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菘一听急了,蹭地一下从床上站起来,插着腰气势汹汹道:“妈,你信二婶的!明明是程医生拒绝了,堂姐还非要去医馆见他被我打发走了。”

这话听完冯萍脸色缓和了一点,这倒是符合黎菘她二婶爱面子的说法。

“你刚才也见着了,程医生不比你昨天给我看的那个小白脸儿要好上百倍。”

黎菘句句帮着程易笙,这副护短的样子看得冯萍头疼,“你和他也没相处多久,被他灌迷魂汤了是怎么的。”

“那是我未婚夫,我不帮着他帮着谁……”黎菘小声道,“反正,如果您不同意的话我拉着爸爸去找爷爷。”

黎成军这时候也推门进来帮着说话:“你给菘菘物色的那个比小程差远了,既然菘菘喜欢,年纪大一点也没所谓,咱爸在菘菘没出生就定下的婚事,多好的缘分。”

冯萍冷着脸坐了好久没说话,最后叹了口气道:“你们父女两个就会沆瀣一气,一致对我。”

她挥了挥手让黎菘出去,嫌弃道:“洗个澡把你身上的辣条味散一散,小程也是,怎么还许你吃这东西。”

冯萍这就算是默认了黎菘和程易笙的事情,毕竟她给黎菘找的相亲对象对生意帮助再大,也没有自己女儿喜欢来得重要。

黎菘从床上蹦了起来,然后笑眯眯地在冯萍脸颊上亲了一口,“妈,再麻烦你个事儿!”

“怎么了?”

她看准了冯萍梳妆台上的一瓶香水,眼疾手快地抓在了手里,“你这个我种草好久了,送我吧!”

黎菘说完就拿着跑了,冯萍都被她气笑了,看着黎成军没好气道:“你看看你惯的乖女儿,强盗一个!”

黎成军关上了房门安慰妻子,“不就一瓶香水吗,我下回出差再给你买。”

……

晚饭开席前,爷爷和亲戚们在二楼小客厅闲话。

黎菘听见动静以后也抱着冯萍给她准备的那根人参出了房门,还带上了自己绣了两个月的百寿图。

她到的时候小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二婶吴桂兰见她进来,笑着对黎振国说:“菘菘早晨也起得晚,这会儿晚上了还是最晚到的。”

在场的人都知道她嘴碎好面子,也没人搭茬,一旁的黎杨皱着眉拉了拉吴桂兰的衣角,示意她别说了。

寿礼堆满了茶几,屋里就只剩黎杨一人手里还捧着盒子,其余人应该是都拜过寿了。

黎菘来得晚,默默站到了一边等着黎杨先送。

黎杨抱着怀里的盒子起身,她带的是一个全自动监测血压的仪器,外带一张体检卡。

今日寿礼多是收的保健品和茶叶,黎杨这份倒是稀奇又实用。

等黎杨回了座,黎菘抱着手里的东西走到了黎振国面前,“爷爷,祝您健康长寿身体健康,年年都能一口气爬到南山山顶不带歇的。”

她这拜寿的话同旁人不同,逗得黎振国眼睛都笑弯了,“好,好……”

“这是寿礼。”黎菘把那根参放到了桌子上,又特地把那副百寿图递给黎振国,“这是我自己绣的,您别嫌弃,只要您别带老花镜仔细看,还是挺好看的……”

黎振国展开那张绣品左看右看,爱不释手,特地交代黎成军改日裱起来给他挂到书房里。

“小程啊,菘菘都到了,把你的东西拿出来吧。”黎振国惦记程易笙手里的东西惦记好久了,程皖清那个老家伙从年轻的时候就会享受懂生活,再加上他方才故弄玄虚的话,让黎振国更是期待了。

程易笙方才到的时候特地跟黎振国打过招呼,说是还有送给黎菘的东西,想等黎菘来了再看。

他抱着盒子到了茶几边,半跪着打开了礼盒,然后让黎菘帮忙,两人一齐展开了那副刺绣的骏马图。

前年他去南方的一个小镇上住了三四天,寻访一位当地颇有名气的医生,那小镇靠水,青石板灰瓦片,房子依水而建。

无聊闲逛的时候正巧路过了一户人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戴着老花镜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绣绷。

程易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正巧赶上老人的孙子放学回家,看他穿得体面,小朋友就要请他进屋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绣品。

小小的房间里挂了满墙的绣品,以其中的一副骏马图最为显眼。

程易笙问了几个价格,都远远低于外面的市场价。

跟小男孩闲聊得知老人绣了一辈子,到头来只留下一个孙子陪在身边,因为这东西不赚钱,也没人肯学她这手艺。

程易笙让小男孩儿拿了好几副绣品下来,最后付钱的时候,老人硬是从里间拿了个盒子出来要送给他。

拗不过,程易笙只能收下,最后小男孩送他出去的时候用不算很标准的普通话告诉他,老人说这披肩是让他送给未来妻子的,也就是今日拿过来送给黎菘的那件。

……

黎菘低头看看他带来的绣品,这么一比较自己的那个乱七八糟的百寿图实在是不堪入目。

将骏马图收进了盒子,程易笙将另外一个小一点的盒子递给了黎菘,“拆开看看。”

这盒子是锦缎包的,上面是左右翻开的“双开门冰箱”的设计,铜制的锁扣拉开,里面放着一条月白色的刺绣披肩。

黎菘擦了擦手心的汗,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块披肩。

布料细腻柔软,乍一看是白色的,细看其实是浅浅的蓝色。

古人所说的月白色其实就是淡蓝,从前人们认为月亮其实是淡淡的蓝色,所以取其为月白。

披肩上绣着花样,很清雅的植物,看起来文静大方,却又不显老气。

“这是什么花?”黎菘指着上面的花问道。

程易笙:“金银花。”

黎振国一听笑了,戴着老花镜细看,随后乐道:“不愧是老程的孙子,送块儿披肩绣的都得是中药。”

程易笙点点头,“黎爷爷说得没错,金银花能入药,清热解毒。”

其实这话昨天姚思成也问过,问他为什么老人要将一条绣着金银花的披肩送给程易笙未来的妻子。

程易笙没给他解释。

金银花,双花并蒂,成双成对形影不离,所以又叫鸳鸯藤。

第22章

当晚,黎菘在床上躺到半夜,精神越来越饱满,眼睛瞪得跟黑猫警长一样。

她侧卧着发呆,脑子里胡思乱想个没停。

窗户半敞着,那块披肩放在窗口的桌子上,月色透过薄薄的窗帘进来,披肩泛着绸缎特有的光泽。

黎菘晚饭前听到程易笙说这是金银花的时候同黎振国的反应不一样,她想到的不是中药,而是金银花的另一个名字。

小的时候古装剧看多了,自然是懂得几个荷包上能绣的花样。

古人以荷包定情,富家小姐看上了哪家的破落少爷,一针一线绣荷包相赠。荷包上的纹样除去最常见的鸳鸯以外,还常绣鸳鸯藤,也就是这披肩上的金银花。

但是以黎菘对程易笙的了解,他能把金银花的功效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可这别名知道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可万一他是知道的……黎菘咬着被角,果然爱情是个让人失眠头疼的东西。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实在是难受,她掀开被子出门透风。推开三楼阳台的门,没想到程易笙也在。

他穿着单薄的棉麻睡衣,臂弯里挂了件外套,察觉到有人过来微微转了头,见是黎菘还有些吃惊。

“认床?”黎菘走到他旁边,也学着他的样子趴在栏杆上。

程易笙点点头,准确地说是认房间,房间里的气味、床品之类的东西变了他都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他顺手把外套披在了黎菘身上,又扣上了两粒纽扣,“夜里凉。”

道理黎菘都懂,这场景她也幻想了无数遍。可哪个偶像剧里男主给女主披外套是把领子披在脑袋上的?

黎菘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像是戴着帽子的巫婆,她双手拉住衣服将自己裹紧,然后压低声音,“白雪公主,你要不要吃我的毒苹果呀?”

程易笙低头笑了,配合她:“吃了你还要找个王子吻醒我?”

“程医生,你这么多年没有女朋友的原因暴露了。”黎菘咂了咂嘴,“原来你喜欢王子?”

程易笙挑了挑眉,“这么多年没找女朋友不是因为要为你守身如玉吗?”

这话说完,整个阳台都安静了。

黎菘咽着口水,想要平复咚咚乱跳的心脏。

罪魁祸首见她这副样子像是遂了心愿,低低地笑着。

好一会儿,黎菘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之前想过结婚吗?在没认识我之前。”

程易笙低着头,双手在栏杆上敲打着,沉吟片刻开口道:“想过。”

确实想过,但想到要同一个比自己小九岁又彼此不熟悉的人结婚。程易笙思考到最后都觉得不会有什么好结局,无非就是平平淡淡搭伙过日子,或是各方面不合适结了再离。

黎菘没再追问,抬头看见月亮,她又想到了那块披肩的事情……虽然内心觉得不可能,也可总还不死心。

“金银花有别名,你知道吗?”

程易笙这次回得很快,“忍冬?怎么了?”

“没事儿。”黎菘低着头,笑着掩盖失落,“觉得这名字要比金银花好听,清雅。”

程易笙:“还有问题吗?”

黎菘:“嗯?”

“我以为你今晚是来查我户口的。”黎菘从进阳台开始就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那再问最后一个。”黎菘是真的好奇,“你真的没交过女朋友?从来没有?从幼儿园到现在?”

程易笙被她那句从幼儿园到现在逗乐了,“怎么,你幼儿园就收情书了?”

黎菘仰着头,骄傲道:“情书没有,棒棒糖没断过!”

她说完后敛了笑容,凶他,“你别转移话题,小黎同学在查户口。”

“有过,还往家里带。”

那时候纯粹是为了气程皖清,气他一声不响就决定了自己的人生,事业,甚至连结婚对象都要左右。就总做些出格的事情,也没少挨他的家法。

“后来呢?因为程爷爷你们俩分手了?”

程易笙摇摇头,本就谈不上喜欢,自然也维持不了多久。

黎菘老里老气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程易笙的肩膀,“跟你这段比起来我的就刻骨铭心多了……”

“嗯?”程易笙倒是想知道幼儿园送棒棒糖怎么刻骨铭心。

“我妈说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和一个男生玩儿,上课是同桌,放学一起去吃炸鸡,甚至连午睡我们都是挨着的。有一次老师奖励了他一个小蛋糕,他不肯给我吃,后来我就不理他了。”这事儿黎菘完全没了印象,是冯萍和黎成军说的。

程易笙被她逗乐了,“看来以后不能抢你的麻婆豆腐了。”

黎菘突然皱了眉,不提麻婆豆腐还不觉得,一提就觉得饿了。

她舔了舔嘴唇,小声问道:“你饿吗?”

程易笙不会告诉她自己是被饿醒的,他嘴上调笑着黎菘肚子里都是蛔虫,然后带着她下楼找东西吃。

晚上几乎没剩什么东西,平日这房子就黎家老两口住自然也不会有方便面什么的,程易笙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包挂面,幸好还有些鸡蛋和青菜。

黎菘刚准备挽袖子烧开水,程易笙就把她往外推,“出去,别碰脏了。”

黎菘一听赶紧紧了紧他的外套,“很贵吗?”

“嗯,贵。”程易笙将青菜掰开清洗,然后拿了两个瓷碗放了调料进去。

“我以为你只会煮药。”没想到还会煮面。

程易笙把挂面丢下锅,“没什么区别。”都是丢进去煮,熟了就行。

任由面条在锅里翻滚了五分钟,最后在黎菘的催促下,程易笙终于把面条捞了出来。

她算是知道程易笙嘴里的煮面和煮药没什么区别是什么意思了,就是水开下锅,煮它,好不好吃不负责,总归是熟的。

坐在餐桌边吸溜着那碗微微过了火的挂面,黎菘无比想念早晨的馄饨。

“难吃就啃点儿面包对付一下。”程易笙把唯一的一片吐司面包递给了黎菘,“不用给我面子。”

黎菘摇摇头,猛吸一口面,然后抬头对着程易笙笑得一脸真诚,“真不难吃,就是过火了,等我七老八十牙掉光了的时候吃这个正好。”

黎菘估摸也是饿疯了,一碗不太好吃的面条很快就下了肚。

一吃饱喝足就困,她起身想着回房睡觉,硬是被程易笙拖着在客厅绕着沙发走了好几圈消食。

好不容易被他放回了房间,黎菘到头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没到八点她就被冯萍叫起来吃早饭。

黎菘在床上坐了五分钟平息着自己的起床气,突然开始怀念在宿舍的日子,早上没课的时候可以一觉睡到下午的日子。

迷迷糊糊到了餐厅,黎菘坐下以后以后边喝牛奶边张望,没瞧见程易笙的人影,以为他还睡着。

吃完上楼,路过客房的时候看见程易笙房门敞着,她蹦蹦跳跳地跑到门口,没想到是阿姨在换床单。

“菘菘啊,程先生早上就走了,让我跟你打声招呼。”阿姨放下了手里的床单,将书桌上压着的宣纸递给了黎菘。

【梨:走得仓促,没跟你告别,节后见。】落款是一个笙字。

黎菘抿着嘴,看似云淡风轻地跟阿姨道了谢,然后双手拿着纸条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以后,她趴在门板上用脑门磕了好几下,然后压着声音尖叫着躺倒在床上。

黎菘打开了同许千瑶顾暄三个人的微信群,哆嗦着将字条拍到了群里炫耀。

【梨子:梨、笙,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绝美的爱情!】

那两个人都起得晚,一直到十点半才回消息。

【许大帅哥:爱情?不见得吧,可能就是你们家程医生懒得写全名了咯(摊手)。】

【顾暄:也可能是你们家程医生不会写你的姓的咯(摊手)。】

第23章

国庆假第四天的时候黎菘就收拾东西从爷爷家离开了,冯萍和黎成军急着回公司,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爷爷家,三个人就一同回了家。

回家以后,黎菘整整一天都没见过他们两个,放假还不如在学校来得有趣。

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消磨时间,无聊到开始翻手机信息。一堆群聊信息下面,压着一条养生社社长的国庆祝福。

黎菘挠了挠头,现在国庆节还要发祝福短信?祝我们伟大的祖国母亲生日快乐?

她点开消息,上面指名道姓地写着祝黎菘学妹国庆愉快,不是群发的。

黎菘咂了咂嘴,这学长的短信实在是司马昭之心,表面上是祝她国庆愉快,实则是催她快点去找程易笙。

十分愉快地回了个祝福给他,黎菘干劲十足地从床上爬起来,换衣服出门。

见程易笙嘛,无论是不是国庆节都会十分愉快的。

黎菘到了医馆门口以后熟门熟路地摸进去,靠在窗口听了听,里面没什么动静,应当是没有病人的。

她怕程易笙有正事儿要做,没敢轻易进去,先去了后院找姚思成。

黎菘寻遍了药房和厨房也没看见人,跟姚思成发了消息那头说是程易笙前两天回来以后就给他放了假,回老家了。

厨房放了盆葡萄,黎菘拿了一颗丢到嘴里,刚准备关门出去,没想到被程易笙逮了个正着。

“你怎么走路没声儿的?”黎菘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胸口。

程易笙笑着反问她:“谁家捉小偷大喊大叫的?”

黎菘撇撇嘴,作势要吐,“略,葡萄变成葡萄汁儿了,要不还你?”

“拿走吃吧,姚思成留下来的,说你爱吃。”程易笙将那盆洗净的葡萄塞到了黎菘手里,问道,“这么早就从爷爷家回来了?”

“对呀,舍不得你啊!”黎菘脱了马甲以后脸皮都好像厚了不少,这话说完脸不红心不跳的。

程易笙无奈地笑了笑,他是该学着渐渐免疫这姑娘不着四六的话了,总被她弄得脸红实在是不像话。

黎菘坐在沙发上刷微博,葡萄吃了半盆才想起来正事儿。

“你记得上次我们在食堂遇到的那几个人吗?”她走到程易笙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就是养生社的,想邀请你去讲座的那个。”

“嗯?”程易笙合上了那本精灵宝可梦漫画。

黎菘调出了手机里的策划书递给他道:“国庆前一天下午我们学校社团招新,他又找到我,非让我加入他们社团,还让我把这个再给你看一眼。”

趁程易笙看手机的功夫,黎菘絮絮叨叨地开始表忠心,“我都跟他说了呀,我说你肯定不会同意的,但毕竟是学长,也不太好驳人家面子,他还拿社长诱惑我……”

程易笙听完抬起了头,蹙着眉,“他们社长诱惑你?”

“对啊,就是那个我们遇到的那个,高高瘦瘦的。”黎菘拿手比划着,“但是我黎菘小仙女是那么容易被诱惑的吗?别说给我个社长当了,就是给我个学生会长当我也不会把你卖了。”

程易笙摸了摸下巴又低下头继续看手机,原来是用社长的职务诱惑她。

她双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笑道:“这要是搁在民国,我就是那种对组织绝对忠诚的特务。”

“嗯,威逼利诱没用的。”

“对头!”

“要用吃的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