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太有些迟疑:“会不会太张扬了?”

赵老太太摆手:“张扬就张扬,咱们家有喜事,难道还掖着藏着?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越是隐忍退让,别人就看准了你好拿捏,就越是欺负你,这年头,你不横着走就没有路可走了,咱们之前倒是低调了,有什么用啊,给我好好地办,叫全京城都知道咱们赵家有喜事。”

陆宝菱笑道:“外祖母,我也要听戏,一连听三天。”赵老太太怜惜道:“我的儿,你的身子骨弱,到时候若是好了我就答应,若是不好,我可不叫你听戏。”

赵老爷给孙子取名赵永昭,大家都叫小名儿昭哥儿。

小孩子见风长,过了洗三礼,小孩子的眉眼就长开了,白白嫩嫩,黑幽幽的头发,亮亮的眼睛,花骨朵一样嘟着的小嘴儿,小手小脚跟藕节似的,陆宝菱看着眼睛都直了。

连氏还在坐月子,拉着昭哥儿的小手道:“这还要多谢宝菱呢,要是没有宝菱,说不定这孩子早就没有了。”说起这事,又想起了连家,不由的伤心,赵德清在旁边低声安慰,赵德江几个见状悄悄把陆宝菱拉了出来,叫他们一对小夫妻腻歪去。

赵德海笑道:“宝菱是没瞧见,大嫂生孩子的时候,大哥急的团团转,当时春闱考试发布成绩的时候也没这样急,院子里的地砖都快被他磨穿了。”

大家笑起来,赵德江道:“二哥也别打趣大哥,等二哥成了亲,说不定对二嫂也是这样呢。”赵德海面色微赧,前阵子赵太太还在张罗他的婚事呢。

陆宝菱回去后把昭哥儿的样子描述给陆如玉听,陆如玉听得心痒痒,恨不得亲眼见见,二夫人听了却格外伤心,要是陆家也有个男孙就好了,也不知是怎么了,她和世子身体都好,却怎么也怀不上,府里这些姬妾的肚子也都平静如水,难道真是命中无子?

二夫人越发勤快的去上香拜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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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大恩寺,桃花灼灼,落红满地,云蒸霞蔚,陆宛君站在院子里也瞧的见后山那片红海。黄莺道:“虽然寺里有插瓶送来给真人赏玩的,可到底不及那些长在树上的,得多好看啊。”

陆宛君道:“之前如玉还嚷着要看桃花,如今桃花开了,也不见她来,到辜负了这些景色。”黄莺道:“满京城也不是只有这儿有桃花,往年这个时候,各家开春宴,赏花宴,只怕四姑娘整日出门做客,就是有这个心思只怕也没这个功夫了。”

黄鹂推门进来:“真人,宫里又送来了赏赐。”陆宛君面色平静,黄莺却暗暗咋舌,皇上最近来的越发频繁了,来以后也只是和姑娘一起吃饭,谈诗论画,要么就是下棋。

黄莺说句犯上的话,皇上的棋艺根本不如姑娘,难为姑娘每次还要顾忌着皇上的面子,不让他输的太惨,如今赏赐也越发多了,内务府的人每每送东西来也越发恭敬,叫人摸不着头脑,瞧着样子,就是傻子也明白,皇上是看上姑娘了。

也是,姑娘这样的天姿国色,谁见了不喜欢,就是皇上,那也是人,看着姑娘发呆的傻样子和别人没什么不同。这回的赏赐是两瓶桃花露,粉红色的浆汁装在鎏金玻璃瓶里,还有一本经书,里面夹了晒干的桃花花瓣。

黄莺不禁暗暗感叹,看来皇上对姑娘也真是用了心思的,看那晒干的桃花,花瓣花蕊都极为清晰,她脑海里想,不会是皇上亲手晒的吧?

黄莺询问陆宛君的意思,陆宛君却淡淡的:“又不是什么稀罕物,都收起来吧,我如今替太后修行,一举一动都要格外经心,你们也是,万万不可因为这些东西失了本心,叫我知道你们谁因此轻狂起来,我是不依的。”黄莺和黄鹂都恭谨的应下了。

黄莺觉得姑娘这么端着也是有道理,男人不都是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如今姑娘替太后修行,皇上就敢这样,若是姑娘再行差错一点,叫人知道了,外头的风言风语可不好听。

她虽未读过书却也听说过,唐玄宗看上了自己的儿媳妇杨玉环,于是叫杨玉环带发修行,结果修行到宫里去了,最后成了唐玄宗的宠妃。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是要遭唾骂的,更何况姑娘是替太后修行,事关孝道,罪名更重,黄莺暗暗下了决心,等下回皇上再来,高公公再和她说话时,她一定要严肃一点,不能再像得了多大恩宠似的,那多给姑娘丢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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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过了昭哥儿的满月酒,很快便是陈毅宁的定亲宴了,裕德长公主费尽心思要把女儿嫁的风风光光,因此从下聘礼时就一直挑三拣四,最后那婚事的规格简直和陈文宁成亲时比肩了。

陈文宁是镇国公府的世子爷,陈毅宁却只是一个庶子,陈夫人恨得牙根痒痒,可无奈家里镇国公极其满意,她不好说什么,外头裕德长公主身份高贵,她不敢说什么。

陈夫人心里憋着气,前阵子还没痊愈,一下子又被气倒了,饶是这样还要撑着起身操办,要不外头肯定传闲话,说,瞧,陈夫人一见庶子得了好亲事就气倒了,真是心胸狭隘…

好在事事有陆靖柔这个能干的儿媳妇帮衬着,裕德长公主就是想挑刺也不好太过分,她的女儿还要嫁到陈家来呢,难道要把陈家的人都得罪光了?

最后定下来,定亲宴陈家摆三十桌酒,裴家再摆三十桌,亲朋好友都请过来贺喜,还听说,裕德长公主为了抬高女儿的身价,进宫求皇上太后封裴钟一个郡主的封号,陈夫人欲哭无泪,若真是有个郡主做庶子儿媳妇,她这个婆婆趁早不用当了。

正文 055.变故

陆宛君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情,她和裴镜的婚事没成,裴家正埋怨陆家呢,如今裴钟嫁到陈家去,和大姐姐做了妯娌,定不会和睦,她想起裕德长公主想求皇上封裴钟为郡主的事,心里便有了成算。

李慕良再次来的时候,陆宛君笑盈盈的站在外头迎接:“听说皇上的外甥女裴姑娘要嫁给陈家的二少爷了,恭喜了。”

李慕良心情很好,笑道:“是啊,说起来,你姐姐不是嫁到了陈家,她们两个人将来成了妯娌,拐了两个弯,朕和你倒成了亲戚。”

陆宛君笑意更胜:“听说陈二少爷是庶出呢,怪道人家都说裕德长公主贤德,如今看来就连挑女婿也是一样,不看重嫡庶,只看重人品才学。”

“皇姐一向有主意,再者,那个陈毅宁虽是庶子,可的确不错,配钟儿也使得了,皇姐害怕委屈了钟儿,求母后和朕给钟儿一个郡主的封号,哎,你帮朕想想,用哪个字好。”

“这人还没进门,皇上倒先想着如何替外甥女撑腰了,这叫陈家的面子往哪搁?”陆宛君掩口笑道,“说句皇上不爱听的话,裴姑娘将来嫁入陈家,是陈家的儿媳妇,关起门来过日子,还不是一样要从头开始熬,况且,庶子就是庶子,陈毅宁纵然能干,可将来镇国公府的家产也不会轮到他继承,您这样替裴姑娘打算,是叫陈家一开始就防着这个新媳妇呢?还是嫡庶不分,上赶着巴结这个新媳妇呢?万一到时候闹出兄弟阋墙的事情来,若是有人说一开始就是皇上纵容的,皇上您可怎么辩解?”

李慕良沉思起来,的确,裴钟是要嫁入陈家而不是招赘,将来过日子就是他也管不着的,陈毅宁是庶子,他给裴钟体面就是给陈毅宁体面,若是有人借此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他倒成了坏人,而且,陈毅宁势大,利益受损最厉害的是陈文宁这个世子。

李慕良笑起来:“你口口声声是为朕打算,说实话,你是不是怕陈毅宁夫凭妻贵,欺负了你姐姐和你姐夫啊?”

陆宛君笑道:“都被您看出来了,我是有这点私心,庶子就是庶子,给他太多东西,倒叫他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李慕良道:“嫡庶分明,自古因着嫡庶争家夺产的多了,可钟儿一向贤良,定不会挑唆陈毅宁如此。”

陆宛君道:“皇上既这么说了,臣女倒不好说别的了。”又给出主意定裴钟郡主的封号,李慕良神色反倒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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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公府,裴家后宅,裕德长公主惊得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皇上驳了我的意思,不封钟儿为郡主了?”

下头立着的是李慕良贴身的太监高公公,垂手侍立,道:“皇上只叫奴才来问长公主一句,您是嫁女儿还是招女婿?陈毅宁是庶子,本就不讨陈夫人喜欢,裴姑娘嫁过去是儿媳妇,是要侍奉婆婆的,您这么大张旗鼓的给裴姑娘添彩本没有错儿,可错就错在这婆婆不是嫡亲的婆婆,若是陈夫人故意刁难裴姑娘,多的是法子,您难道还找上门去管?倒叫人笑话了。”

裕德长公主大怒,可碍于高公公在,还是忍了下来,看着高公公出了院子,她一伸手把桌子上的茶碗摔个粉碎:“正是因为陈毅宁是庶子我才要给钟儿求个郡主的身份,若是这么嫁进去,还不得叫人欺负?上次进宫皇上明明答应的好好地,怎么又突然变卦?查,给我查,看是谁在中间捣鬼。”

查出来的结果让裕德长公主又惊讶又愤怒:“又是陆家那个狐狸精,她勾的镜儿茶不思饭不想还不说,如今竟连皇上也着了她的道儿。”

又问办事的人:“皇上经常去吗?”地上跪着的是个精瘦干练的年轻男人,垂着头看不见脸,声音低沉:“刚开始两个月只去了两回,后来慢慢频繁起来了,如今一个月要去四五回,大约两三个时辰就出来。”

裕德长公主冷笑:“大恩寺是皇家寺院,如今竟成了皇上金屋藏娇的地方了,太后可知道?”

“太后身边的月婵姑姑被皇上封为慧明师太,虽说陪同陆宛君一同静修,可却很少出门和人见面,皇上去的隐秘,,想必还不知道。”

“哼,那就把这件事告诉太后,叫她看看,名为修行,实则打着修行的幌子金屋藏娇,我倒看看皇上如何分辨,看看陆家怎么分辨,陆宛君这个狐狸精定是为了她姐姐陆靖柔,生怕钟儿嫁进去威胁了陆靖柔的地位,所以才迷惑皇上,好一个陆家,咱们走着瞧。”

裕德长公主气的脸色发青,咬牙捏拳,恨不能将陆宛君拆骨入腹。

裴家陈家的这门亲事是诚郡王做的媒人,可他一个郡王也没有为着一桩亲事走东家串西家的,便叫潘敬生负责跑腿传话,陈家早就听了裴钟要封为郡主的消息,可却迟迟不见旨意下来,便知是有了变故。

陈夫人长嘘一口气,在佛前上香祈祷,希望这件事万万不能成,又不是她的嫡亲儿媳妇,娶个郡主儿媳妇这样的荣耀谁稀罕谁要,她可要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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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万林忽然被叫进了宫,还是太后的懿旨,陆家人都摸不着头脑,以前也有突然被宣进宫的时候,可都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讨论的也都是国家大事。

太后吃斋念佛已久,素来不关心朝政,如今召陆万林进宫,多半应该是私事,大家都想起了在大恩寺替太后修行的陆宛君,莫不是那里出了什么事?

陆万林心里也同样奇怪,可他活了几十年了,奇怪的事见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了,跟着内侍一路进了太后居住的慈安宫,第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陆宛君,上面是神色严肃冰冷的太后,两边是神色尴尬的皇上和面无表情的皇后。

陆万林跪下行了礼,陆万林是三朝老臣,就是太后也不能随意折辱,太后语气有些讽刺:“陆大人好福气,居然有一个这么美貌的孙女,如此倾城之貌,哀家竟从未见过。”

陆万林看了一眼陆宛君,觉得以陆宛君的性子应该不会犯什么错儿,便只好客气道:“太后谬赞了。”

太后哼了一声:“皇上有孝心,说为了替哀家挡灾,叫人算了八字,要你孙女在大恩寺替哀家祈福,如今看来,竟委屈了她。”

“能为太后修行祈福,是她的福气,哪里说得上委屈不委屈的。”

“这样好的容貌,如今可定亲了?”太后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去年原本和卫国公裴家议亲,可又奉了皇上旨意入寺修行,老臣怕耽误了裴家少爷,便把这门亲事推了,如今尚未许人。”

“既如此,哀家给她指一门亲事如何?”

正文 056.流言

陆万林有些奇怪,不禁看向了皇上,皇上忍不住张口:“母后,这件事情陆大人不知道,您就别为难他了。”

太后怒道:“我和陆大人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你口口声声说孝顺,这就是你的孝顺?”

皇上和皇后都站了起来说不敢,陆万林也站起来笑道:“这其中有什么老臣不知道的么?太后的话倒叫老臣摸不着头脑?”

一旁跪着的陆宛君抬头静静道:“太后说我引诱皇上,入寺修行只是个幌子,实际上是金屋藏娇,借此名好和皇上幽会。”

陆万林皱眉,宛君的品行他是信得过的,说什么引诱皇上,是皇上瞧中了宛君的容貌,这才瞒天过海才对吧,他心里后悔,竟没看出这个局,倒叫宛君受了委屈。

陆万林跪下请罪:“太后此言老臣万万不敢受,宛君是老臣的孙女,她一向温柔沉静,与世无争,一年到头也没有出门几次,只是临到了说亲的时候才出门应酬,见得都是各家的夫人小姐,又谈何引诱皇上呢,至于入寺,老臣只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这金屋藏娇的事也绝无可能。”

太后语气冷冽:“既如此,为何又退了裴家的亲事,等修行回来成亲不可么?想必裴家没有这么小气吧。”

陆万林头垂的更低:“太后明鉴,这其实是老臣的一点私心,宛君只是庶女,老臣怕她因出身遭人嫌弃,这才和裴家结亲,想着两家亲近,总不至于此,可后来承旨为太后修行,老臣便想,若是替太后修行回来,别人就不会因为宛君是庶出而嫌弃她了,她也能找个更好的人家,说不定太后还会亲自下旨赐婚,这才推了裴家的婚事,宛君是一概不知啊,太后要怪便怪老臣吧,老臣命中无子,只得这几个孙女,自然想给她们找个好人家,一生衣食无忧,太后也是为了人父母的,想必能明白老臣的苦衷。”

太后语气有些松动:“这件事你果真不知?”

陆万林苦笑:“太后明察,我若果真想用宛君吸引皇上的注意,直接在今年选秀将人送进宫罢了,何必如此麻烦?”

太后一想也是,便叫陆万林起来,道:“我也是被气坏了,一听见这样的事就着急上火,名声有多重要,想必陆大人也知道,这一着急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又叫陆宛君起来,道:“你祖父也是疼爱你的缘故,既如此,我便给你说一门亲事如何?”

陆宛君抬头看了一眼太后,道:“婚姻大事由长辈做主,祖父同意了我便绝无二话。”

太后不禁点头:“这样的才是好孩子呢,皇后好像有个侄儿还没娶亲吧,依我看就很好,不如我做这一回主。”

“母后。”皇后刚想说话,被皇上抢先一步,皇上涨红了脸,有些愤怒,“您明明知道朕的心思,为何还要如此。”

太后冷冷瞪着皇上,皇后上前劝道:“皇上息怒,太后也是为了皇上…啊…”

皇上一把推开皇后,指着她怒道:“你少来装贤惠。”太后起身扶住了皇后,怒道:“你还敢动手,你是不是还想打我啊?你这个孽障,给我跪下。”皇上不甘的跪下,陆万林知道太后这是要教训儿子,告了罪和陆宛君退到偏殿。

一离开正殿陆宛君的眼泪就落了下来:“祖父,宛君给您丢脸了。”陆万林叹了口气,看了看四周,低声道:“皇上真的经常去?”

陆宛君轻轻点点头,陆万林一懵,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从来没听你说过。”陆宛君道:“就在祖父和裴家议亲的时候…”

陆万林叹道:“你这个傻孩子,怎么不早说,你若是对皇上有情,祖父也未必会阻拦啊。”

陆宛君低着头没说话,心里却充满了负罪感。祖孙二人在偏殿稍候了片刻,只见皇后也出来了,脸色很不好看,见了陆万林强笑道:“叫陆大人看笑话了。”

又拉着陆宛君的手道:“我只听人说过,却从未见过,果真好模样,若是能进宫伺候皇上,也是你的福气。”陆宛君看向了陆万林。

陆万林忙道:“皇后夸奖她可不敢当,蒲柳之姿,难登大雅之堂。”皇后苦笑道:“陆大人就不必谦虚了,这儿也没外人,实话告诉您,只怕这会陆姑娘引诱皇上的事情已经传遍京城了,陆姑娘除了进宫侍驾,难道还有第二条路可走么?”

陆万林脸色大变:“请皇后娘娘赐教。”

皇后道:“你可知道,把这事捅到太后面前的人是谁?是裕德长公主,她正和陈家说亲事,想给裴钟求个郡主的封号,可没想到皇上临时变卦,长公主一打听,这才知道皇上经常去大恩寺的事情,要不然,太后足不出户,又怎么会知道外头的事?长公主性子坚毅倔强,她吃了这个亏,又怎么会善罢甘休呢,更何况您之前推了亲事的可是她的幼子呢。”

皇后这段话要表达的意思太多了,陆万林不由得暗暗后悔,只得道:“清者自清罢了。”皇后却摇头未语。

皇上和太后在正殿说了一炷香的话,这才复宣了几个人进去说话,太后的神色缓和了许多,皇上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太后道:“陆大人,哀家想和你结个亲家,不知你可愿意?”

陆万林惊讶的看了皇上一眼,可皇上却微笑着看着陆宛君,当即道:“老臣不敢当。”太后道:“哀家知道你心疼孙女,这样吧,先把宛君送回大恩寺继续修行,等满了一年,哀家再下诏宣她入宫,到时候直接从妃位做起,如何?”

跳过选侍,贵人,才人,美人,昭仪,婕妤,嫔这些等级,直接封为妃,谁也没有过这样的殊荣,从极力反对到如此厚赏,太后的转变太快了,虽不知皇上如何劝解,可这样的变化实在是陆万林不敢承受的。

太后看陆万林没有说话,便道:“陆大人可是担心哀家亏待了宛君?”陆万林忙称不敢:“老臣是怕惹人非议,毕竟宛君是为太后修行,若是最后入宫,老臣怕人说闲话。”

太后道:“哀家喜欢这个孩子,叫她进宫,有何不可,谁要说闲话,哀家第一个不答应。”当下又赏了不少东西,叫人把陆宛君送回大恩寺。

陆万林和陆宛君在宫门口分别,祖孙二人相对无言,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前路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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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德长公主得知这一消息时惊讶大于愤怒:“太后居然没有惩治那个贱人,还给好好地送回去了?”报信的小丫头点头如捣蒜:“太后还下了旨意,谁都不许提这件事,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格杀勿论,公主,若是咱们把消息传出去,太后肯定会怀疑是您做的手脚,咱们可怎么办。”

裕德长公主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么多张嘴,总有一个把不住门的,消息咱么照样传,可是要换个法子。”她冷笑一声,转身去了裴老太太那儿。

不出一天,京城各高门大户内宅都在传这样一个消息:显国公陆万林为了讨皇上欢心,故意将孙女陆宛君献于皇上,去大恩寺修行,不过是个幌子,皇上三两日就去一趟,两个人早就不清不楚,只等着抬入宫了。

正文 057.逼问

陆靖柔听到信儿立刻回了陆家,为了这个陈毅宁,把宝菱折进去还不够,还要饶一个宛君,陆家和裴家又没有什么仇,怎么裴家如此相逼。

陆万林坐在书房,神色憔悴,仿佛苍老了十岁:“我刚刚叫人查了,当初裴太爷和我谈婚事的时候,裴镜私下里寻了个空子见了宛君一次,从此就茶不思饭不想,百般赞同这门婚事,可后来宛君又去了大恩寺,裴太爷执意不肯退亲也是因为裴镜苦苦哀求的缘故,也是我的私心,总想着可以叫宛君嫁的更好,没想到,倒叫裴家人恨上咱们了。”

“结亲本就是两厢情愿的事,咱们不愿意,他们总不能勉强吧。”陆靖柔不忿。

陆万林抚额道:“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关键是如何的应对,宝菱和如玉还没出嫁呢,要是不洗清这个误会,以后她们两人可难说人家了,我看我还是去一趟裴家,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为好。”

陆靖柔沉思不语,心里虽然不赞同这个主意,可也没有反对。

此时的陆宝菱和陆如玉已经在去裴家的路上了,这件事闹成这样,两个人虽然没出门,可陆如玉的闺蜜们却都写信给了她询问这件事,再稍一打听便知是从裴家传出来的。

理智沉静如陆如玉,也忍不住上门问罪。

陆宝菱目露凶光,气势汹汹,腰间别着的是沈墨送给她的鞭子,敢欺负陆家的人,她就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停车。”陆如玉突然叫停了马车,陆宝菱疑惑的看着她,陆如玉深吸了一口气,道:“就咱们两个人上门去,肯定要吃亏,说不定陆家还会以此为借口,正好证实了陆家女儿不规矩的声名,咱们要另外想办法。”

陆宝菱道:“既然不能进去,那就叫裴家人出来,要不我去找沈墨借几个人,咱们把裕德长公主绑出来,吓死她。”

陆如玉笑起来:“三姐也太异想天开了,且不说裕德长公主在内院,咱们没法子截人,她还是皇室中人呢,到时候告到太后面前,说不定满门抄斩。”

马车停在大街上,两个人在车里皱眉苦思,半响,陆宝菱跳起来,眼睛亮亮的:“我有法子了,咱们动不了裕德长公主,可以把裴镜找出来,这件事因他而起,只要他出来说话,裴家人就不会找二姐的麻烦了。”二人相视一笑。

想把裴镜引出来很简单,贿赂了裴家后门的婆子,请她带一封署名为陆宛君的信给裴镜,约他私下见面就可以了。约见的地方是陆如玉提出来的:“是个没有主人的小院子,很偏僻,定不会有人知道。”

陆宝菱又叫青荇等好几个丫头一起来,裴镜她见过,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她一个人也能把他打倒。

小院子年久失修,十分破落,一开门便是尘土飞扬,陆宝菱捂着鼻子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陆如玉熟门熟路的进去,在左边屋子的炕洞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一根金条:“这是我藏东西的好地方,你知道这院子后头的宅子是谁的么?是我娘给我置办的嫁妆,我来过两次。”

陆宝菱叹为观止:“你还真是有钱,走哪儿都能掏出钱来。”

几个丫头略微收拾了一下,便守在门两旁,等着裴镜的到来,裴镜果真对陆宛君十分痴心,见署名为陆宛君,当即甩下跟着的小厮,一个人摸索着来了这儿。

刚推开门,就听见一个娇喝,两边冲出来人一拥而上,将裴镜套在了麻袋里,虽然他是一个大男人,可体弱多病,定然不及几个经常干活的丫头力气大,挣扎了几下也没挣扎动,这才明白过来是着了人家的道儿。

青荇和绿榕几个都是第一回干这种事,看着地上不断挣扎的麻袋里的人,手有些发抖:“姑娘,这可怎么办啊?”陆宝菱上去狠狠踢了一脚,麻袋里传出裴镜的痛哼声:“把他嘴堵住,用绳子捆起来。”

裴镜是个美男子,唇红齿白,明眸皓齿,因为体弱的缘故,身材瘦小,弱不禁风,有种楚楚可怜的病态美。

陆如玉看着他瞪大了眼睛,有些嫉妒:“皮肤比我还白呢。”陆宝菱道:“呸,他这样的才是小相公呢,我倒没看出来哪里好看。”

裴镜原本以为是歹徒绑架,没想到竟是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和四五个丫头,一时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陆宝菱蹲在他跟前,看着他,取出了他嘴里的巾帕,裴镜哆哆嗦嗦的:“二位姑娘,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陆宝菱想了想,诡异的一笑,捏了捏裴镜的脸:“竟然是个如此俊美的小相公,带回去做压寨相公也不错。”陆如玉捂着嘴笑起来:“姐姐快说正事吧,你看他吓得。”

裴镜确实吓得够呛,从小就生活在严密的保护中,导致他很少见什么世面,见的姑娘也无一不是温柔可人,细腻动人,哪里见过如此彪悍的“女土匪”。

裴镜抖得更厉害了:“我可是卫国公府的少爷,我娘是裕德长公主,你们如此待我,定不得好下场,赶紧放了我,本少爷饶你们一条生路。”

陆宝菱怒道:“我管你是谁,敢威胁我,给我打。”她率先甩了一个耳光,叫青荇几个上前打:“留一口气就成。”青荇几个还是有些畏畏缩缩,不敢上前,毕竟对方是公门侯府的公子啊。

陆宝菱见状,恨铁不成钢,青荇为难道:“奴婢们都没打过人。”陆宝菱挽着袖子上前道:“早说,看我打给你们看。”她重新将巾帕塞入裴镜嘴里,左一拳,右一脚,虽然她人小力气小,可裴镜却真真正正觉得疼,皱着脸呜呜叫。

陆如玉上前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卫国公府的少爷,如此没用,若是传了出去,你还怎么做人呢,倒不如好好听我姐姐的话,咱们都是好商量的人,好好地把这事了了不好么?”

陆宝菱住了手,冷笑道:“好好说你听不听啊?”裴镜点头如捣蒜,陆宝菱道:“你既然这么听话,那我也不打你了,你乖乖跟着我回山上去,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

裴镜拼命摇头,他死也不跟着一个女土匪。陆宝菱作势又要打,陆如玉拦住笑道:“姐姐且慢,我瞧着他是有心上人了呢,这才不答应你。”陆宝菱问他:“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是谁啊?”

裴镜先是点头,又拼命摇头,陆如玉道:“不用说,肯定是显国公府的二小姐陆宛君,不然他怎么一见信就出来了呢,定是二人经常幽会。”裴镜脸涨得通红,拼命摇头,想要把嘴里的巾帕吐出来似的。

陆宝菱瞧了他一眼故意道:“敢跟我抢男人,我倒要看看这个陆宛君是个什么角色,你们去把陆宛君也绑过来,若是假的就罢了,若是真的,我就杀了她。”

裴镜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过,他从来不知道外头居然有女土匪,而且还如此彪悍,他死不足惜,可若是陆姑娘被掳了过来,伤了分毫可怎么办。

陆宝菱看他的样子便知火候差不多了,道:“看你的样子也不愿意,罢了,我也不愿意多事,你写一封断情书,从此和陆宛君一刀两断如何?”

裴镜一会摇头一会点头,也不知什么意思,陆如玉进了旁边的小屋子,磨蹭了一会,将已经准备好的纸张拿了出来:“我已经写好了,只要你盖上印章就好了。”

青荇很快从他身上搜出了印章,陆宝菱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盖印章,和陆宛君了断了,一个是把陆宛君找来,你们去地底下做一对鸳鸯去,你选什么?”

她拿掉了裴镜口中的巾帕:“你放心,我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只要不答应,我绝不会往上头盖你的印章。”裴镜愣怔怔的看着那张纸,虽然知道是“女土匪”误会了,却仍旧不愿意盖这个章,陆宝菱作势吩咐几个丫头:“去把陆宛君给我绑过来。”

裴镜忙道:“我答应我答应。”陆如玉又确认了一遍:“是你答应了的,要在这张纸上盖章,可不是我逼你的,或者是偷了你的印章盖的哦,你可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