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妇女怪叫一声,忽然皮肤上起了一个又一个暗黑色的疙瘩,不一会,全身已经变得如同癞蛤蟆一样,而面庞也已经大变样,青脸獠牙,铜铃血口,早已是古籍上描绘的恶鬼模样。

旁边的短发女生惊叫道:“小心,她怕是要准备杀人了。”

没等郭明义反应过来,那妇女已经狞笑着将两只如同老鹰般的利爪向朱若云和王芳艳的胸膛抓去。

完了,郭明义心底一凉,这一下猝不及防,自己连个法器都来不及掏出来了。

就在此生死危难的关头,一声清脆的娇叱声响起:“一烧纸钱同掩埋。”

“噗嗤”一声,蜡烛亮了起来,然后缓缓的升到半空中,再倒立下来。

郭明义慌乱中回头一看,短发女生已经站到了一棵大树的面前,着急的向郭明义使眼色:“你也快过来。”

那妇女又惊又怒:“贱人,你要干什么?”

郭明义醒悟过来,忙抢到离自己最近的一棵大树边上站好。

短发女生朗声道:“陈曦,我已启动恶灵仪式,你不能再乱杀人,否则破坏仪式,后果严重,你自己衡量。”

那妇女恨声道:“亏你能想出这招!不过没关系,这个仪式玩到最后,他们还是会死,哈哈哈,还让我省力了。”说着,也不敢怠慢,飞到一棵树的旁边,手上还紧紧的握着两人的喉咙。

郭明义没搞清楚短发女生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忙高声问道:“英儿,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短发女生面容坚定的道:“她是通过仪式放出来的,单纯用强攻很难将她的魂魄毁灭,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只有通过仪式的方法再把她收回去。现在我们已经进入仪式了,所有的参加者只能通过仪式杀人,你的两个同伴暂时安全了。”

郭明义失色道:“你这算什么办法啊?我是参加者里的唯一一个人类,等我念出第四句,我不就没命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短发女生急急的道:“琳儿曾经告诉过我,她奶奶说有一个办法可以使这个仪式逆转。”

那妇女发出又尖锐又刺耳的笑声:“别做梦了,这个仪式注定是为恶灵服务的,你们主动选择送羊入虎口,我也就笑纳了,赶快念第二句吧。”

郭明义没理睬她,两只眼紧盯着短发女生:“逆转的办法是什么?”

短发女生黯然道:“已经失传了。”

郭明义吸了一口冷气,短发女生又补充道:“不过她说,关键就在咒语身上,谜底就藏在字句之间,只是从来没有人解得出。加油,为了你,为了你的两个同伴,想想吧!人在生死关头会被激发出最大的潜力的!”

郭明义也不是第一次出生入死,他很快冷静下来,强迫自己摒弃一切杂念,全神贯注的思索着四句咒语的含义,一点一滴的探索隐藏在这恐怖歌谣背后的生机。

这个仪式的规则是利用顺时针转圈的方式形成一个圆形的磁场,召唤亡灵出来,当中还附有生命的代价。

那么这个仪式的规则就是:第一,除非那个发号施令的人念出那两句话推开门或者亡灵将所有人的性命吞噬,这个仪式不能终止,只能一直下去;第二,若上来的亡灵认为冤屈不能解开,那么参与仪式的人生命就可以随时无条件的被剥夺;第三,就算在亡灵没有走到门口担当发令者角色的时候,立马请它回去,也不能反败为胜,因为亡灵也可以抢先吞噬生命。

奇怪,照这样看,那岂不是如果亡灵非要杀人,人类根本绝无反击和自救的机会?

同样身为人类的这个仪式的创造者难道真的这么蠢,完全没有料想到这种情况的出现?

不对,这个仪式里面必定还隐含着一个隐秘的规则!一个对人类有利,能够用来反击亡灵保全自己的规则!逆转的办法应当就藏在其中!

可是这个隐秘的规则是什么呢?这是根据目前游戏的玩法根本无法推断出来的呀。

郭明义想得头都破了,短发女生见他呆呆的望着天空眉头紧皱,就知道他还没有推断出来,担忧道:“你要赶紧唱第二句咒语了,每句咒语之间间隔不能超过十分钟的。”

那妇女“咯咯”的笑着:“想吧想吧,你就认真想吧,不够时间的话到了冥界也可以继续想。”

郭明义无奈,只好开口唱道:“二拨坟土两无猜。”同时向前面一棵大树走了过去,短发女生和那妇女也齐齐向着顺时针方向自己前面的大树走去,轮换自身的方位。

不等有任何间隙,那妇女已经用沙哑的语音大声的唱道:“你若冤屈无处诉。”

郭明义和短发女生无奈,只好又向前走了一个方位。

最后的十分钟终于狞笑着莅临,郭明义出了一身冷汗,强迫的窒息感袭来,感觉呼吸都已经停止,毛孔在快速的收缩,生命的逐渐消逝要远远比突然的死亡来得更加可怕。

郭明义尽量保持自己脑中空明,四句咒语如同回响不绝的钟声久久飘荡,一烧纸钱同掩埋,二拨坟土两无猜,这两句是代表人类订立契约,以自己生命献祭的决心,是契约订立的基础,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么关键应该在后两句身上,你若冤屈无处诉,说明请上来的必定是个冤魂,只有冤力强大的冤魂,才能帮助人类实现愿望,才能让人类心甘情愿的付出生命。

前三句都一一排除了,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句了。

我以我命换清白,以生命献祭,为这契约画上最后惊心动魄的一笔。

冤魂都因为长久的怨恨而不得不选择徘徊在人世上,徘徊在这早已不属于他们的世界,为此他们付出了巨大的疼痛和畏惧,要想解脱他们,赋予他们完全的自由,人类做出了等价交换————以命换命。

等等,如果这个仪式遵循的是一个严格的等价交换原则的话,那么它也必须遵从另外一个更大的原则,能辖属等价交换原则的最高原则,而且是统领世间万物山河日月人身鬼怪的至高原则!

这就意味着其实这句话包含着一个不定选项,也就是说,这句最后的歌谣里面指出的并不是唯一的选项,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么……答案就昭然若揭了!

在最后的时刻,郭明义终于想破了其中最后的玄机,豁然开朗的他这才发现,原来救命的钥匙一直就深藏在歌谣的每一个字当中,其实这个仪式的创造者,早已将最无可辩驳的优势,将最铁板钉钉的胜利,将完全倾斜的天平,一直指向着人类——自己的种族这边!

这个仪式,从一开始就为彼岸设置了一条隐秘的失败线!

在这个玄机之前,它们绝无胜算!!

郭明义缓缓地踏出了那至为关键的一步,虽然极慢却无比坚决,那一刻,短发女生,变成怪物的妇女,还有朱若云和王芳燕都不由自主的心揪了起来,提心吊胆的看着他一边走一边吟道:“我以天地辨清白。”

那妇女怔怔的看着郭明义坚定的面孔,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嘴唇毫无血色,颤抖着,想说些什么。

在这个时候,原本是深夜而漆黑的天空一角忽然光芒四绽,现出了七个绒毛般的光点,这些光点越变越大,越来越清晰,最终组成了一个奇妙而又熟悉的图案。

短发女生抬头呆呆的看着,喃喃道:“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发放出耀眼夺目的亮光,从天际投射下了一道晶莹柔润的光柱,将那妇女和朱若云王芳燕统统笼罩其中。

“不——不——”那妇女似乎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事,惊恐的喊叫起来,她放开了朱若云和王芳燕,两人赶紧跑到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

那妇女抱住脸庞,发出痛不欲生的哭喊,整个身体冒出大量的青烟,渐渐的蜷缩成一团,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打滚,显然在承受着不可想象的苦痛折磨,但她怎么翻滚,都始终跳不出这光圈,逃不掉这劫难。

郭明义停了下来,转过身去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你若冤屈无处诉,我以天地辨清白!

冤屈虽然往往因外来因素而造成的,但最本源的根基却在于自己的内心,有些事情,你认为不能饶恕,就成心结,你认为玩笑小事,就是云烟。

所以对冤屈难解,仇恨太深,而在生之人又确有明显过错的,本着善恶报应的原则,上天默许这些冤魂留下来,允其复仇,夺人生命,也顺便作为人类贪婪残忍的警示。

但冤魂的留下并不是永久的,也不是毫无代价的,如果不遭法术界中人镇压的意外,它们能存留多久,要遭受多大的痛苦,全由上天决定。

因此天地法则是这个世间最大的法则!

任何契约、任何约定、任何游戏,即便颠覆轮回,即便扭转报应,即便亵渎神佛,也无法撼动天地法则。

恶灵召唤仪式的创建者聪明的将这一信息完美的隐藏在了最后一句咒语中,给了后代轻而易举就可逆转的砝码。

只是,后来的人太过畏惧恶灵的强大冤力,太过崇拜不劳而获的功名钱利,因此而蒙蔽了眼睛。

只是,这一切都结束了吧?

这个恐怖的,以侵夺生命为代价的恶灵仪式在张牙舞爪横行无忌二十年后终于迎来了绝灭形迹的末日。

郭明义看着身体已经开始消融的妇女,他想舒一口气,缓解刚才生死在手的紧张,却不知为什么,怎么也送不下来。

“停手!你们是谁?!停手!”一个疯狂的声音从远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紧接着,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几个高空飞跃,快速的向他们接近。

郭明义脸色一变,自己设下的卯宿大阵就算放在法术界,高手要破也得费一番工夫,今晚可好,先是妇女,后是黑影,接二连三不费吹灰之力直接闯了进来。

黑影还没到得眼前,已经一道黄光电光火石般的射出,直接冲向那道光柱。

郭明义看得清楚,哪会让他得逞,一个飞身而出,右手一抄,将那黄光硬生生的劫了下来。

郭明义只觉得手心疼痛,张开手一看,竟然是一个穿黄衣的小木偶,不仅失声叫道:“法术界?”同时赶紧从怀里掏出解毒的药往手心里倒。

“原来是同道中人。”黑影已经跃到了最前方,是一个胡须头发拉渣的中年男子,全身脏兮兮的,要不是穿的衣服还算洁净,真要让人误以为是收破烂的,满脸怒容的对郭明义道:“既然是法术界的人,为什么是非不为,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还不赶快把她放了!”说着,一指指向那个痛苦号叫的妇女。

郭明义目瞪口呆,看看那妇女,又看看那男子:“到底谁是非不分啊?又是谁为虎作伥,没搞清楚事实的人是你才对。”

中年男子火更大了,要不是刚才看郭明义显露了一下身手,知道他实力不凡,否则早就扑上去扭打了,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先停手……我……我再告诉你。”

郭明义犹豫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将这妇女制服,万一这男子是唬自己的,一时心软放了出来,更加后患无穷。

见到郭明义的神色,中年男子仿佛知道了什么,一咬牙将自己左手的脉搏徒手一割,一道血痕现出,通红的鲜血滴滴外渗,哑声道:“你若不信我,可以在这里下道真言咒,如果我所说有假,那么我和她一起魂消魄散!”

短发女生惊惶道:“别信他,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再把她放出来了。”

一直躲在树后的王芳燕也冲了出来:“听一下又有何妨?法术界是惩恶扬善的,既然有了疑问,为什么不分清对错才下决定呢?”

郭明义没有作声,心想,要真分清对错才能下决定,老子已经死了上百次了,面上却不动声色,两指一举,一道清亮的白光飞过,倏地潜入了那道伤口那里:“既然你愿意让我下真言咒,做到这个份上,我也没什么理由再拦阻你,说吧。”

“等等,”那男子怒道:“你先停手不要攻击她。”

郭明义拿出灭魂杖,将它伸入那道光柱之中,登时灭魂杖放出一个硕大的光罩,暂时阻挡了北斗七星光芒的映射。

“冥界法器?”那男子看见灭魂杖,不由得全身一个哆嗦:“冥界使者是你什么人?”

郭明义冷冷的道:“仇人。快说你的吧。”

那男子却先是用厌恶的目光看了一眼神色纠结的短发女生,又怜爱的看了一眼在地上得以稍稍喘息的那妇女,这才开口道:“是,我承认,她利用这个仪式吸聚法力,她利用这些法力杀了很多学生,但是,如果她真的罪不容赦,为什么老天不一早把她收了?!”

郭明义皱眉道:“少废话,老天不收的多了是了。都要等老天收,那还要我们干什么?”

那男子暴跳如雷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只看到这个传说恐怖的一面,有没有了解它幕后的隐情?如果真的只是因为篮球架倒塌下来砸中自己,死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怨气?她又不是傻子,即便是傻子,又怎么会因自己的意外而迁怒他人?”

这三个问题的确把郭明义问住了,他一个都答不上来,只好反问道:“那你说为什么。”

那男子冷“哼”一声道:“你难道没问问什么英儿琳儿的,她这么极力的怂恿你杀掉曦儿就是为了想掩盖真相。篮球架为什么会倒下来?为什么又会不偏不倚的在曦儿经过的时候倒下来?为什么突发变故,曦儿却无法逃生?这一切的漏洞,这一切的谜题,难道就只是一场意外能描述的吗?”

郭明义闻言早吃了一惊,突然转头,气恼的看着那个短发女生,道:“这些是真的吗?”

短发女生全身剧烈颤抖,惊恐的看着中年男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男子仰天长笑道:“阴谋!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为了争取一个出国留学的名额,什么都做得最好的曦儿却因此要承受死亡的后果,她们偷偷的扭松了篮球架,查看她日常体育练习经过的地点,精密的计算好倒下的角度,然后就守株待兔,等着她走过的时候,另外一个人按照定好的方位只需要用力一推,一个生命就可以消逝,如花的年华就可以夭折,而这一切,被定义为只是意外!只是意外!!”

短发女生捂着脸,蹲下身去痛哭失声。

中年男子看着那妇女满是疙瘩的丑陋脸庞,却没有半分嫌弃之心,反而充满深深的爱意:“我空有一身法术,却没能挽救她一丝一点,我求过冥界,被他们轰走,我祈祷过上天,毫无回应。什么放屁的因果报应!最终只能靠我自己!我帮她逃过冥界的追杀,送她到两个杀人凶手的枕边,送给她们无边无际的噩梦。原想着把她们的阳气渐渐吸光,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自投死路,玩起这个恶灵召唤的仪式。”

说到最后,中年男子越说越激动,对郭明义嚷道:“你说,难道我们不应该取她们的性命?以命易命,本来就是天理!而且,曦儿杀死那些学生也并不全是她的过错,这个贱种死了之后,念念不忘自己超生,拼命的引诱那些好奇心重的学生来开启这个仪式,她对你编的那些谎言,对每一个学校失踪的学生都说过,真的是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了。曦儿不想让她吸取法力逃脱这里,于是她就抢先下手杀了那些学生。她不杀,那些学生也是要死的!你除了曦儿,这里仍然会有另外一个噩梦绵延,这里仍然会有一个传说存续,真正的恶灵————是她!”

中年男子手直直的指向短发女生,短发女生惶然的后退,哭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想留在这里拼命杀人!我已经说过了,一切都是琳儿让我干的,她跟我说,把篮球架弄倾斜下来吓吓她就够了,我并不知道一推居然倒下去了。我要知道这会让陈曦死掉,打死我也不会做。我现在只想去冥界,去奈何桥,我留在这里已经太久了,受到的痛苦也太多了,就算我做过恶,也抵得过了。为什么你们仇恨还这么深?为什么还不放我去轮回?”她泣不成声,哭声里透着深深的愧疚和悲哀,还有难以言喻的绝望。

郭明义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原以为只是一起简单的恶灵行凶,原以为破解了这个仪式便是最终的胜利,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牵扯到二十年前的一场恩怨,是非对错竟是如此交错盘杂,让人无所适从,让人如坠云雾。

中年男子连声怒吼:“你闭嘴!闭嘴闭嘴闭嘴!杀了一个人,受苦二十年就可以抵过去了?那我宁愿受苦一百年,痛痛快快的杀一堆人,杀你的父母,杀你的兄弟姐妹,杀你的亲朋好友,你会不会放过我?”

说着,中年男子转向郭明义:“你现在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了,你总该知道我有没有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了吧?你还不赶快放了她!”

郭明义为难的看了一眼那妇女,道:“我放了她,她再杀人怎么办?”

中年男子道:“你放心,今日你既然来了,也是我和她的命数,我带着她从此远走高飞,再不入人世,否则让我们永堕黑色奈何之血,这些我都可以用真言咒起誓的。”

王芳燕在一边早已听得热泪盈眶,飞奔到郭明义那边,含泪道:“这才是事实的真相,陈曦虽然有杀人,但罪不至死,如果她真的能承诺永不作恶,请你放她一条生路吧。”

“我反对!”朱若云“腾”的一声从树后转出:“杀人偿命,既然杀了人,不管有多动听的理由,多漂亮的借口,都不能就此放过,否则天下还有什么公平?”

中年男子勃然大怒,骂道:“你这泼妇说什么?”要不是忌惮郭明义在此,估计就要出手了。

王芳燕也一脸全然不相信的神情惊愕的看向朱若云:“你在胡说些什么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佛祖普度众生,不会因为众生有罪而放弃,她有冤屈在先,学生之死也不是她一手造成,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朱若云神态沉稳,口气坚定的道:“佛祖能普度众生,我们不能,我们只能普度自己,陈曦刚才妄图置我们于死地,这次一放过,将来必定报仇,人心丑恶,早有定论。”

郭明义听得朱若云话中有话,不由心中一动。

中年男子早忍不住咆哮如雷:“放屁!老子说得出做得到,老子连真言咒都敢下了,还能有什么威胁得到你?”

王芳燕也愤怒了:“朱若云,我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毫无怜悯慈悲之心,只有冷酷恶毒之意,你自己一帆风顺,没有经过任何的困难挫折,所以也就对别人的痛苦不管不顾是吗?就想着一杀了事是吗?你怎么不换位想想,如果你被人……”

朱若云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说话:“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对郭明义道:“快,把灭魂杖移开,待会儿光柱就没了。”

王芳燕气得浑身颤抖,对郭明义道:“你别听那疯女人挑拨!刚才全部的事实你都听清楚了,你很明白该不该放过陈曦。冤冤相报何时了,你灭了陈曦,她的爱人就会找你拼命,这个事情还是解决不了,仇恨还是消除不了,有些东西不是靠镇压能镇压得下去的,有些东西不是靠灭绝就灭绝得了的。”

郭明义沉默的站在那里,周围吵闹不休,但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却异常的清晰:“她说得对!”

契约之地传说的两个当事人,互相维系着仇恨,在彼此的争斗和角力中将无辜学生的生命视若儿戏,固然有错,但也有可悲之处,毕竟,她们都是被外力推动着走上这一条充满血腥的道路。

在佛家的道义中,解救众生度化冤魂永远是第一要义,不管是他年幼时跟随师父走南闯北,还是长大成人后独自行走江湖,遇见妖鬼,都是首先试图化解冤孽,超度怨念,实在迫不得已需要镇压的,也会采用痛苦最小的方法,以彰显我佛的慈悲怜爱之心。

看见郭明义有用灭魂杖破坏光柱的举动,朱若云再也不能保持淡定了,她向前跨出一大步,疾言厉色道:“郭明义,你必须要灭掉她们!你没得选择!如果你不这样做,魔物就不会出来,你不想这一次就此失败吧?”

听到“魔物”两字,郭明义心里“咯噔”一声,手中的动作又缓了一缓,王芳燕已一头雾水的问道:“魔物?什么魔物?”

没有人回答她,因为没有人愿意回答。

朱若云知道在关键时候,这口气绝对不能松,她紧紧的盯着郭明义,道:“魔物出来的危害,你比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大印一日不封,生灵就会涂炭。你今天不灭她,明天不灭她,等到这里火焰熊熊,死伤无数,嚎哭痛泣,人间地狱的时候,她也必会被灭!”

“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王芳燕忍无可忍的喝道:“什么魔物?你毫无根据的说这些话,谁会听,谁会信?”

郭明义缓缓的答道:“我会听,我会信。”

“什么?”王芳燕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回头一看,郭明义果然已经将灭魂杖移开了,光芒重新照射到那妇女的身上,她重新又回到了满地打滚,痛哭不已的境地。

“住手,你住手!”中年男子红着双眼,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白虎乾天棍,猛地一扫,郭明义忙低头避过。

朱若云大叫道:“杀了他,一并杀了他!”

“他也要杀?”郭明义原本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更是怒不可遏:“他难道也跟魔物有关系?”

“没有关系。”朱若云冷冷的道:“只是你不杀他,他必杀你,所以为了你不送命,只有先杀了他。”

一句话堵得郭明义无言以对。

王芳燕看情势不对,忙冲上去,紧紧的抱住了郭明义道:“住手,请你住手!郭明义,你怎么能够听这个疯女人说的话?你是佛家的子弟,你学的是善恶因果,轮回报应。你今天痛下杀手,犯下如天罪孽,永留奈何,你承受得了吗?有什么魔物会比自己内心的疯狂更可怕?求你……求你住手!”说到最后,王芳燕泫然泪下。

郭明义这下尴尬不堪,他不能对王芳燕下手,但是被钳制了行动的他对那男子的攻势连招架之功都没有。

朱若云此时也奋不顾身的跑出来,一把扯住王芳燕,往外狠狠一拖,巨大的冲力将她摔倒在地,差点翻了一个跟头。

“全杀了!”朱若云刚来得及交代这一句,王芳燕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紧紧卡住她的脖子。

这两个昔日温和娴雅如弱柳扶风的女生此刻都如同远古时代的猛兽,彼此不顾形象的扭打和撕扯,甜美的碎花裙子扭成了麻花,柔顺的秀发盘成了乱麻,清丽的面容上不再有那抿嘴一笑的风情,有的只是因为愤怒而感染的扭曲。

因为有朱若云的帮忙,郭明义暂时得以脱身,跟那中年男子斗成一团。

几个回合下来,朱若云仗着自己是生魂,力量更强大,打得王芳燕趴在地上,为了暂时不对郭明义造成干扰,朱若云狠狠的给了王芳燕头上一拳,将她砸得彻底晕了过去。

朱若云这才起身,回头一看,刚好看到短发女生想跑,她赶紧跑上前去,用五指在灵体内一抓,短发女生发出声嘶力竭的哭喊,仰天大叫三声,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为一缕青烟消逝而去。

朱若云三下两下解决掉两个,这才回来看郭明义这边,见两人还斗得难分难解,不由得生气的道:“我们没有时间了,你何苦还在拖?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你再这么有妇人之仁,可怎么能对付得了残忍无道的魔物?”

郭明义没有做声,中年男子早已感觉到自己的实力跟对方不是一个档次的,无论自己怎么卖力攻击,到了他那里就如石沉大海,毫无成效,不由得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

朱若云见郭明义仍然在犹豫,更加气愤,大声喊道:“郭明义,记得我问你的问题,杀599个人和杀600个人有区别吗?为了屠魔大业,有些人必须要牺牲,有些东西必须要学会放弃,你今天杀人,是为了明天救人。大印不封,魔物肆虐,死的人会更多,我们失去的会更多。快下手吧!”

话音刚落,中年男子发出一声可怕的喊叫,他的眼珠子大大的瞪着,目光却不是朝向正在自己对面近在咫尺的郭明义,而是远处痛苦的喊叫身体在慢慢消融的那妇女。

在他的胸部,灭魂杖骄傲的伫立其中,开心的吸取着新鲜的血液,发出“滋滋”的响声,小鬼们高兴得叽叽呀呀乱叫,伸出爪子拼命的攫取着鲜活的灵魂。

“曦儿,我还是……还是救不了你……”中年男子费力的说着这些话,语音万分的柔和,他的目光轻轻的从上而下不断的打量那妇女,最终脸上浮起一丝爱慕的笑容,柔和了他的棱角,冲淡了他的粗犷。

“我为我所爱的人而死,死而无怨。你呢?这样活部觉得可耻吗?什么魔物?你就是魔物!”中年男子平静的对郭明义说了最后一句话,倒地而亡。

郭明义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他看了看晕倒的王芳燕,又看了看站在面前气喘吁吁的朱若云,良久,手突然抖了一下,灭魂杖“铿锵”一声掉在地上,尘土溅脏了明亮的杖身,草叶遮住了小鬼的狰狞。

“哈哈哈,好,好!没想到这么干脆利落,原本我以为郭明义你没那么容易跨过心中的魔障,没想到啊,没想到啊!”一个阴沉的男声在半空中忽然响荡。

朱若云身躯狠狠一震,波澜不惊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惊惶,她赶紧跑到郭明义身边,用颤抖的语音道:“ 魔物来了,你听着,你一定要……一定要全力以赴,这次的魔物不同寻常,它……”

朱若云的话还没说完,郭明义已经无法听见了,因为他看见自己眼前的景物正在一点点的变化,变成另外的模样。

他明白,他将再次进入执念幻境。

而这一次,他又将面对哪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呢?

郭明义的瞳孔猛地睁大了,他像是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一样,连连后退,神色中充满了那种万念俱灰的悲哀:“不……不,我不要回到这里,我不要回到这里!!!”

心神俱乱的郭明义掉头转身就跑,一回过头,一个熟悉到几乎就要烙印在心底的面庞挡了上来,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他:“我……我们怎么办……”

“不——”郭明义象见了鬼一样,全身一个激灵:“你……你别过来。”

他的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男声:“逃出去,找个地方藏起来,挨到天亮,在我想到把这些怪物击垮的方法之前不要出头。”

郭明义倒吸一口冷气,回过头来看见提着大箱子刚刚从宿舍走出少年男生,一脸沉稳,脖子上玉佩晶莹剔透,发出微微的光晕,似乎毫无预兆待会会有如何一场灭绝人寰惊天动地的死战。

“别……别动手!”郭明义忙对过去的自己发出了警告。

可是没有人理他,少年男生扯着梁孟群就匆匆的下楼了,然后只走了几步,他们便走不了了,因为大量的怪物和非人类混杂着将他们重重包围。

郭明义这才想起在执念幻境里,他是透明的存在,没有人会感知到他,没有人会听到他说话,除非,除非在那个特殊的条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