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陆宝菱陪嫁的几个丫头便一窝蜂进来了,她们是头一天随着嫁妆跟过来的,此时见了陆宝菱,好似好几年没见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宝菱在陆家的时候使唤丫头多,如今陪嫁的也多,寻常人家陪嫁女儿顶多四个丫头,陆宝菱却多了一倍。除了安菊,松月,青荇。绿榕这四个大丫头外,还有绿芍,红药,静槐,菱角四个小丫头。

陆宝菱道:“你们先别吵嚷了。快帮我把头上这些东西卸下来,顶了一天了,我都快累死了。”

安菊和松月便替她卸妆,其余几个或是打水,或是收拾东西,不多久。陆宝菱便洗净了浓妆,换了身家常衣服坐在桌子前吃东西了,原本新娘子吃东西这一条是不合规矩的。可是谁家都没有那么认真,大面上不错就是了,因此这些吃食也是松月几个偷偷带进来的。

歇了有一个时辰,只听院子外头一阵吵嚷声由远及近,便听见一个声音笑道:“今儿是徐老三的洞房花烛夜。咱们先别闹了,仔细新娘子不高兴。等过了这头三天,咱们再叫他请吃酒。”

这话当然有人不依,不免又是一番吵闹,不过最后还是都被劝走了,徐广庭饶是酒量好此时也喝得满脸通红,安菊松月几个见了都是偷偷地笑,在净房里准备好了水,徐广庭进去洗漱。

这原该有丫头伺候的,可松月几个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肯去,青荇抿着嘴直笑,把陆宝菱推了进去,陆宝菱也不情愿啊,低声呵斥那几个不讲义气,松月几个嘻嘻笑着赶忙躲出去了。

陆宝菱无法,站在净房门边先是敲了敲门,见没有回音又道:“徐广庭,你要不要人伺候啊?”

里面只有哗啦啦的水声,陆宝菱平日里胆子是大,可这样的事的确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也不敢贸然进去,只在净房门口转悠,转悠两圈喊两声,可里面还是一点回音没有。

陆宝菱便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却不防门忽然被拉开,她倾倒在徐广庭怀里,顿时羞得脸红耳赤,赶忙站了起来,只见徐广庭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白绫里衣,松松的系着带子,脸上还带着些醉酒的酡红,越发的风情潋滟,芝兰玉树,他见陆宝菱如此狼狈,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陆宝菱讪讪的:“我还以为你在里面睡着了呢。”

见徐广庭还是傻傻的笑,便知他喝醉了,赶忙扶着他在床上躺下,又给他盖被子,这还是她头一回伺候人呢,不免手忙脚乱的,想着醉酒的人多喝点茶水是最好的,便又倒了茶晾着。

折腾了好一通,如今虽是九月的天气,可她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她想洗一洗,可又碍着徐广庭在不好意思,见他睡得沉沉的,这才进去,又仔细的栓好了门栓,净房里原本预备了两桶热水,被徐广庭用去一桶,陆宝菱便用剩下的简单的洗了洗。

她自问没有那么清高,既然嫁给了徐广庭,两个人同床共枕是早晚的,她心里虽然羞涩,却也没有排斥。

在净房里待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她才鼓足勇气拉开门出去,没想到徐广庭就守在门口,直看着她。

陆宝菱又被他吓了一跳,不免恼怒:“你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

徐广庭笑道:“我一觉醒来,找不新娘子了,要不是听见这里头有水声,我还以为你逃走了呢。”

听这话说的,她又不是贼,干嘛要逃走啊,陆宝菱没好气道:“你放心,我既然嫁给了你,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除非你给我休书,不然我不会主动求去的。”

徐广庭眼光一闪,伸手抱住了陆宝菱:“你说的是真心的?”

徐广庭的胸膛温热,手也是热的,陆宝菱头一回和男子如此近的接触,心慌意乱,忙不迭的点头。

徐广庭埋在她的颈窝不住地笑,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脖子上,引起了一阵阵的鸡皮疙瘩:“那我也答应你,除非你主动离开我,不然我永远也不会放手。”

陆宝菱使劲去拨他的手:“行行行,你先放开我成不成。”

徐广庭不理会。反倒把她拦腰扛起来丢在了床上,用身体覆了上去,声音低低的:“洞房花烛夜,你让我放开你,可能么?”

陆宝菱从来没感觉这么热,好像再热一些就能把自己融化了一般,她真想甩开某人禁锢她的手,把越来越热情,越来越激动的某人踹下去,摆脱那种酸酸麻麻的陌生感觉。

可是手脚是软的。浑身无力,好像中了江湖上的迷药软骨散似的,头脑也变得混混沌沌的。心想,自己真的要被融化了…

门外,今儿守夜的是松月和安菊,她们坐在台阶上,听着屋里越来越小的动静。都彼此红了脸,安菊悄悄示意松月,松月会意,又去灶房提了热水来,等待里头的传唤,可里头却一直没有声儿。两个人都万分疑惑,可谁都不敢上前敲门。

陆宝菱侧着身子,整个人被徐广庭从背后抱住。她身上黏黏腻腻的,想洗个澡,可徐广庭却酣睡过去,她又挣脱不开,气的要命。用手肘去捣徐广庭:“你松开我。”

徐广庭又把手收紧了些,咕哝着:“宝儿别动。乖乖的睡觉。”

陆宝菱扭头怒视着他,可看着他微微皱着的眉头,却怎么也没法子真的生他的气。

深秋的凉意侵袭,室内却温暖如春,窗外的桂花树热烈的开满了花,香气浓郁,弥漫了整个院子。

第二日一早,安菊几个便顾不得了,再睡下去可要误了给长辈请安的时辰,陆宝菱疲极而眠,此时被敲门声惊醒,动一动手臂都觉得万分困难。

幸而身后的人有了响动,徐广庭惺忪着双眼坐了起来,看看自己,又看看陆宝菱,这才慢慢清醒过来,俊脸顿时一片潮红,说话也有些结巴:“你没事吧。”

陆宝菱怒瞪着他,拼尽全力狠狠踹了他一脚。

徐广庭一个踉跄,差点没从床上翻下来,赶忙下床披了衣裳,叫外头的丫头进来。

松月几个担心了一晚上,此时进了屋子,都赶忙去看陆宝菱,好在徐广庭素日冷静,即便醉了酒,急切却不莽撞,只是陆宝菱昨日累了一天了,要不是今儿得拜见长辈,她才不会咬着牙逼自己起床呢。

几个丫头训练有素,来往有序,忙而不乱,不出半个时辰二人便梳洗好,安菊瞧了瞧时辰,道:“时间还早,姑娘,不,少奶奶先喝一碗杏仁茶吧。”拜见长辈之前不能吃东西,可喝碗热热的杏仁茶却算不得吃东西,也能垫垫肚子。

陆宝菱想起昨晚的狼狈,憋了一肚子气,也不理徐广庭,径自啜着温热的杏仁茶,问安菊:“昨天我也没问,你们如今都住在哪?”

安菊笑道:“前天住在了客房,可昨天都搬到这院子来了,后头有几间屋子,我们几个住着正合适。”

陆宝菱点头:“那就行,若是地方小了就说。”安菊应了。

徐广庭诧异,觉得陆宝菱待这几个丫头也太与众不同了,他不知道的是,陆宝菱平日顽劣,屋里的许多事情都是安菊松月几个打点,府里的人情往来需要随礼的,陆宝菱不上心,多半都是安菊和松月商量着办了,她们于陆宝菱相当于左膀右臂,陆宝菱又是一贯的护短,此时来了徐家,人生地不熟,这住的地方是头一等大事,自然要问一问。

不过他虽然诧异,可也没问出口,虽然安菊也给他上了杏仁茶,他却不喜欢,浅尝了两口,便说去拜见长辈。

正其身准备走呢,外头红药来传话:“夫人身边的妈妈来了。”

徐广庭赶忙迎了出去,一看竟是大夫人身边的齐妈妈和范妈妈。

见着徐广庭和陆宝菱一副准备好要出门的样子,两位妈妈也难掩惊讶,齐妈妈笑道:“夫人说今儿是头一天,要体谅少爷和少奶奶,特意吩咐我们晚来一会,没想到少爷少奶奶这么孝顺,已经要去请安了。”

陆宝菱得知这两个是大夫人身边的老人儿,便知道不能得罪,叫安菊拿了两个红包来赏了,二人得了红包笑意更甚,范妈妈也没有拐弯抹角:“夫人吩咐奴婢来取元帕的。”

徐广庭忍着尴尬咳了一声,安菊早在收拾床铺的时候就把元帕收了起来,此时红着脸拿出来给了范妈妈,范妈妈接过来,满脸的笑意:“夫人也才起呢,要是知道少奶奶这么孝顺,一定高兴。”

陆宝菱一直低着头,脸色通红,徐广庭见她害羞,反倒不觉得尴尬了,笑道:“既然母亲才刚起,我们也不好就过去,我先带你看看咱们住的地方。”

二人的新房取名知墨斋,坐落在徐府后宅靠近后花园的地方,出了院子左转便是小花园,风景秀丽,右转便是通往各个轩馆的小路,从后院的小门出去,绕过假山便是徐宗政和徐老夫人居住的熙景堂,而知墨斋的前面便分为东西两院,东院住着大房,西院住着二房,中间是正堂正院,无人居住。

陆宝菱道:“你的两个妹妹如今住在哪儿?”

徐广庭道:“咱们院子左边那片院子住的便是家里的几个姐妹,那儿院子多,可也小,都是她们自己取的名字,复杂拗口,我说了你一时也记不住,反正日子长着呢,你慢慢就知道了。”

两个人一路说话,一路穿花拂柳,到了徐家的正堂,今儿是陆宝菱嫁进门的第一天,徐家的人都来了,一屋子站着满满的人。

坐在上首的便是徐宗政和徐老夫人,左边一溜坐着大房,右边一溜坐着二房,再加上丫头婆子,陆宝菱一眼瞧过去都是生面孔,不免有些紧张,徐广庭却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放松。

见二人携着手进来,大夫人笑眯眯的:“我就说这两个孩子孝顺,一大早就起来等着请安了,到底是国公府出来的姑娘,就是懂规矩。”

坐在另一旁的二夫人依旧靠在椅背上,若有若无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话就有些带刺了:“只盼望着老三媳妇以后都一直这么懂规矩,这才是我们徐家的福气呢。”

ps:

在这儿改个错,原本说徐广庭有两个姐姐的,如今改成了两个妹妹,订正一下。

这是第一更,晚上还有第二更。

正文 093.新人

徐宗政微微皱眉,觉得当着孙媳妇的面二儿媳妇有些失礼,随即又想,宝菱已经嫁了过来,算是自家人,总有知道的一天,也不用掖着藏着,便道:“孩子懂规矩便是做长辈的福气。”

到了行跪拜礼的时候,陆宝菱奉上了自己亲手做的鞋袜——别的东西可以替,唯有这些东西不能替,有柳姨娘看着,虽然不是特别的精美,可也是针脚细密,也算过得去了,徐宗政和徐老夫人本就对陆宝菱很是满意,自然说好,一人赏了一个红封。

到了给徐大老爷和大夫人行礼的时候,二人给的则是玉佩首饰等东西,陆宝菱特别注意了徐广庭的两个庶妹,一个是孙姨娘所出,闺名徐若兰,今年十六岁,相貌只能算得上清秀,瞧她的神情,说得好听点叫沉默,说的难听点,就跟木头桩子似的,只屈膝行了个礼,连句大嫂也没叫。

而另一个叫徐若霜,才十四岁,唐姨娘所出,相貌较徐若兰出众些,打扮的也颇为艳丽,瞧着是一脸的喜气洋洋,可陆宝菱就是觉得别扭,她总觉得徐若霜其实并没有在看她,反而一直盯着自己的衣服,首饰看。

而二房的人就更不用说了,除了二夫人和二老爷脸上还能维持一点笑意,大少爷徐广宣,大少奶奶耿氏,二少爷徐广容,二少奶奶贾氏,都是一副阴沉沉的目光看过来,直教人毛骨悚然,女孩里头徐若雪是最小的,才九岁,因此只是跟着奶娘,歪着头盯着她瞧。

徐若秋却因为陆如玉的关系对她很亲热,拉着她的手喊嫂子,大少奶奶阴阳怪气道:“瞧四妹高兴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少奶奶是你嫡亲的嫂子呢。”她进门的时候徐若秋可没这么亲热。

徐若秋和徐广庭作为这个家里唯二的嫡出,理所当然的比其他子女受到了更多的疼爱和关注,同时也招来了异母兄弟姐妹的嫉妒。

徐若秋并不在乎大嫂的讽刺,反而道:“本来就是一家人,说三嫂是我嫡亲的嫂子也没什么不妥,祖父,您说是不是啊。”

徐宗政笑道:“秋儿说的没错,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分什么亲疏内外。”

徐广庭自然也感觉的到他们的不善,平日里觉得没什么。此时却有些生气,只是大喜的日子,也不好拌嘴。便忍下了,反倒是陆宝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叫他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起来。

其实陆宝菱倒没觉得受了欺负,她从小只有三个姐妹相伴。不管是亲的疏的,嫡出庶出,都十分亲密,如今见了徐家的这种情况,只觉得稀奇,不能理解。同时又暗暗同情徐广庭,难怪他原先那么不爱和人说话,整天对着一群这样的兄弟姐妹。光膈应就膈应死了。

这也是陆家特殊,就那么几个孩子,别说庶出了,就是私生子也会高高兴兴地接回家来养。

反观别人家,凡是有些家底的人家。哪家不是三妻四妾,嫡庶相争。是陆宝菱少见多怪罢了。

说到姨娘,大房除了孙姨娘和唐姨娘外,也有三四个姨娘侍妾,不过因为没有子嗣,不如前两个体面,这样的场合也没有资格参与。

而二房,大少爷徐广宣和三姑娘徐若雪的生母是安姨娘,徐广容的生母是常姨娘,二老爷徐召宁虽是庶出,可因为徐宗政就两个儿子的缘故,对这个庶出的二子也当成嫡出的一般疼爱,不分彼此。

但烂泥扶不上墙,二老爷混了大半辈子,如今还只是个举人的功名,靠着一个捐来的正五品的小官混饭吃罢了,日常嚼用都是靠府里供给。

二夫人倒是精明,可她又摸不着管家的权利,不能赚私房钱,只凭着自己陪嫁的庄子铺子的那点出息攒钱,再加上又有两个庶子在旁边算计着,说起来二夫人的日子可比大夫人的难过多了。

行了一圈礼,陆宝菱大致也能将人分得清,徐宗政便吩咐开饭,陆宝菱便跟在徐老夫人和大夫人身后立规矩,这一点在出嫁前柳姨娘是千叮咛万嘱咐,说新媳妇都是这样的,要陆宝菱千万别端架子,千万要把婆婆伺候好了,这以后的日子才好过,还请李先生教她如何伺候人,如何给人端茶递水,如何布菜,甚至还教她捏肩捶腿——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亲自上阵讨好婆婆。

陆宝菱早就有了准备,如今自然不怵,卯足了劲要好好表现一番,好叫她们知道自己也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大家闺秀,谁知徐老夫人却拉着陆宝菱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孝顺,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用不着这些虚礼,你快去坐下。”

徐老夫人这个终极婆婆都这么说了,大夫人也道:“老太太说的是,咱们不用在乎这些虚礼。”

陆宝菱有些郁闷,合着自己那些功夫都白练了,徐宗政也笑着叫陆宝菱不要拘礼,陆宝菱一着急,没顾得上三思而后言,张口便是:“您叫我服侍这一回吧,我在家练了好长时间了,这不是白练了吗。”

众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徐老夫人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啊。”

陆宝菱讪讪的,看了看徐广庭,徐广庭也没忍住笑起来,道:“祖母,您就不要拦她了,要不她无用武之地,早晚得惦记着。”

晚辈孝顺,做长辈的只有高兴的,徐老夫人自然也不再拦着,任由陆宝菱站在身边服侍,陆宝菱不愧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当时柳姨娘和李先生叫人打听了徐家众人的口味,把谁爱吃什么菜都叫陆宝菱背了一遍。

如今不用看老夫人的眼色,陆宝菱就能准确无比的把她爱吃的菜夹到碗里,她动作利落,一个人服侍徐老夫人和大夫人两个,竟谁也没冷落了。

大夫人看在眼里暗暗点头,二夫人却没好气的瞪了自己的两个儿媳妇一眼,都是做儿媳妇的。也没见这两个会说话,得人意过,白叫大房占了便宜。

吃了这顿饭,徐老夫人越发怜惜陆宝菱,道:“好孩子,辛苦你了,你快回去歇着吧,如今天气冷了,若是菜凉了叫厨房再重新做热的送过去,仔细贪凉。”

又叫徐广庭:“你也陪你媳妇回去歇着。不许摆少爷的款叫她伺候,叫我知道了,我是不依的。”徐广庭笑着应了。

二人回了知墨斋。留在院子里的青荇和绿榕早就用茶房的小炉子另外熬了粥,服侍陆宝菱吃了,陆宝菱真是累坏了,躺在窗下的美人榻上叫人捶腿。

徐广庭真没想到陆宝菱会做的这么好,会让徐老夫人这么喜欢。笑道:“今天辛苦你了,难为你还特意学这些东西。”

陆宝菱眯着眼道:“姨娘说了,新媳妇都有这么一关要过,要我把礼数做足了,这样才容易叫长辈喜欢,只要长辈喜欢我。我就不怕你欺负我了。”

徐广庭笑道:“我欺负你?你不欺负我就不错了,你先歇着吧,下午还要去祠堂拜祖先呢。我去书房坐一会。”陆宝菱挥挥手,示意知道了,徐广庭含笑出去了。

这时绿榕才凑上来说私房话:“少奶奶和少爷走了没一会,就有人送东西,说是孝敬少奶奶的。”这可是奇怪了。陆宝菱睁眼道:“谁送来的?什么东西?”

绿榕把东西拿过来:“奴婢也不清楚,您先瞧瞧。”送来的是一个小包袱。里面放着一对同心如意荷包,每个荷包上缀着一个小小的金环,合在一起便是同心环,荷包一看便是放置了很长时间的,金环也陈旧了,失了金子黄灿灿的色泽。

陆宝菱道:“这东西是谁送过来的?”

绿榕道:“是红药接的,说是一个没见过的小丫头送过来的,只说是给少爷少奶奶的新婚贺礼,送了东西就跑了,我也觉得奇怪,既是新婚贺礼,怎么送了这个过来,您看这荷包,这花样,这料子,早就不时兴了。”

陆宝菱皱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道:“这事你留心着,打听着是谁送过来的,要是下人有意讨好,求着办事,总会再来的。”绿榕应了。

陆宝菱犹豫半天,还是决定把这东西给徐广庭看,她叫松月给送去,松月好半天才回来,道:“少爷看了,说是故人所赠,叫少奶奶好生收着。”

又疑惑道:“少爷可奇怪了,看了半天这个东西才吩咐我这么一句话,我临来的时候偷看了少爷一眼,少爷看着这东西眼圈都红了呢。”

陆宝菱心中一跳,想起了那个供奉在大恩寺的不知名的牌位,如今又多了一个神秘的故人,看来徐广庭身上也藏着不少秘密啊。

中午又去了熙景堂伺候了徐老夫人的午饭,徐老夫人却坚持不叫她立规矩,道:“早饭已经立了规矩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一起吃饭,你看你两个嫂子也没有立规矩不是?咱们家不兴那样,你要是还不依我,我可要生气了。”

陆宝菱只好坐了下来,陪着徐老夫人吃了午饭,大夫人要处理家事,过了午饭才过来,笑道:“姑太太叫人过来传话,说要见见侄媳妇,说她如今是长辈,少不得摆一摆谱,叫广庭和他媳妇过去拜见。”

徐老夫人最是疼爱这个女儿,此时笑道:“叫她在家里住着,她偏不听,非要搬出去自立门户,罢了,就叫广庭和孙媳去一趟,全了她的心愿。”

徐老夫人最是明白这个女儿的心思,女儿出嫁从夫,夫死之后,或是归家,或是守节,如今她执意不肯回家,便是要守节的意思,这是怕徐家又给她说亲事呢。

徐老夫人心中一动,想起了女儿和这个孙媳最好,便叫了陆宝菱说私房话,细细的嘱咐了一番,陆宝菱抿着嘴直笑,连连点头。

到了下午,二人拜过祖宗牌位,徐宗政正式将陆宝菱的名字写入族谱,至此陆宝菱才算真正是徐家的人。

陆宝菱提出了去槐树胡同拜见楚夫人,徐宗政有些不大高兴:“叫她回家她偏不答应,你们别去,她想见侄子侄媳妇叫她亲自过来,成什么样子。”话虽这么说着,可见徐老夫人给他们夫妻派车也没有反对,沉着脸去了书房。

路上,陆宝菱笑道:“祖母叫我把晴姨给劝回来。”

徐广庭笑道:“该改口叫姑母了。”

陆宝菱道:“晴姨听着可比姑母亲近多了。”

两个人说笑着到了槐树胡同,桐叶正站在胡同口瞧着呢,见着马车过来赶忙笑着迎了过来:“夫人还担心你们不过来,说,要是这两个没良心的忘了我这个媒人,我非得回去揪他们的耳朵。”

陆宝菱笑嘻嘻的:“谁叫晴姨不回去住呢,喜酒也没有吃,我还要找她评理呢。”

桐叶笑道:“夫人就是怕热闹,那天的确是回去吃酒了,只是没出去见人罢了。”

一行人簇拥着进了院子,楚夫人放下手里的针线,笑着上前挽住了陆宝菱的手:“自从你第一天来我这儿,我就知道你早晚是我们家的人。”又笑道:“别看你是侄媳妇,他是侄子,我可跟你亲,他要是欺负你,我替你出气。”

陆宝菱笑道:“祖母也是这么说,没想到我这么招人喜欢,才嫁过来第一天,就找到两个靠山。”

徐广庭笑道:“你如今正得意,我可比不过你。”

一屋子人正说笑着,松月进来道:“凤荷夫人来了,说少奶奶的喜酒她没赶上,特地过来贺喜的。”

楚夫人和陆宝菱赶忙出去迎接,却看到凤荷穿着玫红色的褙子,挎着一个小篮子,领着瑞儿笑眯眯的站在院子里,见着陆宝菱笑道:“恭喜陆姑娘了。”

又把篮子递过来:“这是我的一番心意。”

陆宝菱笑道:“您太客气了,怎么不见您去吃酒啊。”

凤荷笑道:“我倒是想去,没的好东西给陆姑娘做贺礼,倒丢了陆姑娘的面子。”

楚夫人笑道:“你瞧你这话说的,正好他们小夫妻过来看我,叫他们敬你一杯酒也权当是喜酒了。”说着簇拥着凤荷母女进了屋子。

ps:

第二更。

正文 094.波折

凤荷倒也没多留,道了喜,又喝了新人敬的酒,闲聊一会便回去了,楚夫人亲自送出了院门,回来道:“凤荷也是个苦命人,难为她还带着一个孩子,要不是有陈家的少爷帮衬着,这日子哪里还过的下去。”

陆宝菱好奇道:“陈毅宁经常过来么?”

楚夫人道:“前阵子都是两三天就过来一回,这阵子倒没这么勤快,不过五六天还是来过来一趟,上回瑞儿在我这儿玩,听见声音就往家跑,说她舅舅过来了。”

陆宝菱道:“就算凤荷母女是他启蒙恩师的亲戚,也没必要这么关心吧,要说有恩,当初我姐夫也是袁先生教导出来的,怎么不见他这么殷勤?”

楚夫人对这样的事不大上心,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徐广庭也觉得奇怪,决定空闲了要查查这个凤荷。

陆宝菱已经拉着楚夫人说起了回徐府住的事:“…您就答应我吧,我刚嫁过来,上下都不熟悉,要是有您在旁边帮着,我也不至于闹笑话啊。”

楚夫人笑道:“你闹笑话?我可不信,我在这住的好好地,叫我回去做什么?可别说谁又病了,这回就是皇上病了也不干我的事。”

看来楚夫人还对装病那件事耿耿于怀呢,陆宝菱看了一眼徐广庭,示意他帮腔,徐广庭道:“姑母,您许久不在家,不知道,二婶她又有了身孕了。”

楚夫人有些吃惊,陆宝菱则是恍然大悟,原来是有了身孕啊,难怪动作那么小心呢。

楚夫人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徐广庭笑道:“我也是听母亲说的,不过因为月份还小,就瞒着没告诉人,二婶心心念念就是想生个儿子。如今什么事都放手不管了,我想着您回去后也有人帮衬着母亲打理家务,祖母到底上了年纪,不能操心,母亲这两年身体也不好,宝菱虽然能帮忙,可到底不熟悉,若有您从中帮衬,不光母亲放心,就是祖母也高兴啊。姑母在外头,她老人家也是整日惦记。”

徐广庭虽然没细说,可楚夫人却明白自己家里的情况。二哥是庶子,可二嫂却是嫡女出身,一向心高气傲,又觉得二哥窝囊,怨父母偏心。她又只生了个女儿,没有底气,因此一向心酸嘴利,见不得别人比她好。

如今她有了身孕,生儿子在望,自觉挺直了腰板。见大房娶了宝菱这么一个高门第的儿媳妇,肯定眼红心热,不明着捣乱。背地里保不准给下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