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探的问苏卿云:“即使你未婚夫病重你依然不离不弃,你们之间感情很深吧?”

苏卿云苦笑了一声:“不是每个人都像苏小姐你这么幸运,可以找到一个相爱的人相守,我和我未婚夫之间更多的是恩情。”

果然不出苏终笙的所料,“你不爱他?”

“听说人真正的感情一生只有一次,我的那次用过了”,苏卿云说着,自嘲的一笑,“性命攸关的时候,谈爱情太残忍,我先去看我未婚夫了,你们聊!”

苏卿云说着,站起了身离开。

苏终笙心里一紧,转头,就见陆少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方向不远的地方。

亲们最近为啥不出声了呢,好冷清,冷风瑟瑟中…

你是在让我怀疑你吗?

“你来了!”苏终笙起身向他走去,不等他开口,她先出声道:“你交代给我的事我都办好了,要是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你们这么久没见面了,应该有很多话想说,我就不打扰了。”

陆少城自然明白苏终笙指的是他和这个突然出现的阿懒,他不置可否,“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关于阿懒、关于她自己,苏终笙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他的话中暗锋隐现,苏终笙偏开目光,牵唇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就好似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什么?”

他明白逼问于她是无用,索性换了旁的问:“你和阿懒也是许久未见,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苏终笙轻描淡写道:“看到她好端端的就够了。”

“好端端的?”陆少城哂笑了一声,“你这话说的倒是无私,她真的是你当初见到的那个阿懒吗?话”

他的话里话外皆是试探,陆少城是何其聪敏的人,若非他此刻眼睛受伤,苏终笙只怕自己此时已经被他看穿了什么。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这么多年没见,大家变化都不小,我也说不准,但总归冒充这样的戏码在现实中还是不多的,她既然说是,那就是吧。”

苏终笙这话不仅是在模糊自己与这个阿懒之间的关系,更是在解释为什么那阿懒见到她并没有半分熟识的样子,多年不见,大家都有变化,认不出也是正常。

“你说的还真是轻松。”

他的声音清冷,没有再说下去。

他话中的讽刺苏终笙只当没有听见,她低了头,“那我先走了。”

不等陆少城同意,她径自向外走去,却在与他擦肩的时候被他突然伸出手抓住了胳膊。

“留下。”

陆少城开口,声音淡漠,就在苏终笙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又道:“在这陪着。”

他是决定了要她留下,苏终笙便走不成。

她还没来得及再说话,陈光已经走了过来:“陆总。”

“怎么样?”

“两位主任看过了梁先生的病历,想要请您过去商讨一下治疗方案。”

那位阿懒的未婚夫姓梁,叫梁国辉。

陆少城面无表情道:“不必了,把苏小姐请过去,有什么事情让他们和家属商量确认吧。”

他并不打算过多干预这件事,陈光自然也听明白了陆少城话中的意思,应了一声“是”,随后向病房那边走去,敲了敲门,对里面的人道:“苏小姐,主任那边请您过去。”

苏小姐…

苏终笙听着这三个字的称呼只觉得说不出的别扭,苏卿云…

她在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字,这么多年没有听人叫起过,再提起,她竟有了几分说不出的陌生感,这绝对不是巧合,不管那个女人是何来历,在她背后的那个人一定是个极大的威胁。

她现在并不能确认这前后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与陆秋平有关,如果他知道苏卿云这个名字,那么…

他根本就是什么都知道!

病房的门被人拉了开,那位苏卿云从屋里走出,她微垂着头,面上带着泪痕,大概是刚刚哭过,不知道是因为梁国辉的病情还是因为他们又说了些什么。

她一面抹掉自己脸上的泪,随后强撑着笑容抬头对陈光道:“多谢陈助理了,我们走吧。”

她的神色中透着强烈的担忧和不安,以至于走过陆少城和苏终笙身边的时候也没顾得上打招呼,闷着头走了过去。

陆少城随即向前,苏终笙一怔,赶忙跟了过去,“你要去哪里?”

他头也不回,扔下两个字:“上楼。”

她赶忙跑到前面去,按下电梯的按键,跟随着陆少城再次到了他的办公室。

夜晚,四周静寂,宽阔的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陆少城自然地走向办公桌的后面坐下,并没有说话,只是背靠在了椅背上,似是在休息,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tang

也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苏终笙有些害怕他的沉默。

她主动找话问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真的不去看看那位梁先生的情况吗?”

他的语气很淡,并不太在意,“你去也救不了他,结束了以后陈光会告知情况。”

“恩。”苏终笙应了一声,随后又是一段时间的寂静,他们之间似乎突然就变得无话可说。

真是奇怪,明明今天下午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可突然之间…

“不久前我得到了消息,宋氏决定要参加6月在南山举行的一个项目的招标会。”

良久,陆少城忽然这样说道。

苏终笙的心里一紧,“是么?这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陆氏正在考虑这个项目,如果能拿下,对陆氏各方面都有利好,宋氏在这个时候决定加入竞争,会给陆氏带来不小的麻烦,而这个决定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一个很大的压力。”

如果不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想要给陆氏造成阻碍,宋氏必定不会轻易做出这个决定!

换言之,有人泄露了消息。

苏终笙蹙紧眉,“不是说泄密的那个商业间谍已经被抓住了?”

他的语气依旧淡漠,简单的四个字:“看来没有。”

他先前就曾就说过,他怀疑那个小角色并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而今他有了确信这一点的根据,而南山那个招标的项目…

陆少城自然不会忘,陆秋平在盐城曾想利用这点找出苏终笙心怀不轨的证据!

苏终笙下意识的咬住了下唇,这个小动作透露了她心中的紧张,她迟疑了片刻,终还是道:“你说的南山这个地方,我曾经在盐城你们会议室拿出来复印的一份文件后面看到过。”

“哦?”陆少城轻笑了一声,“你是在让我怀疑你吗?”

她赶忙辩解:“我当然不想,但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她说着,有些丧气地叹息道:“你已经在怀疑了是不是?”

沉默。

陆少城并没有回答。

也不知过了多久,电话终于响了起来,是陈光来通报梁国辉病情诊治的方案已经确定了。

放下电话,陆少城对苏终笙道:“走吧。”

这段不长的时间,在陆少城的沉默中,苏终笙只觉得度日如年,此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刚刚站起身走到门口,她就听陆少城忽然开口问:“在今天之前,你听说过苏卿云这个名字吗?”

没有防备他会突然问起这个,苏终笙一僵,手握紧成拳,否认,“没有。”

“那我告诉你,苏卿云是十几年前南江苏家唯一的后人,南江苏家因为项目中严重的材料质量问题变得声名狼藉,而后破产,苏卿云父亲入狱后不久病逝、母亲不堪重负选择放弃,她很快成了孤儿”,陆少城说到这里,忽然一顿,“她和你的经历倒是像的惊人!”

苏终笙连呼吸都变得不再自然,手上一用力,指甲嵌进了肉里,她却好似没了知觉。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镇定一些,然而尾音中的颤抖却泄露了她的不安。

他的声音更沉:“我不知道,不如你来告诉我我该说什么!”

这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种逼问,苏终笙看着他,哑然。

整个场面对她已经十分的不利,先是商业间谍的事情,现在又是这样。

她来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感叹一句巧合?可她明知道这根本不是!

脑海中有许多想法闪过,苏终笙什么都说不出,就在这时,只听陆少城忽而冷笑了一声道:“苏卿云,南江苏家,我先前从未想过,那个时而无拘无束的阿懒,竟能牵扯出这样的背景!”

谁在回忆,她入风景(1):带她回陆家

苏终笙终于冷硬了声音:“我不知道你想听什么,不管是什么样的背景,那都是你和她之间的事,与我无关,我关心的就是那些银行贷款,希望陆先生不要变卦才好。”

陆先生?变卦湖?

他冷笑了一声,她还真是“高看”他!

“言而无信?为那点钱?苏小姐大可以放心!”

话不投机,都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场面正僵,陆少城的手机再响起来,接通,依旧是陈光的电话,只是这一次,对方的声音中有些焦急:“陆总,苏小姐在医生办公室晕倒了!”

长时间的劳累,再加上极大的精神压力,这位瘦弱的苏卿云显然有些支撑不住了淞。

打了点滴,在医院中休息了一段时间,苏卿云总算渐渐醒转,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在她身边的苏终笙。

“醒了?”苏终笙虽是疑问的语气,却并没有要等她回答的意思,“你刚刚因为劳累过度昏迷了,你现在需要休息。”

苏卿云没有接话,只是不断向四周看去,在找些什么。

苏终笙不留情面的打断她:“不必找了,你未婚夫在他的病房里,至于陆少城,他去处理事情了,也不在这里。”

被人戳穿了心思,苏卿云倒也并没有觉得难堪,反而像是怕苏终笙误会一样,解释道:“苏小姐千万不要多想,我和阿城之间现在已经没什么了。”

苏终笙一直觉着这样的话说出来就是让人反着听的,她也懒得理会,她站起身,口中轻唤道:“苏卿云?”

那女人先是愣了一秒,随后反应过来,应声道:“什么?”

苏终笙的声音很冷:“南江苏家,陆少城已经查的这里了,接下去的话要怎么说,我劝你还是要先掂量好才是!”

苏卿云并不在意的一笑,“虽然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关心。”

她的背后果然有人指使,所以她对此毫不担心。

这个女人很谨慎,即使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也绝不说多余的话,不会留下任何能被抓住的把柄,机警的很。

适逢外面的走廊处有人的脚步声传来,还有陈光的声音,虽然听不太清,但应该是在汇报一些情况,苏终笙并没有就刚才的话再说下去,转而道:“今天晚上我们会找人替你在这里看护梁国辉,你不必担心,回去休息吧。”

苏卿云赶忙说:“不,不用的,我已经很麻烦你们了,我留在这里照顾国辉他就可以了!”语气焦急,似乎真的是因为自己给别人添了太多麻烦而感到良心不安。

苏终笙蹙眉,“你已经劳累过度,身体吃不消,别说照顾你未婚夫了,就连你说不定都要别人照顾,回家休息去吧!”

听到苏终笙的话,苏卿云伸手捂住了脸,半晌,摇了摇头,“回家?我们的住处原本就是租的,付不起房钱已经被赶了出来,为了凑钱治病,东西能卖的都卖了,我没有家可回了…”

山穷水尽,她在这座城市中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已经没有。

“没事,我没事的,之前再难的情况我都熬过来了,现在只是有点虚弱而已。”

苏卿云这样说着,似是在安慰其他人,但更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她深吸气,尽力平复好自己的情绪,而后放下手,似是想要证明自己没事一样,她试图站起身来,可她已是虚弱的厉害,头晕,双脚轻飘飘的,根本站立不稳,眼见着就要摔倒,还是一旁的苏终笙扶住了她。

这样的逞强,倒真的像是六年前的阿懒,从未改变。

刚好走到输液室门前的陆少城将方才二人的对话听的清楚。

“会好起来的。”

苏卿云轻叹了一口气,忽而开口念着这几个字,声音温润,其中还带着浅浅淡淡的自嘲笑意。

苏终笙扶着她的手一僵,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似是漫不经心,并不显刻意,可这句话分明是说给已经站在不远处的陆少城听的。

她恍神的片刻,一旁的苏卿云松开她的手就要往外走,脚下一个踉跄,幸好手上扶住了一旁的桌子才没有摔倒。

这一下倒是让一旁看着的人惊出冷汗,跟在陆少城身边的陈光不由问:“苏小姐,您没事吧?”

苏卿云迟迟

tang没有回答,只是闭紧了眼,站在原地,面露痛苦的神色。

头晕的厉害,睁眼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这样子怎么可能没事?

表情、动作还有语言都可以作假,但检查结果容不得她作假,贫血、营养不良,这个苏卿云此时的样子并不全然是装的。

苏终笙走到陆少城的面前,“她现在需要休息和营养,但她现在除了医院无处可去,要不…”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横了心道:“要不先让她和咱们一起回陆宅住一晚?”

苏终笙说这话并非是真的如此期盼,多少带了试探的成份,陆宅并不是谁都可以进的地方,更何况是借宿,她可以借此试探出陆少城对这个阿懒的态度。

她的话刚说出口,苏卿云就赶忙阻止道:“不不不!真的不用那么麻烦,我在国辉床边趴一晚就好!”

这苏卿云似乎是在拒绝,可她所说的在病人的床边趴一晚,只会让人觉得她更加可怜。

陆少城并没有理会苏卿云后面所说的话,只是对苏终笙道:“既然你这样说,那就这样定。”

攥成拳的手渐渐松了开,陆少城同意了,这样轻易。

他话中的意思是听从了她的建议,可如果他在心里不同意,谁又能勉强了他?

那苏卿云似乎还想再推拒一下,“不用的…”

可刚开口,就被苏终笙平静的截住了话头:“少城既然已经同意了,你如果再坚持,就是不领情了。”

“那…”苏卿云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随后低了头,“那就打扰你们了。”

一辆车,四个人,除去司机,各怀心思。

终于回到了陆家老宅,先前已经接到电话的张妈已经另收拾好了一处房间。

进了屋,陆少城直接吩咐张妈将苏卿云带到准备好的房间去,彼时苏卿云正仔细打量着四周,半晌,忽然感叹了一句:“这里变化好大…”

整个陆家都被陆秋平下令重新装修过了,可不是变化大?

苏终笙立时警觉,隐隐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她一边说一遍用手比划着,“我记着这里原来有一面镜子,大概…这么高吧?我记得从前我总是说它像照妖镜…”

她微微仰着头,眼神有些迷离,似是在回忆,忽而变得伤感,“算了,不说了,是我多嘴了,不好意思。”

一旁的苏终笙和陆少城皆是一怔,她说的没错,那里原本的确是有一面镜子。

但这不是最关键的,原先的物件谁都有可能知道,可从前阿懒说过的话…

陆家的佣人做工仔细,每一日镜子都是一尘不染的,一进屋,看到镜中的自己,或狼狈、或悠然、或兴高采烈、或眉飞色舞,不管是哪一种,与镜中的自己面对面的那一刹那,就好像又回到了现实一般。

从前的阿懒总是说:“我害怕这面镜子,它就像是一面照妖镜,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把我这个偷逃出来的小妖精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