伤了?”陈毅宁语气不变,松月却感到他的焦急:“她最调皮了,有没有请大夫?”

松月赶忙摇头:“若真是摔伤了,哪能还干坐着,世子爷早就请大夫了,估计是和谁拌嘴了吧。”

陈毅宁心下一松,也顾不得什么了,立刻就要去看,松月赶忙将人拦住:“二爷别去,世子爷在那儿呢,您去了说什么呢。”陈毅宁手下一顿,随即心中更恨。

陆宝菱到底怕把人都招来,强忍着眼泪,陈文宁只当她是受了谁的气不好说,安慰了两句,这才往外头去招呼客人。陈兰也被陆宝菱吓住了,拉着她直瞅就是不敢说话,生怕又把她的眼泪给招出来。

陆宝菱的眼睛红红的,不敢去坐席,便寻了个地方躲了起来,那是她和陈毅宁说第一句话的地方,那时候他说,这些花都脏了,你还捡它做什么。花儿脏了也是花,他是个无情的人,永远也不会懂。

陆宝菱悲从中来,曾经落红满地的海棠树冒出了绿油油的叶子,她如同泄愤般恨恨的揪着,很快落满一地的残枝败叶。“这树怎么得罪你了?”

那个恼人的声音又传来,陆宝菱只当没听见,径自揪着叶子,陈毅宁站在她身旁,细细的观察她的神色,突然道:“我就要定亲了。”

陆宝菱手下一顿,死死地咬住嘴唇,事已至此,难道还要叫人瞧不起么,她拼命地眨着眼睛,希望把眼泪倒回去,低声道:“那很好啊,恭喜你啊。”

陈毅宁的声音轻松又得意:“是啊,她是个大家闺秀,贤良淑德,娶了她,别的不说,总会让我后宅无忧。”又道:“到时候发喜帖给你,你一定要来喝喜酒啊。”

陆宝菱蹲在地上一动也没有动,陈毅宁道:“那我先走了,我给她画的画还没画好呢,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脚步声渐走渐远,陆宝菱只觉得心如刀绞,眼泪一滴一滴将松软的土地砸出个小坑,她怕自己哭出来,将手握拳抵在嘴边,她真是恨,恨自己太傻了。

“为什么哭?”陆宝菱低下头,自己竟然出现幻觉了,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为什么哭?”幻觉再次出现,陆宝菱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是因为我么?”那声音越发轻柔,陆宝菱僵住了身体。

一双大手将陆宝菱扶起来,轻轻地给她擦去眼泪,眼前是去而复返的陈毅宁,陆宝菱呆住了,陈毅宁轻轻道:“傻瓜,骗你的,怎么会娶别人。”

又笑道:“若我不说我要成亲了,只怕你见了我还是没有好脸色,我还真怕你不理我,如今可好了,我总算知道,原来你心里也有我。”

陆宝菱的眼泪落得越发急,哽咽道:“你在骗我,你这么说只是因为我的身份罢了,若我不是显国公府的三小姐,你还会这样待我么?”

陈毅宁声音有些急:“你这是什么话,我若是真想攀附权势,何必找你?”陆宝菱怒极,回身就打:“那就去找别人呀,还来找我干什么。”

陈毅宁又是气又是急,道:“你这个人怎么一点玩笑也开不得,罢了罢了,你要打就打,打死我你就知道我的真心了。”陆宝菱此时心中五味具杂,又是痛,又是悔,又是为难,又是恨,悲从中来,再次蹲在地上哭起来。

陈毅宁慌了手脚,笨拙的给她擦眼泪,又是叹气:“枉我一世英名,居然栽在你的手里,小姑奶奶,我认错还不成么,你这么哭,把人给招来了,看见咱们这样,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又嘿嘿笑道:“不过,本来就是说不清的事,也不怕人家说,你说是不是?”

见陆宝菱依旧闷着头不说话,更是陪着小心,陆宝菱眼圈越发的红肿,可怜又可爱,陈毅宁索性席地而坐,细细的给她擦眼泪,道:“我知道你怕我骗了你,若是别的我不敢说,可我对你确实是真心的,我上次送你的小人儿你没看么?”

陆宝菱闷闷的:“上面又没有字。”陈毅宁无奈极了:“都说你聪明,我看你真是笨,那小人儿是空心的,从底下能打开,里面藏着我写给你的信,难怪这么着,原来我写的信你竟然没看。”

陆宝菱道:“我怎么知道里面有信,你又没说,跟做贼似的,鬼鬼祟祟的。”声音越说越低,脸色却缓和下来,转身想站起来,却看到自己新做的石榴红的绫裙沾了青苔污泥,不由得黑了脸。

陈毅宁也瞧见了,道:“不碍的,我叫松月给你寻一件一模一样的,保准不会叫人发现。”陆宝菱嘟着嘴擦裙子上的泥,道:“我才不要呢。”

前面隐隐约约传来唱戏的箫管声,悠悠扬扬,陈毅宁拉着陆宝菱去他的书房,松月机灵,早就备上了酒菜,屏退了闲杂人等,陈毅宁却兴冲冲地叫陆宝菱看他作的画:“还是画的海棠花,你喜欢么?”

陆宝菱看那画上海棠花拥挤着开着,热闹极了,整幅图看上去如同泼染了胭脂一般,自己觉得好看,可若是叫内行人来看,定觉得十分俗气,听说陈毅宁自幼习画,画技不会如此,难道是为了讨自己高兴?

陆宝菱这样想着,便如同大冷天喝了一杯热水般,全身上下都熨帖起来,刚才的抑郁,苦闷,不安也都不见了。陈毅宁细细的观察她的神色,见她高兴起来,这才松了口气,不枉自己忙活了好几天。

陈毅宁叫松月悄悄去外头买一件和陆宝菱身上一模一样的裙子,陆宝菱却死活不换,只用帕子沾着水把淤泥擦了,直到松月来说前头有人找陆宝菱,陆宝菱这才要走。

陈毅宁道:“以后我不能见你,会写信给你。”陆宝菱道:“不要,祖父肯定会发现的,你不要叫人送信,也不要叫人递东西,反正我也是经常出门的。”

陈毅宁笑着拧了拧她的鼻子:“那好,不过你回去后可不要胡思乱想。”陆宝菱扮了个鬼脸出去了,那画没装裱,也折起来塞在了荷包里。

陆如玉有些气恼:“姐姐跑到哪里去了,叫我好找,入席的时候也不见你,问了丫头也都说不知道,若不是陈姑娘告诉我,我只当你走丢了呢。”

陆宝菱挽着她的手道:“我就是胡乱走走,又没闯祸,二伯母呢?”

陆如玉道:“娘正在和陈夫人寒暄道别呢。”又悄悄道:“我听了个大新闻,回去告诉你。”陆如玉朋友多,而且人缘好,别人有了什么消息都爱告诉她,因而她知道的小道消息也最多,陆宝菱也没放在心上,可没想到陆如玉说的却是陈家关于陈毅宁的秘闻。

陈毅宁是庶子,生母只是镇国公身边自幼伺候的一个丫头,后来抬为通房,生了儿子后才又抬了姨娘,一向在陈夫人面前做小伏低,按理说这样出身的庶子是很不起眼的,可陈毅宁却比嫡子还要风光。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陈文宁比陈毅宁大一岁,他又是长子嫡孙,出生后是镇国公起的名字,可陈毅宁出生的时候却是镇国公的父亲,老国公爷取的名字,丝毫没有顾忌他只是一个婢生子。

陆如玉道:“听说陈毅宁的生母表面上只是丫头,实际上身份很不一般,要不也不能叫镇国公和老镇国公另眼相看,陈毅宁出生后几乎什么都是和大姐夫一样的,吃的穿的样样不逊色,长大后也是一样的请先生教导,再看看陈家其他的庶子,真是不一样呀,大家都说陈毅宁的生母是流落民间的公主。”

陆宝菱不禁失笑:“这可是胡说了。”陆如玉笑道:“我们也都说是胡说,哪有公主做奴婢的,要我说,陈毅宁的生母很可能更讨镇国公喜欢,这才子凭母贵罢了。”陆宝菱笑而不语,心里却思索起陆如玉的话来。

抛开自己的私心不谈,陈毅宁在陈家的确是个特殊的存在,这样的反常一定会有个合理的理由,若是以前,陆宝菱可能会听听就过了,可如今她是真的喜欢陈毅宁,两个人也算互明心迹,她自然希望陈毅宁对她毫不保留,可贸然的去问,说不定会揭开陈毅宁的伤疤,看来只有等他告诉自己了。

陆宝菱回去后就把那个小人偶翻出来,在人偶的底座上摸索一阵子,总算打开一块暗板,里面有一个狭长的空间,可是里面却是空空的,陆宝菱疑惑,陈毅宁说有信的,如今变成了空的,是谁把信拿走了?

正文 051. 生辰

入了三月,天气温暖,彻底换下了冬日的夹袄,穿着打扮也轻巧了许多,松月捧着一个小包袱进来,道:“沈家二少爷的婚礼快到了,这是给姑娘预备的新衣裳。”

淡绿色交衽绣缠枝花的缎子短襦,碧色镶棕色边长裙,陆宝菱爱不释手,换上了就不肯脱下来,青荇匆匆跑进来,道:“大姑奶奶来了。”陆宝菱兴冲冲地穿着新衣裳去给陆靖柔问安。

陆靖柔正和二夫人说话:“…今儿是我小叔的生辰,家里预备了宴席,婆婆的意思是请了几家的姑娘去,说是吃酒,实际上就是想替小叔相看着,可又怕只请了那几位姑娘叫人说闲话,婆婆就叫我来请两个妹妹也去凑热闹,人多了也不打眼。”

二夫人笑道:“正是这个主意,你婆婆想得很周到,上回听说她有头痛的毛病,如今可好了?”陆靖柔笑道:“头痛也是被小姑和小叔的婚事愁得,如今眼见着有了眉目,天天眉开眼笑的。”

陆宝菱一听是陈毅宁的生辰,眼睛就转起来了,拉着陆靖柔问:“姐姐看我穿的漂亮么?”陆靖柔笑着点头,陆宝菱喜滋滋的:“那我就穿着这个去吧。”

陈家果然来了不少姑娘,陆靖柔作为世子夫人,很快没入人群去张罗,招呼客人,陆如玉去和她的闺蜜小姐妹打招呼,陈兰过来拉着陆宝菱去听戏:“是全本的邯郸记,二哥最喜欢的。”

戏台上咿咿呀呀,敲锣打鼓的热闹着,陆宝菱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见陈兰看的入迷,瞅了个空子溜了出去。今日是陈毅宁的生辰,他此刻应该正在外院接受恭贺,饶是知道这样,陆宝菱还是忍不住四处张望。

今儿随身服侍的是青荇,她生怕又像前几回一样抓不着陆宝菱的人,便紧紧跟着,笑道:“姑娘在看什么呢?”陆宝菱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手里却捏紧了荷包,那荷包是她亲手绣的,如果能遇到陈毅宁,亲手给他,只当是贺礼了。

陈毅宁虽是庶子,可满京城谁不知道镇国公对这个庶子和嫡子一样器重,若是把女儿嫁过来,将来自立门户也不用担心吃亏,再者陈毅宁本就长相英俊,若是愿意,一张嘴也是甜似蜜,极会哄人,因此许多夫人都很上心。

比如赵翰林的夫人,兵部程侍郎的夫人,五城兵马司许大人的夫人,这三家是最有可能,也叫陈夫人最满意的。

陈夫人虽说不喜欢这个庶子,却也不会随便给他找一门亲事叫人笑话,再者,陈毅宁也确实受器重,让陈夫人不得不警惕。

这三家的虽然家世不错,可陈夫人看中的都是性格温顺的女子,将来嫁过来也不会挑拨生事的。赵姑娘柔美动人,小有才气,而且人缘也很好,几个姑娘都围在她身边说话,程姑娘活泼明朗,眉眼英气,可一直依偎在程夫人身边,很是孝敬温顺,许姑娘长得最好,性格也比其他两位姑娘讨人喜欢,陈夫人对着许姑娘笑的次数最多,看着很是满意。

陆宝菱满心酸意,拉着陈兰问:“你觉得那三个姑娘哪个最好?”陈兰掩口笑道:“娘原先说赵姑娘好,出身,性子温和,二哥性子坚毅倔强,和赵姑娘最相配,但是如今看来竟看中了许姑娘。”

陆宝菱不满道:“许姑娘又有什么好处?”陈兰道:“许姑娘性子开朗,好相处,总比那心胸狭隘,只会使小性儿,搅得家宅不宁的强。”这句话对陆宝菱来说简直是诛心。

陆宝菱道:“那你二哥最中意哪个?”陈兰摇头:“我没看出来二哥更喜欢哪个,一提起这事他总是淡淡的,爹总说是娘选的亲事不好,其实娘已经张罗了很多家了,是二哥挑剔罢了,娘也是冤枉。”陆宝菱心里这才好受了许多。

陈毅宁知道陆宝菱也来了,而且是陆靖柔接来的,不由得暗暗疑惑,陆靖柔这个出身高贵的大嫂一直对他的婚事很是上心,他不知道陆靖柔是不是猜到了他喜欢宝菱,才这么积极地给他找个妻子。

而且他也担心宝菱这个小心眼的娇气包生气吃醋,陈毅宁一想起宝菱就忍不住笑起来,初见面,她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又傻又可爱,站在陈文宁的身边,再次见面,她又变成了伤春悲秋的小少女,柔软的叫人心疼,每次见宝菱,总是能叫人重新认识她一次,有时是可爱的,有时是乖巧的,有时是刁蛮的,有时是有趣的。

“你端着酒杯傻乐什么呢?”程怀玉拍了陈毅宁一巴掌,似笑非笑,另一旁沈墨笑道:“要娶亲了高兴地呗。”程怀玉撩起衣袍随意的坐在椅子上:“等毅宁成亲,被媳妇管住了,咱们又少了个喝酒的人,你瞧瞧文宁,如今被媳妇管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跟个姑娘似的,唉,陆家的姑娘都厉害。”

陈毅宁眸色一动,认真道:“陆家的姑娘也有不厉害的。”程怀玉也若有所思:“的确,陆家四姑娘就很是温和。”大家哄笑起来,程怀玉住了嘴,讪讪的举杯道:“喝酒喝酒。”

陈夫人叫陈毅宁进去给众位夫人磕头问安,实际上也是相看,陆宝菱站在偏厅,瞧着陈毅宁一身宝蓝色夹衣锦袍,金冠玉带,英俊潇洒,比起平常的样子更像一个豪门贵公子,几位夫人纷纷夸赞,言语间的赞赏不言而喻,陈夫人也十分满意,这次的亲事保准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