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鹭斜眼意义不明地盯了他一阵,直到奇斯毛骨悚然之后才说:“这种小问题不需要治疗,好好睡几天就能痊愈。买几粒维生素C就足够。”

“维生素怎么可能足够!”

李鹭伸出一只手指左右摇晃:“NONONO,过度相信医药是不好的,这是个误区。要相信人的免疫力。”

红灯这会儿终于结束了,奇斯发动汽车,挂了档,继续向附近药店方向赶。

李鹭还在继续说:“有的人本来患的只是肺结核,这种病其实并不难治,只需要对症的抗生素就足够了…”

又遇到一个红灯,不过快要转绿,交通灯下的指示器正在进行最后几秒的倒计时。奇斯只好停下来等待。

“…但是他们小时候乱用药,小小的感冒也要用上好几种抗生素,弄到真正的大病来了,抗生素反而不起作用。”

奇斯忍耐地听她的理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毛病,或许这个女人的毛病就是生病时话会多。

绿灯了!

他迅速地蹿到对面路口旁边。停下车。转身。正面对上仍在喋喋不休的医生并且执起她的手。

在这一刻,奇斯·威廉姆斯先生脑袋里响动的全是索非亚的话,有关一见钟情之类的…

他认真并且郑重地说:“请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吧!”

李鹭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出现了幻觉,看到漫天飞舞着白灿灿的HELLO KITTY。

“请一定要认真回答我!”他说。

我也许是听见天气预报节目在大谈尸体解剖…李鹭想。

奇斯以为她是因为头痛脑热而不想理会人,很体谅地没有继续烦她,放开了她的双手,深情地注视她的双目,再度请求:“请一定要认真考虑我的提议。”

李鹭靠坐在柔软的车座上,一动不动。

奇斯忐忑不安,但是他有了七八成的把握,因为他完全效仿了前人的经验。

据说索非亚和史克尔是相互一见钟情,史克尔向索非亚求婚时,就是因为他准备了“深情的注视”、“认真的口吻”、“绅士的仪态”以及“温情的礼物”,当即获得了索非亚当场的首肯。就在刚才,奇斯的仪表态度肯定完全符合史氏标准,欠缺的就只有“温情的礼物”了。那么,只要帮李鹭买回药品,并且是自己付帐,就算是真真正正的万事俱备了。

奇斯信心满满,嘴角不由露出兴高采烈的微笑,继续专心地开车。

到了附近的药店,他看李鹭像是已经睡着,还好记得需要购买的药物,轻手轻脚下车关门去买。他在药店动作迅速,购买药物深得“快准狠”三字箴言,很快就手捧几盒药片回到车里。为了表示珍藏,除了李鹭指明的维生素C之外,他可是连AD钙片和阿司匹林都一起买了回来。

没料到李鹭是以清醒的状态卧在副驾驶座上。

“你醒了?”奇斯问,“药已经买到了,你还需要什么吗?”

“你以后还是别来我这里了。”李鹭说。

她叫我别去她那里?奇斯大脑当机中。

“这样既是浪费你的时间,也是浪费我的时间。”李鹭继续说。

奇斯觉得在刚才说出要照顾李鹭的话时,明明感到她的动摇,现在却是如此冷淡的拒绝。混乱中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不知所措地就把药盒丢下,死死拉着李鹭的手问:“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如果觉得我们之间不够相互了解,起码要给我一个机会啊!”他本不是死缠烂打的人,现在真的是完全乱了马脚。

【爱我就让我阉你】

李鹭侧靠在座椅上,觉得一阵囧囧有神。

她不确定自己究竟听见了什么话,为什么如此小白言情式的经典对白会出现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市…而更离谱的是,这几句话居然让她听得热血沸腾,直想抓起手术刀就给眼前这只雄性体来那么一两刀。

脑壳被门夹了吧,这个男人…

在被奇斯捉住双手混乱地询问了半分钟之后,李鹭用尽全力克制了冲动,尽力以囧之表情把手抽回,而后放在奇斯裤管根部上。

奇斯为这样的触感而心动,他出生在美国,做派却是阿富汗式的,他打心眼里认为只有关系十分密切的人才能做至近距离的接触。在李鹭碰触他的这一时刻,他以为李鹭是答应了的。

李鹭抚摸着他裤腿的根部,嘴里含情脉脉地说:“谢谢你的爱,相信我们的结合会是一个传奇,我一定会阉了你,而你也一定会被我阉了的。”

奇斯的求婚意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产生,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扑灭。

他绝望地记起此女乃是男科医生,日常工作接触的是各种各样的男人隐疾。莫说是隔着衣料抚摸大腿,就算是一丝不着的重要部位,莫说是阉割,就算是割除了之后顺便做个变性手术,她也是阅尽千帆的高手行家。

伴随着李鹭不怀好意的目光和警察贴上车窗的“乱停车会导致严重后果”罚单,奇斯在首次对女性表白的经历中,成为了悲惨的炮灰——当天因他乱停车而造成的拥堵长达百余米。

事后,史克尔夫妇几经努力终于得知了奇斯的悲惨遭遇。

“太帅了!即使病中都那么有魄力,”索非亚激动地说,“奇斯,你一定要展开更热烈的追求!”

索非亚又说:“不过也太快了,你才见过她多少次啊,这么迅速就直奔主题,难怪她会生气。”

“生气?为什么?”奇斯仔细回想,自己应该没有做出什么十分失礼的事情啊。

索非亚受不了地道:“没神经也要有点限度,普通谈婚论嫁一定要经过恋爱阶段,看看电影、逛逛迪士尼乐园之类的,麻烦点的还要经过好几年的试婚生活。”

“在阿富汗,只要双方家长都没有意见,就可以结为一个家庭了。”奇斯认真地解释,“这个社会充满了不安定,有各种各样的危险,如果把时间都用在看电影、约会、打电话上,岂不是容易导致许多意外!”在阿富汗那种兵荒马乱的地方,哪有这种美国时间去谈恋爱,就连上床都是要挤着来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一枚反坦克飞弹降落在自己帐篷顶上。

“这里是美国!美国!把你的阿富汗丢在一边忘掉吧!”索非亚受不了地反复强调起来。

史克尔终于看不过眼,帮着妻子教育这位不习惯都市生活的合伙人:“这里是美国,不是阿富汗。你说的那些不安定啊、危险啊之类的,放放吧,这两年也没让你再出外勤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个坏习惯,我几乎都要以为你罹患被害妄想症了。”

“史克尔,”奇斯拉歪了领带,贴近合伙人的脸,露出从电视上学到的,十足不良青年的威胁般的冷笑,“嗯哼,被害妄想症,你是在说我吗?”

史克尔一把将他推开,不屑地说:“还来这一套,早八百年就没用了。”

奇斯很受伤地被推倒在地。

史克尔得意地说:“不过李鹭的急救术迅速有效,正是我们公司需要的。性格也够硬,不会被我们公司那帮小家伙们欺负。你看看能不能用什么办法把她挖进公司,薪水按高级佣兵来算。要不然找个时机献身一下,看看能不能凭你的床上功夫打动她。”

奇斯正要从地上爬起来,听到这句话又无力地跌坐在地。他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那一对面目狰狞的夫妇。

他们的思想太可怕了!奇斯想。

*** ***

奇斯的休假随着李鹭的打击而告结束,短得让人不可思议。

这栋大楼是综合办公楼,因为是上班时间,形形色色的男女挤在电梯间里面,冷风随着旋转门不时往里面吹,一些看似情侣的人紧挨在一起,神情亲密。

一大早,威廉姆斯先生夹着公文包跨入旋转门,他西装革履,戴着细长方框的金丝边眼镜,看上去就像一个真正的上班族。而且由于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个策划了失败投资案的倒霉员工——上述观感建立在不看脚的基础上。

一个路过电梯间的年轻人突然叫住奇斯:“你今天怎么想起来要坐电梯?”

奇斯回头看,是去年起就一直在一起工作的路维希·德尔。那是个来自瑞典的年轻小伙子,通几国语言且反应灵敏,身材匀称漂亮,常有时尚界人士指名他作保卫,也因此被同行们称作洛杉矶分部的红牌。

路维希出色的体型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与奇斯是靠脚上的慢跑鞋来吸引他人注意力的情况有着不可同日而语的本质。

“你不走楼梯吗?”路维希问。

奇斯叹气,他虽然浑身无力,但还是不忍拒绝人家的好意:“好吧,还是走楼梯好了。”

路维希高兴地跨过人群,一把挽住奇斯的手臂,他们两个恰好齐头,在电梯间的众人中鹤立鸡群,看起来很是壮观。

会计约翰森恰好也来上班,他夹着公文包,一样是西装革履,不一样的是脚上穿了纯黑的牛皮鞋,是个真正的上班族的样子。他和两个人打了招呼说:“你们先上吧,我是电梯一族的。”

公司地址是在顶楼的一共三层建筑物里,楼顶也修了S.Q.的停机坪。当奇斯和路维希面不改色出现在第六十八层时,约翰森也恰从电梯上下来,他看见路维希是喘大气,奇斯则是扯开了领带,乐呵呵地对路维希说:“看,还是慢跑鞋比较方便。”听得路维希和约翰森直翻白眼。

通过电梯间和一扇防弹玻璃隔门,经过接待室、VIP室,再里面开始就是S.Q.成员的办公场所。一个两百多平方米的大厅里,摆放了近四十张白色的办公桌。只是由于大家出外勤比较多,许多桌子长年累月都没有用处。

路维希把皮包往自己座位上一搁,就转身与四周寥寥无几的同事问好。墙壁上的白板上用磁石夹贴着各人的行程计划安排表。路维希第一件事就是过去查阅自己的任务。

“奇斯奇斯,”他说,“这次是我和你分在一个小组耶,好有安全感。”

约翰森正要回自己的财务室,听他这么说,哈的笑了。

“约翰森你笑什么?”

“你就别指望安全感了。”昨天夜里拜访了斯特拉托斯夫妇家庭的会计师得知了奇斯的遭遇,因而振振有词地说道,“我们的奇斯失恋中,你就别指望他状态神勇了。”

“啊!”

“哦!”

“呃!”

“咦!”

大厅里从四面八方传来惊奇地感叹,在奇斯杀人目光扫射下立刻又龟缩回去。

“呜,今天的威廉姆斯先生好可怕…”路维希抱着约翰森的胳膊说。

可怕的威廉姆斯先生不理他,从自己抽屉里取出一罐狗粮罐头,掀开金属盖开吃。

约翰森大声道:“你和路维希明天一起去华盛顿。今天晚上准备好行李,具体事项自己到通告墙上看。”

奇斯放下叉子,皱着眉头问:“为什么是华盛顿?那边分部人手不够吗?”

“够是够,但是对方指名点了你和路维希的牌子,不愧是我们的大红牌,千里迢迢地要求你们过去。补充一句,本次合约确定的服务价格不菲。”

“…对方是谁?”

“众议员史密斯先生,最近想要努力往参议院进步,在共和党里人气不低。”

“那个支持撤销限烟令的史密斯?”路维希直吐舌头,“那个拥有毛发发育不良症的肥胖先生让我不敢恭维。”

旁边一个年长点的同事说:“他毕竟是我们的金主,不论在什么场合下都要保持尊重。况且他的秃头毛病也不是个人能够控制的,这么诋损人家可不是有良好教养的表现。”

“我知道了。”

“…不过在我们之间小范围传播没关系,”那个人笑了,“我也看不惯他的主张,那个人就知道为卖烟草的说话。”

“好吧,我先回家,准备好了就登机。”奇斯说,他站了起来,手里不离不弃地拿着罐头,皮包丢在座位上,就往外走。

“约翰森,你知道奇斯的事情吗?他什么时候恋爱的!”路维希好奇地问。

会计师耸肩说:“对方是一个医生,唉,都怪他表白太没有眼色了。路维希,你在这方面是高手,和他去华盛顿的话,有时间一定要多多指教他捕获女人心的技巧。”

“医生!”众人又起哄。

“而且是男科医生。”

“啊,为什么奇斯这么无能!要是能成功追求到手,说不定洛杉矶分部就能有一个专职服务我们的医生了。”他们异口同声地嚷嚷,“德尔!这段时间一定要对威廉姆斯前辈进行仪容特训!他那双改不了的跑鞋或是球鞋太让人受不了了。”

“他只有在现场才会穿皮鞋。”会计师补充,“你只要努力让他能够把恋爱当成现场外勤就好了。”

“真是肩负重任!”路维希同志耸肩道,“要改的习惯很多。你们看到他刚才拿着罐头出去了吗,居然是狗粮啊,狗粮!他可是习惯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的。而且你们不知道,他有时候穿礼服,胸袋里看上去像是白色手帕的装饰物其实是纸巾啊,纸巾!还有还有,以前我和他住在一起的时候,见过他一个星期没有洗头洗澡,还喜欢光膀子开空调在宿舍里吃大蒜茸拌意大利通心粉…”

奇斯·威廉姆斯的七宗罪历历被数,同事们听得一抽一抽的。

约翰森说:“好了好了,路维希也要改改一说就停不下嘴的坏毛病。我记得你刚来时可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和那些红毯明星们在一起太多,以至于把他们的坏习惯也学全了吗。”

路维希吐了吐舌头说:“不说就不说。可是他这样精神恍惚的样子,出外勤真的没关系吗?我怕他会不会自己往别人枪口上撞。”

会计说:“我记得你以前没和他一起做过现场吧。那个人一旦到了现场,就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放心吧,什么样的打击都不会让他垮掉。你现在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比如如何克服你的地中海综合症,即使在史密斯先生面前也保证最完美的仪表态度之类的。”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说,“奇斯还是很让人放心的,你还是先做好自己份内事再说吧。”

*** ***

从华盛顿回来,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奇斯·威廉姆斯一下飞机,就对安全通道里的冷空气吹了一口白雾。

任务很顺利,尽管史密斯先生成天神经兮兮地害怕被刺,可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史密斯先生自己也干脆放松了,与价格高昂的S.Q.解约,而和当地比较价廉的公司签了协议。路维希暂时留在了纽约,他打算在那里与情人度过一个白色圣诞节。这是在洛杉矶无法完成的愿望,这里不下雪。

奇斯在机场大厅门口招了的士,开车的是一个扎了满脑袋小辫子的胖子。司机以为他是外地过来的游客,一路给他介绍洛杉矶的风情,问他要不要从荷里活或唐人街上通过,顺便看看本地名胜。

奇斯没什么地方好去,于是也同意他绕个远。

的士里很温暖,他把米色风衣脱掉放在膝盖上,里面穿的是单薄的灰黑色衬衣。坐在车里往外看,到处都是忙碌着准备度圣诞的人。他们有的是一家几口开车出来,采购货物;有的是年轻的情侣或夫妇,手挽手在街边橱窗前驻足,也许是在商量该买什么给孩子;还有人从商店里提了大包小包出来,看包装袋标识,应该是圣诞老人的服装和大胡子——是打算自己亲自扮演圣诞老人逗孩子开心吗?

奇斯掏出手机,翻找能够打电话问候的朋友。翻来翻去,就只有公司里面的人。他把手机丢在身旁,手机弹起来又落下去,一动不动地躺着。

无聊…

绕了一大圈,花了上百美元,奇斯终于在傍晚回到了暂居的公寓。丢开行李,打开冰箱准备弄晚餐,发现里面储存的食物早就空了。

他叉腰站直,气愤愤地瞪进空空如也的冰箱说道:“今天诸事不顺。”又穿回风衣下楼,去超市采购菜品。

回来的时候,他不知不觉把老福特又开进那条巷子。全能超效诊所的粉红色招牌出现在眼前时,奇斯·威廉密斯先生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中又失态了。

【起司面包喂小鸟】

这一日诊所里没有什么患者,诊室里传出悠然的蓝调布鲁斯。奇斯壮了壮胆子,下车前先检查一遍自己的仪容确实无误之后,才一步一步悄悄地走了进去。接待厅里没人,候诊室也没人,他走进玻璃门隔着的诊室,发现李鹭躺在诊床上。她一只膝盖屈起,一只手臂盖着眼睛,看上去似乎很累。

叫她起来于心不忍,可是不叫她起来又不敢乱动,于是奇斯在旁找了椅子坐下。

纸袋放在桌子上的声音惊醒了李鹭,她猛然地坐了起来。奇斯被吓了一大跳,几乎要翻身伏地拔枪反击。但是李鹭只是用清醒的目光扫视了奇斯一下,几秒钟之后便恢复了朦胧状态。她垂下头,目光斜瞄奇斯,身体有些摇摇欲坠。低声地抱怨:“什么啊,是起司面包先生啊…”

“起,起司面包先生?”奇斯愣愣地重复,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安上了这个绰号。

由于起绰号是个不绅士、不淑女的行为,一般也只有十分亲密的好友或是互看不惯的冤家之间才会这么做。李鹭这算是什么呢,她是把他们划成了朋友一类还是仇家一类?

不管答案是什么,都让起司面包先生感到无比雀跃。

索非亚说得太对了,女人总是口不对心的,李鹭一方面叫他走,另一方面却对他有着深刻的良好印象!【 (-_-)】

李鹭垂头不久就开始摇晃,纤细的脖子不堪脑袋的重负。在接连的点头抬头之后,她放弃地躺回床上,翻身向墙里,留了个后脑勺给奇斯,倒头大睡。

奇斯精神大振,从椅子上站起来,呆立良久,脸上慢慢染上了兴奋的红晕。“好的!”他觉得自己干劲满满,把什么礼仪、客气之类的抛之于脑后。他卷起风衣袖子,提起包装了食物材料的纸袋,出去关门。

翻出CLOSED的牌子并且拉下闸门后,他充分地发挥了探险者的精神,一直搜寻到三层终于发现了一个使用率不算很高的厨房。不过还好,打扫得十分干净,锅碗瓢盆俱全。

二话不说,取出食材开始做饭。

奇斯在阿富汗的经历堪称丰富。他很小的时候随父母到夏威夷旅游,那一趟飞机被恐怖分子劫持到了阿富汗边境,从此他就只好在那边定居了下来。一个黑眼睛黄皮肤姓史名威克的无国籍男人把他带大,教了他很多事情,其中一样就是如何在材料短缺的状况下做出一顿好饭。

师傅说:“要抓住女人,就要先抓住女人的胃。”

师傅还说:“没有什么比美味可口的食物更让人心情愉悦了,手制美味大餐与2克拉的钻石等价。”

奇斯有点懊悔,他事先没有计划要过来,所以购买的食材都是自己平常吃的便宜货。动物内脏比较难以出售,超市都是以低于瘦肉三分之一的价格上架,今天的肝脏和大肠看上去很漂亮新鲜,于是就都买了些。

不知道李鹭吃不吃动物内脏。他觉得忐忑不安。善于勇往直前的奇斯懊恼地双手抓头,狠狠地对自己的头皮狂刮狠扫一遍之后,结束了短暂的犹豫,下定决心地把风衣一脱,挽起衬衫袖子,洗净手抄起刀,开始了史氏传人的大餐烹饪。

李鹭到午夜十二点才醒。她记起自己还没有关诊所门就进来睡了,难怪睡不安稳。她以手掩口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坐起身,然后看到对墙的挂钟上指示的洛杉矶时间。

诊室里昏暗着,巷边的路灯从玻璃窗外透射进来。而候诊室和接待厅却亮着灯,朦朦胧胧的从磨砂玻璃门透进诊室。

直到这时候,李鹭才想起在她睡觉的中途的确是有人进来了。因为是一股没有威胁力的,让人安心的气息,所以她就没太在意。反正平时也是这样,越是对着亲近的人就越是不修边幅。几个过从较密的朋友也都知道了她的脾性,所以——把朋友丢在一边睡觉应该不算很冷淡吧。

她暗自点头,心安理得地下床找鞋子。拉开门,外面暖色调的灯光立刻晃得眼睛有些花。她闭上眼睛,然后闻到空气中漂浮了酱香肉片的气味。

究竟是哪个家伙来了,杨那家伙根本就不会做煎炸蒸煮的中餐,心理阴暗的酒保杨只是个西餐冷盘和甜点以及酒品的狂热爱好者。至于暂居在附近城镇的布拉德和埃里斯则更加是料理白痴。

怪事了,我难道认识会做中餐的人吗?她不明所以地挠头,顺气味一直晃晃悠悠走上三层。

接下来,她惊悚地看见居然是起司面包先生在使用自己的厨房。

奇斯听到楼梯口有响动,回头看是她,热情地招呼:“啊!你醒了,再等一会儿,猪肝粥马上就好。”

“那是什么…”

“那个啊,噢,是刚炒上来的甜椒烩大肠,那个是酱牛肉——可惜腌制的时间不够,可能味道有点不足,不过不要紧,我用酱油、胡椒和洋葱调配了佐餐汁。还是你这里好啊,我那边的公寓安装的消防设备太敏感,有时候会把炒菜的油烟误认为是火灾。我都不敢在那里放开手脚煎炸的,嗯,而且你的器具也很齐全。”

奇斯·威廉姆斯先生一旦进行自己拿手的事项,就会连口齿也变得灵便,全身散发职业人士的自信。李鹭觉得自己刚睡醒的脑袋很是不能跟上形势变化,她落了下风。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进来了。”

“说起这个,你也太不小心了。虽然洛杉矶总体的治安是很不错的,可是这里不是社区,还在治安混乱区的边沿,你也不怕被人闯空门。要是进来了歹徒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