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先稍等会儿,药还在炉子上。”姚思成突然从海棠树后头窜出来了,手里拿着竹竿儿,一脑门的汗。

“好,不急。”黎菘接过他递过来的海棠果,也学着上回程易笙的样子放在衣角蹭了蹭就往嘴里塞,“程医生还有外国客人?”

“算是和您一样,朋友引荐的。”姚思成把怀里的一捧果子拿到了水池边,淘洗过后捧着坐在了台阶上。

黎菘也凑过去坐下,边吃边套他的话,“经常有人走后门?”

“也不经常,看那人跟我师父关系有多硬。”姚思成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屋内,“我师父能推的都推了,他恨不得一天一个号,乐得清闲。我听说您是黎家的亲戚?”

黎菘点点头,“算吧。”

“那您认识黎家大小姐吗?”姚思成一脸期待地看着黎菘。

黎菘差点儿呛着,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黎家大小姐,怎么不直接问她认不认识程易笙未婚妻啊?

“我师父都老大不小了,他不急我都急……”姚思成将那一篮子海棠果全部赛到了黎菘手里,“认识吗?漂亮吗?”

“见,见过,不熟。”黎菘心虚地啃着手里的果子,这东西是酸的,开胃,越吃越饿。她安抚了一下咕咕叫的肚子,问姚思成:“你这儿有抗饿的东西吗?我没吃饭。”

“我刚刚点外卖还剩了仨叉烧包,我给你热热?”姚思成还指望着从黎菘这儿多帮着程易笙撮合撮合婚事,连留着当宵夜的叉烧包都豁出去了。

黎菘边啃着叉烧包边跟姚思成谈着程易笙的感情生活,这人的感情生活可以说是一片空白……程易笙大学毕业以后就回来开了医馆,这医馆一天六个病人,平均下来五个半都是三十岁以上的中青年男女,一年到头瞧不见一个漂亮姑娘。就算是偶尔瞧见了,程易笙也不带拿眼睛看的。

姚思成垂头丧气地,“我那传说中的师娘,听说连我师父都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子。”

黎菘撇撇嘴,安慰他道:“总有一天你能见着的。”

“对,总能见着师父结婚的。”姚思成说这话的时候可谓是目光如炬,神色坚定,像极了盼望着儿子娶媳妇的老父亲。

“姚思成,滚去抓药。”程易笙拉开门出来,一脚踹在姚思成的肩膀上。他方才在后头听见了两个人闲聊,恨不得把姚思成扔出去。

姚思成一声都没敢吭,捂着肩膀就跑了,留下程易笙和黎菘四目相对。

“额,外国友人走了?”黎菘起身,乖巧地将果篮递到程易笙跟前让他吃。

“进来。”程易笙刚往里走了一步就停住了,黎菘身上香得很,他回过头打量了她两眼,问道:“叉烧包?”

“啊?对,小姚给我吃的。”黎菘立刻就把姚思成给卖了,“你不喜欢这个味道?”

程易笙轻轻摇了摇头,“进来吧。”

倒不是不喜欢叉烧包的味道,他只是饿了……程易笙叹了口气,方才踹姚思成那脚实在是轻了些,知道拿吃给的贿赂外人,不知道多点一份外卖孝敬师父。

程易笙给黎菘倒了一杯普洱,然后坐在她对面发呆,他这会儿又饿又困,偏偏还要分心应对这个小祖宗。

“我明天开始军训,可能过不来了。”黎菘说完以后瞪大眼睛注意着程易笙的表情,想着从他脸上寻到一丝丝的失望。

不出意外地,一丝失望的意思都没有,程易笙那张脸平静得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犯困。

“让跑腿每天晚上六点过来。”程易笙打了个哈欠,随口叮嘱,“小心别晒伤了,天热容易中暑,备点藿香正气水。”

“我军训结束就国庆了,你们这儿放假吗?”黎菘还想着见他,如果她没算错日子的话,国庆后两天,药就该停了。

“放,药还是照样煎。”程易笙揉了揉太阳穴,随口道,“你国庆不回家?”

“回……”黎菘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儿,“回不去,我家离这儿也挺远的。”

程易笙点点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黎菘,问道:“你跟黎家什么关系来着?”

黎菘抿了抿嘴,“冯阿姨没跟你说吗?”

“说是家里亲戚。”程易笙看她一脸坦然,就知道黎菘是编好了瞎话来的,“不好意思,问得多了些。”

“我爷爷姓黎,在家排行老二,之前住在外省,也是过来M市以后才跟他们联系多了些。”黎菘摆摆手表示没什么,这套瞎话她可是编了好久的,倒背如流。她早料到冯萍会同程易笙这么讲,程家医馆一号难求,也只有搬出黎家亲戚这么个名头才能让程家破例。

程易笙点点头,没再问。

黎菘害怕露馅,也没再提黎家的事情,她低着头,装着玩手机的样子,不时地抬头打量程易笙。他今日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眼下乌青,人看起来也怏怏的。

没坐多久,程易笙手机响了,他按亮了屏幕,随后起身送黎菘到门口,“药好了,去后头拿吧。我给你找两个创口贴,让小姚送你回去。”

黎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后跟,摆摆手表示没事儿,“创口贴我带着呢,你休息去吧,我走了。”程易笙这会儿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这会儿看起来困得倚着门框分分钟都能睡着,黎菘不指望一个困得意识迷离的人给自己找创口贴。

拿了药出门,黎菘也没让姚思成送她,虽然姚思成再三保证自己拿了驾照并且已经快大学毕业了,可她还是觉得坐他的车跟坐未成年的车一样。

半道的时候脚就破了,她寻了个角落给脚后跟贴了创口贴,接着步行换乘、出站。

外头天灰蒙蒙的,雨点儿劈头盖脸地往下砸。黎菘在地铁站内转了一大圈,一个卖伞的都没看见,想来是这雨来得及,小商小贩还没来得及出动。

不愿多逗留,她将包往脑袋上一顶,直接就冲出去了,一路小跑到了学校,进了宿舍区大门遇到个好心的学姐让她蹭了个伞。

黎菘浑身都湿透了,这雨来得又急又密,回宿舍以后她很快冲了个热水澡,然后上床窝着。

“菘菘你回来了?没淋到吧?”许千瑶和顾暄穿着一次性雨衣开门进来,“给你带了奶茶。”

“淋到了……”黎菘吸了吸鼻子。

“哪儿不舒服?我那儿有药。”顾暄踩着梯子上来,用手摸了摸黎菘的脑门儿。

“心慌、胸闷、气短、浑身难受……”黎菘声音都带着哭腔,在被子里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顾暄一听就急了,拍拍黎菘的被子,催促道:“赶紧穿衣服去医院,我来叫车。”

“不用,去什么医院。”许千瑶倒是十分熟悉她这副样子,前段时间黎菘爱豆宣布恋情的时候她也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她就是一想到明天开始见不着未婚夫了相思病犯了,这会儿要是程医生给她发个消息,她能乐得把房顶拆了。”

话音刚落,上铺的黎菘突然尖叫着跑下了床,刘海乱七八糟地散在额前。

“他给我发消息了!”她把手机举到了许千瑶二人面前,原地蹦了几下,激动道,“他问我有没有淋到雨!”

第8章

程易笙午睡醒了以后才发现外面下雨了,隐隐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他披上外套出去,瞧见姚思成正撑着伞捡掉在地上的海棠果。

“雨下了多久了?”他也就睡了一个多小时而已,地上的低洼处都积水了。

“半个多小时?”姚思成抱着篮子跑到了屋檐下面,“雨来得急,您也睡得沉,没听着动静。”

程易笙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问道:“你送她回去的时候还没下吧?”

“谁?”姚思成将伞撑在门外,进屋寻了块毛巾擦拭胳膊上的雨水。

程易笙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耐着性子追问:“黎小姐。”M大是不能进外来车辆的,不知道黎菘有没有被淋到。

“哦,黎小姐……”姚思成抿着嘴,偷偷瞟了一眼程易笙,踌躇着开口道,“她,她是自己走的。”

这话说完,姚思成觉得后脊一凉,他眼见着程易笙的面色由多云转阴,马上就要跟着天一样打雷下雨了。

姚思成连忙后退了两步,缩着肩膀等着挨训,他低着头,做足了乖乖徒弟的架势。

“解释。”程易笙撂了两个字,随后走到了案前铺开宣纸。

姚思成见他要写字,连忙狗腿子地帮着磨墨,“黎小姐不让我送,她说我长得跟未成年似的,怕上路被交警抓……”

这不着调的说辞倒是黎菘的风格,程易笙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揶揄他:“你保养得好。”姚思成钟爱护肤,曾经还打过店里珍珠粉的主意。

程易笙拿了笔,蘸墨下笔,无意间瞧见了桌沿摆着的镇纸,突然停了动作。

那天黎菘就是坐在此刻镇纸摆放的位置,穿着过于清凉,大大咧咧地也不知道穿短裤坐下的时候要用包挡一下腿……

“师父?”姚思成着急忙慌地夺过他手里的毛笔,“纸!”

程易笙方才发呆的功夫,毛笔落在一沓宣纸上,墨浸透了整整半沓纸。

“我裁了一早上,您也不好这么糟蹋……”姚思成将那浸了墨的宣纸抱在怀里,“这个我拿回去练字。”

“嗯。”程易笙搁了笔,踱步到了窗边的躺椅旁边躺下。藤编的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嘎吱嘎吱发出响声,摇摇晃晃地又将他的瞌睡虫勾起来了。

姚思成去屋里拿了条薄毯递给程易笙,问道:“不写字了?”

程易笙仰在躺椅上闭了眼,今日心浮气躁,不适合写字。

“您要不给黎小姐发个消息?关心一下。”姚思成帮程易笙拿了茶杯过来,又搬了个小凳子在他旁边坐下。

“要我说您要是对黎小姐有那么一点点好感索性培养一下,反正她也姓黎,回头婚约换个人执行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好感?”程易笙缓缓睁开了眼睛。

姚思成挠了挠后脑勺,“我看您挺关心黎小姐的……”毕竟他跟着程易笙这么久了,还没见过他对除卡通人物以外的任何一个异性这么关心过。

程易笙缓缓拿出手机敲下一行字,回道:“是病人。”

“哦,病人。”姚思成耸了耸肩,他可没见过程易笙什么时候这么关心病人,还是年轻漂亮的女病人。

“我去煎药,您慢慢关心病人。”

姚思成走后,程易笙握着手机,解锁、关闭、解锁、关闭……两分钟后,那头回了消息:“没淋到,谢谢程医生。”

程易笙瞟了一眼,撂了手机起身,这病人看来不需要他关心。

黎菘回完消息以后才想起来征求许千瑶的意见,“我这么回复行不行?会不会回得太快了显得不矜持?”

“没淋到,谢谢程医生?”许千瑶大声朗读着黎菘那条懂事无比的信息,白眼差点儿飞到天上去,“宝贝儿,疯了?你追人的时候干嘛这么懂事礼貌岁月静好?你应该告诉他淋到了,并且头疼心慌,浑身难受!”

“对啊菘菘,你应该让他担心你啊。”顾暄倒了杯热水将奶茶温着递给了黎菘。

黎菘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要是告诉他淋到了,他也只会告诉我多喝热水。”

“不会的。”许千瑶颇为同情地拍了拍黎菘的肩膀,“你们家程医生好歹也是中医,最起码会告诉你喝点姜汤驱寒。”

……

第二天晨起,黎菘觉得脑袋有千斤重,鼻子也堵了。她下床吞了一颗感冒药,然后洗漱穿军训服。

早上集合以后就直接分方阵开始训练,黎菘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就直接迎来了一个小时的军姿……

昨日下了雨,气温降了不少,这会儿没出太阳,风吹在身上有些凉飕飕的。整个操场连带着隔壁篮球场,所有的新生一上午都跟静止了一样,除了教官偶尔调整同学站姿的声音,其余时间都安安静静。

三个小时的军姿结束,好不容易盼到了午休,又突然接到了学校的消息说是要开动员大会,午饭结束就到操场集合。

黎菘在食堂就着寡淡的冬瓜海带汤吃了药,昏昏沉沉地被许千瑶和顾暄架着一路小跑去了操场。

台上的校领导激情无比,底下站着的学生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提不起劲。

动员大会结束,又是一个小时军姿……

感冒药见效慢,黎菘这半天下来鼻子一直都痒痒。

“报告!”黎菘吸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用了吃奶的劲儿喊道。

教官:“讲。”

“我擦鼻涕。”黎菘低着头小声道,这话说完,她听见队伍里已经有人偷着笑了。

“大声点儿!”教官走到了黎菘跟前,“中午吃饭了没有?”

黎菘哭丧着脸重复,“擦鼻涕。”

教官:“我听不见,再大声。”

黎菘此刻也顾不得丢不丢人了,心一横大喊:“报告教官,我要擦鼻涕!”

得到应答以后黎菘跑到了休息处,隔着操场的栏杆,瞧见了外头的男人,程易笙离她约莫五六米远,嘴角挂着笑。

程易笙过来给黎菘送药,听说他们军训还没结束就过来操场看看,没想到刚来就听见了黎菘脆生生地喊着要擦鼻涕。

黎菘僵在原地,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回过身擦完鼻子,匆忙将纸巾丢进垃圾桶,扭头就往队伍里跑,进队之前还没忘将帽檐压低。

又熬了不知道多久,今日的训练结束。

黎菘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操场的,她没参与许千瑶和顾暄吐槽教官的话题,满脑子都是自己雄赳赳气昂昂的那声“我要擦鼻子”,三百六十度循环立体声播放。

走到了宿舍楼下,黎菘一眼就看见了外卖小哥群中的程易笙,今日降温,他套了件黑色的夹克,在一群黄蓝制服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黎菘脚步顿了一下,不自觉地低头开始揉鼻子,今日是第一次,她看见程易笙不想扑上去,而是想跑。

程易笙也看见她了,见她愣在那儿不动,大步走到她旁边,笑道:“又要擦鼻子?”

“不擦。”黎菘眼睛一瞪,轻轻地耸了耸鼻子。

“昨天淋到雨了?”程易笙将手里的牛皮纸袋递给黎菘,又嘱咐道,“我记得你们学校有姜汤,一会儿去喝一碗驱寒。”

黎菘翻了翻牛皮纸袋,是今日的药。她心里又感动又觉得丢人,别扭道:“怎么你亲自过来送?”

“饭点儿了,跑腿拒单,我顺路。”程易笙轻描淡写地说完,又把手里的另外一个袋子地给黎菘,“最后一批果子。”

程易笙临走的时候姚思成嘱咐了他好久,让他一定要把这个带给黎菘,还不让自己偷吃,也不知道那小子什么时候跟她关系这么好了。

黎菘同他道了谢,随后耷拉着肩膀,没精打采地让他路上慢点,自己就不送了。

目送黎菘进了宿舍楼程易笙才离开,他原先是想着蹭黎菘一顿晚饭吃,没想到她一点儿这个意思都没有。程易笙自己也没脸主动提出来要和她去吃食堂,只能饿着肚子出了宿舍区。

慢悠悠将车开回了医馆,他下车的时候正巧碰上姚思成出来扔垃圾,隐约辨认出是外卖的包装盒……

病人不请客,徒弟不管饭。程易笙安抚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将车开回了家。熄火下车,远远地看见饭厅里灯火通明,他快步过去,还差十几米路的时候,灯灭了……

第9章

黎菘听见窗外吵闹,挣扎着起身。睁眼后看了看四周,发现不对劲,这地方不是宿舍,白墙白床单,窗明几净……

她眯着眼,努力辨别着环境,茶几上摆着个夹板,她伸手拿过来一看,上面有她的个人信息和诊断说明,上面写着她是昨天夜里三点被送过来的……

黎菘好像有点儿印象了,今天夜里她迷迷糊糊地叫醒了许千瑶说难受,然后就被人用轮椅推到了校门口,无比拉风。

病房门突然被人推开,黎菘原想着将手里的东西放回去,没想到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她尽管此刻还没退烧,脑子却不糊涂。电光火石间,手里的东西就已经被她塞到了被子里,死死捂着。

“程医生?”黎菘揉了揉眼睛,等那人走近了才觉得不对。

进来的人穿着白大褂,长得与程易笙有几分相似,虽然板着脸故作老成,但稚气未褪。

黎菘听爷爷说过程家这辈儿有两个孙子,小一点的那个从小嚷嚷不学医,长大了学了西医,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

程易安走到她床边,皱着眉四处寻找什么。

黎菘讪讪地把被子掀开,老老实实把东西递过去,“你好……”

“需要通知家人吗?”程易安用耳温枪给她测了体温,比昨晚低了些,还是有点烧。

“不用。”要不是这会儿头疼,黎菘的脑袋能摇成拨浪鼓。

程易安:“通知我大哥?”

黎菘小心翼翼地瞟了他一眼,程易安应该是把她认出来了,看来自己的名字在程家没少出现过。

“有什么办法不让你大哥看见我名字吗?”黎菘神色认真地问道。

床头贴着病人信息,吊瓶上也粘着标签,她之前一直憋着没告诉程易笙全名,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戳瞎。”程易安面色淡淡的回了一句,随后停在原地等黎菘的回答。

“那不,不用了。”黎菘挠了挠头发,没听说程家涉及什么财产的斗争啊,这兄弟两个怎么这么大仇?

“那麻烦您别告诉他我是黎菘……”这话说得奇奇怪怪,她自己说完之后都觉得不对劲。

程易安点了点头,算是答应帮她保守秘密。昨日黎菘过来的时候程易安听见了她两个舍友的谈话,猜到了她和自家大哥的关系,无非就是他未来大嫂喜欢他大哥,却又不愿意借着未婚妻的名头跟他相处,想着自由恋爱。

程易安昨日听完胸口发闷,他连续加了三天夜班,程易笙倒好,在医馆一天六个病人闲得发慌,还有空谈情说爱玩情趣。

黎菘见他同意了,一拍被单,自以为豪气干云:“感谢感谢,以后你就是我亲弟弟!”

“再挂三瓶水就可以走了,明天还有三瓶直接去输液室。”程易安低头看了一眼黎菘的病例,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她,“我今年研一。”说完没等黎菘回答,扭头出了病房。

黎菘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你就是今年博一我也是你大嫂。”

程易安刚走,一个看起来比黎菘大不了多少的护士推门进来,推了一个小推车,上面放着输液用的东西。

黎菘看见针头以后浑身僵硬,背脊发凉。

她昨日吊针的时候一定是烧迷糊了,要不然以她扎针时候的壮举,今日来给她扎针的一定是医院里年纪最大的护士,不管多细的血管都能一戳就进的那种经验丰富的护士。

“姐姐,你……”黎菘本来想问她工作多久了,想来想去觉得不合适。她心一横,用被子蒙住头,将手留在外面,“扎吧。”

看不见的时候是最恐惧的,黎菘的手被绑上了压脉带,随后消毒……手背凉飕飕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针尖会戳破皮肤。

哆嗦着慢慢将头伸出了被子外,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它此刻正被护士姐姐温柔地注视着……

护士刚撕开了针头的包装袋,黎菘就开始掉眼泪,并伴随着时不时地抽噎,手开始颤抖。

“我去叫护士长,我刚毕业参加工作。”黎菘这架势把护士吓得不轻,她那手哆嗦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几分钟以后,护士带着程易安回来了。

程易安按了泵免洗消毒液搓了搓手,瞧见黎菘一脸的眼泪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你去忙吧。”程易安让护士先出去了,然后拉了个凳子坐到病床旁边,看了眼黎菘道,“手。”

黎菘咬着下唇不肯伸手,“你不是医生吗……”

她还以为会来个四五十岁的护士长之类的,没想到来了个看上去更不靠谱的。医生会解剖她知道,什么时候也要精通静脉点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