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最后的结局都是我跟唐楚一拍两散,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我觉得有点儿快要窒息的感觉,心里的忐忑急剧加速,我要拼命地按着胸口才能够让自己不至于丢脸地大口喘气。

完了,完了,这两个字一直在脑海中上窜下跳,勾勒出来的音符极其不和谐。

我像是在等着午时三刻问斩的犯人一样,就等着堂上官员扔个牌子下来,再叫一声:斩!

然后唐楚离开,然后我黯然伤神心灰至死。

可是恍惚间,好像有人正快步的往我近前走来。

快点长大,娶你回家!4

我感觉得到那脚步匆而急切,甚至衣襟呼呼生风。

下一秒,人突然被带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我贪婪地吸着他身上自然而散的槐花香,就好像是有一件珍宝失而复得,原本的绝望一下子就被燃起星火,希望瞬间就被燎原,蔓延得无限辽阔。

眼中那种叫做泪的液体止不住地流,我从来也没有这般委屈过,从来也没有这般气恼过。

委屈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替代那个女孩子驻进唐楚的心,气恼的是自己怎偏偏就在感情的问题上懦弱至此?

爱就是爱,大大方方地问他要不要我,这不就结了?

可我就是说不出口,就是在做那件世界上最最愚蠢的是——做不了恋人,就做朋友。

该死的朋友,老天作证,天底下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心爱的那一方只作朋友。

违心的话说到现在,我连自己都骗不下去了。

这一次,唐楚把我搂得出乎意料地紧。

甚至那双搂住我的手臂还在微微地颤抖着!

我不太能确定那颤抖是因何而生,可是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这一刻的无限暧昧于我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把头拼命地往他怀里埋,钻着钻着,内心的委屈就自然而然地带出了一句话来。

我说:

“唐楚,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也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你都没有见过我,思念却已经在我心底深埋了十年。你不明白,你根本就不明白。”

我听见头顶有吸气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惊讶。

良久,唐楚幽幽开得口来,却是道:

快点长大,娶你回家!5

“不明白不要紧,你可以慢慢说给我听。只要你肯说,听一辈子我都是乐意的。”

一刹间,我似听到花开的声音。

抽泣声立时止住,我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他。

泪汪汪的大眼对上他晶亮的眸子,我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一定是傻透了腔,傻到自己都不得不鄙视自己。

可是没有办法,这个是我最最喜欢最最心爱的人,在他面前,我的理智总是会减到最低。

没有智商只有情商,大抵就是我现在的模样。

这一眼对视,对来了我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因为我听见唐楚说——

“落落,快些长大,我好把你娶回家!”

我白痴得可以,竟呆呆地问他:

“你说什么?”

唐楚捧起我的脸,认认真真地重复——

“落落,快些长大,我好把你娶回家!”

我脑子“嗡”地一声炸了起来,一时间什么都听不到,满世界都是“把你娶回家”这一句话的回音。

想用手去拍拍耳朵,可是又舍不得,怕一拍,这一切又都只是幻梦一场。

我的傻里傻气惹来唐楚呵呵一笑,而后又是轻叹一声,再开口,道:

“傻落落,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当初你为我治眼伤,你说如果医不好,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眼睛。打那一刻起我就全都明白。落落,要乖,快快长大,做我最美丽的新娘。”

……

我懵了,彻底懵了。

以至于如此真切的告白竟忘记要在第一时间点头应下!

我还记得很多年前,在我还是一缕幽魂时,十分羡慕那个一身白衣的小姑娘。

因为唐楚对她说:雪雪,长大以后我是要娶你的。

我的世界可以走进,但不可以走来…

我盼他对我说同样的话,盼了十年,当真的盼到时,我却没出息得除了流泪别的什么都不会。

好在这眼泪有人疼惜,当唐楚的指尖滑过我脸颊时,我的笑也随着纷飞的泪扬起,渐渐地,便绽放得最最美丽。

我以为从此以后便得以天长地久,我以为从此以后就能够携手并肩。

可惜,命运总是会在最美好的时候预谋一场转折……

我以前只知道老天爷会间歇性地跟我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是在关键时候还是挺向着我的。

比如说让我重生,再比如说让我遇见唐楚。

可是这一次,我却真真儿地生出了想要掐死他的念头。

因为就在我们深情相拥的时候,也没知道是从东西南北哪个方向,突然窜出一个人来。

那人于唐楚面前俯身,轻叫了声:

“主子!”

唐楚一怔,紧揽我的手臂也放了开。

来人不等他问,急声就道:

“炎赤出事了!”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炎赤”两个字狠狠地挑拨着我内心深处最脆弱的一处神经。

原来的美好幻想一下子被统统打破,我看着唐楚紧皱至一处的双眉,颤着声音主动跟来人问去——

“炎赤怎么了?”

来人是唐楚的亲卫,这么些日子来早就认得了我,此时见我发问,便点了点头回答道:

“炎赤最北边的凤语山十日前发生雪崩,地动山摇,山脉尽毁。”

我们同时深吸了口气,但听得唐楚道:

“直说吧!若只是一场雪崩,你也不会如此急切的就冲来禀报。”

那亲卫也吸了口气,而后稳了稳心神,再开口的话,却是生生的一拳打进我的心里。

我的世界可以走进,但不可以走来…

他说——

“那场雪崩发生时,山里有人。除去近百名兵将,还有炎赤帝后。”

我闭上眼,不忍去看这个消息给唐楚带来的打击。

我知道那绝对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反应!

可是逃避一时,总逃不了一世。

纵是闭住眼,还是听到了他颤到几乎语不成句的声音——

“人……人还,还好吗?”

亲卫答:

“不好。雪崩来得太急,听说全都埋住了。炎赤派了大军前去搜救,可是迄今为止十日已过,却丝毫没有找到半个人影。”

我适时地睁开眼晴,刚好见到唐楚因这消息而产生的摇晃。

他甚至站不稳身子,要那亲卫上前去扶。

我将牙关紧咬,也不知是恨还是气。

错综复杂的情绪让我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三个人就僵立在当场,良久,到底还是唐楚先开了声,却是对我说:

“落落,求求他们。”

我失笑,果然是这一句。

心里有一股浓浓的酸意袭了上来,下意识地就回口道:

“是救他们,还是只救她?”

唐楚撇头看我,好看的眉还拧在一处,语言间似有些责备——

“当然是救他们!”

我不罢休,继续道:

“如果只救一个,你正好……”

“胡说什么!”他厉声喝止住我下面的话,吼得我一个哆嗦。

自摆摆手,有疲惫滚滚来袭。

我以为我的人生将迎来百花盛开,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绿叶枯败。

他要管她,不论是什么时候,他首先想到的,都是要管她。

我怔怔然地看着唐楚,有句话脱口而出——

“如果我跟慕容雪一起面对危难,你若只救一个,该选谁呢?”

我的世界可以走进,但不可以走来…

说完,不等他答话,便又继续道:

“让我来告诉你一个最完美的答案。你应该说,我会救慕容雪,然后落落,我陪着你一起死。唐楚,我允许你走进了我的世界,但是请你不要在我的世界里走来走去。是她还是我,你自己该有番思量的。”

这话说完,我欲转身离去。

这个现场再不适合我的存在,再待下去,怕是一口气上不来,我就会被自己给活活气死。

可是脚步刚抬,胳膊却又被人一把抓住。

唐楚的声音自头顶急急而来,他说:

“落落,我不会让你死!救你!无论何时我都选择救你!每个人都有自己要保护的你,我要保护的是你,而不是再是她。落落,她的一切自有其夫君护着,而能护着你的,就只有我。”

我鼻子一酸,又是一串眼泪落了下来。

这样的话若在平时,我会感动得搂住他的脖子死不放手。

可是现在掉下来的眼泪,却在感动之余又带了或多或少的怀疑。

因为不知道他说这话是发自内心,还只是为了达成让我去救慕容雪的目地故意而为。

我知道这样想有些小人之心,可是你也明白,女人么,在面对感情的时候,总是会产生这样或那样的胡乱猜测。

无风都能掀起三尺浪,更何况现在自是大风来袭时。

但是我想,唐楚是个君子,无论如何他都是个君子。

我爱他,就必须得选择相信他,也必须得选择帮忙他。

救不救得活是一回事,救不救又是一回事。

如果我真的不去,怕是一切都再没有机会挽回了。

我会被扣上善妒的帽子,从此以后成为大顺女子课堂的反面教材。

我的世界可以走进,但不可以走来…

于是我点头,算是应下了他的请求。

唐楚的嘴巴动了动,我觉得他可能是想跟我说谢谢,但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这让我微有些安心,说实话,我还真怕他跟说谢谢。

不是见不见外的问题,而是一想起唐楚是为了那个女人来跟我道谢,我实在是心脏都疼。

……

这一夜,以喜剧开头,悲剧结尾。

是唐楚拖着我的手送我回房间,分别时,却再没了之前的浓情蜜意。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来就少了一根爱情的筋,从前唐楚说他姻缘线浅,但现在看来,浅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

觉睡得不踏实,很早就醒来。

打开房门时,见落风正坐在我院子里的石桌上吃水果。

见我出来了紧着招手,叫着:

“丸子快来!哥给你带梅子酿了!”

若在以前,听到有梅子酿喝,我一定巴巴的就扑过去。

可是今天却没了那样的心情,只是看了他一眼,一边匀速往前走一边跟他问:

“伏离呢?”

二哥答:

“回去了!昨天半夜就走了!我跟回去抱了坛美酿过来,想着早上给你喝!可是丸子,你这是怎么了?一副死了全家的德行!”

“呸呸呸!”我唾他:“全家不包括你啊?说话也不知道留点儿口德!”

依着正常的思维判断,这种时候落风该凑过来揪我的耳朵,然后说丸子你不尊重兄长!

可是今天的落风却有些奇怪,他并没有动,还是盘腿坐在桌子上看我,过了好半天这才道:

“小七你真是长大了!怎么不知不觉间就长大了呢?哥哥还是喜欢你小小的团团的很可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