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园中,夏嫣然偏过头,定定望着落寞走远的那道身影,嘴角滑过的笑意莫名。

墓碑上的照片贴在最上方,照片中的人,笑容慈爱。夏嫣然盯着父亲的脸,低低笑道:“还记得吗,爸爸以前常说,等我长大后,就把我许配给你们家做媳妇。”

权晏拓目光闪了闪,听到她的话才回过神,他挑眉看向照片中的人,薄唇勾起的弧度深邃,“夏叔叔脾气好,咱们院里的这些人,哪家不都有个怕的,唯独我们都不怕你爸!”

“是啊,”夏嫣然赞同的点点头,眼底的水雾渐起,“我曾经以为,爸爸能看我嫁人,看我幸福的生活,还能看着我做妈妈,可是什么都没有。他甚至都没能看到我上大学,就把我和妈妈抛下…”

后面的话,都变成哽咽的低泣,夏嫣然看着父亲的照片,泪流满面。

权晏拓内敛的双眸一沉,抬手将她揽在怀里,他性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心头有许多话都无法说出口。墓碑中的那张照片,犹如沉沉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楚乔开车从墓园回来,市中心的繁华冲淡掉心底的那片荒芜。车窗外的天色暗沉下来,她猜想权晏拓不会这么早回家,她便把车开到迷色。

停好车,楚乔径自走进去。这个时间段,里面的人不算多。

一楼舞池中,跳舞的人稀少,DJ放的曲目也稍显平缓。

坐在吧台前,楚乔伸手点了杯红酒,她仰头一口灌下,甘甜的滋味滑过喉咙,似乎将那抹苦涩冲淡。

她低低一笑,又继续点了杯红酒,同样的动作大口灌下。

手腕倏然被人抓住,楚乔诧异的回头,看到的却是一张俊美的脸庞,“是你?”

池越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狭长的桃花眼眯了眯,“怎么你一个人?”

“我本来就是一个人。”楚乔笑了笑,抽回手腕。

伸手抢过她手中的酒杯,池越沉着脸,语气凛冽:“你这样的喝法,马上就醉了。”

“醉了不好吗?”她轻声反问,乌黑的眼眸深处暗沉不见底。

池越皱眉,凉薄的唇抿起,沉声道:“我哥呢,怎么让你自己出来?”

闻言,楚乔眼神沉下去,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杯,又对着酒保点了杯红酒。

她下巴轻轻扬起,露出脖颈中的肌肤白皙。池越挑眉看过去,眼神不期然的落在她颈中的吻痕上,他深邃的眼眸轻眯起来。

“池越,”楚乔出声喊他,声音透着失落,“你能不能告诉我,权晏拓和夏嫣然过去的事情?”

“过去?”

池越怔了下,问她:“你想知道什么?”

“实话!”

楚乔握紧酒杯,用力到指尖泛白。

招来酒保,池越也点了杯酒,杯中的琥珀色液体澄亮。他点了点头,沉声道:“我们都在一个大院长大的,每天一起玩一起闹,上学放学,调皮捣蛋。嫣然姐是我们院里最漂亮的女孩子,她从小都跟在我哥身边,没人敢闹她!有一次,有个男生去和嫣然姐说了几句话,回头就被我哥揍的鼻青脸肿,为这我舅舅让我哥罚跪一晚上,这种事情从小到大多了去了!”

楚乔安静的听着,明亮的双眸落在前方的一处,眼底的情绪看不出什么起伏。

“夏叔叔本来是我舅的副手,在他们上高中那年,有一次出国考察,偏巧我舅有事没去,临时换上他顶替,谁知道飞机刚起飞没多久就出事,夏叔叔不幸罹难。从那以后,夏伯母恨死我们家,死活都不让嫣然姐和我哥在一起,甚至闹自杀拆开他们俩。”

“嫣然姐没办法,只能离开我哥去了美国,今年才回国来。”池越边说边观察她的神情,她出奇平静的脸色,也让他摸不准她到底在想什么?

楚乔手指轻抚着杯沿,眼底渐渐浮现出一种暗色,竟比这周围的光线还要迷茫晦暗。

原来不只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更是有情不能相守的执念。

心头的位置,一阵阵收紧,压抑的喘不过气来。楚乔指尖紧缩,用力捏着杯沿,胸口窒闷的情结,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黑色悍马驶进别墅,屋子里亮着微弱的灯光。权晏拓进门后,却没看到人。客厅没人,厨房没人,卧室也没有。

他出门前,楚乔还在厨房里烤蛋糕,这个时间应该已经烤好,等着他回来吃的。

权晏拓脱下外套,拿出手机打电话,铃声响起,却迟迟无人接听。

再拨,还是无人接听。

他沉着脸将电话丢在一边,坐在沙发里等,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夜晚的迷色,灯红酒绿,喧嚣奢靡。

池越瞥着舞池里紧贴着身子扭动的暧昧男男女女,不禁蹙起眉,拉起身边的人,道:“走吧!”

楚乔没有推开他,随着他走出来。外面寒气扑面,她缩着肩膀,脑袋发晕,迷迷糊糊的。

池越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拉上车。

“我送你回家?”池越坐在主驾驶,转过头问身边的人。

楚乔摇摇头,侧过身靠在车窗上,俏脸的神情暗沉。

“想去哪里?”池越又问了句,内敛的双眸微微闪动。

车窗外寒风四起,楚乔眼神莫名,她抿着唇,闷声道:“随便。”

随便去哪里都好。

闻言,池越会意的点点头,发动引擎将车开走,朝着海边驶去。

一个小时后,宝蓝色的跑车停在海岸边。池越将车停好,慢慢转过身,眼神温柔的望向身边的人。

楚乔早已闭上眼睛睡着,她缩着肩膀,睡的并不安稳。

海边宁静悠远,墨黑的海面一眼望不到边际。池越把车里的暖风打开,随手将他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动作温柔的盖在她的身上。

楚乔躺在车坐椅里,脑袋歪在一侧,睡相有些可笑。池越想要把她放平,但又怕惊动她,只能轻轻把座椅往后打开,让她躺的舒服点。

海边寂静无人,此时此景,如同带她逃婚出来的那晚。池越薄唇轻抿,修长的指尖拂开她额前的碎发,眼神沉寂。

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那晚决然离开,哪怕不顾她的意愿带她逃开。那么今时今日,他们之间又将会是怎么样的局面?!

在家等了两个小时,楚乔依旧不见踪影。权晏拓再度拿起手机给她电话,但电话响过几声后被掐断,他紧接着再打,却是关机声。

权晏拓抬脚狠狠踹在茶几上,上面的茶杯顿时四分五裂。他冷着脸拿起车钥匙,怒火汹涌的驾车离开别墅。

不声不响离开家,给她打电话竟然不接,这女人找死!

一大早起来,权正岩要赶早班飞机,范培仪把行李交给司机,低声叮嘱不少事情。

“阿拓的婚事,选好日子了吗?”权正岩临出门前,突然想到这个,随口问道。

范培仪叹了口气,神情不悦,道:“他们两个都说忙,没时间。”

“这叫什么话?”权正岩沉下脸,道:“等我回来,你让他们两个回来吃顿饭。”

“嗯。”范培仪点头答应,没在对他多说,将他送出门。

司机将车平稳的开走,范培仪略站了站,这才转身往回走。

“太太。”佣人从信箱中发现一个信封,忙的给她送来,“这东西,不知道谁放的?”

白色信封的信口被封上。范培仪还以为是推销什么产品的广告,随手带进屋里。她坐在沙发里撕开,里面装着的照片洒落在她的腿上。

照片拍摄的光线昏暗,不过里面的人脸很清楚。楚乔半侧身靠在池越怀里,两人神态亲密的上车,各种角度的照片,最后一张是池越驾车离开。

范培仪将照片反手扣住,神情阴霾下来。她气的脸色发白,忙的找手机打电话。

楚乐媛刚进办公室,就看到沙发里坐着的人神情染怒。

“这么早来?”

江虎等的不耐烦,起身沉着脸问:“许可儿的事情怎么回事?不是说,不会连累她吗?”

就知道他问这个。

楚乐媛将他拉到沙发里坐下,沉声道:“权晏拓没有我们的把柄,自然不会放过许可儿!我已经让人进去给她带话,只要她把嘴巴闭紧了,等她出来后,我就会兑现以前的承诺。”

“她能信你?”江虎撇嘴,显然不相信。

“不信怎么办?”楚乐媛耸耸肩,嘴角的寒意尽显,“她没有靠山,也没人帮她,如果在得罪我们,她们全家还有活路吗?”

顿了下,她勾唇笑道,“我让律师去问过,最多判一年,很快就能出来的。”

江虎皱眉,脸色阴沉,“这个楚乔真是不简单,处处有人帮她?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哥!”楚乐媛拉下脸,警告他,“事情见好就收,你不许胡来。”

江虎未置可否的笑了笑,安抚她几句便离开。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楚乐媛预期的效果已经达到。不过她并不满意,楚乔出事后权晏拓的态度,似乎对她很重视,有权家在,她始终都有座靠山。

权晏拓派人找了一晚上,都没楚乔的下落。他双手握着方向盘,俊脸的神情阴沉,手机忽然响起来,他带上蓝牙耳机接通。

“阿拓,马上回家。”

母亲的声音低沉,权晏拓脸色变了变,道:“我有事,晚上回去。”

“不行!”范培仪压抑着怒火,“不管有什么事情,你都给我推掉,马上回家。”

权晏拓沉着脸,从前面路口转弯,将车开回家。

客厅里,母亲正襟危坐,周围的佣人都被摒退。

“妈!”权晏拓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这么急叫我,怎么了?”

“楚乔呢?”范培仪沉着脸,突然开口。

男人深邃的眸子一沉,神情自然,“这么早,她还在家睡觉呢!”

听到他的话,范培仪更加生气,扬手把那些照片丢给他,“你看看!”

权晏拓眼疾手快的接住,拿起一张照片看了看,凉薄的唇瞬间勾起。

“她和越越怎么扯到一起的?”指着那些照片,范培仪神情震怒。

须臾,权晏拓将照片收起来,放进信封里,神情自然,道:“楚乔和池越认识,估计在酒吧碰见,一起聊聊天什么的。”

“是吗?”范培仪盯着儿子的眼睛,并不认同,“池越是什么样的孩子,我很清楚!他把冯天真甩在一边,跑去陪着楚乔喝酒?”

权晏拓垂着头,深壑的双眸涌起危险的光芒。难怪晚上没找到她,原来又和池越在一起!这小子别的没学会,怎么躲过他的找寻倒是精通!

“妈,你别胡思乱想,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权晏拓一口咬定,范培仪也拿他没辙。

把照片收拾好,权晏拓想把信封拿走,却被范培仪先一步扣住,压在手里,“照片我留下还有用,你先回去吧!”

权晏拓动了动嘴,盯着照片愣神。不过母亲的眼神锐利,又在气头上,他不敢硬来,生怕引起她的猜忌。

“成!”权晏拓抿唇笑了笑,道:“过两天我就把池越给揪回来,让他当面说清楚!”

他不敢多停留,简单的敷衍几句就离开。

望着他走远的背影,范培仪心底的怒火依旧难消。她握紧封信,让司机将车准备好,沉着脸赶去祖宅。

从家里出来,权晏拓俊脸彻底阴霾。他一脚油门踩下去,马力强劲的悍马行驶在车道上,很快就开到一处别墅外。

将车熄火后,男人跳下车,三两步跨进庭院。

权正宜坐在餐桌前吃早餐,远远见到他来,忙的放下筷子迎上来,“阿拓,你怎么来了?也不事先给姑姑打个电话!”

“池越在家吗?”权晏拓冷着脸,声音极低。

权正宜见他脸色不对劲,急忙问道:“怎么,池越惹祸了?”

“没什么。”意识到神情有异,权晏拓强迫自己压下怒火,转身坐进沙发里,“池越回来了吗?”

“刚回来。”

权正宜叹了口气,颓然道:“这孩子昨晚一夜没回来,问他去哪也不说,真是愁人!”

“姑姑,你让他下来,我找他有事。”

“有事啊?”权正宜不疑有他,急忙让佣人去楼上,把池越叫下来。

不多时候,池越双手插兜从楼上走下来,神态慵懒。

“姑姑,你先去吃早餐。”权晏拓伸手按住姑姑的肩膀,俊脸含笑,“我和池越说点事情!”

“你们两个神神秘秘的,还瞒着我啊?”权正宜宠溺的笑了笑,倒也没有多说别的,转身回到餐厅,继续吃东西。

男人转过身,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一片阴骘,他走到池越面前,压低声音道:“你给我出来!”

眼见他往前走出去,池越狭长的桃花眼眯了眯,也没退缩,跟着他走到院子里。

池越前脚刚走出大门,脚跟还没站稳,前面的男人突然转过身,攥紧的拳头朝他打过去,狠狠落在他的嘴角。

池越挨了他正面挥过来的一拳,脚下重心不稳,猝不及防的往后倒退几步,整个人跌倒在地。

权晏拓出拳又快又狠,池越回避不开。他左边脸被打偏过去,嘴角渗出丝丝血迹,有股腥甜的味道在他的口腔中蔓延。

池越一只手撑着地面站起来,那张俊美的脸庞霎时冷到极点,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笑道:“你打我?!”

甜性涩爱 074 争夺,大打出手

“不打你能长记性吗?”

权晏拓手指轻抬,指着他骂道:“我说过多少次了,楚乔是我媳妇儿,你给我离她远点!你没事老往她身边凑合什么?你脑袋有病是不是?!”

“我没病!”

池越眯起眸子,眼底的神情狂狷,“我告诉你,我清醒的很!楚乔是你媳妇儿吗?哼,就算是吧,那又怎么样?谁规定她是你的所有物,这都什么年代了,她不能有朋友吗?她有事,朋友不能帮忙?再说了,是我愿意主动帮她的,我就乐意倒贴她,你有意见吗?!”

从小到大,权晏拓都没听他这么说过话!尤其池越说的这些话,足以把他心头的那把火越烧越旺,汹涌燎原。

“池越,你找死啊!”

池越低低一笑,薄唇勾起的弧度凛然,“没错,我就是找死!”

往前走到他的面前,池越同他比肩而站,那双狭长的眸子危险的眯起来,“今儿我们就把话说开了,我也不想跟你藏着掖着的,我喜欢楚乔,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

池越的话还没说完,权晏拓再度挥起拳头,对着他的俊脸又是狠狠一击。

前后挨了他两拳头,池越嘴角落下明显的伤痕,刚才擦掉的血迹再度渗出来。

以前打架斗狠也是家常便饭,池越起先没想动手硬是挨他两拳,但他也没吃过这样的亏,瞬间扬手还击。

池越一拳打偏,擦着权晏拓的耳边飞过去。

等他反手再打的时候,权晏拓已经腾出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拉进怀里,并且抬起膝盖顶上去。

小时候,池越跟着权晏拓身边打架,他的那些招式基本都是学来的,徒弟和师傅动手,倘若师傅不想让他,他绝对占不到便宜!

“越越,阿拓,你们在干什么啊!”

庭院里噼里啪啦的动静不小,权正宜还琢磨着这两孩子是不是逗弄玩呢,谁知道走出来就看到他们当真动手,一拳一脚打得不可开交。

“住手——”

权正宜惊呼一声,快步跑过去要拉人。可是两个成年男人,个头都比她高,身材也强壮,她根本拉不住,甚至都被他们的力气甩开好远。

“都给我住手!”

权正宜靠近不过去,心里急得要命,立刻喊人过来。池钧良还没出门,听到外面的喊叫也急急赶过来,看到这场面也傻了眼。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打架?”权正宜揪住衣服,生气的质问。

“妈,你别管!”

池越偏过头看了看母亲,脸色阴霾,“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们都别管!”

“这个死孩子,他是你哥!”权正宜都要被他气死,白着脸狠狠骂他。

可池越这时候完全听不进去,拳脚起落很快,他甩了甩额头的碎发,瞪着面前的男人,恨声道:“你又不爱她,凭什么霸占她?凭什么不让我爱她?!”

他妈的,这死小子还敢说!

权晏拓怒不可遏,抬起一脚朝着他踹过去,那双黑曜石般的眼底狂风肆虐。

“妈的!”

池越也怒极,闪身躲开他的攻击,骂道:“权晏拓,你是不是男人?你喜欢夏嫣然你带着她离开啊,为什么用楚乔垫背,你知道她有多可怜吗?你伤了她,我就和你没完!”

楚乔?

权正宜眼底一沉,整颗心都跟着收紧。这兄弟俩打架,竟然是为了楚乔!

“快点拉开他们!”

那两人都打红了眼,完全不搭理权正宜的哭喊,手脚的力度越发凶狠。原本男孩子打打架也没什么,但池钧良觉得不对劲,赶快找来几个佣人,上前把他们分开。

权晏拓上身的外套脱下来,丢在灌木丛上。他挽起黑色毛衣的袖子,露出的小臂结实,紧绷的肌肉宣示着他满身的怒火。

权正宜站在他们两人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见他们脸上都带着伤,心疼的一个劲掉眼泪,“你们俩人,是要气死我啊!”

池钧良也气的不轻,脸色沉下来:“阿拓,池越,你们倒是说说,为啥打架?”

池越低着头不说话,从小到大惹出事情他都不说话,都是有人给他善后。

“没什么。”权晏拓吐了口气,弯腰将搭在灌木丛上的外套拾起来,看到上面蹭到的灰尘,他不自觉的皱眉。这衣服昨天早上楚乔还给他熨过,没怎么穿就脏了。

权晏拓薄唇紧抿,松开挽起的衣袖,伸手弹掉外套上面的灰尘,小心的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