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先帝爷却子嗣单薄,他娶的何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进门三年无所出,这不仅让先帝爷失望,也让太宗皇帝十分不满,太宗皇帝四十岁的时候,端王爷出生了,太宗皇帝高兴地大赦天下。

这个时候,先帝爷别说儿子了,连女儿也没有一个,太宗皇帝便起了改立太子的主意,想等端王爷长大些,便立他为太子,谁想到,端王爷两岁的时候,何皇后便生下了一个儿子,便是当今的皇上,太宗皇帝心里便有些失望,只得打消了这个主意。

后来,端王爷越来越优秀,越长约有太宗皇帝的风采,太宗皇帝见这个儿子一次,心里就后悔一次,于是就坚定了改立太子的主意。

可是,端王爷却拒绝了,说先帝爷是长兄,本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如今太宗皇帝改立太子,岂不是要他们兄弟反目?最后,内有端王爷的劝说,外有大臣的进言,太宗皇帝终于打消了这个主意,在端王爷十五岁的时候,太宗皇帝去世了。

因为这件事,先帝爷和端王爷关系十分亲密,再加上皇上和端王爷只相差了两岁,先帝爷对端王爷来说更像是长兄如父,可是,在先帝爷登基的第二年,因为广纳妃嫔,先帝爷喜欢上了云妃,也就是如今的云太妃。

云太妃年轻,漂亮,自然比人老珠黄的何皇后好,再加上先帝爷在太宗皇帝面前憋屈惯了,一时间放纵自己,宠妾灭妻,竟与太宗皇帝那时候的情景一模一样。

第二年,诚郡王便出生了,先帝越发的宠爱云妃母子,那时候,皇上已经十四岁,已经懂事了,何皇后年轻时候因为无子受了不少委屈,早就对丈夫失望了,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儿子身上。

最终,先帝爷虽然也有立诚郡王为太子的念头,可也被端王爷和大臣的劝说给打消了,唯一留下的就是那份没有玉玺加印的诏书。

整个故事说到这儿并没有什么不对,徐广庭凝眉苦思,道:“这件事和大恩寺有什么关系?”

正文 090.究底

徐宗政道:“你不觉得皇上出生的时间太巧了吗?正当端王爷出生,太宗皇帝有意废太子的时候,何皇后便生了,还生了一个儿子?”

徐广庭恍然大悟:“您是说皇上的出生不明?”

徐宗政微微颔首:“这件事知道的人其实很少,当时,何皇后是去大恩寺拜佛的时候突然昏倒,这才发现有了身孕,因为胎像不稳,再加上何皇后想一举得男,便暂时留在了大恩寺养胎,等满了五个月胎像稳固的时候才回宫,这一胎对先帝爷或者何皇后来说都太重要了,因此小心万分,何皇后也轻易不见人,只躲在宫里养胎,再加上太宗皇帝对先帝爷有些置之不理,等皇上出生以后,太宗皇帝才见了孙子,给起了名字,所以说,这之间能做手脚的地方多了。”

徐广庭道:“您的意思是,何皇后压根没有怀孕,只是假装,同时找了一个有孕的妇人养在了留仙别馆,等生产之时,才偷偷把孩子抱进宫里去,移花接木,因此留仙别馆才会是那幅情景,孩子一生下来,送进宫,那留仙别馆自然没什么事了,所有人都离开了,或者说都被灭口了。”

徐宗政点头:“你说的没错,但是这件事也不是做的尽善尽美,出力的主要是何皇后的娘家何家,最起码先帝爷对这件事情是知晓的,当时他只有靠着这个儿子才能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自然不会说什么,可是等到他登基,有了诚郡王,自然就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心存芥蒂,这就是为什么先帝一心想要立诚郡王为太子的缘故。”

徐广庭有些怀疑:“如果先帝爷明知道皇上并非他的亲生子,为什么还要立皇上为太子呢?这不是混淆皇室血脉的大事么?”

徐宗政叹气:“这也是先帝爷的仁善之处啊。先帝爷小时候受太宗皇帝厌弃,和母亲赵皇后吃了很多苦,所以他不忍心何皇后也吃这种苦,他并没有揭穿这件事,反而帮忙隐瞒,也是因为有他的隐瞒,太宗皇帝才被瞒了过去,要不然,以太宗皇帝的心性,何皇后母子早就被沉塘了。”

徐广庭点头:“原来如此。可是太后告诉宝菱去查大恩寺,不是自曝其短?”

徐宗政没好气道:“谁会自曝其短?指不定这就是一个陷阱,偏你们还一个个往里跳。谁知道太后怎么想的?要说这件事,太后,云太妃,甚至皇上,心里都明白。只不过事关重大,谁都不肯轻易开口罢了。”

徐广庭点头:“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诚郡王也定是知道了这件事,认为皇上并非皇室血脉,再加上先帝爷的那份诏书,所以才理直气壮地造反。”

徐宗政叹道:“其实。皇上到底是不是先帝亲生,谁也不知道,我也一直在犹豫。如果皇上并非正统血脉,那我们这些人就都成了乱臣贼子了。”

徐广庭想起那块帕子,道:“照您所说,当时留仙别馆里住了不少人,难道大恩寺没人注意么?”

徐宗政摇头:“大恩寺这儿都是何家的人在打点。那时候,太宗皇帝并不信神佛。很少来大恩寺,再加上他不是处理朝政就是陪伴淑贵妃,很少出宫,若是有意隐瞒,不泄露秘密也是有的。”

徐广庭似乎能想象到那样的情景,大家都是参与者,都在竭力保守这个秘密,然后期待养在留仙别馆的那个待产妇人生个儿子,等孩子生了下来,再悄悄地抱进宫去,然后就是有条不紊的善后…

不对啊,依照留仙别馆的情形,当时并没有善后,就是那间产房,也维持着当初的模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宗政道:“其实这件事疑点颇多,但是事关重大,谁都不肯细查,不是怕查不出来,而是怕查出什么来。”

徐宗政道:“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徐宗政抚须长叹:“一场大乱是免不了的。”又道:“诚郡王志在必得,计划周详,不知道筹谋了多久,皇上纵然英明,多半也是有心无力了。”

祖孙二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陆宝菱被禁足了,整日在房间里憋屈的抓心挠肺,可陆万林铁了心不再让她接触这些事,吩咐陆明陆朋把陆宝菱看住了,不许她出门,陆明陆朋虽然如今保护陆宝菱,可最听从的还是陆万林,因此跟两座门神一样,守着门口。

陆宝菱没法子,偷偷托了韦高远去端王府报信,希望端王爷这个干爹能帮她解困,可没等端王爷来,诚郡王下的帖子便送过来了,请二夫人和陆宝菱去赴宴。

二夫人只知道陆宝菱被禁足,却不知是为了什么,只当她是调皮,此时见了她笑道:“又闯什么祸了?”

陆宝菱很是郁闷:“我没有闯祸,是祖父硬说我闯祸,我可真是冤枉。”

二夫人笑道:“冤枉?就你那个脾气,冤枉谁也不能冤枉你…”边说边坐马车去了诚郡王府。

诚郡王府车水马龙,热闹极了,陆如玉穿着杏色的衣裙,显得成熟不少,身边站着的小小人儿赫然就是端王爷的独女莹莹。

莹莹见了陆宝菱,开心的扑过去:“姐姐姐姐,我好久没见你了,你怎么不去看我。”

陆宝菱将莹莹揽在怀里,笑眯眯的:“姐姐也想去啊,可是姐姐被禁足了,不能出门。”

莹莹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我知道了,姐姐一定是闯祸了。”

二夫人瞧着也忍不住笑起来:“你瞧瞧,你的名声连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了。”陆宝菱讪讪的,拉着莹莹往旁边说话。

二夫人许久不见女儿,自然陪在陆如玉身边,帮着招呼客人,正巧遇上徐大夫人来,徐家和陆家是亲家,二夫人笑着迎了上去,徐大夫人却悄悄捏了捏二夫人的手。看那样子分明是有话说。

二夫人也是个通透人,两个人捡了个空子凑到一起说话,徐大夫人脸上满是恳求:“我们家太爷托我来问句话,看看能不能早些把广庭和宝菱的婚事给办了。”

二夫人有些惊讶,按着道理来说,陆宝菱年纪也不小了,比她小的陆如玉都出嫁了,再加上和徐家的婚事也是一早定好的,徐大夫人的要求真的不过分。

可如今满府里就宝菱一个孩子,若是她也出嫁了。这府里不知道有多冷清,再加上国公爷疼爱宝菱,也舍不得她这时候出嫁。陆靖柔也是满十七岁才出嫁的。

徐大夫人似是看出了二夫人的犹豫,道:“我心里也明白,国公爷必是十分疼爱宝菱,等他们小夫妻成亲后,我一定会让他们经常回去。我一向不喜欢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样的话,就是宝菱嫁过来了,也是陆家的女儿,她要回娘家,要怎么样,我都不会拦着。总归是一家人不是。”

犹豫片刻又道:“我们家的事想必你也明白,等宝菱嫁过来,我也相当于多了个左膀右臂。”

二夫人了然。徐家虽然子嗣多,可大部分都是庶出,嫡庶相争,糟心事儿想必少不了,便道:“这事得看国公爷的意思。我也做不了主,等我回去问一问。若是国公爷应了,咱们再商议婚事。”

徐大夫人闻言便放下了心,她是个妇道人家,见识不多,可她知道妻贤夫少祸,因此就算对于儿子的终身大事,她也很少插嘴,都是老太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于陆宝菱这个儿媳妇,她虽然觉得的确有些荒唐,算不得大家闺秀,可胜在身份高贵,嫁过来也不指望着她帮忙管家,只要能震慑住那些个不安分的就好。

二夫人回去后便向陆万林提了这件事,陆万林很不高兴:“不是说好了么,我要把宝菱多留两年,怎么又来催。”

二夫人道:“徐家心急,求娶宝菱,这也是宝菱的面子,咱们家的光彩啊,况且徐夫人说这是徐首辅的意思,您就是不给徐夫人这个面子,也要给徐首辅这个面子不是,再者,不是我多嘴,宝菱如今只知道胡闹,等她出嫁了,整日的相夫教子,不用您说,就安分多了,也少闯祸。”

陆万林有些松动,的确,若是嫁了人,上面有婆婆服侍,中间又有妯娌和小姑子,就算她想折腾也没有空闲了,也正好转移她的注意力,不叫她再继续调查那件事。

可他实在舍不得啊,他养了十六年,疼爱了十六年的宝贝孙女就这么嫁人了,陆万林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端王爷接了韦高远送去的信儿,心知陆宝菱是闯了祸,便抽空过来瞧瞧,陆万林便说起徐家的提议,端王爷怎么说也是陆宝菱的干爹,这婚姻大事怎么也要跟他说一声。

端王爷到没有多想,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徐大人这么心急想娶孙子媳妇估计也是想抱重孙了,依我的意思,顺水推舟应承了也好,也叫徐家承咱们一个人情。”

陆万林也只得应了。

端王爷去见陆宝菱,把这件事告诉了她,陆宝菱当即便愣住了,也顾不得诉苦求情了,闷闷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疼,端王爷心内感叹,可有些事却不好说出口,只得安慰了她几句才罢。

待端王爷走后,陆宝菱去陆万林的书房,哭了起来:“祖父不要我了。”

陆万林又是心疼又是叹气:“祖父哪里是不要你了,不管你有没有出嫁,你都是我的孙女,祖父一样疼你。”

陆宝菱没有说话,陆万林接着道:“祖父前阵子把你禁足,也是怕你闯祸啊,你查的那件事事关重大,祖父怕你受到伤害啊,你嫁到徐家以后,一定要安分守己,不能再像家里这般胡闹,要孝顺公婆,友善妯娌和广庭好好地过日子。”

陆宝菱哭的越发厉害:“祖父,我舍不得你。”陆万林拥着失声痛哭的孙女,心内感慨万千,差点也落下泪来。

得了陆家的准信,徐家便上门来商议婚事了,因三媒六聘的礼数之前具已行完了,如今只等定下婚期,如今才是七月初,可徐家却要定八月初的婚期,在陆万林的坚持下,婚期最终定在了九月初。

陆宝菱如今不得不待在家里绣嫁妆了,不过就她的那个手艺,陆万林也没指望多少,只叫她绣荷包扇套之类的小东西,把嫁衣交给了府里的绣娘负责,二夫人则忙着给她准备嫁妆。

陆宝菱的嫁妆单子是早就列好了的,三房就她一个孩子,也没什么好掰扯的,赵氏的嫁妆再加上三房的公产,都给了她,单子全部誊写好,连二夫人看了也不禁眼红。

ps:

第一更

正文 091.备嫁

ps:

因为是两天三更,昨天补了前天少的的一次更新,相当于只更新一章,所以今天更新两章,明天继续两更。

陆万林也给赵家送了信儿,赵老太太带着赵太太亲自来了一趟,陆万林出于尊重,把嫁妆单子拿给她们看,赵老太太看上头没有那尊岫岩玉观音,便有些疑惑,问了一旁侍候的二夫人,二夫人涨红了脸,却不知道怎么说,赵老太太看她支支吾吾的样子便知道有内情,不再继续往下问。

陆万林心里也清楚地很,旁的东西还好说,这尊岫岩玉观音是怎么也遮掩不了的,当时赵家虽然也来喝了喜酒,却都不知道玉观音早就成了陆如玉的陪嫁,如今定是要问清楚的。

因此不等赵老太太先开口,陆万林自己便先托盘而出:“…说起来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明知道是宝菱的东西还做主给了如玉。”

赵老太太听到半截就已经十分生气了,此时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宝菱不懂事,不知道东西珍贵,难道你们府上的二夫人也不知道?明知道是赵家家传的宝贝,还是讨要了去,这算什么?欺负宝菱无父无母是不是?”

陆万林忙道:“我们可没有这个意思,我当时也说不行,可我那个儿媳妇要面子,觉得如玉嫁到诚郡王府去,想给她挣个面子,宝菱当时也是答应了的,我一时糊涂,也没多想,事情已经这样了,您看想个法子弥补,总不叫宝菱吃亏就是了,宝菱要出嫁了,咱们认真闹起来也不好不是?”

赵老太太怒道:“当初既然是情非得已,为什么不叫人去赵家说一声?拿了我们家的东西。如今连说理也不叫了,这是什么道理,我不管如玉嫁给了谁,这事你非得给我一个交代。”

赵老太太怒气冲冲的回去了,嫁妆单子也不看了,陆万林也无可奈何,当初他就说那东西不能给,赵家肯定要不高兴的,老二媳妇却不听。

陆万林叹了口气,叫人把二夫人叫了过来。说了这件事:“无论如何这东西得还给赵家,你带着如玉亲自去赵家赔礼道歉。”

二夫人正为这事担心呢,当时话说的满。说要给宝菱再找一件一模一样的,可说得轻巧,找起来却困难,二夫人此时也有些后悔,但听了这话还是有些不情愿:“我去也就罢了。叫如玉去做什么?咱们把东西还回去就是了。”

陆万林不想和儿媳妇吵架,只是摆摆手:“别的我不管,你去把如玉给我叫过来,我不管你么用什么法子,不能把赵家给得罪了。”

二夫人虽然不情愿,可也只得叫人去给陆如玉送信儿。

陆如玉赶过来。道:“祖父说的没错,咱们去赵家赔罪是应当的,那尊玉观音我也叫人拿过来了。只是对不住三姐姐了。”

二夫人没好气道:“当时东西是她亲自送过来的,如今赵家不高兴应该找她才是,当时她要是执意不给,我还能去抢?”

陆如玉知道二夫人又要蛮不讲理了,只能道:“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当时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对那东西是志在必得。三姐姐心好,把东西送过来,是给您面子,您如今反倒说她的不是,三姐姐反倒里外不是人了。”

陆如玉拉着二夫人亲自去了赵家赔礼,赵家也不能太端着,毕竟她们都是宝菱的至亲,再加上陆如玉乃是郡王妃之尊,如今能登门道歉已经算不错了,赵老太太虽然心里还是恼怒,可面子上少不得做出些样子来。

陆宝菱一直关在房里绣东西,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陆如玉已经从赵家回来了,玉观音也送了过来,陆宝菱却不肯收:“当初说好了送给如玉的,如今又送回来是什么意思?”

松月早就打探了内情,忙道:“您还是少说两句吧,老太太那边已经生气了,就是国公爷也有了不是,受了冷脸,您出手大方不要紧,可老太太可对那东西宝贝的紧呢,如今只怕还要来说您的不是,您还说这话。”

果然,赵老太太隔日便上门了,一向舍不得责骂外孙女的,此时也动了气:“东西姓赵不姓陆,你这个败家的东西,这是你娘的嫁妆,你也能轻易送人?她要你就给?你怎么一点气性也没有。”

陆宝菱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说来说去都是她没理,索性不说话。

见陆宝菱不还嘴,赵老太太也渐渐消了气,道:“这东西传了三四辈了,到你手里就白白送人了,她要给她闺女做脸,你就不要这个体面了?如今东西送回来又怎么样?已经在她那儿露了脸,谁都以为是她的东西,你再摆出去成什么样子?别人反倒以为是她好心,把好东西拿出来给你撑场面,她好名声全占了,算盘打得不错,就你这个傻丫头,白吃了亏还得领她这个情。”这个她,自然指的是二夫人。

赵太太在旁边也道:“老太太说得对,你也别觉得受委屈,这么一件好东西,送嫁那天见着的人肯定不少,如今虽然还回来了,可你哪里还摆的出去,不论这东西是谁的,都说不清楚了,不是你没脸就是她们没脸,丢脸的总是陆家,说陆家小气,一件好东西轮着给两个孙女做面子。”

陆宝菱道:“我当时也没想这么多,二伯母说添了这东西也好叫如玉不至于叫人看低了,我就做主给送过去了。”

赵老太太没好气道:“用别人的东西撑场面,还想叫人高看她一眼?”

生气归生气,赵老太太也没有抓着这件事不放,陆万林又给了不少东西给宝菱,说是补偿,赵老太太更不好说什么,只是发起愁来,这头一抬东西摆什么好,若是之前,定是这岫岩玉观音最合适。如今却不成了。

眼见着嫁妆一项项准备齐全,还差着头一抬东西,陆宝菱却被太后召进了宫,陆万林立刻想起了那件事,心急如焚,坏念头一瞬间转了七八个,却不知道如何是好,是福是祸也不知道。

陆宝菱无知者无畏,跟着宫侍进了宫,此次却见到了不少人。除了陆宛君,还有程皇后,另外四五个容貌艳丽的女子。

后来一介绍才知道。为首的妇人是云太妃,她虽然四十多岁了,可保养得当,又很会打扮,看着跟三十出头似的。另外几个则是皇上的妃子,分别是贤妃,玉嫔,宁妃,惠嫔。

在这么多美人的映衬下,陆宛君的绝色也不甚太打眼。可陆宝菱却看得分明,那个宁妃虽然不爱说话,可经常盯着陆宛君看。那眼神里绝没什么善意。

太后挽着陆宝菱让她坐在旁边,朝云太妃笑道:“你是第一次见吧,这就是陆家的三姑娘宝菱,你瞧瞧,是不是个俊俏人?”

云太妃微微颔首。她声音也很好听:“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徐家有福气了。娶到这么一个标致的儿媳妇。”

太后笑道:“不光人长得俊,也聪明,都说陆家的闺女各各不同凡响,我瞧着都不如这个通透。”

云太妃笑着附和:“太后的眼光必定是不错的。”

因为知道陆宝菱即将出嫁,太后便赏了两盆红珊瑚给她,云太妃和诸人也各有表示,陆宝菱稀里糊涂入宫,反倒得了不少好东西。

太后上了年纪,,最喜欢闲话,说着说着便说到了京城未出嫁的女儿身上去,提到了程皇后的侄女,程怀玉的妹妹程怀秀:“我记得那丫头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了,不知道许人没有?”

程皇后笑道:“怀秀是我大嫂的心头肉,如今虽到了年纪,可也没有说亲事呢,倒有不少人上门去问,大嫂也犹豫着呢。”

太后笑道:“一家有女百家求,都有哪些人家啊?”

程皇后忙道:“别的我也记不清,有一个是威远侯魏家的次子魏长清。”

太后点头笑道:“长清不错,人长得俊秀,也体贴孝顺,不过,到底是次子,不免委屈了那孩子,要我说,不如配给秉书更合适。”

何秉书是太后的侄孙子,何家的长子嫡孙,宜德长公主的嫡长子。

程皇后喜出望外,赶忙应了。

云太妃笑道:“没想到太后又促成一桩好事。”

太后笑道:“年纪大了,就爱在这些上头操心。”

又说笑了一阵子,太后露出了乏意,大家便纷纷告辞,陆宛君便把陆宝菱带了回去,陆宝菱这才问太后为什么宣她进宫,陆宛君笑道:“是我求了太后,想给你一个体面,若是能得了太后赏的东西压箱底,岂不高人一头?”

陆宝菱这才恍然大悟,想起进宫前的忐忑不安,埋怨道:“姐姐也不明说,倒吓了我一跳。”

陆宛君此时又免不了一番嘱咐,叫她嫁人后如何如何,总归是不比做姑娘的时候,要她守规矩罢了。

半路上倒碰见了一同回去的宁妃和惠嫔二人,虽然陆宛君是妃位,可因为入宫最晚,就算是对着惠嫔,也要称一声姐姐,却不必行礼,陆宝菱便独自行了礼,问了好,宁妃满脸不屑,理都未理,拉着惠嫔扬长而去。

陆宝菱道:“姐姐,她们平时对你也是这样么?也太嚣张了。”

陆宛君道:“宫里就是这样,有得宠的就有失宠的,她们如今不如我,自然不高兴,今儿又见你得了太后的青眼,有气没处撒罢了,不要理会她们。”

陆宝菱出宫后,少不得又要解释一番,虽是虚惊一场,可陆万林还是害怕得很,二夫人看着赏下来的东西说话都冒酸气:“怪不得都说宝菱有福气,进一回宫就得了这么多好东西。”

这些东西虽然都没有岫岩玉观音来的珍贵,可却是太后赏赐,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因此便决定用了那两盆红珊瑚打头。

时间转眼即逝,一眨眼到了九月初,中间还隔了一个中秋节,又是陆宝菱出嫁前的最后一个生日,陆万林自然大肆庆祝,亲朋好友都请了过来庆贺。

徐家定了九月初六的日子,陆宝菱这两个月一直被关在房里做针线,如今好容易“闭关结束”,却是要出嫁了,因陆家早就办过三回嫁女儿的喜事,这第四回自然轻车熟路,二夫人连同来帮忙的赵太太,两个人分工合作,竟也打点的有声有色。

赵老太太握着陆宝菱的手直掉眼泪,想起当初她也是这么把女儿嫁到了陆家,可是没几年女儿便去世了。如今又眼见着外孙女出嫁,叫她心里怎么不难受。

其实要说难受,柳姨娘才是最难受的那个,她把陆宝菱从小养到大,虽不是亲生女儿,却早已胜过了亲生女儿,如今陆宝菱出嫁,她却连插句嘴的资格都没有,只是在旁边默默地打下手。

直到吉时,徐广庭来迎亲,拜别长辈,陆宝菱给陆万林和赵老太太磕了头,本该盖上盖头上轿的,可陆宝菱却在人群里找到了柳姨娘,喊了一声:“姨娘。”

然后跪下冲着柳姨娘磕了三个头:“姨娘,我走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柳姨娘捂着嘴无声的流眼泪,无论受了多少委屈,无论吃了多少苦,无论听了多少闲言闲语,就为了这一刻,值了。

赵德清作为表哥把陆宝菱背上了花轿,赵家四个兄弟连同沈家的沈朱和沈墨都跟着去徐家送嫁。陆宝菱坐在花轿里,心里很难过,却哭不出来。

外头的唢呐声震天响,她却有些心不在焉,她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想起了祖父的纵容,柳姨娘的疼爱,还有二伯母的不善表达的好意,甚至想起了陈毅宁,想起了那株海棠花,无论开的如何繁盛艳丽,风雨过后都注定要凋零的,想起了那张她没有看到的纸条,想起了曾经的欢喜和笑声,痛苦与泪水。

人这一生真是奇怪,不论经历多少事,好的还是坏的,都好好地藏在你的脑子里,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吓你一跳。

她又想起了徐广庭,想起他在皇上面前的说的两情相悦,生死不离,想起他捉弄自己时的笑容,思考问题时紧皱的眉头,不高兴的时候,好看的凤眼会微微眯着,无缘无故的叫人觉得害怕。

从今天起,她就是徐广庭的妻,无论前尘如何,无论之后怎样,她发誓,为了那句两情相悦,生死不离的誓言,她都会生同寝,死同椁,诚心相待,不离不弃。

正文 092.花烛

花轿到了徐家,拜堂成亲,自然令是一番规矩和热闹,在此也不消多说了,一直被送入了新房,陆宝菱才缓了口气,此时算下来,已经一整天没吃饭没喝水了,不免饿的头晕眼花,可如今连盖头都还没掀呢,少不得还要再继续忍耐。

喜娘唱词,徐广庭掀了盖头,便看到陆宝菱低垂着头,抬眼看他,眼波流转,说不出的好看,徐广庭喉头一梗,说不出话来,在旁边看热闹的众人都忍不住哄笑起来:“你们瞧瞧新郎,看新娘子看的都呆住了。”

徐广庭还是头一回如此狼狈,被人打趣的手足无措,最后还是大夫人解围,打发他出去喝酒了。

此时屋里坐着的都是徐家的亲戚,为首的便是徐大夫人,她笑着给陆宝菱介绍身边的人:“这是你二婶,这是你三堂婶,四堂婶,这是五堂婶。”

徐家总共五房人,大房二房乃是徐宗政所出,算是嫡支一脉,而三房四房五房则都是旁支,平日里很少来往,只不过遇上喜事来凑个热闹罢了,因而被称为三堂婶,四堂婶和五堂婶的三位妇人虽然笑容和气,可都不太爱说话,只有徐二夫人笑着打趣了两句。

陆宝菱看她微微挺着肚子,说话动作也下意识的去扶着腰,心里便有些疑惑,可她是新娘子,要端庄,矜持,不能说话,索性低着头,任凭她们怎么打趣都不为所动。

徐大夫人看在眼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管以前如何,只要以后好好地就成了。

几个人说笑了一会,便被徐大夫人叫出去吃酒,陆宝菱独自坐在新房里,偷偷舒展了一下腰骨。只觉得僵硬酸痛,不免长长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