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七彩道:“照这个速度,天黑时我们就能进城。”

暗香依依点了点头,用里衣袖口擦了擦壶嘴,喝了几口,又走回未默身边,将水壶还给了未默。

未默又自怀里掏出昨晚烤好的肉,递了过来。

暗香依依摇了摇头道:“我不饿。”

未默闻言顿时苦了一张脸,低头黯然道:“依依不吃我做的肉,肯定是嫌我做的不好吃。”

暗香依依想说不是,却发现他眼角余光正偷瞄着自己,当即反应过来他的心意,心中一软,道:“谁说你做得不好吃了,拿来些吧,你一说,我就馋了。”

未默顿时眉开眼笑,果然方才的愁眉苦脸都是装出来的。

暗香依依将肉分了些给莫七彩,莫七彩没有拒绝,吃了些又留了些。暗香依依心中清楚,她是为王剑飞留的食物。

一边吃,暗香依依一边看向了身侧的顾不迷。

风过,几片枯叶落在他的身上,他静静地靠着树干,若不是嘴巴上缠着的那圈白布时刻提醒着他已命悬一线,她甚至会错觉地以为他不过是累了在闭目休息。一想到他所受的苦楚皆因

自己之过,入口的食物顿时变得难以下咽,胸口的积郁更让她如鲠在喉。

“依依,你怎么哭了?”忽然听到未默的声音,暗香依依恍然回神,察觉自己真的在流泪,忙擦去眼泪顺势揉起了眼睛,对未默笑道:“一不小心,风沙迷了眼睛。”

“我帮你吹吹。”未默说着就要靠过来帮她吹眼睛,她忙按住了他,温言道:“不用了,已经好了。”

未默“哦”了一声,又坐了下来,一边吃肉一边拿眼睛瞄着她。她笑了笑,抬眼间,看到莫七彩望过来的目光,不知为何目光微微闪避开来,岔开话题道:“他身上的毒还有死穴,不知道何人能解得了。”

未默满嘴食物,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来:“勿呜。”

莫七彩似乎有所触动,竟激动地站起身来,盯着未默道:“傅月,你说的是鬼医傅月?!”

未默忙着吃东西,不说话只点头。

莫七彩大喜过望,言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他,他一定有办法救顾不迷!虽然此人救人全凭兴致,可是我们可以求他,无论他提什么要求,只要他肯出手救顾不迷。”说到此处,莫七彩神情激动,可转念间又暗了下来,“可是此人行踪一向飘忽,又喜独来独往,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未默吞咽下口里的肉,无所谓地道:“我知道他在哪。”

“你怎么会知道?”莫七彩显然不相信未默。

“他在哪?”暗香依依却正好相反。

未默各看了二人一眼,先瞪着莫七彩趾高气昂挺着胸脯道:“我知道就是知道。”而后软语温言对暗香依依笑道,“现下他人就在江州。”

暗香依依无心理会为何未默会知道傅月踪迹,一听能救顾不迷的人竟然就在附近,此刻已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直飞江州。

可见这轻功再高也不如飞机。

江州。十个月前,慕容逸带她去参加武林大会,正巧途径江州,那时正值春暖花开,二人曾在此停留过数日。

还记得江州客栈的后方山有一百花谷,慕容逸和她都很喜欢那里,她曾几次入谷游玩练轻功。

也是在那里她遇到了莫七落和顾不迷。想起来,那个时候她尚不认识顾不迷,见到他时,他与莫七落刚好一场恶战,彼此昏迷。当时,她也不熟悉莫七落,竟轻信慕容逸之言以为莫七落是坏人,在那里剃了莫七落的头发将他埋进土里……

往事不堪回首……想着想着还是不想的好。

江州城外,她学着顾不迷早先的方式,找了个显眼的石头在上面仔细留起了九幽教暗语。

早先不学无术,此刻又求助无门,只得将散乱的头发挠得更乱,非常吃力地回想顾不迷早先都画了些什么鬼画符,盯着顾不迷捂着白布的脸看了半天,记得最清楚的还是顾不迷是两颗星,她是三颗星,而其他符号全然记不得了。无奈之下,只好现学现用,翻弄半天随身带着的小册子,才将暗语画得□不离十。

未默蹲在她旁边,一边看她画一边看她将自己的头发抓乱,不禁叹道:“哎,依依,你真是没有画画的天赋啊。”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在想:我家依依真是越来越像我了,脸上鬼画符,头发如乱草,看在眼里,真是让我神魂颠倒。

暗香依依哪里知道未默心里想什么,当下嘴硬心虚地辩解道:“我这是第一次,画多了肯定就好了。”

莫七彩在后面冷哼道:“你册子上的符号都被他看光了,九幽教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左护法!”

想到册子上的符号不能被外教人看到,暗香依依忙收起手中册子斜睨向了未默。

未默赶忙东张西望起来,口中念念有词:“没看没看,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什么都看到了,可当下要追究也来不及了。

暗香依依匆忙地将最后一个字符画完,再不理他,背起顾不迷,与莫七彩一同冲向了江州城。

未默也背起王剑飞随后跟了几步,却又忽然停住,偏头想了想,忍不住向后倒退数步,再次瞥向暗香依依留在石头上的暗号。咕噜噜转着眼珠子,暗中琢磨:依依留下的符号,好像哪里错了。方才他虽跟着依依看了一遍小册子,可符号太多,一时也未能全部记清,看着眼前留下的符号,总觉得哪里好像错了,可一时又不能确定。虽然想提醒依依再确认一下,可如此一来不正说明他方才偷看了吗?忙断了这个念头,眼见暗香依依与莫七彩已然走远,再不管三七二十一,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暗香依依留下符号的笔是用特殊的材质做成,旁人无法造假。九幽教也只有少数人等才有这种笔,异常珍贵也异常有用。此笔留下的暗记,等同于上位者发号命令,一旦九幽教弟子看到,誓死也要完成任务,违命者杀无赦,这是何等严肃而关键的留语,岂是暗香依依心中念叨的鬼画符。可惜暗香依依并不知道其中的严重性,顾不迷当初虽告诉了她一些,却并未深刻警醒她一旦留错符号会有什么后果。暗香依依不慎留错了符号虽只是一字之差,可意思却已完全不同,事后一大群人因她这个错误,很不幸地忙了个四脚朝天人仰马翻。

她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江州城外,暗香依依等人方才离开不久,一布衣百姓便挑着担子经过此地。他一看到石头上有符号,便四下里望了望,见四下无人,方才放下担子俯身用手摸了一下,见的确是九幽教特殊笔墨留下的印记,便小心将符号记下。当翻译过来其中意思,顿时惊怔当场,而后以为自己看错了,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了几次,原本应该即刻抹去符号,可他一来心有顾忌怕自己记错认错,二来心急此消息的惊爆,便挑起担子火速向九幽教江州分舵奔去。

江州分舵舵主李维山收到消息后,不禁目瞪口呆,只因此消息如此说:少主与左护法到此,江州客栈,相亲!

相亲?江州分舵舵主忙再次问过那挑夫,又忍不住亲自去暗香依依留符号的地方仔细辨认了一番,再三确认确是“相亲”二字无误,不禁无比惆怅地想,少主和左护法到底来此干吗啊?为啥要来这里相亲啊?在总舵相亲多好啊!他可该怎么接待啊!

而报信的挑夫则同时在心中暗想:哎呀我的娘亲啊!这可真是天大的消息啊!

【卷四、蛊毒重现】

百花谷相见

入了城,暗香依依与莫七彩约好在江州客栈会面,莫七彩便背着王剑飞先走了。她须将王剑飞暗中送到安全之地,才能放心来找暗香依依。

见莫七彩背着王剑飞离开,暗香依依一则希望她别回来了,毕竟九幽教与红枫山庄向来不合,她杀了莫十七,红枫山庄四处通缉她,彼此已成死敌,何况莫七彩的身份更是不宜出现在九幽教;二则顾不迷中毒终究是她所害,自己尚是戴罪之身,无暇他顾,又岂能护住莫七彩。所以在她走后,暗香依依没有说任何叮嘱与承诺的话,如果可以,只要一和九幽教分舵接上头,她就立刻离开客栈。

到江州的时间比预期的要早,天还没暗,暗香依依虽然来过江州却也不是很熟,别的地方也找不到,就这江州客栈因曾经住过,所以才将接头地点定在了这里。

自从莫七彩背走了王剑飞,未默就立刻变回了原本模样,别说身高个头不像常人,就是那一团稻草般的头发,也频频引人侧目。再加上自己也是发乱、钗斜、脸画符,背上还有个白布蒙面的负琴男子,一路上路人看过来的目光,简直就像儿童节动物园中的人与猴子。

未默显然是第一次来江州,跑前跑后,总是跑错路。

幸好暗香依依还有些印象,再加上江州客栈知名度很高,他们很快找到了客栈。

入内,未默立刻跑到柜台前,一蹦一蹦地向掌柜要两间上房,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诅咒,每次和顾不迷投宿客栈都只剩一间房,而今多了未默竟然诅咒仍然有效,还是一间房!

未默很是玲珑,见掌柜的爱理不理,先丢了定钱到桌案上:“给你,定钱。”

掌柜的一看此人外貌像乞丐可一出手就是金子,立刻拿出钥匙殷勤起来,未默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听要和暗香依依住在一个房间里,生怕暗香依依反悔,抢过掌柜手中的钥匙,欢喜地先行跑上了楼。

暗香依依随后背着顾不迷走上了楼。

楼下此时正坐着几桌食客。见他几人进来,自然都看了过来。

几桌食客瞧着他们先后上了楼去,其中一蓝衣人对同桌食客道:“夏兄,你看负琴那人会不会是九幽教的顾不迷?”

姓夏的男子闻言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吧,顾不迷是何许人物,怎会由一女子背着住进客栈?再说,最近并未听说发生什么大事。顾不迷若身负重伤,武林应该早传开了。”

蓝衣男子点了点头,道:“夏兄说的对,江州附近就有九幽教的分舵,上上下下近千人,原本就归顾不迷管辖,他如果身负重伤,不去分舵,来客栈做什么?方才我见那男子脸围白布,一时也看不清样貌,女子满脸泥巴,想来也不可能是九幽教那个母夜叉暗香依依,许是在下认错人了,哎,如今真是世风日下啊,想那慕容逸白衣折扇的打扮,时有人仿效,没想到,如今连紫衣负琴也四处可见了。”

“可不是,人心不古啊!”姓夏的男子大摇其头地附和道。

他二人一边喝酒一边说着话,而角落里尚有一人,自暗香依依三人进来时便一直暗中偷眼瞧着,见她与未默先后上了楼去,立刻起身出了客栈。

姓夏的男子眼尖,指着离去的男子道:“你看看,这不就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吗?”

同桌男子抬眼望去果见远去那人一身白衣,闻到空气中残留的脂粉香,皱着眉厌弃道:“此人定是百花门门人,一个男人一身脂粉味。”

姓夏的男子听到百花门便是一阵唾弃:“那群不男不女,提起都倒人胃口,方才没注意,否则定要戏耍戏耍!让他知道我们飞马帮的厉害。”

“夏兄说的是,他们哪比得过咱们飞马帮,个个都是真男人真汉子!”二人放声大笑,推杯换盏,又喝了起来。

江州客栈环境要比那些小镇上的客栈好上许多,上房毕竟是上房,就连被子也是干爽带着一丝香味。

暗香依依将顾不迷放在床上,帮他盖好被子,琴也轻轻放于他身侧。听着屋中未默吩咐路过门口的小二,让他上些听都没听过的菜式,不禁惊讶地看向未默,不只暗香依依奇怪,小二哥也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从未听过这些菜名,再看未默灰头土脸似乞丐,想是还不知道未默方才在楼下出手阔错,便有些不耐烦地说:“没有,没有,都没有。”

就在这时,未默自腰间小包掏出一片金叶子拍在桌上,再问:“有没有?”

小二顿时眼前一亮,拿起金叶子在嘴里咬了咬,确认真是金子,忙谄媚地道:“公子要的小人从没听过,小店店小,只有些粗茶淡饭,公子不嫌弃,小的这就让厨子去做些本店最精致的菜肴来。”

未默摇了摇手道:“罢了罢了,乡野地方,也只能如此,去做吧。”

小二哥连连应是,刚想退出屋去,却又折返回来,小心问道:“公子,这金子数额巨大,小店一时恐难找零,你看可不可以明日再给你找剩下的余钱?”

未默“切”了一声,摆着手昂着头道:“不用找了,剩下的你留着,好好伺候我们就是,就当本大爷给你的赏钱。”

小二一听,顿时笑得脸似一朵花,连连道谢,出门的时候太过开心,一脚拌在门槛上,险些跌倒,而后连连笑着将门关好。

暗香依依看着未默,只觉他这人看着行为古怪不近世俗,实则却心思通透,深谙世俗。她忽然想,未默如果洗去一身泥土,穿上好看的衣服,不知是何模样?

见暗香依依盯着自己瞧,未默扭啊扭的,走到她近前,堪堪与坐在床上的她平视。自不背王剑飞后,他又恢复了小矮子模样,他似乎极喜欢这幅模样,他拿起暗香依依垂在脸侧的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忽然嘟着嘴向暗香依依亲了过来,暗香依依一指弹在他额际,弹得他手捂额头“呀”的一声,而后又装傻充愣地“呵呵”笑了起来。

暗香依依转头看向了顾不迷,幽幽问道:“你知道傅月住在江州哪里吗?”

未默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依依,你真的不喜欢顾琴魔?”

这是他第三次质疑自己,暗香依依收回看向顾不迷的目光,摇了摇头。

未默又道:“你不喜欢他干吗对他那么好?一直背着他,还要和他同生共死?”

“他中毒,是我害的。”暗香依依黯然道。

未默挣扎了一会儿,似乎勉强接受了她的答案,幽幽叹道:“依依,你是个善良的女人。”

而后,两手交叠,横着眼撇着嘴,盯着床上的顾不迷,十分不情愿地道:“我本不想说,可又怕说迟了你怪我,再不理我。”

暗香依依听出他话中有话,疑惑地看向了他。见他似在犹豫和挣扎着什么,便道:“生死有命,我不会怪你,如果他终究救不回来,我还他一命便是。”

未默一惊,再不犹豫,忙道:“那个傅月就在百花谷!”

未默此言一出,暗香依依猛地站起身来。

她没想到,傅月就在这江州客栈的后山。

未默并不知百花谷在哪,虽知道在江州地界,可想着既然是山谷,总也是群山环绕的地方,哪想到竟然就在这客栈后山之中,否则断然不会这么快告诉暗香依依,失了这与她同住一间房的机会。

事不宜迟,没有耐心再等九幽教弟子前来接头,暗香依依当机立断背着顾不迷入了百花谷。

因要连翻两座高山,暗香依依与未默联手,方才将昏迷的顾不迷背进了百花谷。

百花谷是个奇怪的地方,虽与江州城只有两山之隔,可其中常年百花盛开,四季温差亦相差不大。

距离上次来,相隔近一年,现下虽是冬季,竟也满谷野花盛放。

再来此地,暗香依依想起过往种种,竟有种罪犯再来案发现场的心虚。

暗香依依缺乏江湖经验,一心只想着救顾不迷,急切中竟忘了问,未默怎会如此凑巧知道鬼医傅月的踪迹,还有,至少应该留个口讯给前来接头的九幽教弟子,可她一来太过心急救顾不迷,二来缺乏江湖经验,竟就这样匆忙进了谷来。

暗香依依当下除了救顾不迷,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入了谷,根本无心欣赏如画风景,便带着未默背着顾不迷急急忙忙地在谷内寻找起来,直至二人寻到谷中腹地,那处曾经洗过澡,还葬过莫七落无枫剑的幽泉。

相隔近一年,泉水旁竟有人盖了一间木屋,四周有篱笆围着,篱笆桩上爬满了牵牛花,风过,花瓣肆意摇摆,自由闲适。

木屋周遭,除了一些野花,竟还种了些谷中没有的花草,暗香依依识得其中一株为栀子花,暗香依依从不养花,对花知之甚少,知道这种花还要归功一首歌《栀子花开呀开》,上上辈子,她时常哼唱橘子花开呀开被听到的朋友好一番笑话,这才知道原来是栀子花而不是橘子花,也是一时心血来潮上网搜了一下,看了一些栀子花图片,并发现栀子花从根到叶全身都可以入药这才凑巧识得,既然是药花,那说明种植之人必定识得医理,莫非,住在此地之人就是傅月?

未默一看有木屋,二话不说便想冲进屋去,却被暗香依依拖住。

毕竟有求于人,怎可这么唐突,暗香依依示意未默稍安勿躁,当下清了清嗓子,而后扬声道:“屋中可有人在?”

半响无人应答。

暗香依依暗道:这是世外高人不愿意回应,还是真没人在?暗香依依求证于未默,却见未默抱着手撇着脚在哪里不耐烦地上颠下颤,显然已经等得极不耐烦了,知道指望不上他了,便想着以前看过的一些古装剧,再次礼数周全地扬声道:“在下九幽教左护法暗香依依前来拜见!”

还是无人回答。

难道真不在?暗香依依正在犹豫,便见未默如风般冲向了木屋,未默轻功了得,暗香依依亦阻拦不及,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未默就站在了木屋门口,可他刚刚站稳,暗香依依就听得咔咯一声,未默忽然就不见了。

暗香依依看得清楚,未默是掉了下去,急忙放下背着的顾不迷,冲上前去,只见门口地上有个暗门,也亏得是未默轻功高绝反应灵敏,竟没有掉下去,而是两根手指攀在边缘,虽只有两根手指借力,对他却已足够,他微一使力,跳了上来,他刚跳上来,暗门便迅速关上了。

这个机关做得实在精巧,未默拍着胸口看了半天,想来也是吓了一跳。

暗门虽关得快,暗香依依却看得清楚,底下细细密密的布满钢针,当时事出突然,若换做自己,恐怕早已成了砧板上的碎末肉了,何况她还背着顾不迷,百分之百反应不过来。此刻想来,也是一身冷汗。

这时,屋中忽有人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些许狂妄嚣张,暗香依依由笑声辨识出,屋中是一男子,声音听起来还有点熟。

屋中果然有人,会不会就是傅月?

暗香依依当即道:“九幽教左护法暗香依依前来拜访,不知屋中可是鬼医傅月前辈?”

未默这回变得小心起来,不敢再轻易上前,可当下听暗香依依称鬼医傅月为前辈,颇为不耻地撇了撇嘴,暗道:就那轻狂小子也配称前辈?!见暗香依依一副有求于人低声下气的模样,心里很是不舒服,当下便道:“小子休要轻狂,再不出来,我拆了你这木屋。”

“唔……”屋中之人忽然发出一声极舒服的喟叹,而后懒洋洋地道:“我出不去,还是你们进来吧。”

屋中传来水声,暗香依依疑惑地看向未默,未默却不以为意,将暗香依依推到自己后面,一提气,便越过方才地下的机关,撞开了屋门,眼看已进屋去,岂料却在这时,一张巨网迎面而来,将他卷成一团,挂在了门口,未默挣扎不迭,屋中珠帘后忽有一水珠弹出,点在了他穴道上,他当即昏了过去。

暗香依依立在屋外,透过被未默撞开的屋门,看到一层珠帘,而珠帘后,影影错错,她竟看到……竟看到,一个男子在沐浴!

此情此景,实在过于香艳旖旎,暗香依依即便来自未来也忍不住脸红得背过身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颤音:“我朋友鲁莽,冲撞了前辈,望前辈见谅,将他放了。”

屋中没有回应,只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显然他自浴桶中走了出来。

暗香依依自从学武,耳目就非同常人,此刻更是神经紧绷,屋中那人一举一动,都听得清楚明白,屋中那人显然也不避讳,穿过衣后一步步向她走来,暗香依依不知为何当下竟然在想他定是赤着脚的。

他停在门口,道:“暗香依依?!”

“是。”暗香依依背对着他,心若擂鼓,竟不敢轻易转过身去,只试图平心静气地再次问道:“前辈可是鬼医傅月?”

他轻笑一声道:“找我的人,只有一个目的。”

言下之意他竟然真的就是傅月,暗香依依心下大喜,急忙转过身来,待看清眼前之人,顿时惊道:“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预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这就是喜欢

暗香依依眼前站着的,正是慕容逸。

而此慕容逸的容貌,却是暗香依依穿越到这个世界初见慕容逸时的那个容貌。

自上一世死后,她穿越附体到了暗香依依的躯体内,当时在她身边的只有汤斩,可连番被人追杀,暗香依依慌不择路与汤斩走散,正遇一群人欲取她性命,便来了一个男子,那男子武功极高,眨眼间杀了所有人,自称慕容逸。当时她并不知道慕容逸会易容术,而现下,面前男子的容貌竟与初见慕容逸时的一模一样。

慕容逸?她惊讶、疑惑,脑海里正想着傅月,可当下瞧见的却是慕容逸,一时惊讶、犹疑参半,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男子亦在看清她脸的瞬间微微惊讶,见她形容如此狼狈,目光一沉微微偏了头,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深沉与复杂,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故人相见的微笑。

这时,浸染了花香的微风不解意地撩起了男子垂落的长发,月牙白的衫子因束带松垮,与他微湿的长发一同,被风吹得轻滑到了一边,不期然地露出了肩胛锁骨,男子懈怠地扯了扯衣襟,淡然问道:“不认识我了吗?”

她自然已认出他是慕容逸,可她更关心他是不是傅月?

见她犹疑不定,他又道:“你这幅摸样,我倒也险些没认出来。”

自顾不迷中毒,多日奔波,她只知道要救顾不迷,一心想的也只是救顾不迷,连日来,吃东西都能忘了,何况这身皮囊。而今她发乱衣脏,原本那张让人一望失魂的脸也被未默三番两次的涂抹改造成了让人一望失笑的脸。

可慕容逸却没有笑。

她根本没照过镜子,哪里知道自己的狼狈,就算知道也顾不得那许多,想都没想慕容逸为何如此说,突然伸手抓住了慕容逸的胳膊,好似怕他跑掉,又似有些害怕,竟带着颤音问道:“你是不是傅月?”

见她如此紧张,慕容逸望着她的目光略带探究,片刻后,方道:“我不只是傅月。”

这么说他就是傅月!想到未默和莫七彩都十分肯定他能救顾不迷,她激动得根本忘了去质疑他说的是真是假,也许是相信直觉,也许是根本不想去质疑。不知是不是太过激动,出口的话竟也变得磕磕绊绊起来:“救!救……顾不迷!他……他……”

慕容逸抬起了手,轻抚起她的鬓角,不待她说全,便轻声道:“好。”

什么都好。

这个“好”字,似乎等得太不容易,竟让她红了眼眶,她似哭似笑,哽咽地追问道:“他中了蝴蝶,还自点了死穴,你能让他完全恢复吗?能吗?”

她期盼、渴望的眼神,令他无来由地心中一悸。

她的这种眼神,他见过太多。每一个来求他的人都曾用这样的眼神望过他,甚至想尽办法讨他欢心,求他出手医治,可人命在他看来根本不值一提,更别提要救的人是敌非友。

可她甚至没有开口求他,只是用同样的眼神问了这样一句质疑他医术本该惹他生气的话,可就是这样的眼神,就足以让他回答:“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