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柳雁终于绣好,大为满足,将帕子送去给祖母。老太太见孙女女红活确实好,这才让管家再去买匹小马驹。

齐褚阳这日在王府陪练,楚清辞邀他等会去酒楼小饮,见他推辞,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蒙老太太疼爱,为我添了匹马,等会要去看看。”

楚清辞笑道,“那也有专门的看马人吧?让下人过去喂养一次也行吧?”

齐褚阳笑道,“九姑娘也托我喂马,答应了她,总要做到的。”

楚清辞比他长一岁,这长一岁已知的事可多了不少,尤其是对男子而言。他顿了顿说道,“我瞧着,柳家待你这样好,你父亲和北定侯又是挚友,九姑娘同你也是青梅竹马,只怕是属意你做女婿了。”

齐褚阳还不曾想过这事,微微一惊,“世子可不能说这些。”

楚清辞笑道,“这有什么好慌的,雁雁也是个聪慧姑娘,而且长得那样好,就是脾气差了些…日后真娶了,怕你要被‘妻压’了。”

“世子不可再说这种话。”齐褚阳只觉雁雁还小,说这些话会令她声誉难堪,肃色道,“这话不能说笑。”

楚清辞难得见他如此肃穆,知他真心恼了,笑笑给自己圆了场,“不说就是,你当真不去喝酒?那我去了。”末了又道,“其实这酒,是去花楼喝。”

齐褚阳恍然,无怪乎总觉他语调略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已懂得去那些地方逍遥了。更何况认识的都是富足的官宦子弟,有银子结伴去那,也不稀奇。

喂马回到柳家,进了院子就见着柳雁,这一看才觉她个子比同龄的小姑娘都高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好动的缘故。只是再怎么高,也不过才十岁。让他对个小丫头投以审视目光,当真做不到。

“齐哥哥?”柳雁见他站在那不动不语,好生奇怪。

齐褚阳听见她叫自己,才回神,对上那似白玉无瑕的脸,又莫名慌了,“嗯。”

“喂了马么?”

“喂了。”

“它吃的好吗?”

“好。”齐褚阳越站越觉尴尬,“我先回屋。”

一问一答,全然是有心事的模样。柳雁拿着小弓箭,摇摇头,暗自感慨,看来,果然是一长个子的人就变成大人了,然后有了传说中——大人的心事。

那跟她这小姑娘还能好好玩么?

都说七月流火,本该转凉,天却还是热得很。

郑昉拿着书还未起身,旁人就说道,“那柳小将军是今日正式回书院吧?”

想到那小霸王,郑昉的太阳穴就跳个不停,心也如擂鼓般狂跳,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是啊。”

“恭喜恭喜。”

“客气客气。”

柳雁昨日就来过了,不过找的是薛院士。薛院士五个月前给了她许多书要她看,考不过也不许她回来。柳雁哪里会让他再有机会给自己个“不通”,心中记得滚瓜烂熟,只恨没倒着给他背出来炫耀炫耀。

薛院士可不考她默诵的本事,这也不用考了。问了释义,也答得头头是道。等见着她神彩越发飞扬,才知道自己已不由露出赞赏,实在是大忌。

不过半个时辰,柳雁已拿到个大大的“通”,感叹道,“我家附近那工匠又要好好忙活了。书房里的‘通’字要放不下啦。”

薛院士忍不住瞧她,锋芒毕露,不通、不通呀。末了问道,“你已可去大班,为何不去?”

柳雁想也没想,“不好玩,郑先生不在那。我决定了,要中规中矩地念书,不要跳,那就能一直瞧着郑夫子了。”

话传到郑昉耳中,跌坐桌前,久久不能从悲痛中抽神…

天穹湛蓝,可为什么他看出一丝忧愁来?

郑昉踏步进入课堂,果然看见第一排,矮矮案几前,坐的就是柳雁,正坐得规规矩矩一脸真挚天真,他却看得颇为惊心。从今天起,他又要对着这犀利的小霸王了,天…真的一点都不晴朗呀。

柳定义说可能立夏归来,而今却还未归。李墨荷收到家书,又说要过半个月,看得心中惆怅。四年未见,真怕见了又要生疏。本来两人算不得是伉俪情深,就怕这四年光景一冲,又淡了。

又要将书信看一遍,外头下人敲门。宁嬷嬷开了门,下人便说道,“老太太让太太您过去一趟。”

李墨荷问道,“可知何事?”

下人笑道,“喜事,听说四太太有喜了。”

这事对跟方青感情颇好的李墨荷来说确实是喜事,欣喜道,“这就去。”

四太太有喜,连柳家孩子都觉这氛围像是过年。柳雁也早就跑到四叔房中,满屋早已热热闹闹。

唯有柳定泽十分郁闷,瞧着他们簇拥自己的媳妇,他却近身不了,只好搬了小凳子托腮看景色。

一会柳雁凑完热闹出来找他,“四叔,你快有小小人了,为什么不高兴呀?”

柳定泽哼声,“小小人也会长大的,陪了几年就不理我了,跟雁雁一样。我娘一大早就拉我过去说了半天,让我不许碰你四婶,不许动手动脚,还不让我抱着你四婶睡,要睡不着了。”

柳雁觉得这完全没什么,想不通四叔怎么这么委屈,“可这是四叔的孩子呀,我娘说,自己的孩子不管长得再怎么大,都不会走的。”

柳定泽这才看她,“真的?不会像雁雁这样不跟我玩?”

“嗯。”

柳定泽当即露了笑颜,丢下她往屋里跑,“去看媳妇。”

他挤进人堆,好不容易奋力挤到方青旁边,还没拉上小手,就被母亲说教了,“娘不是刚说让你不要横冲直撞,别碰着青儿。你怎的不听呢?”

殷氏也笑道,“对呀,四叔可不能这么莽撞了。”

耳边你一言我一语的,柳定泽已握住方青的手,置气道,“她是我媳妇,不是你们的。”

满堂哄笑,笑得他心里莫名。等见着媳妇也笑,这才不气。坐在她一旁护着她,摆手,“不要碰不要碰。”

方青轻压了他的手,柔声,“四郎别闹,大家都高兴着呢。”

柳定泽安静下来,“嗯。”

老太太心底欢喜,嘱咐大夫隔三差五过来瞧一回,又吩咐账房每月拨多一份钱。方家那边也派人去报喜,好让大伙都高兴高兴。

满屋欢声笑语,柳芳菲从外头回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进屋才知道,继母有孕了。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失落。她待方青一直如外人,她如何跟自己并没关系。瞧见下人在开茶罐泡茶,见了那茶叶分外眼生,皱眉问道,“这茶是母亲房里的么?”

下人答道,“回姑娘,是的。”

柳芳菲眉头拧得更深,“为何是用这个?原来的茶叶呢?”

下人笑道,“这一大罐子茶叶已冲泡数月,这便是原来的茶叶。”

柳芳菲奇怪这些怎么不是她拿来的那些,正巧见父亲出来,喊了他问,“父亲,这茶叶…”

柳定泽见她指向的东西,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茶叶的事。不安着小声说道,“芳菲你不要怪爹爹,你拿回茶叶的那天我给打翻了,就偷偷替了新茶叶。”

“哦…”柳芳菲点点头,也没什么好责怪的。只能说他果然是个傻子,连茶都护不好。实在不喜屋里这样热闹,便转身回房。

屋外微风仍带着热意,吹过面庞,不知怎的,像是猛然吹开了尘封记忆。柳芳菲步子一顿,早谙世事,耳濡目染过许多旁门左道的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只是想想,已觉浑身冰冷,外面的热浪也全然不能焐热冷冷心底。

第64章 其叶蓁蓁(三)

第六十四章其叶蓁蓁(三)

郑素琴被折腾了一宿,还未起身,外头急急敲门,说女儿回来了。惊得她忙推推旁人,“快起来,从后门走。”

那面相俊朗的男子打了个哈哈,不愿起身,“不就是你闺女么,你这做娘的还压不住她?”

郑素琴恼了,“我怎会怕她,我怕的是万一她告诉柳家人,还哪里会再给银子我。”她轻笑,“那还怎么给钱你。”

男子这才动了身,急匆匆穿上衣服,打算从后门走。这刚出去,就见门口站个脸生的小姑娘,直勾勾盯来。他上下打量她一眼,尴尬笑着走了。

柳芳菲见这人不是上回那个,火气竟没再冲上头顶,只是冷冷瞧着随后出来的母亲。

郑素琴见她如此看自己,气上心来,捉了她的胳膊就往里拽,瞪了一眼在门前的下人,“滚。”

随即将她拉入房中,关上房门,伸指狠狠戳了戳她的额头,“这种要杀人的眼神是用在你亲娘身上的吗?”

柳芳菲被戳得站不稳当,仍是盯她,“你又养男宠。”

郑素琴知道这回再怎么说她都不会信,坐下身拿茶叶准备泡茶喝,从容问道,“那又如何?就算是,你也不该这样瞧我。”

柳芳菲看着她拿的茶叶,正是要她拿给方青喝的那种。越看,就越是心冷,“娘,你也一直喝这种茶么?”

郑素琴还以为她脸色不对是因为男宠的事,没多想,淡声道,“是。”

“难怪…”柳芳菲蓦地笑了笑,目露七分无奈,“难怪娘有过那么多男的,却一直没再给芳菲添个弟弟妹妹。”

正在倒茶的手势猛地顿住,郑素琴怎会听不出话里的意思,怒目盯她,“你在胡说什么?”

柳芳菲深吸一气,极力想平复浮躁心绪,“这茶是凉药,您在借女儿的手,给方青下药。不让她有孩子…你在…利用我。利用你的亲生女儿,去做这种龌龊事。”

说着,眼里的无奈已经变成万分失望。

郑素琴无可抵赖,冷声,“我在为你和你哥哥铺后路!若是她有了孩子,她还会疼你?你还会有这种逍遥日子?娘的良苦用心,你不懂就算了,竟还来责怪我,真让为娘伤透了心。”

“够了!”柳芳菲恨不得上去看看母亲的心到底是黑是红,“你从来都没有为我和哥哥考虑过,从你要带我们回柳家开始,你想的就只有你自己!否则你一开始不会故意说柳二伯才是我爹,你只是觉得与其去做四房的妻,不如去做二房的妾。可惜你的谎话被拆穿,你见势头不对,才转而指认柳四爷。”

郑素琴恼怒道,“你说够没有?你就不怕遭雷劈吗?”

“怕啊,怕极了。”柳芳菲哽咽,“我怕方青真的一辈子怀不上,那我就真的要遭雷劈了…你答应我和哥哥回柳家,为的不过是让柳家给你银子花。可是你不知足,你还想害方青无后。你为的不是我和哥哥,只是怕她真的生养后,柳家不会再善待我和哥哥,连带着你也没了如今的富裕日子。你至始至终想的,就只有你自己!”

郑素琴柳眉高挑,默不作声紧盯着她。头一回发现女儿像自己,可让女儿当面责备,总觉可笑。许久她才轻声说道,“为娘在你心里真的这么恶毒么?娘给她下药,只是为了让你们兄妹在柳家站稳根脚,再过两年,就不给她下凉药了。否则娘一开始就给她下断子药,让她终身不产。”

柳芳菲再不会信她的鬼话,“你若能下断子药,会不下么?连当初的你都不敢吃那东西,不幸怀上了我们兄妹,那东西只怕是会要人命的吧?要是让方青喝了,她死了怎么办?你就是杀人犯了,你怎么会想要同归于尽。不是你不想让她断子,只是你不敢,不舍得自己现今得到的荣华富贵罢了。”

“你…”郑素琴全然没料到她竟连这种话都说出来,挑的这么明,是打算跟她断绝母女关系么?那她岂不是要去跟柳家说出真相?她如今得到的安定日子,只怕要全没了吧?她冷冷问道,“这事你还跟谁说了?”

柳芳菲摇摇头,“只有我一个人…”无论母亲做过什么,她不会去揭穿她,这件事一旦说出去,那柳家绝对不会放过她,母亲就还有死路一条。母女之间的十年情分,她狠不下心毁掉。

久不见声响,她抬头看去,却见母亲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

盯得她脊背寒凉。

像是狩猎人,在看着陷入困境的野兔,似乎在考虑绞杀兔子的时机,乖戾的眼神看得她愣神。不敢再猜母亲的半分心思,只怕猜了,心都要伤透。

“娘…”

一声轻唤,郑素琴才猛地回神。看着女儿眸中有泪,这才彻底回神。她方才在想什么?她竟起了那种歹毒念头。想着就觉恍惚,偏头不再看她。手肘撑在桌上,以手扶额,已无气力,“芳菲…你就当做不知道吧,娘求你了。”

“娘不用求我。”

郑素琴目露凶光,又转头紧盯她,“你要毁了我?”

柳芳菲怔了半会,又摇摇头,“是你要毁了女儿…女儿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件事,这份罪孽,女儿帮您扛下。一世不安也好,永世对不起爹爹和方青也好,女儿都不会说。只是日后我再不会帮您带这毒药,也不会…再踏进这门半步。你我母女情分,就此了断。”

郑素琴瞪大了眼,无论是不告发她的那些话,亦或是要断绝情分的话,都令她惊愕,“芳菲你在说什么?”

柳芳菲双腿已没什么气力,跪下身同她叩了三记响头,再说不出什么话来,起身便走。看得郑素琴在后面大叫,“你说的是真的?”

她顿了顿,想回头再看娘亲,到底还是忍住了,“是。”

郑素琴怔愣半晌,才清醒过来,再看屋内,再不见女儿的身影。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能想起女儿在襁褓时的模样。那时她怎么都想不到,会狠心去利用亲生女儿做那种肮脏事。似鬼使神差,却回天无力。

不过,她好像是彻底自在了。再不用担心有人会管束她,她也再不用说谎话。

这样明明很好,可总觉…心中空落。

柳雁回到书院后一直想找苏定,只是去了几次藏书阁都没看见,偶尔在书院见着,苏定也如往常目不斜视,更别提跟他眼神交汇示意约见。

这一拖,已到八月,中秋将至。书院清扫,她便拿了抹布往藏书阁去。走至最后一列,终于是见着了他。

两人约见的地方早已不是那阁楼,柳雁问及缘故,苏定便道,“若是让人发现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岂非坏事,难不成要你嫁我不成?”

柳雁博览群书,已知晓些许婚嫁之事。只是对男女之事仍旧模糊,还未情窦初开,倒觉没事。但苏定不肯,那碰面的地方,就改为藏书阁最后一列了,也算隐蔽,只是说话不能说个痛快罢了。

苏定听见脚步声,下意识抬头,见了那灵气满满的小姑娘,笑笑,“我就知道你也会来偷懒,唯有这一点,我们是志同道合。”

柳雁撇撇嘴,“你分明是故意躲我来着,怎么,今日不躲了?”

“真是冤枉,我为什么要躲你这小姑娘。”

“那也唯有你自己知道了。”柳雁往后面看了看,还没人来,这才走过去,因他站在窗前背着光,脸并不见光,略显阴暗,看得并不太真切,更瞧不出脸色,“你病了么?”

苏定瞧她,只觉好笑,“见面就问这话,当真合适?”

“身为好友,不问你这话,才是不合适的吧。”

“我便说你若去‘问难’,定是众先生的劲敌。”

柳雁微微挑眉,“这话我喜欢听。”

苏定笑笑,说她不谦逊也不对,只是对于十分有把握的事,懒得虚伪罢了。这脾气日后定要吃亏,可又叫人期盼今后风采,“柳小姑娘,我若染病,哪里还会在这里念书,早回去养病了。”

“那我们年后相遇那次,你是去何处?当时你的脸色可并不好。”

苏定认真道,“冷的。”

柳雁咬了咬牙,根本是胡说八道骗着她,“那你跟厉家小姐定亲的事呢?外头传…传你身子不好,要冲喜压惊。”

苏定哑然失笑,若不是顾忌藏书阁其他人,怕要捧腹笑了,“我从立春班一路上来,同窗中有至少有半数人都定了娃娃亲,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看,你指不定也要被找个未来夫婿了。”

柳雁倒是听出里头的“被”字来,“是你爹逼迫你定亲的么?”

苏定耸了耸肩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做儿女的,婚事本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你也一样。”

哪怕是受尽万千宠爱的侯爷幺女,最后也不可能自己择夫君。就如他,即使这样不肯输于人,还是父亲的独子,最终也得听父母之命,不能抗拒。

柳雁一听便明白了,堂姐今年开春不是刚定了亲么,纵使百般不愿,也还是送了八字去,由祖母做主,将亲事定下了。这一说她也觉惆怅了。

“你家中哥哥姐姐多,长辈未必会那么快给你挑门亲事,定会给你选个好的。所以你大可不必这么快急着烦。”

“难道要等那个时候再烦么?这跟坐以待毙有什么不同?要我跟个不认识的人定亲,想想就不喜欢。就像…就像我爹爹母亲那样,别说他们,就连我看了,都觉两人生分。虽然后来好了些,但总觉得不好。像四叔和四婶那样多好,还有三叔三婶。”

苏定倚身窗前,低头看她,“如果不是苏柳两家向来没交情,我跟爹爹说把你讨来做媳妇,多好,至少不生分。”

柳定抿了抿唇,“那我也不要。”

苏定无奈道,“那谁才能入你法眼?”

“谁都不能,为什么非要找个大哥哥一起住,我觉得如今就挺好。若祖母他们逼我,我哭就是了。”

苏定眨眨眼,这才恍然,她根本还是不懂成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否则也说不出这种话,亏得她还说得一本正经,让他都不敢以看十岁女童的眼光看她。不由苦笑,“看来,等你金钗之年亦或是豆蔻年华时这事才能再跟你说,如今说了,你不懂。”

柳雁是不懂,可见素来洒脱的好友这次也这样无奈,倒真是担心的。又问了他身体如何,苏定再三说没事,这才半信半疑。听见有人过来,她才抽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来,探头说道,“下次不许再躲着我。”

苏定笑着点头,直到她真的走了,才离开。

柳雁从藏书阁出来,还在想刚才和苏定说的那些事。总觉想不通,刚回到他们立夏班清扫的区域,就见前头有个高大影子遮了光源,抬头看去,就见了先生怒气冲冲的脸,“柳小将军,你毫无纪律可言,若去了军营,每日定要因为触犯军纪而被打十大板子,怕不怕?”

“不怕。”柳雁笑道,“我爹爹是将军,他舍不得打我,叔叔伯伯也不敢打我的,先生不用费心。”

“…”郑昉板着脸道“你到底是跑去哪里了?”

“去了藏书阁。”柳雁负手看他,微微垫脚,“夫子担心学生?”

“啧。”郑昉拿戒尺将她脑袋压回,“休要套近乎,那桌桌椅椅我留了半数给你,去吧。”

柳雁腹诽之,真该一跃而上去大班的。脚才提了半步,又收回,转而说道,“先生,我有个问题。”

郑昉轻轻一咽,每次都用一张纯真善良的脸问些如针锋利的话,不得不打起精神,“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