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清秋怎么都没有想到那看起来绝对不到三十岁的妩仙门主会是明月松的母亲,但这样的关系却也最好解释为何她会这么护着明月松,为何会为了明月松甘愿当国师的玩物,天底下除了父母还有谁会这样无私的奉献?

亏她还一直以为门主和明月松之间是情侣关系,现在猛地听见燕崇台的无礼谩骂,除了震惊,心里头竟然还有一丝惊喜。

妩仙门主本来听到燕崇台的话就已经火冒三丈,现在看到董清秋,那更是火上浇油,伸出手指指着董清秋,对旁人说道:“好生款待国主,那个人就地正法!”

董清秋一怔,没想到妩仙门主要杀自己的决心这么大,都追到这里来了。

卷八第十八章非杀不可

明月松以自残的方式打败他母亲,妩仙门主一旦醒来,自然会去找国师要人。要人未果,情急之下,只有想出以国主的性命来换明月松的性命,这才领人追到这里来。而对于董清秋,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算的上是“始作俑者”,妩仙门主当然是想要除之而后快的!

董清秋叹了口气,她与燕崇台的这辆马车已经被十数匹马围在正中央,马背上的人都掏出各自的兵器准备动手。

“啧啧……皇婶这么着急做什么?”燕崇台不慌不忙,看着剑拔弩张的对方却笑呵呵道,“皇婶这些年来为我大燕做了不少事,待寡人回宫之后,就下诏恢复皇婶太妃的名衔可好?”

妩仙门主冷冷地笑出声来,“国主这时候才临时抱佛脚是不是太迟了些?当年我身怀六甲却遭你父王陷害,这才会被先主赶出皇宫,我的孩儿本就是燕国太子,还未出生就遭到连番追杀,这么些年,我母子二人是怎样过来的,旁人又怎么领略得了?”

“天欲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嘛。皇婶你隐姓埋名,自立妩仙门,只不过短短数年,就能建成今日之规模,不正是说明皇婶你绝非凡人么?而且皇婶为了保全我大燕所谓的太子,甘愿成为国师的姬妾,光是这份胸襟,普天之下的太后太妃便没有一个能比得过你!”燕崇台地冷嘲热讽就好像是锥子一样扎在了妩仙门主的心上。董清秋这会子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妩仙门主才是正牌的皇后亦或是皇妃,可是被燕崇台地父亲污蔑与别人有染,估计还被怀疑明月松是别人的孽种。所以被赶出皇宫。后来燕国的皇位落在了燕崇台父子手里头,这妩仙门主为了保全明月松,只好托身于国师,及至她后来成立了妩仙门,国师又怕她反咬一口,于是给明月松服食毒药。从而继续驱使门主。

董清秋心里头觉得好不凄凉,怪不得燕崇台称呼明月松一口一个“贱种”,她忍不住站在妩仙门主的立场上,替她说道:“的确无人能比得过!孟子的母亲只不过为了孟子迁居择邻就被后人尊为母亲典范。其实相形之下,孟母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够了!你也用不着在这里阴阳怪调得嘲讽我!”妩仙门主显然对董清秋有成见。董清秋这才一开口就被误解了意思,妩仙门主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长剑指向燕崇台,“国主,我也管不着你是否看不起我母子两。但身为母亲,为了救我地明月生,也就只有委屈国主同我走一遭了!”

燕崇台淡淡一笑,“枉寡人刚刚还称赞皇婶,怎么皇婶这么糊涂呢?你以为明月生在国师的手中,用寡人的性命就能够换取他么?皇婶怎么没想过这可能是国师刻意透露给皇婶消息。想要借皇婶的手把寡人给除去。”他早就捉住了妩仙门主多疑地性子。免不了要在言语上做些功夫。

见妩仙门主脸上稍稍流露出一丝犹疑,燕崇台便又继续说道:“皇婶受国师摆布这么久。难道到现在还没看清楚国师的真面目?不对,不对,皇婶应该比寡人更清楚国师地野心吧?”

妩仙门人原本都已经要冲上来了,眼见得妩仙门主犹豫,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进该退。谁知道妩仙门主脸上一丝厉色扫过,终究还是决然道:“不论国主是生是死,在我手中,多少都是一个砝码吧?”

燕崇台眉毛一动,知道自己言语上没能稳住她,只好先发制人,提着那根用来敲打董清秋的手杖就冲了出去。

董清秋这才看清楚他那柄手杖看似木制,和兵器相接发出的是金属的铿铿声,原来这家伙手里头的木杖是武器啊。

妩仙门主看着燕崇台一人杖挑数人,不禁在旁边冷笑道:“原来国主也算得上是武林高手呢。只不过可惜国主只身在外,想要以一当十,也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是皇婶你太瞧不起寡人了。寡人只不过许久没有对手练武,这才亲自下场地。难道皇婶认为寡人身为一国之君会不带一兵一卒就到处乱走么?”他说着木杖忽然一晃,前端向外绽放开来,杖内喷射出毒针,旁边近处的几人登时就中招了。

妩仙门主没想到燕崇台的木杖内有玄机,董清秋看着直想燕崇台这大魔头真是卑鄙啊,连打斗都喜欢用暗箭伤人。

妩仙门主也不知道燕崇台所说的是真是假,提了剑便再坐不住冲了过来,“那我就趁国主的手下不出手时,领教一下国主的高招!”

燕崇台面色轻松,手下却一点也不轻松。旁人都骑在马上,就只有他一人站在车上,灵活机动性本来就差了些,更何况对方人多势众,刚才自己只是出其不意才能够放倒几人,现在却没什么阴招了。

妩仙门主尽管让燕崇台吃力,一瞥眼却看见车内仅仅把头探出一点地董清秋,那简直就是一根眼中刺肉中钉啊。也不理会燕崇台,剑锋一转就向董清秋刺去。

董清秋感觉到一股杀气朝自己扑来,她想要躲开却也挪不动身子,她地眼睛对上妩仙门主那怨恨的双眼,也难怪明月地妈妈要这样恨自己,换作是谁也要拼了命地除掉自己这个扫把星吧。

董清秋动不了,躲不了,却也不想躲,只是那剑猛刺过来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两条腿都僵硬了。就在她以为自己活不了的时候,面前风一急,两声铿铿的金属撞击声在自己的面前响起。董清秋蓦地睁开眼,只见妩仙门主的那柄长剑被燕崇台的乌黑木杖给拦下,燕崇台此时正反转身子用一种高难度的向后扭转一百八十度的姿势护住了自己。

妩仙门主没想到燕崇台自顾不暇的同时还能来救董清秋,不由冷哼道:“国主也不怕自身难保!”她说着剑锋忽转,直接就刺向燕崇台。

此时妩仙门的其他人也都围攻着燕崇台,燕崇台手上的木杖被妩仙门主缠住,左手却往自己腰间一掏,董清秋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一条银蛇从燕崇台的腰间射了出来,他拿在手上,勉力又挡住了其他人的攻势。

卷八第十九章狞笑的剑

燕崇台手中的是一柄长剑,只是剑身薄如蝉翼,故而柔软如练,燕崇台把它当腰带一样缠在腰间,正是他的另一秘密武器。

歹毒之人就是小心思多。董清秋想着,那边妩仙门主算是看清楚燕崇台的招数,无非是诡计多端,只要多防着些,久攻之下必能让他落败。

妩仙门主冷冷一笑,一门心思都放在董清秋身上,再刺出的每一剑都是趁燕崇台被其他人缠住的时候往车内的董清秋刺去。只不过这车乃是在外面包衣了铁皮,妩仙门主在马上要刺中董清秋就只有从马车的正面着手。

燕崇台分身乏术,不禁脸上有一股怒意,对着董清秋吼道:“你不会躲进去些么?”

董清秋有些反应迟钝,愣是在燕崇台再一次帮她挡去了面前的寒剑,才明白过来他说了什么。

妩仙门主看着懵懂的董清秋,几剑都被燕崇台挡去,心中好不愤然:“厉害啊!能让这么多男人都护着你,你当自己是情圣么?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

她原本顾及着燕崇台,不过用上五成的功力,这一次却是真正的怒了,也不管会不会把燕主误杀,就使出十成十的能耐,招招都是杀招,恨不能一剑就让董清秋当场毙命。

燕崇台已然觉察到妩仙门主的变化,他自己只能勉强应付其他几人,却根本就占不到任何便宜,眼见得妩仙门主忽而提气一剑,再落下的时候,竟然把燕崇台底下的车座给劈成了两半,董清秋所在的车身和燕崇台所站的马前座分离开来。

车轱辘一下子不平衡,整个车就往后边歪斜下去。董清秋惊魂未定想要从车子里头站直身子。却一个不稳又跌了下去。

“车窗下有匕首!护好自己!”燕崇台眼见得被缠住,只得对董清秋说道。

董清秋这时候可没空去嘲笑燕崇台连车窗底下也放匕首,她只是觉得就算她拿了匕首,好像也保护不了自己吧。

妩仙门主狞笑一声,看着董清秋狼狈的模样,从马上跃起,飞了过去,“我倒要看看没有男人。你用根匕首可怎么活命!”妩仙门主这赤裸裸的挑衅让董清秋有些气结,反手真地在车窗底下摸出一把匕首,正要抵挡,却听那边燕崇台忽而开口道:“皇婶你真是识货。她可不就是大情圣的女儿么?”

妩仙门主听见燕崇台的话,愣了一愣,没明白他说什么,燕崇台一边双手出招挡着其他人的兵器,一边接着说道:“当初大情圣在咱们燕国招惹了长公主,长公主为了他连燕国都出卖了。就连皇婶你也为了他连眼看要到手的皇后位子都给放弃了,眼下他的女儿只不过是让我们这些个男人为她挡几剑,受点伤,这又算得了什么?”

燕崇台眼见得自己打不赢,只好在言语上下功夫,果然妩仙门主听得燕崇台的话脸色一变,硬生生地在空中停了。呆站在董清秋面前,忘了这一剑究竟是刺还是不刺,许久,她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她……她是轩辕季……地女儿?”

董清秋听到这个名字。再看妩仙门主的神情,心下大骇,难道说这个妩仙门主和轩辕季有旧情?莫非燕崇台刚刚说的她被人陷害与人有奸情,那个人便是轩辕季?这样看来,索玉明月松他们要把轩辕季的传人引出来,其实是因为妩仙门地门主和轩辕季的旧事放不下。又不知道轩辕季的踪影。所以才想出找人假扮这一招来“引蛇出洞”?……只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原来是这个缘由!董清秋蓦地想起在山神庙的时候。自己说在黄泉路上两个人也好过一个人独活在世上,妩仙门主那狰狞的面容,莫不是妩仙门主喜欢轩辕季,但轩辕季最终选择的是燕国那个长公主,所以她一直怨愤在心,听得自己地话才大受刺激?

“可不就是么?”燕崇台虽然无暇看妩仙门主的神情,听她的声音却也知道对方已经心神大乱,“难道皇婶不觉得她的眉目间还有昔日长公主的风采?皇婶你自己也说她是情圣,可不正是轩辕季的遗传吗?”

妩仙门主眼中的杀意更加浓了,但是更多地是一种不甘和不信,“你骗我!他们两怎么可能有女儿?长公主很早就失踪了!她什么时候又冒出女儿来了?我从来没听说过轩辕季会有什么女儿!这绝对不可能!”

“哎呀呀,原来皇婶是在吃醋啊?”燕崇台在刀光剑影当中还不忘接着刺激妩仙门主,“难道说皇婶是在后悔没有跟轩辕季生下一儿半女,比长公主在轩辕季心目中的地位低了一级,所以心生不忿?抑或是,其实明月生是皇婶帮轩辕季生的孩儿,只是一直没告诉他,所以懊恼不已?天呐,我知道皇婶为什么非要杀了她,只因为你儿子比你还无耻,做出了兄弟乱伦这样的丑事,居然喜欢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啧啧,所以你只有杀了她来掩盖明月生地罪行!”

“你胡说!月生是先主嫡嫡亲亲的儿子!他是真正的太……”她话还没有说完,眼睛里面的瞳孔就已经扩大,董清秋看见她直剌剌地朝自己倒下来,脸贴向了地上的尘土,背后赫然插着一柄银光闪闪的宝剑。那剑在疾风之下还剧烈地摇晃,就像是一条嗷嗷待哺地银蛇。

“门主!”其他人惊呼出声,再顾不得去杀燕崇台,全部都赶了过来,而燕崇台则满脸笑容地挑断缚在马上地绳索,骑了匹马就过来抄起呆若木鸡的董清秋,抱着她上马继续往西奔去……

卷八第二十章趁人之危

马上的董清秋双目无神,整个脑子里头都是妩仙门主那张清丽的面庞,她的妖娆多姿,她的凌厉剑气,还有,她倒下时那种难以置信的眼神。

她就在董清秋的面前倒下了,背后是燕崇台的剑。董清秋被燕崇台从后面抱着,一匹快马早已经把他们带离妩仙门的那批人很远很远,董清秋坐在前面,迎着风跑却只觉得背脊发凉,她背后坐着的究竟是不是人啊?!

趁人之危,偏要用这样狠毒的招数么?

董清秋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上还有着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正是燕崇台让自己拿着的那柄匕首,匕首的刃面银光闪闪,照得她直晃眼睛。她脑子里头嗡嗡直响,手上的匕首有些跃跃欲试。

她按住怦怦直跳的心,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睨了背后的燕崇台一眼,后者像是感觉到董清秋的目光,冷笑一声,忽然开腔,“怎么?一声不吭?心情不好?哦,我懂了,你是怕你真的喜欢上自己的亲哥哥了?放心吧,那是我骗那个蠢女人的,明月生当然是先主嫡亲的儿子!哼。”

他说得洋洋得意,自然是为自己在那样的劣势下还能用言语反败为胜感到十分的满足,他的脸上漾着一种笑意,只是那笑意忽然一下子扭曲,整张脸都变形了。他一把把董清秋从马上扔了下去,后者重重地摔在地上,整个人都已经眼冒金星,浑身散架。

燕崇台却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地上挣扎着起不来的董清秋,他低头看了一眼斜插在自己腰间的匕首,足足没进去两寸,他捂住自己的腰。两只眸子里头迸发出火光,“为什么?你疯了?!”

董清秋冷冷地笑,两只眼睛里头都已经盈满了泪水,她大声地对着燕崇台宣泄着她心中的怨恨,“我没疯,疯的人是你!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变态的魔头,要杀人要自保为什么要用那样低劣地手法?你,你太无耻了!就这样。就这样把她给……她会死的,是不是?她会死的!”

燕崇台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董清秋,反而茫然不解了,“是。她也许会死。可要是我不那样说,死的人就是你!我是为了救你,你居然还反过来杀我??”

“救我?”董清秋的笑看起来比哭还难看,“国主大人是怕我死了,就没人带你去找那个男人,找轩辕真气的!天底下还有人比你无耻吗?”

燕崇台微微错愕。转而却点头冷哼:“不错,我救你是为了轩辕真气,可你这么恼恨我不就是因为她是明月生的母亲吗?若是换作一个不相干地人,你会伤心么?哼,你倒是扪心自问,你是心地善良,还是同样的自私自利只一句话倒是把董清秋问得哑口无言。她听着自己的抽噎,就好像不是自己发出来的声音一样。燕崇台说地话就好像一把刀子一样戳在了她的心口。她也是自私自利的家伙,从一开始她自己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就害死了孤竹国那么多送亲的人,她为了救永南王。也同样用了那么多的手段,害了不少人地性命,如今她因为看不惯燕崇台的做法,而反手捅了他一刀,其实说白了,都是为了她自己的目的在伤害别人!

她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董清秋含着泪看向燕崇台。他已经封住自己伤口的穴道,只是他的脸色苍白无血。自己那一刀猛地刺进去,想来也让燕崇台受伤不轻。

燕崇台目露凶光,手提着木杖对准了地上地董清秋,后者有些颓然地望着他,他要杀了自己报仇么?

“滚回来!带我去前面找大夫!”燕崇台说出来的却是这句话。

董清秋挣扎着站起,看着燕崇台的面孔,不知道为什么,脚不听使唤地往后挪了两步,燕崇台的脸色有些难看,对着董清秋低吼道:“你往哪边走?过来!”

董清秋的脚却又后退了两步,整个人都已经有些呆呆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燕崇台显然有些急了,眼见得董清秋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忍着腰上的痛,怒斥道:“你再不回来,你给我的这一刀,我会让国师还给明月生的!”他这话不知是恐吓还是真实想法,呆滞的董清秋在听见这说法的时候,终于停止了后退地脚步,她无助地站在那哭泣,任由泪水冲刷着自己同样罪恶地心灵。

突然之间,前面轰轰隆隆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伴随着各种各样地哭喊,叫嚷以及车轱辘滚动,动物鸣叫的声音,扬起的尘烟铺天盖地而来。

董清秋只觉得这阵势实在是恐怖,仿佛是天塌下来了似的。等到她看清楚的时候,这才发现那边乌压压一片前来的不是滚滚尘烟,而是人群。

成千上万,不,应该是上十万的人从西边而来。这些人拖家带口,把家里所有的家当都带在身上,甚至把自己家里头养的猪和羊也一起带上,一边跑着,一边去追不受控制瞎跑的猪羊。

董清秋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直到那庞大的人流已经到自己面前,而自己融入了这群人流当中,她才看得更加地真切,她看着那些妇女咬牙背着刚出世的婴儿,手里头还牵着两个嗷嗷大哭的小孩,还有那七八十岁的老人,被自己的家人拖着往这边走,却早已经面部抽筋,险些倒在地上,“我……走不动啦,你们逃吧,我死就死在这……”

“爹,快走吧,马上孤竹国的蛮夷就要打过来了。再不走,真的就被他们给……唉!”

董清秋的脑子里头嗡地一声响,奔过去就拉住那人问道:“大哥你刚刚说孤竹国的人要打过来了?怎么……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昨天孤竹国的那帮蛮夷就攻占了盘井。”那人回头看董清秋也是一个落魄的书生模样,尽管穿着高贵,但浑身都脏兮兮的,不禁劝道,“公子赶紧走吧。这里估计过不了两日也是孤竹国的地盘了。”

满朝凤华卷八第2124章

章节字数:8949更新时间:09050713:45

卷八第二十一章全是忧郁

董清秋这一惊非同小可,眼见得那人扶着自己的老爹爹踉跄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周围有更多的人穿过,溃逃之势已成定局,董清秋捏了捏自己的脸,疼,难道不是梦境?

“请问,请问前面不是大将军江望寒的军队么?”董清秋又揪住一个人问道。

那壮汉倒也知道一些事,听到董清秋问起,不由叹了口气道:“可不就是大将军么?说来也奇怪,听说大将军昨日率军从盘井一路向西,几乎都已经逼近孤竹国他们的京都了,今日却忽然之间一败涂地,直接把盘井都输给别人了!唉!这都叫什么事……”

那人之后的抱怨董清秋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怎么可能?如果是江望寒坐镇,怎么可能会败北呢?孤竹国本来就只是边陲小国,江望寒要灭它,应该在一个月之内就能够夷平,而且他既然已经进了孤竹国,怎么会突然之间败退?难道说他掉以轻心,所以让孤竹国有了可乘之机?

董清秋心乱如麻,一个人逆着人流往西跑去,脑子里头只想着快些见到江望寒。再也顾不得思考,顾不得去理会不远处喊着她的名字,却没有力气堵住她的燕崇台。

人群把他们两人越拉越远……

董清秋赶到江望寒的边防军所驻扎的涵口城时,已经天黑。整个城门都紧闭着,城楼上一片灯火通明,透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事实上,涵口城距离盘井不过只有三十里的路程,大楚除了盘井失守便再没有让孤竹国占得一点便宜。

两下里以涵口和盘井为据,只守不攻。

董清秋多少都有些欣慰。只盼着快些见到江望寒,好听他向自己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还没有靠近城门。她就被放哨的士兵发现,那人似是没有认出自己是谁,董清秋不敢再说自己是什么董清秋董丞相。谁知道回京以后的上官凛有没有发什么通缉令之类的。

“劳烦同大将军说一声,将军故人小秋到了。”

董清秋在外边等了须臾,就只见城门大开,一匹轻骑从里面飞跃而出,正是大将军那匹全黑地汗血宝马,在夜里头就像一只莽撞的精灵奔到自己面前。

一身铠甲还没来得及脱掉地江望寒,在董清秋面前跳下马来,脸上带着坦然和惊喜的笑。“真的是你?!”他双手自然而然地搭在董清秋地肩头,心中的渴盼之情溢于言表。

“大将军就不怕是有人假扮清秋?大将军这样放心大胆地出城。可不就中计了么?”董清秋见着江望寒只觉得自己的精神也好了许多,人也踏实了许多。

江望寒一愣,听着董清秋的分析,不禁赧然道:“我一听说是你,就赶紧过来了,可没有想那么多……”

董清秋莞尔一笑。伸出手掌捂了捂自己的脸,对着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江望寒说道:“大将军想要让清秋就这样站在风里么?”她可不想让周围其他的人也盯着自己看。

江望寒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拍了拍自己的汗血马,就跟从前一样,那汗血马屈膝弯下身子,等董清秋上马来。江望寒自知董清秋是不拘小节地人。待汗血马重新站稳。便翻身上马,坐在董清秋的后边。进了涵口城。

董清秋一进屋,便用眼神示意江望寒把其他人都给屏蔽掉,江望寒会意,支走所有人,反身还把门给关上。

他地脸上并没有打了败仗的懊恼,相反是意外的惊喜,显然对于董清秋的出现很是高兴。他反转头来,在灯光下仔细地瞧着面前的董清秋,本来还洋溢着喜色的脸庞渐渐被焦虑、担忧和关切给替代,只是董清秋丝毫没注意到江望寒地脸色变化,只是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将军,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

她刚问出这个问题,忽而又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面色更是一白,“对了,我那送信的书童,将军可见着了?”

江望寒一愣,还没有回答前面的问题,就又被董清秋后面的问题给追逼过来,他点了点头道:“姑娘的书童去寻姑娘去了,看情形,姑娘并没有遇上。”

董清秋有些失望却也有些安心,再看向江望寒,依旧急急道:“孤竹国那边情形如何?”

江望寒道:“对于姑娘来说,也许算是一件好事。姑娘可知为何我会在逼入孤竹国国都地时候,突然之间反向败回?甚至将盘井城也拱手让了出去?”见董清秋一脸疑惑,他不禁苦笑道:“只因为昨夜孤竹国国王眼见得国将破,万般无奈下,只好从天牢里头请出永南王宛大将军,让他领兵对抗。姑娘你说我如何能不败退?”

董清秋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孤竹国地主帅……现在是宛……是我的父亲?”

江望寒点了点头,“我没想到永南王会亲自率军,一边派人传信给他,想要与他停下来说明情况,一边只好往外退。谁知永南王根本就不给我机会,我只好将盘井城也让了出去,守着这涵口城,再做计较。这下好了,你来了这里,永南王他再横断,也不会拒绝你吧?”

董清秋这才明白过来,只是却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怎么就没想到会有这样地结果,她明明是找江望寒来救人,反而把永南王给放在了敌对的位置上了?

“将军若是可以,就请派人送清秋去盘井,清秋也好趁夜去见见父亲。”她称呼永南王为父亲,突然觉得好不别扭,是了,无论从她自己还是从宛思秋的角度,父亲都是另有其人。

她正想着,却只见江望寒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董清秋回避着江望寒这灼热的目光,只是轻轻地咳嗽一声,想要提示江望寒注意自己的轻微失态。

可江望寒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听到董清秋的咳嗽,轻叹了一声,“姑娘,只不过一月不见,为何憔悴至斯?”

董清秋这才注意到自己满身是泥,实在有些狼狈不堪,不禁赧然道:“只因这一路来得仓促,所以才会……”

“不。”江望寒摇摇头,直视着董清秋的眼睛,“姑娘心里头有事,像是历经了许多变故,姑娘现如今的眼神里头全是忧郁……”

卷八第二十二章再见永南

董清秋听得怦怦直跳,这江望寒带兵打仗有一套,难道还学习了心理学,知道看人心思?“姑娘上次去焰城,踌躇满怀,信心满满,可这一次,却像是换了一个人。难道说,姑娘与皇上之间起了什么误会么?”

“唔?”董清秋这才记起自己骗江望寒的理由是什么,她苦笑了一声,说道:“算是吧。我只希望以后都再不用见着他。”她说着便抿嘴不语,江望寒看在眼里,心里头说不出到底是喜还是忧。他脱口而出道:“倘若姑娘愿意,江望寒可以一直照顾着姑娘,保证让姑娘心宽体胖。”

心宽体胖?董清秋仰起头看着江望寒,他是想到她妹妹所以心宽体胖吧。

江望寒对上董清秋这双清亮的眸子,心突突直跳,呼吸也有些急促。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自己也没想到怎么脱口而出会说出这句话来。

董清秋苦笑了一下,当初自己费尽了心思才让江望寒因着江妃的关系帮自己,可撒了那么多的谎,欠了那么多的性命,就是为了救永南王夫妇出狱,眼下倒真是出狱了,却是帮着仇人执掌刀柄。董清秋只当没听见江望寒那有些“暧昧”的话,“大将军,清秋想快些见到父母,不知……”

江望寒眼见得董清秋愁容满面,知道她是关心父母安危,也不好再说其他的,点点头道:“我送你去盘井。”

两人骑了汗血马出城,片刻便到了盘井城下,江望寒将董清秋护在身后,朗声对城上喊道:“大楚江望寒求永南王赐见,有故人相访。”他中气十足,乃是用真气把声音送到城楼之上。如此三遍,足以让城楼上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江望寒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始终如鹰隼一般盯着城楼,一手护着董清秋,一手勒住汗血马。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风吹草动他也好早些应对。

那边城楼之上的孤竹兵士见只有江望寒一骑在城下,自然也不急发难,好一会儿,只听一个老迈的声音从楼上飘下来,“本王与将军素昧平生,是敌非友,怎么算得上是故人?”

董清秋听得这声音,身躯一震。只觉得鼻头也跟着一酸,她抬起头。看不清城楼上的人,但这声音却像是一把锤子把她地心敲得粉碎,是他!她按住自己狂乱的心跳,趴在江望寒地背后对他说了两句话,江望寒于是又将声音随风送上城楼,“永南王。在下有几个小问题问问,永南王家中那只瘸腿的花猫可还在?已经到了冬日,西苑里头那三株去年种下的腊梅是否已经开花?永南王与夫人这些日子,身体可好?”

这三个问题看似无厘头,只因为江望寒和永南王是敌对势力,说得多了。搞不好便被有心人利用。所以问得隐晦,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永南王听了只觉得头晕目眩,被这话地弦外之音弄得心神不宁。若不是永南王的家人又怎么会知道他家里头有什么瘸腿猫,有什么腊梅花?他一下子呼吸急促起来,却只听江望寒接着道:“还请永南王让江某入城一叙,江某一人一骑,永南王还担心江某心存欺诈么?”

永南王沉吟片刻道:“也罢,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本王就代替大王会会你。”这句话似是说给其他人听的。不一时,城上扔下一根粗绳,江望寒拍了拍自己的汗血宝马,带着董清秋下了马,这便一手抱着董清秋,一手扯住绳端,提气用力,蹭蹭蹭就沿着城墙上到城楼上去了。

永南王此时已经不在城楼之上,董清秋焦急地寻着他的身影,得到的答案却是永南王先回城中府衙等候两人。董清秋心里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难道永南王不想快些知道说这话的人是谁么?他应该猜得到自己是谁吧?

尽管狐疑,两人只得跟着随从下了城楼,朝府衙走去。

整个盘井城一片萧条,所有地店铺都紧闭着,街上一点灯火都没有。路面上一片狼藉,像是经历过一番洗劫,董清秋心里头隐隐作痛,紧紧跟在江望寒的身后,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人地惨痛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江望寒回头看了一眼脸色不善的董清秋,还当她是急于见到永南王,所以很紧张,他不禁暗暗地捏了捏董清秋的手,她的手掌冰凉,手心却全是汗。

董清秋怔了怔,给江望寒一个感激的微笑,缩回手,收回心思,加快了脚步。

两人被带到地时候,永南王已经正襟危坐在堂上。他形容消瘦,面若枯骨,整张脸都已经瘦去了一半,他有些面无表情,一笑不笑,就好像是蜡像一般。

董清秋看到他这副模样,猜也猜得到这一段日子永南王在狱中被折磨得不轻,心里头一酸,正要说话,永南王的双目正好与自己相交接,她看到他眼中光芒一闪,嗫嚅了两下嘴唇,却迅速地把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而是冷冷地看着江望寒,“将军到此,究竟是为了何事?”

董清秋一愣,永南王分明已经认出了自己,怎么会这么冷淡?她环顾了四周,堂上分明只有他们三人,难道说是有人在暗处监视,所以永南王不敢搭腔?这样想来,倒也是了,之前在城楼上,永南王的回答也是说给别人听的,看来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了。

董清秋轻轻扯了扯江望寒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看看周围是不是有人。江望寒凝神闭气,心里头已经有了计较,不禁笑道:“永南王真是说笑,永南王也说了你我是敌非友,江某到此,自然是来杀敌地!”他这一说,手上已经灌满真气,脚上步法一变,董清秋还没有看清,江望寒已经欺身至永南王身旁,他身子向后一偏,一掌劈了过去,直接击在了屏风之上,只听一声“扑通”,一个人已经跌倒在地,从屏风后露出半边脸来。正是孤竹国国王盛宠地子贵妃的亲哥哥。

卷八第二十三章如此结果

永南王吃了一惊,回过头来想要看看那人有没有事,江望寒则拱手道:“永南王放心,他只是晕过去了,江某只是不希望有人偷听到我们的谈话。”

永南王颓然地重新坐下,这时候才重重地叹息一声,望向董清秋的时候,两只眼睛已经湿润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永南王是在沙场上拼杀的人,见惯了生生死死,可是这一次,见到董清秋却忍不住双眼通红,董清秋心底一酸,忍不住就跪倒在地,深深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永南王摇摇头,朝董清秋走来,他的步伐有些蹒跚,再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眼前的他根本就是一个老人。他想要把董清秋扶起来,董清秋却还是跪在地上,永南王又叹了口气,道:“天底下又哪里有父母真正怪自己儿女的?我只当你是心甘情愿要嫁给燕主的,万没想到你心里头根本不是这个念头,若早些说出来,为父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大王把你嫁去,你也就用不着亡命天涯……”

董清秋心里头更是难受,她哪里是亡命天涯?永南王越是不怪责自己,越是让董清秋愧疚,真正受苦的是永南王夫妇才对。她看着对自己全无恨意的永南王,看着他原本还乌黑的头发已经被大半的银丝侵染,心头的愧疚化作了对孤竹国王的怨恨,她站起来,扶着永南王道:“父王,女儿这些日子都在楚国,拿了楚皇的令牌,请得大将军来,便是想要把孤竹国王那个暴君绳之以法。救父王和母亲出来!没想到那暴君居然用父王你来做挡箭牌……”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只见永南王面色如土。难以置信地看着董清秋,“是你领兵攻孤竹国的?这么说来,之前也是你让人假扮孤竹国人骚扰楚地。也是你让人扮作刺客行刺大王,好断了大王与楚的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