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旻看着莫陵的身影,道:“师兄,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莫大哥你顿悟到了什么?莫大哥说的那番话根本就是危言耸听,几十年校报创始人能够用这个残缺的阵法将魔物屏退于校园之外,就足以证明它们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郭明义摇摇头道:“这些浅显的道理,他从来就懂。但要摧毁魔物,必须要有对光明不容置疑的信心和勇气,那些要靠自己内心的进化才能获得。”

潘旻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狂跳了一下,周围寂静一片,甚至能听到外面屋檐滴水的声音,半晌他艰难的问出了那句一直不敢问的话:“如果莫大哥跨越不了这一关,会怎么样?”

郭明义沉默,良久,缓缓的道:“那就成魔。”

潘旻的心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的击了一下,脑海里一片空洞,他不愿意再想下去,转头看向窗边,一片被窗沿夹住的落叶正在艰难的扭动着身子,近乎破碎的叶体上还残留着曾经青葱的脉搏。

“我佛慈悲。”潘旻轻轻的道。

“我已经布置他们去查了,应该很快会有结果。”莫陵匆匆走进古籍修复室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郭明义没有异议,于是三人一起离开图书馆。

刚走出图书馆的门口,原本空旷的喷泉广场却蓦然出现了许多匆匆赶路的学生,神色略有惊惶,虽然摩肩擦踵,但是鲜有交谈,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味道。

郭明义扯住一个学生问道:“你们去哪里?”

那学生抬头看了一眼,郭莫二人已成校园里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立即就被认了出来,不敢不答,道:“副社长,我们是去操场,学校里广播说的,所有男生都要去,可能你们也要去。”

“去操场干什么?”郭明义莫名其妙道。

那学生老实的道:“男生二宿发生命案了,听说有一个男生突然疯了,拿着刀冲进一层楼的各间宿舍砍翻了好多人,还哈哈大笑,嘴里说了很多疯言疯语。学校报了警,警察怀疑有人下毒,所以要求所有男生到操场上集合,进行统一排查。”

“疯了?”郭明义心里“咯噔”一声,回头望去,只见莫陵同样脸色严峻,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严盛的那本日记,上面清楚的记载了魔物入侵校园前期的征兆,就是有学生莫名的发疯,持刀砍人。

难道惨绝人寰的灾难已经开始在校园重演?

郭明义手一松,放开了那个学生,那学生随即加入到赶往操场的大军中,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刺耳的警笛声。

莫陵咬牙切齿道:“我怎么没收到消息?校长那混账当我透明的吗?”

郭明义道:“事不宜迟,我们要立即见见那个发疯的学生,潘旻,你去校报那里,让他们联系善后,记住,不要学校说什么就是什么,得有自己的判断,多让那些部长和主编拿主意,有事情打电话给我。”

两人随即赶往校长办公室,那里一般都是突发事件的处理中心。

对于莫陵要见发疯学生的提议,校长不敢有所阻拦,但来的警察头儿侦查大队的张队长却不干了,理由是那人疯的太厉害,按照规程必须要医生在场,然后他们讯问完毕之后才能考虑是否让外人探望。

莫陵朝郭明义使了一个眼色:“看我的。”

“你坚持不让我们看,我们也不勉强。”莫陵慢条斯理的道:“但是我听学生们说,他并不是突然发疯的,而是受了刺激,原因有可能是感情受挫。据他的舍友所讲,现在他的理智处于极度不稳定当中,现在是持刀杀人,过一会就该杀自己了。为此我们专程找到了他的暗恋对象了解了很多内幕,那个女生不愿意出现,我们只好代为前来,看看能否解开他的心结。张队长既然如此仗义,一肩承担所有责任,不管他待会自杀成不成功,最后死与不死,都能坦然面对所有目光和一众媒体,此等勇气堪为表率,我等非常钦佩。就此告辞,不再打扰。”

“等等,”张队长忙道:“你们……真的了解内幕?那为什么不能先告诉我?”

“好主意!”莫陵击掌,对郭明义道:“你看看,我就说张队长有勇气,宁可在这里消耗时间好让此人自杀成功,也要追求事实的真相,怪不得大家一直对警察交口称赞。”

“来人!”张队长吼道:“带他们去见犯罪嫌疑人。”

莫陵暗自将气提到手上,做好万一被人扑上来就一掌击出的准备后,轻轻推开了门。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里面静悄悄的,那个持刀砍杀了多人浑身血迹斑斑的学生正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耷拉着头,一言不发,哪怕听到门开的声音也不愿意抬起头来望一眼。

莫陵和郭明义走了进来,并且把门关上。

“还好吗?”见那人还是没反应,莫陵开始自报家门:“我是校报现任社长兼学生会主席莫陵,旁边这个是多一个副字的,叫郭明义,你认识我们吗?”

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天下都成这样子了,还要什么校报,还要什么学生会?”

莫陵试探性的问道:“天下怎么了?成什么样子了?”

那人低沉的笑了一声,直笑得满屋子仿佛都在冒着寒气:“天下变成什么样子你自己不会看看吗?到处是争权夺利,鱼肉百姓,到处是贪腐横行,权钱勾结。我们这些没办法拼爹拼关系的,寒窗苦读,上了这所谓的金色象牙塔又能怎样?出来就业那么难,勉强找到工作了,依旧是在底层,受各种各各样的盘剥,努力打拼,也不过就是吃得饱穿得暖,永远都是在坎坷奔波,永远都不会有幸福的生活。”

说着,他抬起了头,眼眶里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血丝,嘴唇白如冰霜,掉皮得厉害:“天下都是这样了,你不绝望吗?不痛恨吗?不嫉妒吗?与其让这肮脏的天下继续下去,还不如我亲手了结了它。我并不是杀人,我是在救人,我是让我爱的同学们从此彻底的解脱。”

莫陵皱了皱眉,从此人的言语逻辑来说,无比清晰,只是最后得出的结论走了极端,并不是发疯的迹象。

郭明义在他旁边耳语:“他把内心的黑暗面无限的放大了,所以极度的悲观,看来魔物果然入侵校园了。”

莫陵点点头,正想着要再问他一点什么的时候,那人却咧嘴一笑,笑得比地狱图上的牛头还要狰狞:“你的心里没有恐惧吗?没有仇恨吗?全校学生都说你聪明得不得了,真的所有事情都在你掌控之中吗?未来的路途那么漫长,你究竟能看到什么希望?想想你一路过来的艰辛和委屈,为什么还要在人世间苦苦的挣扎?”

莫陵的心猛烈的跳动了一下,似乎感觉到有点头晕,不经意间想起了很多封尘已久的往事,自己如何把灵霄派发扬光大;长白三老暗中使了多少阴招,尽管自己小心翼翼,还是背了不少黑锅;毅然决然的跟着郭明义下山,却发现面对的是一场不能赢的战争。的确,自诩为聪明绝顶的他,又有多少事情在掌控之中呢?世间万物,还不都是命中注定,无可更改?

一直在旁边密切关注事态发展的郭明义见莫陵眼神茫然,立刻知道不对劲,抢先开口喝道:“闭嘴!幸福和苦难从来相偎相依,没有苦难你怎么知道什么是幸福?因为苦难的存在就放弃追求,放弃希望,实在太可笑了!”

被郭明义当头一喝,莫陵登时清醒过来,心中暗道不妙,因为自己心智动摇,导致被他人的心理暗示给牵着鼻子走了,忙收敛心神,默念清心诀。

担心莫陵留在这里再受影响,郭明义忙道:“他已经疯魔了,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我们走吧。”

莫陵点头,两人于是开门准备出去,那人却忽然推开桌子站了起来,指着莫陵哈哈大笑:“你早就知道,这个天下,这个人世早已没有希望,今日是我解脱,明日就是你解脱,你总会变得跟我一样的。哈哈哈——”

郭明义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强拉着莫陵走出了那房间:“我们别理他。”

莫陵看着郭明义重重的把门关上,眼神里蒙上了一层阴郁:“它们动作好快,警告我只是几分钟前的事。我们真的不能再拖了,佛舟阵是已知唯一有效的手段,我们想尽千方百计也要修复它。”

郭明义回过头道:“佛舟阵号称佛家第一大阵,据说有翻天覆地开山劈海的能力,即便是万世的魔怪鬼神也只能在它面前屈服,这么多年来多少能人异士耗费一生妄想修复,却依旧徒劳无功,何况我们被俗世之事缠绕太多,哪来的精力去研究修复?”

莫陵微微皱起眉头:“你才劝我说别太悲观,怎么这会你自己开始这样想了?如果佛舟阵修复不了,那我们如何击溃魔物?要知道这个学生只是开始,随着它们力量逐渐恢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陷入这种疯魔状态,到时校园大乱,就算找到另外击溃魔物的方法,也已经死难无数,冤气集结了。”

郭明义淡淡一笑,道:“莫陵,在我回答你应该如何击溃魔物之前,你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魔物真的将这整个校园覆灭,灭绝所有的生灵,你最心痛的会是什么?”

莫陵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

郭明义道:“我和潘旻还有王芳燕全部除外。”

莫陵道:“那就没有了。那魔物说的很对,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万一局面不受控制,就立刻逃离这里,只不过我怕你不同意。”

郭明义的眼神里有一种难以捉摸的诡秘:“真的没有了?校报你不在乎吗?你现在可是社长。”

莫陵有点诧异的道:“我在乎校报做什么?它又不是我儿子,我做这社长纯粹是为了得到一些情报和便利,而且是你不争气没做上,我才出马的。”

郭明义悠悠的道:“你这想法跟严盛可是一模一样啊。”

莫陵一怔,郭明义已紧接着道:“你这样想,人家可不这样想。看看人家卢焕章,以前看不顺眼的时候,处处跟我们作对,可真要他认了你这个社长,豁出命来也要保住你。现在他还全身石膏的躺在床上,你如果对他说你根本不在乎校报, 他心里作何想法?他的难受和剧恸你能感同身受吗?”

莫陵沉默着,没有接话。

郭明义继续道:“你我其实都早已猜出,为什么卢焕章能够在马天坪的五雷术下存活,为什么他也能召唤出天上的雷电。他能留在你的身边,能够挡在你的面前,不是巧合,是冥冥中命中注定。你在病房里能对他说出那样一番话,足以证明你还有看到光明的信心?”

莫陵惊诧的抬眼,看了郭明义一下。

郭明义跟着解释道:“我不是偷听,我只是刚好要去叫你,无意中听到了而已。为什么不试着去审视一下自己的内心?看看自己内心里还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

莫陵的目光中满是迷茫:“我如果审视清楚了,又能怎么样?”

郭明义沉声道:“那我们就可以启动佛舟阵了。”

“什么?!”莫陵失声叫道:“启动佛舟阵?你不是说这种上古失传的残缺大阵不能随便轻易启动吗?还说会有什么不可估量的后果。怎么才几分钟过去了,你的态度就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郭明义道:“我说的都没错,贸然启动,必酿灾难。知道你师祖当日为什么不肯亲身启动阵法,而非要假手于另外两个存活的创始人吗?”

莫陵摇头。郭明义道:“那是因为你师祖深知启动这佛舟阵的关键是他无法达成的条件。佛舟阵是因佛祖慈悲无边的典故幻化而成的阵法,当中的核心真谛便是这‘慈悲’二字。所谓慈悲,是以天下苍生为念,不计个人生死得失,不计自身祸福荣辱,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大无畏,舍身成仁,舍己就义,这也是我们教派中常说的四大皆空境界。你师祖做不到,是因为他心有挂念,而那两个创始人做得到,是因为他们已经不顾存亡。”

莫陵脸上泛起一个淡淡的苦笑:“你是讽刺我跟我师祖一样,没有慈悲之心吗?”

郭明义抿嘴不言,半晌,才道:“我本不想跟你明言,好让你慢慢悟化,但是如你所说,魔物已经入侵,情势紧急。佛舟阵必须要施阵之人心存慈悲才能生效,这慈悲不是为了击败魔物而强行欺骗自己来树立的,必须是从内心底里生根发芽无可动摇成长起来的。莫陵,你师祖已经愧对这天下,我不希望你重蹈他覆辙。”

莫陵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道:“出去!”

郭明义接口道:“莫陵,这个……”

“我叫你滚出去!!”莫陵吼道,他把身子转向窗外,留给郭明义一个落寞的背影。

郭明义静静的看了他最后一眼,拉开门默默走了出去。

窗外,落叶纷飞,黄色的芬芳中是如死的鲜艳,如生的黯淡,与这世间万物一起,演绎着生死的轮回和灭寂。

郭明义走出大楼外面,仰头看天,天上温暖的阳光一如既往,驱散了身上的阴寒,光明依旧无所不及的伸展着它的触角,驱赶黑暗。

“阿弥陀佛!”整整三年多放逐自己自暴自弃的郭明义第一次念了一句佛号。

刚想抬脚举步,后面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郭副社长今天好有雅兴,不愧一心向佛啊。”

郭明义回过头去,马天坪正笑吟吟的立在自己的身后,眼神中有一种把玩细赏的意味。

郭明义没有任何惊诧的迎了上去,脸上满是闲适和从容的悠然:“我还以为你不敢来见我了。”

马天坪哈哈一笑道:“郭副社长这句话乍一听,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之前败的是我们呢。我今天来见你,是为了慰劳你的辛苦,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么忙的人,不仅要周转腾挪,领导校报,还要点化人心,自立为佛。怎么样?莫社长有没有成为你的信徒啊?”

见郭明义沉吟着没有接话,马天坪的笑意更浓了:“以前就跟你说过,这世界上最难击败的不是妖孽,不是鬼怪,而是自己。因为是人,就必然有所求,有所欲,进而妄图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于是便产生了黑暗。在这世上,永远没有绝对的纯粹的光明。”

马天坪缓缓抬起右手,一个装着清水的杯子在半空中突然出现,浮在空气中:“我已经让莫陵认清了自己的内心,现在,你不妨也来看看吧。”

马天坪将手轻轻的在空中一挥,化了一个美丽的弧线,杯子慢慢的朝郭明义飞了过去,停留在他的胸口前面。

一分钟,两分钟,时间慢慢的过去,杯子里的水跟最开始的一样,清澈见底,毫无杂质。

马天坪的脸上早已没有了笑容,相反脸如死灰:“怎……怎么会这样?不……不可能!”

郭明义轻松的看着他,嘴角边的笑容充满戏谑和嘲讽:“要不要我帮你加几滴墨水进去,好满足你的愿望?”

马天坪低声吼道:“这不可能,即便是圣人,也不可能拥有完全没有黑暗的内心。你到底耍了什么花招,郭明义?”

郭明义收敛了笑容,冷冷的道:“无可奉告,即使我告诉你答案,你们这些低等的魔物也理解不了。”

马天坪勃然大怒,张开的右手猛地一合,杯子砰然破裂,化为一缕黑气直冲郭明义胸口。

说时迟那时快,郭明义胸口的玉佩立即焕发出万道强光,将那黑气包裹其中,绞成碎片。

郭明义眉毛一扬道:“想在这里动手吗?”

马天坪的眸子里充斥着比火焰还要猛烈的怒气,但瞬间,这些怒气又被冰封了起来:“现在还不到决战的时机,郭明义,我不会比我的兄弟更仁慈,我也不会再让你逃脱,因为,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郭明义眉头微微皱起:“最后一次机会?什么最后一次机会?”

“无可奉告。”马天坪的眼神冷若冰霜:“净化结界的残余将会在三天就会失效,我不妨明白的告诉你,只要三天,我们魔物就会大举入侵。我不会亲手杀你,我会借助你那些所谓充满仁义德爱的学生杀你,让你明白,这世上最强大的究竟是黑暗还是光明!”

说完这句话,马天坪扬长而去,留下的是一片肃杀的苍凉。

郭明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中的轻松已经渐渐逝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渊般的凝重和紧绷,再见魔物,完全没有敬畏和恐惧是不可能的,毕竟过去那段经历,还有朱若云的死亡,留给他的仍是刻骨铭心的伤痛。

但他决不能动摇,至少不能在这个关口动摇,在他的身后,是整个庞大的校园,无数鲜活的生命,景仰敬佩他的师弟,就连唯一可以依靠的强大后盾的莫陵,也几乎陷于崩溃。

所以,他是最后的稻草,绝对绝对不能倒下!

郭明义来到了久违的学生会办公大楼,里面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这并不奇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校报的人倾巢出动,都去维护秩序了。

郭明义来到会议室,潘旻一个人坐在那里呆呆的,在他的面前,垒了不知道多少堆厚厚高高的纸张,远远望过去,仿佛整张深棕色的桌子都被染白了似的。

郭明义推门进去道:“这是什么?”

潘旻抬起头来,满眼都是苦涩:“是学生们申请退学的表格,他们宁愿不要这辛苦考来的名校学位,也要逃离这里保全生命。我粗粗估算了一下,差不多都有一半了。这样下去,不用等魔物来攻打,这里早就变成死城了。”

郭明义默然半晌,才道:“校长那边怎么说?”

潘旻咬牙切齿道:“校长也以为是传染病,吓坏了,想偷偷携妻带子逃跑,我们收到了风声,已经去了一帮人阻截他了。”

郭明义道:“学校出了这事,校报这边有什么说法?”

潘旻沉重的道:“师兄你预料得没错,校报这边也开始不正常起来了。我接触过几个高级干部,他们的想法都很阴暗和悲观,有些甚至也跟着恐慌起来了,魔物渐渐的腐蚀着他们的心灵,估计离发疯也不远了。”

郭明义疲惫的坐到其中一张椅子上道:“你去叫他们过来,开个会。”

“那……”潘旻看了桌上那些厚厚的白纸,犹豫道:“这些申请表格怎么处理?”

郭明义木然道:“不用处理。这件事以前就发生过,五个创始人想尽千方百计都逃不出来。往日如是,今天亦如是,外面是不会轻易让学生出来的。面对生命,人心总是充满险恶和黑暗。再说,魔物也不会放过这里任何一个人的。别说了,你快去叫吧。”

潘旻道:“是。”赶紧抬脚就走了。

疲倦到不得了的郭明义打算在桌子上趴着小憩一会,但没过一会儿,鼻子就开始呼吸不畅了,几乎很难吸到氧气,喉咙象是被人扼住了,全身在剧烈的抽筋,绵长的疼痛游走全身,如同尖锐的匕首,一点点的刺在已经腐烂的伤口上。

郭明义猛然一惊,抬起头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不再置身于会议室中,而是来到了一处古怪的地方,地下是已经被烧得焦黑的硬土,四周围浓雾弥漫,散发着呛鼻的烟味。

郭明义的身上不由自主的吓出了冷汗,暗道:完了,怎么会无知无觉的被拖入瞬间场景来了?这个冤魂的法力该有多么强大?

郭明义习惯性的往怀里一掏,脸色一变,七色舍利已经不见踪影,再往脖子上一瞧,空空荡荡,玉佩也同样消失了。

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郭明义的心忍不住狂跳不止,这是怎么回事?身上的东西怎么会凭空不见了?这不符合瞬间现场的定律啊?

“你找到出去的路了吗?”一个柔和的女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那么的如莺甜美而熟悉。

“王芳燕?!”郭明义忙左右回望:“是你吗?”

前方的浓雾渐渐散开,王芳燕果然站在那里,脸上是恬静典雅的微笑,在她的周围,布满了各式各样飘舞的旗帜。

郭明义看着她,并没有多少惊喜,相反眼睛睁大,充满了不可言说的诧异:“你……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王芳燕并没有回答,只是接着问道:“你找到出去的路了吗?”

“什么是出去的路?”郭明义莫名其妙的四周望道:“这里到底是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了。”

“他会找到出去的路的。”在郭明义的身后传来另一个女声,带着些许的坚毅和阳刚。

听到这个声音,郭明义简直如五雷轰顶,全身僵硬,几乎不能呼吸,良久,才艰难的扭过头去,张口结舌道:“你……你没死?”

在他的后方,烟雾依然浓郁,只能依稀看见一个全身白衣的女子立在那里。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声音魂牵梦萦那么久,熟悉得就如同自己的声音,郭明义毫不质疑那到底是不是朱若云,这一下当真是喜不自禁,难以自抑的跑了过去:“太好了,你没有死!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的事,我自责了多久,我……”

“那个方向是错的。”王芳燕安静的道。

“什么?”郭明义的身形一滞,整个人顿在那里。

白衣女子冷笑道:“没有人知道路在哪里,除了他自己。”

王芳燕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那一刻就连郭明义都开始怀疑眼前到底是不是还是以前那个阳光开朗的王芳燕:“你明知那是行不通的,何苦还要劝他?”

白衣女子答道:“不走怎么知道行不行得通?”

王芳燕的眉头难得地皱了一皱:“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会有多少人死亡?”

白衣女子抗声道:“我就是为了千万世之后不会再有人死亡!”

王芳燕的目光渐趋冰冷,气氛陷入僵局,浓浓的火药味开始在两人之间不断的扩散。

郭明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脸上的神情由一开始的大惑不解到恍然大悟,这一次,他没有看朱若云,只是将悲痛的眼神投向那边的王芳燕。

“原来,你……已经不在人世了。”郭明义的心中有一股难言的悲痛,他觉得他再次输在了魔物的手中,没有保护好第二条应该捍卫的生命:“只是,这到底是你的瞬间记忆还是她的瞬间记忆?为什么你们的记忆会有交集?”

两个人都没有答话,只是保持着互相的对望,眼里敌意渐浓。

虽然看到两人也是一种异样的安慰,但郭明义知道,不能留在瞬间现场太久,否则就回不去了,他开始寻找逃离的路径。

正当他轻微移动步伐的时候,王芳燕再次开口了:“我不会让他出去的,九转轮回大印绝不能功败垂成!”

九转轮回大印?!郭明义差点没栽倒在地上,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谈话会诡异到牵扯上这个远古的传说。

不,最重要的问题是,为什么会是这两个人提及九转轮回大印?

白衣女子冷冷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我二人都无权利决定这大印的存留。”

接着,终于,自进入这诡异的场景以来,王芳燕第一次将目光缓缓的转到郭明义的身上,白衣女子也偏转了头,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可以断定她的视线也跟王芳燕殊途同归。

郭明义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那是一双多么冰冷的眼睛啊,王芳燕的目光中没有任何温度,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生气,就像一个会动的雕塑,只是那么看着他,望着他。

郭明义明白,这两人是要他做出一个抉择,是白衣女子的方向还是王芳燕的方向。

郭明义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现在的局势似乎需要他必须选择一个方向,是去王芳燕那里还是去白衣女子那里。

在没搞懂现在的局势之前,他不会贸然选择任何一边。

郭明义的脚步挪动了,只不过并不是向着两位女子的任何一边,而是往他的后方——拼命的逃跑!

浓雾之中出来了无数雄浑传唱歌谣的声音,如天雷般震响,在这浓雾的上空久久飘荡,从那些弥漫的焦黑的空气中伸出了几十双肌肉干枯青筋裸露的手,齐齐将郭明义的身子死死的拉住,往不同的方向拉,就像五马分尸。

巨大的爆炸声从地底传来,地面猛烈的震动,郭明义猛然抬头,这才发现自己仍然身处在那间无人的会议室当中,原来自己方才竟是做了一个古怪的梦,而身上早已冷汗涔涔。

到底是王芳燕托梦给我还是朱若云托梦给我?她们到底要告诉我什么?还是说,梦里的两人其实并不是真实的两人,只是我头脑中形成的幻象?

就在郭明义还在呆呆思考的时候,校报的一群人已经到了,他们很多人都已经连夜奋战了很多天,眼睛里布满血丝,神情略有些呆滞,但依然掩饰不了那种焦虑和紧张的情绪,就连还在医院打着石膏的卢焕章也坐不住了,撑着两根拐杖跑了过来。

郭明义皱了皱眉头:“卢部长,你这样过来简直是添乱。”

卢焕章坚持道:“我听听也好。社长呢?”

郭明义轻描淡写道:“哦,他还在跟警察交涉。这几天我们俩也事多,所以没顾得上过来看看,各位辛苦了。今天我们抓紧时间开个会,我想了解一下最近的情况怎么样了?还有,大家的想法如何。”

一个人道:“这几天都是马主编在理事,由他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