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乖乖坐在这儿。等一会会有惊喜。”凌若尘看上去心情大好,虽然未满常见他把微笑挂在脸上,待人谦逊温和,但是如此喜形于色却是不常见的。

那种快乐的笑容带着的纯粹毫无杂质。

未满看着他神神密密地走进厨房,还鬼鬼祟祟地关上门。

偌大的房间,惟有未满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坐在那儿。随手拿起遥控器调起台,屏幕上一闪一闪,从古装到现代,从篮球赛到足球赛,几十个频道打了遍,未满却没有选中一个。

此时的她,还没有从那石破天惊的发现中回过神来。

为什么?为什么若尘会认识遥疏影?

遥疏影和若尘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发了疯似的不断冒出来,止也止不住。未满第一次因为若尘和自己的感情问题开始焦虑。她一直是自信的,那种自信是被凌若尘宠出来的。她从未怀疑过,这种骄傲是被凌若尘捧出来的。从交往到现在,他们除了一次误会争执过、冷战过以外,就再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争吵。除了平日里不伤感情的斗斗气,而且大多数都是她先挑起的战火,不过若尘不论面对如何的状况都不会真的对她生气,他很会哄她,甚至乐于哄她,所以, 其他的时候两人的感情还是很稳定的。

但是,自从那个灰暗的夜晚,从凌光口中得知了遥疏影这个女人之后,未满觉得她的生活就开始在潜移默化之中开始变化了。

未满心烦意乱地抓了抓头发。

“冷静点,袁未满,冷静点。”

仔细想想,凌光和凌若尘是兄弟,兄弟间再矛盾,对方的事肯定还是知晓一些的。那么,若尘认识遥疏影也就不奇怪了。

两兄弟都认识这个女人。

照凌光的反应,她大致可以推测出是遥疏影大甩了他,又或是没有选择他,所以他对她异常仇恨。

那么……

一个念头轰然炸响在脑中。电光火石之间,脑袋像是被什么重物砸得两眼发黑,未满瘫软无力地坐在沙发上。

“亏你还总沾沾自喜……

袁未满自嘲地冷笑了一下,眼前瞬间白雾朦朦。

…… 疏影,我现在很幸福。……

遥疏影和凌若尘是一对。

凌若尘追求袁未满,凌若尘爱袁未满,凌若尘宠溺袁未满;凌光误认袁未满,凌光针对袁未满,凌光讨厌袁未满……

未满抬起头,电视机里的画面扭曲失真。

一切的一切,只因为他们爱着的是一个叫遥疏影的女人。

而袁未满,只是遥疏影的影子。

忽然,一双温暖的手臂环住了未满的腰。

淡淡的沐浴清香缭绕在鼻尖,身后暖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慢慢传过来。

“在看什么呢,这么投入?”凌若尘好听的声音低低地在耳边响起。

近在眼前的声音,听起来却如像是远在天边。

“没什么。”未满侧过头微微笑了下,顺手关上了电视机,“好了吗?”

凌若尘目不转睛地看着未满,漂亮的眼眸温柔似水,含满笑意。他轻轻地在未满的侧颊吻了一下,牵起她的手,说:“来,跟我过来。”

未满默默地跟着他走着,快到餐厅时,凌若尘转过身坏坏地笑了下:“闭上眼睛。”

未满心情忐忑地闭上眼睛,任凭那只温暖的手牵着自己小心地前行着。走了一会,他们停了下来。

“可以睁开眼睛了吗?”未满摇摇若尘的手。

“可以了。不过要慢慢睁开来……”凌若尘的声音充满诱惑。

未满稍稍上前两步,眼睛一点一点地睁开。

四周很暗,屋里没有开灯,而眼前却有着点点星光。未满感应到那温暖的光芒,在黑暗之中尤为明亮,恰如黑夜星辰。

未满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双手情不自禁地捂住嘴巴:“这个……”

凌若尘一手揽过她的肩,一手献上一捧黑色的玫瑰。他俯下身,微笑地看着吃惊的未满,靠近她的耳边道:“我就知道你忘记了。”

凌若尘拉开椅子,绅士地把未满带到座位:“袁小姐,请坐。”

未满捧着花,慢慢坐下。若尘走到餐桌的另一头坐下,优雅地拿起酒杯示意未满:“为了我们四周年纪念日,干杯。”

烛光摇曳,香槟开启,玫瑰妖娆。

气氛浪漫至极,温馨的格调甜蜜得未满紧张的心舒缓下来,悠扬的乐曲流淌在两人之间。未满看着餐盘中精致美味的食物,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抬眼,凌若尘的笑容让未满恍惚间忆起了当初和他相遇的那个时候。紧接着,若尘追自己的那些场景,全都在烛光的迷惑中浮现出来,而今想起仿佛历历在目。

在她最无助和最困惑的时候,有一个宛如神子的男子进入了她的世界,张开他的羽翼,把她收入怀中。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上苍的安排,不管怎样,她感谢上苍赐给她这样的宠爱和呵护。有一句话叫做,有得必有失,未满觉得不论她失去了什么,至少现在她觉得她得到了很多。

“我今天还担心赶不回来,好在来得及。”凌若尘的脸在点点烛光中显得不那么真切,梦幻的色彩围绕在他的周身。

未满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我都忘了……真是丢脸。”

凌若尘却不甚在意,依旧温柔地说:“没关系,我记得就好。”他用叉子叉起一颗樱桃,放入口中慢慢品味:“这种沙拉酱是你最喜欢的,刚才我准备拌沙拉的时候发现家里没有了,紧张死我了。不过,好在便利店还没关门。”

“我喜欢什么,你都知道。”

未满低声自言自语,怅然地望着那盘水果沙拉,心底不知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明明应该很甜蜜很温暖,而掺杂其中的酸涩感让她的鼻子痒痒的。凌若尘对她无微不至,百般呵护,反过来想想,自己好像却总是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安心接受。只因为从一开始就是他对她的苦苦追求和千依百顺。有时候,工作上不顺心,她就喜欢乱发脾气,迁怒于他,要是还不顺心甚至会发起冷战。他呢,会很安静地每天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陪着她,却从不说什么,她家的门口每天早上都会有美丽的鲜花在等候。然后,等她的气差不多消了,他就会出现在她面前,顶着一双兔子眼微笑,然后,和好如初。

凌若尘不是没有脾气,但是,在袁未满面前,他从不会有脾气。

在今天之前,她都认为,那是因为他喜欢她,他爱她。

可是,真的是那么简单吗?

“未满,未满,你在想什么呢?”

袁未满盯着沙拉遐想得出了神,直到凌若尘走到她身边摇晃着她的胳膊她才从那些回忆中醒过来。

“我,我在想你对我真好。”

“傻瓜,今天突然这么感性,有点不像平常的你。”凌若尘拉过未满的手,却发现那双手冰冰的,而她的脸色有些奇怪,有些恍恍惚惚,心不在焉的样子。

未满歪歪脑袋不解道:“平常的我会怎样?”

凌若尘立刻换上一副备受压迫的面孔:“你会骂我肉麻,然后把我碗里的东西都抢走自己吃光。”

“我哪有!”听到这话未满差点跳起来。

“我知道,你很大方,也很信任我。”凌若尘突然单膝跪在未满的脚边,英俊的面庞尤为认真,未满看着他深沉的眸子不觉中也安静了下来。

“你从不怪我不带你出席那些晚宴,也不怪我不对外公布你的身份,看到绯闻也不会质问我。我知道的,你忍耐了很多。”凌若尘握着未满的手紧了紧,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着。

未满忽然觉得这儿热了不止十度,凌若尘的脸,还有声音离她太近,未满的眼睛都不知道该瞟向哪儿好:“我那是不希望找麻烦,我也是这行的,知道被人盯的感觉不好。现在这样很好啊,自由自在,不用处处小心。”

凌若尘摇摇头,异常爱怜地说:“我们唯一的那次争执就是因为我带了秘书出席酒会。但是,你听完我的解释后就不再生气了。后来不论外面怎么说,你都站在我这边。我知道,虽然你有时候故意会气我,不理我,但是,你都不是真心的。未满,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的那个计划吗?”

未满想了想,点点头:“移民的事?”

凌若尘流转的目光像是一湾清泉:“我以前就和你说过我并不想继承家业,只想过平静的生活。所以,我想在澳洲买个牧场,然后在那儿和我的家人共度一生。未满,这边的事情我正在处理,过不了多久就能打理完。所以……”

凌若尘看上去有些紧张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心形的蓝丝绒小盒子,然后抬头看着还不知所以然的未满,无比真诚地说:“嫁给我好吗?到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幸福地生活。”

钻石的光芒瞬间耀满了未满的眼,凌若尘磁性的嗓音如梦如幻。

NO.67 兄妹

照例是每周的看病时间。未满驾车来到医院。

医院里的人很多,走道里的消毒药水的味道总是不会消散,此时还夹杂着淡淡的汗水味道。老人在家人的搀扶下缓慢地挪动着步子,孩子在母亲的怀里号啕大哭着,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带着倦意和焦急,所见的一切都慌慌张张,急急忙忙。

未满早就有了预约,所以不担心挂不上号。她慢慢地走到边边的诊室门口,迟疑了一下,没有直接进去,反倒在走廊上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心理咨询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找琼际边医生看病的人也随之多了起来。未满把手伸进包包,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蓝丝绒的盒面,如此雅致,而它的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枚婚戒:璀璨的钻石,象征着永恒的爱情。

昨夜发生的事,现在想来,就好像一场美恶夹杂的梦,古里古怪。

如果这两件事是分开发生的,那么她完全能够处理的得当,但是,如今它们绞在一起,让她头痛不已。

凌若尘的脸带着期许和微笑,犹如那颗钻石般璀璨迷人,未满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安静地等待着她的答复,一只手托着那蓝丝绒小盒子,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未满的手。如果不是他握她的手有那么点颤抖,她绝对不会知道原来这个时刻的不止是她。

她开口时感觉那发自她喉咙的声音似乎不是自己的了:“太突然了……我不知道……其实,我觉得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去澳洲呢?”

“我以前就跟你提过的,我不喜欢现在的家,没有幸福感。我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开开心心地生活。只是以前时机一直没有成熟。但是现在,我认为,是时候把我们的关系明朗化了。”凌若尘还是那温柔的嗓音,他并没有催促未满,只是耐心地跪着,像极了一个骑士,等待公主的回答。

未满眨了眨,眼睛湿湿的,像她这种死要面子的女人已经很久没有因为感动而泛起心底的涟漪:“你是认真的吗?”

未满透过镜片看进凌若尘的眸子,镜片上倒映着她因为激动和压抑而显得有些奇怪的面容,脸颊红红的,嘴唇却显得苍白。

若尘笑着点头,毫不犹豫。

未满垂下眼帘,轻声问:“我问你,你爱我吗?”

“傻瓜,难道我做得还不够让你明白吗?”凌若尘伸手刮了她一下鼻子。

未满却突然变得非常严肃的面孔,认真地问他:“我是说认真的。”

“我当然是爱你的。”

“那么,只爱我?”

“是的。”

“你一生只爱过我一个人吗?”这话出口的时候,未满不自觉地抓紧了凌若尘的手。

她也分明看到了他在那一瞬间闪烁了一下的眼神,不过很快他就笑开了,带着有点拿她没辙的意味说道:“只爱你一个人。”

未满的心沉了沉。刹那间,烛光的光亮似乎暗了下来,让凌若尘的脸大半被阴影遮去。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刚才一直僵直的背软了下来:“让我考虑下好吗?”

凌若尘的笑脸瞬间僵硬在那儿,他低下头,慢慢放开未满的手,未满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起来,而就在她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出口的话时,他又抬起头,俊秀的面容笑容依旧,甚至比刚才还要明艳:“不急,你那边也需要好好打理,不是说放弃就放弃的。”他把小盒子塞到未满手中,郑重其事地说道,“那等你想好了,如果答应的话,请戴上它好吗?”

未满呆呆地看着他努力隐藏失落的笑容,心里不是滋味地点点头。

她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但她也很混乱,如果没有看到那句话,那句该死的暧昧不明的话,她想她肯定已经美滋滋地戴上那枚戒指。

但是,那句话已然成为了她心中的一根刺。

如果他坦白那个女人,并且告诉她那只是他的过去式,那么她绝对不会在意他是否独爱她一人。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然而,若尘,对她说慌了。

未满低着头摩挲着盒子那柔软的表面。

身旁的门开了,里面有病人走了出来。未满收回了心神,既然她自己如此烦恼也没个出路,干脆找边边谈谈可能会好些。

一双光可鉴人的皮鞋从她面前经过,未满本能地抬起头,然后当场愣在那儿。

怎么会是凌光?

凌光戴着墨镜,目不斜视,显然是没有看到她。

未满来不及细想,立马起身跟上前去。

凌光的步伐很大,未满跟着小跑了好一阵都没有跟上。她又不敢大声喊他的名字, 好不容易追到电梯门口,凌光总算是停了下来。未满立刻上前唤道:“凌先生!”

凌光回过头,在看到未满的时候好看的眉皱了起来。

未满努力挤出笑容,忽略他明显的不耐,既然有求于人,就不得不低头:“能和你谈谈吗?”

凌光居高临下地看着袁未满急切的神情,淡淡地回绝道:“我没空。”

电梯开了,里面的人三三两两的出来,电梯外的人你前我后地往里挤。未满不甘心,她明白找凌光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想要见他一面更是犹如登天之难。现在她有幸在这儿撞上他,岂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未满牛脾气一上来,伸手拦住凌光的去路,不让他进电梯。

凌光冷冷地看着她,忽然转过身走了。未满急忙跟上去,边走边说:“就一会,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你。”

凌光压根不理会她,好像围绕着他转的就是一团空气。

未满有些生气,情急之下抓住他的胳膊,不客气道:“你一向来这么没礼貌吗?就是因为你这种烂脾气,遥疏影才会离开你的。”

凌光猛地停了下来:“你说什么?”

低而冷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未满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随口的气话竟然引起了凌光这么大的反应。

“你现在总算有时间听我说话了?”未满放开他,非常严肃地说,“我有事问你,很重要,请给我点时间。”

凌光看了她许久,那双认真的眼睛毫无畏惧地看着他,很平常的目光,介于陌生与熟悉之间。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凌光说完不留情面地离开,未满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孤傲的背影,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边边,我快要疯了!”

未满一走进琼际边的房间就开始了抱怨。琼际边低着头继续整理着病例,这种状况她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琼医生,我在跟你说话呢。”未满坐到琼际边面前,伸出手挡在她和病例之中。

琼际边也不恼,放下笔,往椅背上一靠,笑问:“有按时服药吗?”

“当然。”未满想了想道,“不过今天我来不是为了看病。”

“哦?那是怎样?

未满抬手看了看时间,起身道:“上午诊疗时间到,跟我吃饭去。”

随便挑了家医院旁边的餐厅,未满随便点了餐便捧着水杯在那里思量该从哪边说起。

琼际边很瘦,一头短发非常精干,阴柔中带着点阳刚的美,实属骨感美人。她为人淡泊,虽然性子和未满这种有话说话的个性截然相反,却是一个非常有主见之人,做事有自己的一套,思想非常成熟。她常会说一些让人茅塞顿开的话。自从她把未满从第一次自杀危机中解救出来后,未满对她非常信赖和欣赏。琼际边虽然是她的医生,但是因为她们年龄相近,很多东西上想法也很相近的。而且诊疗时跟她谈过很多就算对母亲都没有说过的话,在未满心里,边边更是她的朋友。

“说吧,你不是说有事找我聊吗?不收诊疗费的那种谈心。”

琼际边知道未满对吃是非常挑剔的,可是今天她却反常地没有细问就随了服务生推荐的菜,足以说明她心情不好。

未满看着边边先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刚才你那儿的病人是凌光吧?”

琼际边一怔,迟疑了下,有些警觉地点头:“是的。你别说出去,也不准在你的报纸上登出来。”

听到她这话,未满皱了皱眉不太满意地说道:“我像是这种人吗?我只是觉得惊奇。他平时不是都足不出户吗,所以娱记都没能抓住他的什么小消息。难道他有心理问题?”未满耐不住好奇,试图打探打探,看看能不能抓住凌光什么把柄,让他乖乖就范。

琼际边无奈地摇头,看她现在的样子,哪像是被烦恼纠缠人。她考虑了一会,压低声音对未满说:“我告诉你,但是,你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人。绝对不能。”

有什么事这么严重?不过,未满很爽快地答应了。

“好吧,其实他没什么心理问题。最多就是有时候演出前或是比赛前比较焦虑,他来找我,无非是随便聊聊的。”

未满觉得很不可思议,凌光这个冰山会主动找琼际边,这里面说明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