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法是我想的。”江望寒在一旁回答道,“秋姑娘是担心永南王你的安危,江某只能想出这些办法来……”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只觉永南王手臂一晃,一声清脆地声响在堂上显得尤其刺耳,他一巴掌打在了董清秋的脸颊上,董清秋只觉得眼冒金星。强撑着才看清楚永南王地怒容,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打自己。“父王你为什么打我?”

“我打得就是你!你引外敌来攻打孤竹国,你这是通敌卖国啊!我难道不该打你吗?”他说着,伸手还要去拔腰间绑着的宝剑,被江望寒按住,“秋姑娘也是一片孝心啊。”

董清秋只觉得自己这一巴掌挨得冤枉,“父王。那暴君惨无人道,害得父王与母亲入狱,他宠信奸佞,原本就对父王不敬,根本就不顾父王为他守护江山鞠躬尽瘁,耗费了多少心血。父王你为他守江山到最后又落得了什么好处?抄家灭门。他只在危难的时候才会想到父王你。你难道还要替他这样地人卖命么?”

“放肆!”永南王已经气得颤巍巍的站不住了,“他再不对也是君王。原本就是你有错在先,是我们宛家负了大王,大王做什么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我们宛家世代守护孤竹国,怎么能做出叛逆卖国的事来?!你,你当真是……”

“父王,我若是不借楚兵,父王你便会和母亲一直关在天牢当中,就算父王你忠君为国,难道你不为母亲想想吗?母亲年迈体弱,哪里受得了那样的折磨……就算父王你今次抵抗楚军有功于孤竹国,那个暴君也不见得会领你的情,你还要母亲等到什么时候……”董清秋急急道,“父王,我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接了父王与母亲选一个没人的太平地方,我自当侍奉父王与母亲终老,我们一家三口,过这样的日子不好吗……”她地声音渐渐细弱,因为她看见永南王已经泪流满面,满脸的纵横皱纹都被泪给抹平了。

“不用了……你母亲她早就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他说出这话地时候,董清秋只觉得头顶轰隆直响,永南王剩下的话就好像是根针一样,一下又一下的戳在了她的心间,“你母亲本来身体就不好,在天牢中没几日就病倒了,她心里头又挂记着你,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唉,这些我本来不想说的,你心里头有我们,我和你母亲便已然很欣慰了。只不过,我生在孤竹国,死也当死在此地,我们宛家的职责便是守护孤竹国,国在人在,国亡人亡,为父不想到老了,却要坏了宛家地名声。你原本已经离开了孤竹国,就不要再回来了,相信你也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之人,你母亲泉下有知,也会替你高兴的。”他看了一眼江望寒,显然把江望寒当作了董清秋的心上人,他拍了拍江望寒的胳膊,“我听过将军的战绩,算得上是英雄出少年,也希望将军日后能好好待我的女儿。”

江望寒一愣,脸不禁微红,收回自己还按在永南王剑上地双手,看了董清秋一眼,说道:“只要秋姑娘愿意,江望寒自然不会辜负她地。”

永南王满意地收回目光,却只见董清秋仍旧呆若木鸡,他像一个慈父一样最后地摸了摸董清秋的额头,抹了抹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从今往后,你便不再是我永南王地女儿,你也不再是孤竹国人,只要你心底会想起你母亲,我们就很满足了。”

他的话就好像是一把闷锤,敲得董清秋喘不过气来。她知道永南王这样说是为了让自己没有心理负担,是为了成全他自己的忠君,也是为了成全她,因为她背叛孤竹国,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这么久一直支持着董清秋,一直存在她心中的信念,便是要引楚国之兵摧毁掉孤竹国的桎梏,摧毁掉那暴君的统治,只有这样才能够救出永南王夫妇。哪怕被上官凛怀疑险些致死的时候,她也因为这个信念坚持下来了;哪怕她遇上了燕崇台,却也潜意识地认为只有摧毁暴君才能完成此事。她不顾明月松的劝止,不顾索玉的劝止,一心一意要做到丞相,为的就是有这么一天。

这一天到来了。

她自己辛辛苦苦,历经了那么多事终于见到江望寒的楚军与孤竹国对峙,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卷八第二十四章燕国公主

“难道,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我根本从开始就不该动这样的心思?从一开始就错了?”董清秋早已经泪流满面,如果说她一直都是错的,那么她撒得那么多谎,她伤得那么多人,那些为了她而付出那么多的人又算什么呢?

“按照您的意思,我既然走了,就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去过新的生活,根本就不用再理会你们?我根本就不该来楚国,不该伪装成什么天下第一才子,不该去做楚国的丞相,不该去招惹那么多人,我压根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吧!”董清秋已经有些崩溃了。

江望寒从没见过董清秋这副模样,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他看了一眼永南王,后者闭目不语,尽管面色痛苦,却没想着说些什么去宽慰董清秋,他只得稳住董清秋,摇了摇她的肩膀,“不是的,秋姑娘。这是你的选择,你为了救父母,引兵伐暴君,这是孝义,你没有错,永南王选择忠心为国,不计个人得失,这是他的选择,你们都没有错,只不过是你们的选择不一样罢了。”

董清秋紧紧地抿着嘴唇,脸色和嘴唇都已经变得惨白,她执拗地望着江望寒,根本不听他的劝,“不!我错了!大将军,你可知道我根本不是什么上官凛的心上人,一切都是我骗你的。我为了让你帮我攻打楚国,所以骗了你。我还不算错吗?给你的令牌和皇上的玺印都是我从他身上偷来地,大将军,你为了我已经背负上欺君罔上。擅自用兵的罪名了,难道我还不算错吗?”

她一字一句地说出来,江望寒扶在董清秋肩头的手渐渐松弛。他地瞳孔渐渐放大,显然没想到董清秋会撒了这么多的谎。

“我错得还不够多吗?要不是我,妩仙门怎么会被诛灭?要不是我。上官凛怎么会被天下人耻笑?要不是我,边关的千万百姓怎么会背井离乡?就连大将军你地义父,或许现在还好好得在楚京享福呢。”董清秋越说越觉得痛心,不禁潸然泪下,“如果我没有来楚国,明月一定还好好地做他的丞相,上官凛一定会是一个勤政爱民的皇帝,而不是现在的声名狼藉。大将军你也在边关好好的,根本不用担心江妃的前程……”

“冤孽啊……”在一旁许久没有开口的永南王忽然出声。看向董清秋的时候,眼睛里头竟含着敬畏之光,他仿佛在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年,眼见得董清秋在一旁自我反省,永南王却好像是看透了世间地一切,“这一切早已经是命中注定。思秋你想改变也改变不了。就算你三年前妄图改变,可到头来,你却还是应了那句语,天意啊。既然是老天爷的意思,你想要改变却也是徒劳,又何必再自责呢?”

“什么天意?改变什么?”董清秋听得永南王含有深意地话。却全然不解。她看着永南王颓然地往旁边椅子上坐下。整个人都已经像是一头被打败的老狮子,黯然神伤的老狮子。

董清秋试探地问道:“其实我不是你的女儿。对不对?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只是一直瞒着我,是这样吗?”

“你终于知道了?”永南王抬起头,双目之中满是萧索,还有无奈,“不,你还没有记起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董清秋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

永南王缓缓的抬起眼皮,冷静地看着愠怒地董清秋,苦笑道:“你母亲与我以为可以瞒住你,却原来终究不过是一场妄想。思秋,你以为三年前,你只是生了一场重病吗?不是的,你不是生病,而是服毒自尽了。”

“服毒自尽?什么?”董清秋心底一颤,万万没有想到宛思秋原来是自尽而死。她才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此举更加显示了自己对从前事情的茫然不知。

但是永南王的眼中并没有什么诧异之色,“我和你母亲早知道你将从前的事都忘得干干净净,却也不想拆穿你。因为我们没想到你会醒来,还以为是老天爷怜你心善,让你获得重生。你母亲心里头最欢喜你,见你已经忘记了旧事,就与我约定,索性任何事都瞒着你,也不让你出门,不让你再见任何人。我们以为这样,你就会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

“这么说来,我从前并不是你们所说地足不出户,对外间一点兴趣都没有,而是认识了许多人,更知道许多事?也知道我不是你们地亲生女儿?而是,而是轩辕季的女儿?”见永南王缓缓点头,董清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那……那我,为什么要自杀?”

旁边地江望寒听得董清秋说出轩辕季三字,也不禁肃容。

“因为你给自己算过命,你说你同轩辕先生一样,命中注定要给这世上带来轩然大波,那么翠烟公主的心愿便会化为泡影,轩辕先生的退出也毫无意义。所以你只有一死,才能够制止人间的战祸,不给他们带来灾难。”

“翠烟公主就是我母亲?她是燕国的长公主?”

“不错,当年轩辕先生帮楚攻燕,燕国已经奄奄一息,翠烟公主她不忍心见着燕国百姓受苦,便用激将法引得轩辕先生在燕京都盘桓一月,想要用自己的柔情感化轩辕先生。只不过轩辕先生生性风流,虽然对有第一美人之称的翠烟公主心仪,却不肯为她放弃攻打燕国的计划。翠烟公主不能够说服轩辕先生,又不为燕国主所容,最后只有带着家将离开燕国。”

“后来呢?楚国不再攻燕,他最后选择云游四方,可是为了寻找翠烟公主?那可有找到她?”董清秋不禁替轩辕季紧张起来。

永南王淡淡一笑,“找着了,如果没找着,又怎么会有你呢?”董清秋一愣,轩辕季找到翠烟公主,既然已经明白在他心中爱人比称霸天下更重要,两个人应该冰释前嫌才对,自己又怎么会变成永南王的女儿?

满朝凤华卷八第25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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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第二十五章没有方向

永南王显然知道董清秋的疑惑,继续说道:“只不过,天有不测风云,翠烟公主刚刚生下你,便得了不治之症,再没有醒来。偏巧先生当年攻伐太重,树敌无数,仇家又找着了他们的住所。先生带着公主不知所踪,而公主的家将只好护着你逃亡在外。”

董清秋忽然明白过来,“最后是父王你救了我,公主的家将可是姓索?”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索玉手中会有轩辕季才有的茜妃玛瑙。

永南王一愣,旋即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我救下他们,便让他们更改姓名,化作一大家子,全部改姓索。而你才出生,尚不足月,身子孱弱,我便抱给夫人收养。孤竹国地处偏僻,又是边陲小国,其他人倒也绝对想不到你就是轩辕先生的女儿,应该说,根本就没什么人知道轩辕先生与翠烟公主生下了女儿。”

董清秋低眉不语,还是有人知道的,燕崇台那个大变态不就知道?甚至还挖空心思的找到了宛思秋的下落。

“那后来,我还有没有再见过轩辕先生?”她终究不愿意叫轩辕季为父亲。

永南王摇摇头,“应该见过吧。有一年你失踪了好些日子,没有在孤竹国,家里头也没有来过人的迹象,你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那时候我便一直以为是轩辕先生把你带走了。可是过了一段日子,你又出现了。只是回来之后就好像换了一个人,我想,或许那时候你就见过轩辕先生,至少是知道了你心中所想的事情。至于你的身世,尽管我与你母亲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但你却不知何时就心知肚明了,只因你从小就比别人聪明,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想来轩辕先生原本就不是凡夫俗子,你是他的骨血,能窥破先机,能比旁人优异百倍,却也算不上什么罕事。”

董清秋听着只觉得浑身乏力。“所以我窥破了先机,知道我会带来战乱,于是服毒自尽?这……居然会这样……”

“思秋你心性善良。同翠烟公主一样悲天悯人,可偏偏你身体里头还有轩辕先生的血液,据说轩辕先生是黄帝命格,他若在世。征战必起,你也同样如此。所以你才会选择自杀这个方式来阻止战祸。”永南王重重地叹息了一口气,他所知道的这一切,都是宛思秋在遗书里所阐明地。“当初看到你的遗书,你母亲哭得死去活来,后悔没有早些同你沟通,寻些法子来化解你身上的宿命,你母亲究从小把你养大,心里头如何割舍得下。她只不过是一介妇人。又怎么知道天道人道之大常?在她心里边,你不过是她辛苦养大的女儿,倾注了一辈子心血的女儿。”永南王说着发妻,其实自己心里头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念头。

想到已经不在人间的发妻,永南王不禁脸色一黯,“三年前你断气后又重生。我与你母亲因私心便对你隐瞒这些事。只当你既已忘记前尘旧事,乃是老天爷看在你心善的份上。让你重生。就算是你母亲临死地时候,也叮嘱我,日后见着你,万不能透露个中详情。可是原来我们都想错了,不是老天爷心怀慈悲,而是老天爷要告诉我们,不论你做什么,都逃不过宿命。你的宿命是引起天下纷争,这便是命中注定,不能更改,即使你忘记旧事,即使你选择自尽,却还是逃不过这个宿命……”

永南王缓缓地阖上双目,像是被命运打败了一样,头也向下低着,屈服于人生。

董清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宛思秋用自杀来终结纷争的想法不是她能够理解地,难道真的如同永南王所说的,所有的一切真地是上天算计好的,明明宛思秋已经死了,自己却穿越过来,占用了她的身体,用另外一种方式挑起了天下的纷争。

倘若宛思秋泉下有知,会不会为自己那个愚蠢地决定而后悔?三年前的宛思秋,遇上了刻意讨好她的燕崇台,她一定是看出燕崇台想利用她身上所蕴含的轩辕真气,所以意识到自己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于是选择了死亡来逃避?

董清秋有些头大,有关命运的事,太玄乎,她从来没想过该怎么解释,她地脑袋太小了,都已经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根本没有空去思考深奥的东西。她不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去想自己替代了宛思秋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她不是宛思秋,算不出自己的未来,她心里头就只有一个念头,只会为了这一个念头去思考去做事。可是现在,她心里头的这个信念被彻底颠覆了,董清秋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永南王说地话就好像无数颗炸弹一样,她脑袋都要爆炸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府衙门地,甚至不知道是谁把她送出了城,她只记得永南王对自己说过,以后再不要回来了。

她再不会回去了。她也回不去。相比于永南王对命运的妥协,董清秋地脑子里头却是一片混沌。

她忽然找不着北了。

直到一声呼啸在她耳畔响起,黑色的汗血宝马啵啵地从黑暗中跑出来,董清秋才意识到自己身旁还有江望寒,她诧异地望着江望寒,后者却对董清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大将军,你……你怎么还在这?”

“那我还能在哪。秋姑娘上马吧。”江望寒还是回给董清秋一个微笑。

董清秋满脸都是讶然,“大将军,难道清秋刚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清秋都是骗将军的。一切都是清秋编造的。难道将军你心里头……”

“该恨你不成?”江望寒轻轻哂笑,“秋姑娘为了救父母,女扮男装混入朝堂,受了不知多少委屈,也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姑娘原本就足智多谋,更是至孝至义之人,值得人敬佩才是。江某虽然被秋姑娘欺骗,心有不甘,但心里头却从来没有冒出恨姑娘的念头。”

他说得诚恳,反而让董清秋更加羞愧,“清秋在将军心里头还能算孝义的人么?难道将军没有瞧见,清秋所做的一切都是作孽,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费了这么多力气究竟是为了得到什么!”她面色苍白,心一旦土崩瓦解,人也像失去了重心,风一吹,就摇摇欲坠。

卷八第二十六章将军撤军

江望寒慌忙托住她,他揽住董清秋的肩头,挑起董清秋的下颌,逼得她涣散的目光不得不对上他着急的面庞,“秋姑娘你听我说!这一切都不是你带来的。就算没有你,我义父也一定会被皇上除掉,就算没有你,皇上也会剪除异己,会想尽办法除掉妩仙门的势力。你顶多只是加快了这个进程而已。还有,天下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太平过,就算没有姑娘你,楚燕也不可能维持永远的平和,姑娘怎么能把这样的事往自己身上揽?说自己是祸国殃民的人呢?”

尽管只是戎马为生的将军,江望寒的话却深入人心,他作为一个旁观者,比起董清秋这个当局者却是明了得多。

董清秋听得江望寒的话,脸色渐渐回升了一些,稍稍缓和了一下,见江望寒眼中还是担忧之色,她为了让他放心,这才说道:“我没事,其实我应该知道你所说的道理的。我只是想到自己带着父母隐居的计划再也不能实现,所以一下子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罢了……”

“小秋,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同我回焰城,好不好?你找不到方向,焰城就是你的方向。只要我江望寒在,就不会不管你,我这就是你的家。”江望寒对上董清秋黯然的双瞳,两只眼珠子里头是殷殷的目光。

董清秋满是不解,“大将军,清秋已经说得很清楚。我和楚皇并不是我之前说地什么情投意合,我对令妹并没有任何威胁,你用不着把我留在身边。我和你之前立下的那个约定,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和她无关。”江望寒见董清秋以为自己还是出于维护江妃的私心想要她留下。便急急地辩解起来,“我是真心,真心希望你留下来。”他说出这句话来。脸上居然现出一丝窘迫,看着董清秋的眼光竟然有些闪烁。

董清秋似乎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大将军你……”

“是,这是我的真实想法。小秋,尽管你我相聚地时间不多,但你是我见过最。最特别的女子,你……你这样子太让人心疼了,哎,我这么说不是要你怎么我,我只是想说,在你没有找到目标的时候,我愿意把你当目标,呃,只要你需要。我这里随时都可以容纳你,永远。”江望寒并不是一个擅长说情话地浪荡公子,但是他质朴的话语,配着他真诚的表情,在董清秋心疲的时候,却升起那么一丝感动。

她的脸上渐渐绽放出笑容。“难道将军不知道,那枚金牌和玉玺都是清秋偷的么?清秋若是失踪了,将军大可以把今日出兵盘井地事推在清秋头上,可若是将军让清秋同你一起回焰城,那将军和清秋就是共犯,上官凛一旦怪罪起来。将军就脱不了干系了。”

江望寒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论有什么。你我二人一起承担,这也算是一种福气。对不对?”他坚毅的眼中有一种令董清秋感激和钦佩的东西,不过那不叫爱情。

当初是她费尽心思想要让江望寒对自己另眼相待,想要让他爱上自己,今日她却得亲手把江望寒的这种感觉掐灭,“将军说得很对,不论有什么,能够两个人一起承担,即使风雨再大,即使要送上自己的性命,却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江望寒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外的喜悦,“是啊!而且事情也不见得那么坏,我兵权在手,皇上也不敢把我怎么着。”

“将军,请让清秋把话说完。”董清秋的脸上却一点笑容都没有,“清秋想要与人风雨一起,只不过清秋地心里头已经有那个人了,所以,再容不下将军。将军你英雄盖世,让清秋钦佩敬重,在清秋心里头你就是清秋的兄长,但是……”

“呵呵,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我就不需要说那些话了。”江望寒不等董清秋把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说完,便叹了一口气,把自己心中的惋惜之情给排遣出来,“不知道是谁能有这样的福气。”见董清秋咬唇不语,江望寒不禁拍了拍她地肩头,“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愿意,我这里随时都欢迎你。”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董清秋挤出笑容,点点头,她面向北方,心里头却是江望寒的那个问题,她的福气是谁?是明月松吗?可是,他的母亲呢……倘若说妩仙门主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还能留在他地心上吗?

孤竹国地军队连夜就撤出了盘井,驻守在盘井之外的孤竹国国界之上,江望寒在收复盘井地第二日就率领大部回焰城去了。

百姓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知道,有家可以回,有田可以种,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而背井离乡了一回,被惊扰了一把,便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

董清秋随江望寒回到涵口城后,便随意找了一个旅馆入住,不止是不跟随江望寒去焰城,甚至因怕打扰江望寒行军计划而拒绝住在涵口城的衙门内。

直到江望寒率领骑兵步兵离开涵口城,浩浩荡荡的队伍再看不见尾的时候,董清秋那颗心才被她放回肚子里。

对于江望寒她是心存愧疚的。十万大军随他西行,若是一举拿下孤竹国,那些拼了命的士兵还好想一些,可是现如今又灰溜溜地撤回焰城,底下的人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空丢了性命。这让董清秋如何有颜面去面对那一张张怒气冲天的脸?

她逃避着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些,就当她自私好了,她不敢去面对,只好委屈江望寒了。

站在窗边的董清秋,看着冷冷清清的街道在听到孤竹国已经撤兵的消息时,渐渐有了一点生气。她看着那些逃难归来的平头百姓一进自己的家门就打扫屋里屋外准备做饭洗衣,仿佛自己只是出了一趟远门罢了。

卷八第二十七章所谓魔头

原来人们就是这样快得各自回归各自的生活,生活就是这样简单么?她看着小孩子依旧像从前一样在街上开始嬉闹,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但他们今天还要吃饭,今天还要照样的玩耍,董清秋忽然间觉得肚子也有些饿了,为什么自己不能够像小孩子一样,不能够像别人一样简简单单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哪怕自己所做的一切,对于未来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但今天,至少她选择的时候,没有后悔啊。

江望寒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只是她的选择和永南王的选择不一样罢了,她做的事是她认为对的,就算永南王最后没有采纳,她也并没有做错事啊。

董清秋心情渐渐好了起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果上天真的给每个人都设计好了轨道和结局,那她也只有认命了。只不过在结局没有来临的时候,未来始终是一个未知数,那她还是得把未来认真的规划。

董清秋决定去吃点东西,好好地想一下接下来该做什么,只是她才一转头,视野里头多出了一个影子,她吓了一跳,“啊”地大叫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她背后已经坐着了一个人。

“怎么?想通了什么?”那人发出懒洋洋的声音,手里头是黑色的木杖,木杖上沾着的血渍似乎还没有擦干净。

董清秋好容易才让自己地心平静下来。眼前这男人正是燕崇台,他换了一身玄色的长衫,没有绾发,而是任由长发披散在肩头,猛一眼看过去就像是一个来索命的厉鬼。董清秋心里发毛。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见着我很意外?”燕崇台明知故问。

董清秋拾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硬着头皮迎上燕崇台的目光,燕崇台地嘴唇发白。配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让董清秋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国主不安心养伤,到处走动,万一严重了,清秋的罪过可就大了。”

“我不找着你,不提醒你明月生地性命还捏在国师手上。我怕你都忘了呢。”燕崇台的脑子里头只有一件事。

董清秋不禁有些窝火,“国主用不着天天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天天拿明月来要挟我!我也想快些把这件事了结,以后再用不着见你这张死人脸。”

董清秋的话让燕崇台的脸上现出怒容,他按在木杖上的左手忍不住把木杖握得更紧了,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寡人就长得这么令人生厌?那个贱种就有那么好么?”他原本就削瘦的面庞阴沉得可怕。

董清秋不明白燕崇台为什么突然来这样一句,按道理他应该不会在乎自己这个冒牌宛思秋地感觉吧。董清秋只有理解为大变态得不到宛思秋迁怒于自己,不过看到他眼中的杀意。却也还是心生畏惧,也不敢太过份,只是说道:“清秋已经见过永南王,不过可惜,永南王应该不知道宛小姐的那个男人是谁。只怕想要从宛家人口中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比较困难。”

她这倒是说的实话。尽管她没有直接询问永南王,但从永南王对宛思秋的行径不甚了了来看,他也绝对没有可能知道宛思秋有没有心仪的男人。

燕崇台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相信,“难道你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得出来吗?永南王是她亲爹,思秋临终的时候就没有对他说什么?”他撑着自己地身体站立起来,欺至她身旁。一把揪住了董清秋的领口。还是同之前一样粗暴和狰狞,“还是你怀有私心。根本不告诉我!”

董清秋看着这样子的燕崇台,心想这变态又开始发神经了,不禁冷笑道:“是啊,我是有事没告诉你,怕你知道以后会受不了打击。”

“说!”燕崇台已经变成了喷火龙,急促的呼吸对着董清秋的正面,直让她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董清秋冷哼一声,撇开头避过燕崇台的呼吸,“我这次见永南王,只知道了一点,那就是宛小姐根本就不是得了什么重病死地,而是服毒自杀!她醒来之后就变成我了。”

“服毒自杀?”燕崇台的双瞳刹那间失去了神采,“为……为什么?”捉住董清秋的手一下子就没了力气,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实在是难以置信。

“为什么?”董清秋看着燕崇台再不敢狰狞,一把挣脱他的控制,“旁人不知道,国主却应该最清楚吧?!宛小姐天性就不喜征战,可偏偏她有着轩辕真气,算得上是红颜祸水了。倘若她这一辈子只是永南王的女儿,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那自可平平淡淡过一生,可偏偏不巧,还是有人知道了,甚至为了得到她不惜万里从燕国到孤竹国去讨好芳心。宛小姐知道自己身份暴露,知道有人觊觎她地轩辕真气,为地就是杀戮攻伐,她为了杜绝这人间的祸事,就只好牺牲自己,舍生取义了!”

董清秋冷冷地看着燕崇台,“国主,你现在来问清秋为什么,不觉得好笑吗?宛小姐何其聪明,怎不知国主你地真实想法?她劝你回去弹琴作画,原本希望你能够从艺术当中得到感召,不再痴迷于权势,可惜啊……宛小姐为你自杀了,也帮你安排了三年,却还是没办法让你改变!”

她话还没说完,燕崇台的脸已经严重变形,他双手捶在桌子上,桌上的茶壶杯子都被他拍了起来,“不可能!不可能!你说她为了不让我得到她,所以……所以自杀?!可笑,可笑啊!天底下有这样可笑的事情,有这样可笑的女人吗?!”燕崇台忽而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像是在嗤笑宛思秋的痴傻,头发散乱,长袍半开,他张开手臂拥抱上天,嘴巴里头却发出那可怕的笑声,可是笑着笑着,那笑声渐渐偃旗息鼓,紧跟着被代替的是唏嘘的抽噎声,他哭了。

这个大魔头忽然抱着自己的头,歪下身子开始抽噎。此时的燕崇台全然就是一个得不到任何人关爱的可怜虫。

卷八第二十八章取道焰城

董清秋一下子懵了,她原以为这个变态又会对自己吹胡子瞪眼,摆出一道可怖的表情,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燕崇台居然哭了。原来在燕崇台的心里头,宛思秋早已经扎根。不论他接触她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得到什么,但他也在她的身上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为了取悦她,连国事都顾不上,为了得到她,苦等了三年整,或许燕崇台自己也不知道在一味的付出之下,他的假情早已经变成了真意,欺骗的心不知不觉被柔情给蚀化。

尽管他还维持着初衷,他告诉自己他要得到轩辕真气,但他在听到宛思秋宁愿死也不把真气给自己的时候,燕崇台哭了,而且哭得有点伤心。

董清秋忽然觉得燕崇台除了可恶之外,还有点可怜。这男人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了宛思秋身上,可极端的宛思秋却一点机会也没有留给他。现在他国主不像国主,兵权没有兵权,不懂得带兵打仗,不懂得治国之道,所有的心思都按照宛思秋所设想的,花在了琴棋书画之上,最后却一无所有。

“喂……我就说了你要是知道了真相,会承受不了的!”董清秋嘴巴一撇,见燕崇台还是失神地坐在地上,想来宛思秋自杀的消息,比她死亡的消息更让燕崇台忍受不了。

“你非要得到轩辕真气吗?”董清秋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但看到燕崇台那颓然地样子,却还是有些软化,“唉,也许她自杀并不是因为你。我自己随便说的。说实话,宛小姐人聪明得很。你想要知道她喜欢谁,想要知道轩辕真气在谁那,想要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恐怕真的得到地府去问她本人了。”

“问她本人?”茫然的燕崇台只捕捉到这句话,他冷冷地笑着,手里头已经攥着了一样东西,“她说见这个就如同见到她本人,难道它会回答我吗?”

他说着便对着手里头地东西说话:“你回答我啊,你到底跟谁好了?我倒要看看。你会把轩辕真气给哪个混蛋?!”

董清秋看他又开始发疯,真是拿他没有办法,双眼一翻,眼睛却不经意地瞥见了他手里头薄薄的一枝树叶,是羊霍叶!还是风干了,可以称得上标本的羊霍叶。

“这羊霍叶是宛思秋给你地?”

“天底下除了她还会有谁给我这种东西!她说一叶知秋,这叶子里头有她想要对我说的话,她说见到这叶子就如同见到她本人,现在看来。不过是戏弄寡人的鬼话!”燕崇台万念俱灰,手心一用力,把攥着的羊霍叶标本捏成了粉末。

“诶,等等!”董清秋抢到的时候,已经是一手的树叶灰了。她捧着这草绿色地叶灰,一下子想到了焰城那个高风酒楼的赵无痕。他也知道“一叶知秋”这个说法,也用一株羊霍叶来与自己相认,难道说他也同燕崇台一样,想要从董清秋这里得到轩辕真气,于是被董清秋给了一片用来“壮阳”的羊霍叶打发时光?

不对。董清秋皱着眉头却又觉得二人全然不同。听说那高风酒楼在十年前就已经存在于焰城了,而赵无痕十年来都不曾离开焰城。那么也就是说是宛思秋去见他的了?那么他和燕崇台便截然不同。至少在宛思秋的心里边,赵无痕和燕崇台截然不同。还有。他说他不会离开焰城,这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与宛思秋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他该不会就是那个破了宛思秋身子的男人吧?这样一想,董清秋只觉得有几只毛毛虫从自己喉咙里爬过。她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尽管说失身的是宛思秋不是她,但自己现在占用着这副身子好好的呢,这感觉真是好不古怪。

“你知道这叶子地含义和来历?”燕崇台看着董清秋古怪的表情,一下子捕捉到了她的神色有异,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硬生生地扯住董清秋,都快要把她给扯脱臼了,“快说!这叶子有没有说轩辕真气在哪?有没有说那个男人在哪?”

董清秋眼一白,心想着狗真是改不了吃屎,燕崇台已经一根筋了,真要是被他找到了那个男人,非大卸八块不可。

她心一横,道:“我不知道。也不知道这叶子是什么含义。”

“你骗我。”燕崇台已经站起身子,双眸当中是平静却犀利的光芒。

他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冷静了?董清秋吃了一惊,心下更是忐忑。“我骗你做什么?不过是一种治疗男人肾虚的草药,我只是很奇怪像宛小姐那样的人,怎么会给你这种东西当信物!”

燕崇台怔怔地看着董清秋,见董清秋不肯实话实说,忽然走到窗边,向着窗外打开一个瓷瓶,瓷瓶里面像是有一道绿光飞了出去,等那道绿光已经在空中飞舞时,董清秋才看清楚,是一种类似于萤火虫地昆虫,那虫子拍着翅膀,不一会儿就不见了。

“那是什么?”

燕崇台淡淡道:“据说,是西域的一种导向蜂,不论在什么地方,有多远,它都能够回到主人的身旁。”他说着,看似无意地瞟了董清秋一眼,依旧用那种要死不活的语调说道:“这只导向蜂的主人是国师大人。”

“你……你想做什么?”董清秋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燕崇台嘴唇上翘,“你说呢?既然你都找不到那个男人,我想我同你的合作就到此结束了。国师该怎么处置明月生,寡人管不着,就任其自然好了。”

“你……”董清秋着急地模样被燕崇台记在心里,看着她地泪就要忍不住迸发出来,燕崇台却放下心来,还好她还在乎那个贱种。

“我是不知道,但不表示我不能去找到啊。我们再去焰城,说不定到焰城就知道了呢!”董清秋的眼睛都红了。“你快跟国师说,让他不要……”

“那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燕崇台看着董清秋,“为什么非要去焰城?”

满朝凤华卷八第29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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