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清秀男生已经闭上了双眼,默念着大光明咒,双手灵巧地变换着不同的法印,十指交错之间,优雅轻柔,却可以迸射出天地最凌厉的杀机。

魔物菩提发出的那些魑魅魍魉触碰到金光,惨叫着灰飞烟灭,剩下的纷纷掉头逃窜,却怎么赶得上金光的速度,不到一分钟,所有黑气被消灭殆尽。

七色舍利最后重新回复到最初的形状,变成了一朵巨大的金莲,不同的是,金莲已经迎头绽放,将魔物菩提牢牢地困在了花蕊之间。

魔物菩提面色惨白,僵在原地,他早已料到自己必不能胜,但想着那不过是一念化身,怎么地也比真身要稍微逊色,没想到照样兵败如山倒。

“你……杀了我,也不能灭了光明魔物。”魔物菩提强行提起一口气,准备留下遗言。

“我知道。”清秀男生冷冷地道:“除了那个办法。我虽不能,自然有别人能。”

“郭明义?”魔物菩提失声笑道:“相比你,他简直蠢笨如猪,你都不能,还有谁能?难道你还不觉得光明魔物是不可战胜的?”

清秀男生道:“我走不上那条路,并不代表那条路不存在。我缺的不是智慧,而是缘分。我唯一悔恨的,就是当初没能及早发现你的阴谋,将你毙了!”

“只是,如今……也不可能了……”淡淡的语音随风散去,连带那挺立的身影,绝世的风姿和传奇的智慧,都化为白烟,袅袅而去。

魔物菩提只觉得全身一松,瘫坐在地上,两只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了地上的沙石。

原来我始终不如他。

两个菩提在前面大斗法术,郭明义却在后方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只能到处乱看,好容易见到了一处景物出现了扭曲现象,立即谨遵清秀男生嘱咐,头也不回地直冲了过去。

“哗啦”一声,像是幕布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眼睛一花,郭明义重新站在了那间熟悉的房间门口。

郭明义愣了一下,回头一看,房间杂乱一片,一个人都没有,忙冲到走廊大喊:“莫陵!”

顿时,一个人影快速地遁了进来,没等郭明义回过神来,莫陵已经激动万分地抱住了他:“天啊,你总算出来了,我都快急疯了!”

说着,突然想到一件事,莫陵放开他道:“等等,你是怎么出来的?”

“闲话少扯。”郭明义急匆匆拉着莫陵就往外走:“现在有一个真正的绝顶高手拖住了那个菩提,我们赶快趁这个机会去天山。”

如莫陵料想的一般,天山脚下密密麻麻地围着不知道多少圈的人,迄今为止,他们已经在附近找到了十几个佛道阵法。

这些简单的阵法自然是不能阻挡菩提双骄的脚步,法术界的人也很清楚,他们布下这些阵法倒不是为了能够起到什么效果,只是想明白告诉他们二人,这上天山的路注定是一条血路。

按照长白三老的算计,菩提双骄必须苦战一场,才能上山,等他们上了山,已经是半条命了,到时自己再亲自出击,一定能够手到擒来。

理想总是美好的,而现实都是残酷的。

现实就是莫陵不上当,他压根就没打算上山。

莫陵不急,郭明义急了:“你为什么不上山?”

莫陵道:“你傻啊,那么多人围在下面,能不能冲上去是一个问题,上面是菩提还是长白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上山就是送死。”

郭明义道:“但不上山也是等死,见不到朱若云,我们就不知道怎么找仙器,难不成在这里跟他们耗到老?”

莫陵没有接话,而是换了另外一个话题:“你说鉴印那老头知不知道眼下天山这么热闹?”

只这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郭明义醒悟道:“对啊,鉴印大师深谋远虑,不可能料不到这一点。”

莫陵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他这么老奸巨猾,一定料到菩提也在查探我们的行踪,一定料到你这么善良天真单纯可爱会被侵入执念幻境然后被魔物获知出发路线,那他为什么还要一早开口明确告诉我们目的地是在天山?他完全可以熟练运用之前的伎俩把我们俩东西南北地忽悠然后临到最后才告诉我们最终要去哪。”

郭明义强忍被冷嘲热讽的不爽:“这么说来,其实答案早就昭然若揭了,那就是朱若云不在天山!”

莫陵打了一个响指:“BINGO!下一个问题出来了,那她在哪里?”

郭明义没好气地道:“大师肯定有给你暗示,你好意思问我!你这么恶毒狡诈阴险下流,魔物一定侵不入你的意念,所以告诉你最安全了。事到如今,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三天了,你他娘的还不把答案说出来?”

莫陵苦笑道:“他是给过我暗示,可是太过晦涩,我为了参详它,也死了很多脑细胞。”

郭明义禁不住问道:“是什么暗示?”

莫陵悠悠地道:“他说,莫同志啊,郭小侠心智不稳,劳烦你费心,一定要安全送他到天山。”

郭明义目瞪口呆:“这算什么暗示?他没说别的。”

莫陵道:“就这一句。但我觉得,这是很大的暗示,这句话里面至少包含了三层意思:第一,你心智不稳,就到不了天山。第二,我能安全送你到天山。第三,到了天山之后,只有你能上去,我是上不去的。”

耐着性子听完的郭明义忍不住怒火冲天:“瞎扯淡!”正想把莫陵狠揍一顿,突然心念一动,突然觉得莫陵这三句似乎大有深意。

心智不稳,就到不了天山。这句话原本就是个悖论,心智不稳跟到天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心智不稳你照样可以坐火车坐飞机坐汽车甚至走路,哪一条道都能到天山。

第二句话姑且不论,第三句话却非常离奇,到了天山,只有自己能上去,莫陵却上不去?为什么?天山的路都是死的,谁都能上去,鸡鸭鹅等畜生只要它们愿意,都能上去。

这么一串联想到底,郭明义登时幡然醒悟:“鉴印大师是在告诉我们,此天山非彼天山!朱若云并不在这天山上!”

莫陵追问一句:“那在哪里?”

郭明义愣了一下,想了片刻,反问一句:“你不是天才吗?”

莫陵没想到这样被将了一军,哭笑不得:“算了,不跟你打哑谜了。鉴印老头只跟我们说过要去的地方时天山,没说过别的备选地点,那就至少说明一点,我们要去的的确是天山。可是根据现在我们推论的,朱若云又不在天山上。从这个自相矛盾简直不可能成立的命题里,根据逻辑只能推理出一种可能————她在另一座天山上!”

郭明义疑惑了:“另一座天山?世上还有另一座天山?”

莫陵道:“世上没有,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比如冥界会不会有?天宫会不会有?”

郭明义大惊失色,“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幸亏莫陵眼明手快又把他按了下去,才免于暴露目标。

郭明义按捺不住震惊的心情,压低声音道:“你是说,天山不在现实中,而在幻境中?”

莫陵反问道:“难道还有第二种答案吗?”

郭明义着急道:“可是我的执念幻境当中根本没有天山!虽然我去过天山那么多次,但那里又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件,如果不能令我印象深刻,是不可能产生执念的。”

莫陵坚持道:“不,你记忆中一定有天山,而且还是刻骨铭心,不可忘却。”

郭明义逼问道:“我为什么刻骨铭心,为什么不可忘却?”

莫陵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道:“比如说,那里是朱若云跟你生死别离的地方?”

郭明义一怔,忽然紧紧地盯着莫陵的眼眸,语气凌厉:“你是说,要我回忆起九世之前的记忆?”莫陵这次直言不讳:“是!”

“你疯了!”郭明义感觉匪夷所思:“我已经轮回转世了九世,喝了九次孟婆汤,我怎么还可能回忆得起明代的记忆??你为什么不去问真菩提他能不能回忆得起来?”

莫陵冷笑一声:“那你为什么记得起人家王芳燕?难道说,你心中所属,非朱而王?”

“放屁!”郭明义被顶得无话可说,转过身去思绪起伏不定:对了,自己为什么能够回忆起当年在阵法里面和王芳燕对决时候的景象?

莫陵在后面插口道:“我在乡下祭神的时候,曾经跟村里的半仙聊天,他说老人口传,孟婆汤并不能消除所有的记忆,有一些已经成为烙印,只能跟着魂魄一起轮回。所以有些人到了这辈子,去到一个地方总感觉似曾相似,见到一个人也会意外地熟悉万分,这些都是明证。”

郭明义道:“可是,如果我记忆当中真的有朱若云的影子,我就不会当初对她那么仇恨。就算我记忆里真的有她,可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回想起来?我总不能自己瞎编吧?”

莫陵进一步开导道:“你想不起来,并不代表它不存在,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和隐情让你的前世封闭了这段记忆。我在想,那次你回忆起王芳燕的时候,朱若云不也出现在阵法中了吗?你是不能以这个为起点,看看能不能撬开记忆的缺口?”

郭明义心念一动,莫陵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尘封已久的心门。

没错,如果自己真的能回忆起几百年前那场阵法里面惊心动魄的对决,回忆起王芳燕绝望冷酷的眼神,回忆起朱若云毅然决然的抵抗,那么自己就没有理由回忆不起埋藏着朱若云真正躯体的天山所在。

一点印象都没有,是因为几百年前的那场生死别离太过惨痛,自己的前世封存了这些记忆,把它牢牢地锁在了内心最深处,避过了孟婆汤,却也难以唤醒。

依据上次战胜宿舍屠戮心魔的经验,要想解开这个心结,就必须正面那些可怕而伤痛的历史,那么导致前世封存这段记忆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难道是跟王芳燕所设的那个阵法有关?因为那个阵法,所以导致我们二人阴阳相隔?不对!自己想起的那段记忆里明明是王芳燕没有得逞,悻悻离去。

再说,就算真的因为阵法导致二人分离,也只会使我们关系更加紧密,即便有分别的伤痛,也不至于要深深埋藏这段记忆。

郭明义想到头都痛了,莫陵见状,只好帮忙一起想。

郭明义如实相告:“我想,一定是前世的我跟她分离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导致这段记忆被封存,反正我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但我觉得若是简单的阴阳相隔,是无论如何引发不了这么巨大的悲痛的。”

莫陵沉吟道:“没错,必须要一些很特殊的原因。”突然眼前一亮,蹦出了一个词:“背叛!”

郭明义一怔:“什么背叛?”

莫陵道:“被自己最亲最爱的人背叛,在最悠闲舒适的时候背后被捅上一刀,那种痛我想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无法承受吧?”

郭明义认真地想了一会:“是我背叛她,还是她背叛我?”

莫陵干笑,半晌道:“若是你背叛她,估计你心甘情愿,也不会有什么痛苦,更谈不上封存记忆,所以……我觉得是她背叛你……”

郭明义立刻明白了莫陵话中的背后含义,他狠狠瞪了莫陵一眼,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朱若云会背叛的,可是除了莫陵举的这个例子,他也确实想不起来别的可能性。

“那就是说,如果我在心里原谅她了,或许就能重启这段记忆?”郭明义依旧有点不太确定。莫陵道:“试试吧。”

这对于郭明义来说并非难事,他本来就不知道朱若云到底背叛了什么,更何况这一世是自己有负于她,反而需要她的原谅,当下很轻松地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我原谅你我原谅你。”

结果可想而知,无效。

郭明义这下子可彻底一筹莫展了:“莫陵,我估摸着这样没用,瞎猫碰上死耗子,哪有这么好的运气?我们得另想办法。”

莫陵叹了一口气道:“那我也没辙了。做好准备吧,很可能此行功亏一篑,你再也见不到朱若云,我们俩也打不败菩提,天下从此被魔物占据,这人世间只怕终成炼狱。”

郭明义看着莫陵,他明白身边这位好友的惆怅,却不知为何自身心如止水,不为天下喜悲……不对,不是心如止水,心田处隐隐有一丝细微的疼痛,抽丝剥茧,细致入微,象是有什么东西被拔掉了,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疼痛象茂盛的杂草开始快速生根发芽,如同蜘蛛网把心脏层层包裹,然后再潜入血液,伸展至骨髓。

突然地,郭明义感觉到了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几乎不能呼吸,喉咙处有一股酸酸的浓雾,头部一阵眩晕,差点站立不稳。

“如果你见了朱若云,你会跟她说什么?”浴室外魔物化成的黑影攥住的原来是自己最真实的内心。

郭明义猛然明白,如果自己见到朱若云,要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对不起”,而是——“我喜欢你”。

当这四个字如同闪电一般在心里划过的时候,奇迹发生了,疼痛的枝蔓在迅速地枯萎掉落,脑海里面有一个画面却在逐渐地清晰定格。

天山!是天山!

一片白雪皑皑的山顶,万里银装素裹,屏退了所有的鸟兽虫鱼,也隔绝了尘世的喧嚣繁闹,剩下的只有空灵的寂静,见证着这场数百年前的分离。

白衣女子长裙曳地,洁白的雪花飘扬着掀起了她单薄的衣袖,也弥漫了她精致的脸庞,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这大地融为一体,不惊不喜,不痛不悲,听着对面的男子说出世间最残酷的一句话:“抱歉,我想我真的无法跟你在一起。”

“雪莲傲世放,独距险崖边。世人不识艳,嫣嫣凡尘间。”白衣女子缓缓地吟了四句诗,飘飘摇摇地背过身去,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明明是平静至极的语气,却包含着伤心透顶的悲怆。

原来这段记忆并没有被封存,而是从来都没有被刻意记起。

但孟婆汤没有洗去这段记忆,是因为爱已深埋心底,只是九世之前的自己并不会意,也感觉不到现在心中的这般疼痛。

郭明义一把抓住莫陵:“我知道天山在哪里了!可是……可是,我怎么进去?那里是执念幻境!”

莫陵被他吓了一跳,但他马上冷静下来,也没有问郭明义是怎么想起来的,掏出了玉虚杏黄伞出来道:“我早有准备,路上随便拘了一个魔物过来。”

这是一个低等的魔物,由希望只有自己过得好,而别人都过的差的妒忌心幻化而来,此刻对着菩提双骄战战兢兢,连话都说不顺畅了。

莫陵和颜悦色地道:“不要怕,我们不害你,只要你能让我这位兄弟顺利进入他指定的执念幻境就可以了。”

尽管莫陵的笑容秀色夺人,但他“心狠手辣”的名声一早在魔物群中传扬开了,低等魔物丝毫没觉得周遭气氛有所改善,结结巴巴地道:“两位上仙……那……那是高等魔物才能……才能做的,要不您们把我放了……再抓另外一个高级一点的……”

莫陵一拍掌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抓一个高级点的?既然你没用,那你就去死吧!”

“等等!”生死关头,低等魔物当即醒悟,“我突然想起,我好像也会用……”

“那你还不快点用!”莫陵凶神恶煞地吼道。

低等魔物全身一个激灵,赶紧向郭明义当面吐出一口黑气,郭明义顿时觉得头脑晕眩,眼前景物迅速模糊,那些翠绿葱郁的色彩逐渐扭曲,最终化为天地最初的颜色——白色。

执念幻境中的天山和现实中的天山一样的千年白雪覆盖,一样的皑皑圣洁,绵延万里,但郭明义总觉得这里似乎有什么不同,眼前的这座天山仿佛拥有了独立的生命,能感受到它所散发出来的强烈灵气。

郭明义一脚深一脚浅的在积雪中艰难跋涉,他有点犯愁应当去哪里找朱若云的身体,他担心低等魔物制造的执念幻境撑不了几个小时。

但走到山顶,一切的忧虑立时烟消云散。

在悬崖峭壁之间,在寒风凛凛之中,一个白色长裙的瘦弱身影迎风而立,满头的青丝在空中胡乱地飘舞,衣衫袂袂,焕发出梅花般清香凛冽的气息。

郭明义不由自主地心脏一阵狂跳,他似乎猜出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只是怔怔地,远远地,看着那个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当积雪落满整个肩头,那个白色的人影才缓缓地转过身来,肌肤胜雪的清雅里衬托着一张芙蓉初放的面庞,较之王芳艳,更多的是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绮丽。

白衣女子静静地看着郭明义,见他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惊讶的神情,不由寂寞地一笑:“之前你那么多次追问我的来历和身世,好奇我真实的面容,今日一旦见到,为什么却一点也不惊奇?”

郭明义答道:“你的来历和身世我已经知道,你长成什么样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朱若云。”

白衣女子淡淡地抿嘴一笑:“当初我夺魂,选择的是一个普通的容貌,你能记住我,说明你心里真的有我。”

“云儿,对不起。”郭明义愧疚和痛苦地看着她,“我之前说过的……”

朱若云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你最想说的话吗?”

郭明义微微一愣,突然醒悟过来,飞身上前,将朱若云紧紧地抱住:“我喜欢你。”

“谢谢。”朱若云潸然泪下,“我等这句话,等了五百年。等你真正有跟魔物决战的意念,也等了五百年。”

“对了,”被朱若云这么一提醒,郭明义立马想了起来,急切地道,“云儿,告诉我九世前的记忆,是你封掉了,对吗?”

朱若云凄然一笑:“不,是师父封的,他说,只有不被前世的情缘纠葛,才有可能真正看破生死,有立地成佛的勇气。今天你能找到我,说明机缘已到,我便帮你把九世前的记忆还回来,只是,那有可能非常痛苦,你要有心理准备。”

郭明义道:“我这一路以来,坎坷荆棘,什么都经历过了,我只想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九转轮回大印,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光明魔物?”

“好。”朱若云轻轻地抓起郭明义的手掌,将它紧紧地贴在胸膛上:“现在,请专心致志地聆听内心最底处的声音。”

“师父,弟子认为此法万万不妥,请再三思。”一个年轻的男子跪倒在地上,苦苦恳求着坐在榻上的一名银色须发老人。

那老人身披七星法袍,容貌庄严,天庭饱满,只是脸色有些灰败,气色也甚是黯然,听得此言,不禁苦涩一笑:“荣鑫,事到如今,你认为还有别的办法吗?我洪元圣一生叱咤,岂料败于魔物之手,我又何尝心甘啊?”

年轻男子抬起头,赫然便是郭明义一样的面容:“师父,不能如此消极。弟子刚才已经说了,魔物之所以强大,只是因为如今恰逢乱世,战乱不断,人心自然险恶,所以怨念集结。如果我们韬光养晦,暂时和魔物达成妥协之策,缓以图之,等到朝廷平定叛乱,盛世重临,人心思定,那些魔物自然也就不能兴风作浪了。”

洪元圣祖师摇了摇头:“你啊,还是太单纯太幼稚,你当真以为,人心之恶是因乱世而起,而盛世就没有吗?

年轻男子一愣,竟然接不下话去。洪元圣祖师继续道:“人心之恶,起于贪欲,只是因为乱世动荡,所以暴露无遗,而盛世太平,都掩藏在礼法之中,其实并无两样。”

年轻男子抗声道:“照师父这么说,岂非我们永远毫无胜算?”

洪元圣祖师道:“这数月以来,我闭关悟化,苦苦找寻一条能克制魔物的路径,因此元气大伤,幸好还颇有所得。单纯以表象来看,若想克制黑暗,必须秉持光明,可这世上并无纯粹光明,况且,内心光明,也不代表必定心中无恶。比如我本身,就算已经达到了万化归一的境界,可依旧心有杂念,所以才会被魔物揪住,差点性命不保。”

“我们道家,倡导的是朴素自然,随心而为,只是一旦自然起来,就做不到心中无念。因此,道家之法无法解决魔物之乱。唯有佛家,尚有一线生机。佛家讲究的是四大皆空,心中无念,一旦无念,无有恐怖,只怕这样,或许可以一拼。”

年轻男子听得瞠目结舌:“师父,四大皆空只不过佛家追求的一种境界,从古至今,无人可达,只要是人,那都空不了,真能空,就成佛了。”

洪元圣祖师道:“没错,就是成佛,才可和魔物一战!”

年轻男子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师父……这……这……那么多佛家前辈苦心修佛,可到头来成魔的倒是不少,成佛的可没有一个啊。这跟毫无胜算有什么区别?”

“算了。”洪元圣祖师叹气道,“你这辈子毕竟悟性不够,等修了看下辈子吧。”

年轻男子见如此说,不敢相强,只好怏怏地出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一个白衣女子掀开了竹帘,款步走了过来,倒头下拜,口称:“师父。”

闭目静坐的洪元圣祖师睁开眼睛,满是慈爱地看着她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后天便可跟魔物签订契约,苦苦后人,这千古的骂名就由我来承担吧。九转轮回,不过就是一个美丽的神话,可触而不可及,只希望九世之后,他能幡然醒悟,立下和魔物不共戴天的决心。“那女子抬起头来,果然便是朱若云:“师父,为什么需要九世轮回?”

洪元圣祖师道:“他的心已经被魔物扰乱,邪念侵骨,这世无论怎么修为也是祛除不了的。要想彻底祛除,唯有通过死亡的方式,冥界有物名孟婆汤,能够忘却所有尘世的记忆。但我不得不防,有些记忆是一次两次孟婆汤消除不了的,只有连续喝下九次孟婆汤才可以大功告成,确保他永远不会记起。”

白衣女子再次拜服在地:“师父,你要我做什么?”

洪元圣祖师欣慰一笑:“你能这样问,说明我没看错人,你聪慧灵敏,一定能担当重任,随机应变。九世之后,大家尘归尘,土归土,就连我也不能逃过天理,忘却前世,那时总要有人提醒他肩负的使命,提醒他这个看似繁华的世间一直潜藏着穷凶极恶的邪物。”

白衣女子惶然道:“可是,师父,我也是人,我也要过奈何桥……”

洪元圣祖师静静地打断了她:“徒儿,天理也是可以破的,只是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逃脱轮回之法,只是永远留在世上,要受尽噬骨焚肤之疼痛,生无可恋,死亦无可恋,你要想清楚了。”

白衣女子坚决地道:“师父,只要是为了这天下苍生,只要是为了你,只要是为了……”说到这里,犹豫片刻,红霞终究飞上了脸颊,声音也变得轻微如同蚊子哼哼,“为了他……”

“你过来,我教你夺魂之法。”洪元圣祖师看在眼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中竟觉得酸楚无比。

洪元圣祖师附耳将夺魂要诀全部传授给了那白衣女子,末了才道:“你可找一个叫鉴印的大师,他可以帮你,他也是个怪物,跳脱了轮回。最要紧的,你要记住四句话,将来转告给他:无根无长,皆根皆长。无喜无痛,全喜全痛。悟破了这四句话,他才有可能找到成佛的道路。”

白衣女子哭着跪倒在地:“师父,弟子谨领。只是……只是小姐他决意阻拦,弟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洪元圣祖师的脸色渐趋严峻:“她虽是我女儿,但既与公义相悖,便也由不得我了。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场景又变幻了,这次变得非常的快,所有的景物都化为曼妙的花瓣和蝴蝶在眼前纷纷地飞过,梦幻般的色彩涂满了整个天空,但当绚丽过去,映入眼帘的却是无边无际的昏暗和弥漫张扬的大雾。

雾中依稀竖立着很多旗杆,上面飘着的是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旗帜,或插于岩石之中,或斜立在泥土之上,依托山形地势,形成了一种古怪的阵法,浓雾就是因此而来。

年轻男子焦急地踮脚举目四望,却一点人影也没瞧见,他满头大汗地想了一会,跑到最近的一根旗杆处,就想把那旗杆给拔出来,后面忽然传来冷冷的一个女声:“这样是没用的。”

“小姐。”年轻男子讶然回头,王芳艳站立其后,冷若冰霜的面孔上映射出一种扭曲的仇恨:“父亲这样做太不厚道了,既然答应跟魔物签订契约,就不应该暗自布下这遮天云雾阵,这下倒好,困得连自己人都走不出去了。”

年轻男子一愣,还没来得及接话,旁边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音:“小姐这话说得好,既然只困住了自己人,困不住魔物,那有什么好厚道不厚道的呢?契约里面可没有说不可另外布阵,小姐这么咬牙切齿只怕是另有苦衷吧?”

王芳艳一惊:“怎么是你?你明明在后方,这雾这么大,你是怎么过来……”说到一半,却恍然大悟:“我晓得了,父亲最宠爱你,自然将这驾驭云雾阵的方法教给了你。”

朱若云缓缓走出,抿嘴一笑:“小姐为什么要顾左右而言他?刚才你话里自相矛盾,能不能解释一下?”

王芳艳冷下脸道:“你没资格让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