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新学的握手技巧的作用,或者就像Rona提醒我的“Appearance means all.”又两个星期过去,我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在一间银行的合规部门,办公地点在华尔街。

85)地盘

那是家瑞士银行,合规部的老板是瑞士人,中年男人,在EM Lyon读过书,刚派到美国不久,说英语带很重的口音。面试的时候,我就坦白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工作经历,可能只是因为我会说一些法语,给他留下印象。

“你在哪里学的法语?”他问我。

“曾经约会过的男人。”我回答。

“让人印象深刻的学习能力。”他笑着说,一半打趣一半夸奖。他不知道那是多漫长的约会,和怎么样的男人。

工作合同签下来之后,我又开始找另外两样必需品——房子和保姆。

我跟地产经纪说,能走路去上班很重要。一年多的优渥生活之后,我很不好意思的发觉自己添了些毛病,没办法忍受地铁,从地下钻出来总觉得身上带着股霉味儿,有时外加别人早饭的味道。而上下班的时间又很难叫到出租车。经纪人领我在华尔街-港口-巴特利公园地块看了不下十处地方,直到看中格林威治街一间九十八平方米小公寓。一间卧室一个浴室,半开放式厨房,客厅大而舒适,视野不错,离公司很近,绝对可以走路去上班。知道我有个女儿,他额外告诉我那里可以划进一个不错的学区。

找保姆不像租房子那样容易。我花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见了六个中介公司推荐来的人选,试用了其中的三个,最后用了一个叫朱冯翠云的华裔女人,英文名字叫Claudia,不住家,每天早晨来,晚上回去,带孩子外加做一些家务。在找到Claudia之前,如果我要上班,Sandy会来我这里帮着带Caresse,我下班之后回去。我额外付给她“出差津贴”,虽然Caresse在我这里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事情可做。她告诉我,Nicole听说我请了个华裔带孩子很不满意,不过也没办法,像她这样的高级保姆总是在上东城工作,虽然金融区也有有钱人,但大多数都是单身或者没孩子的夫妇。我笑着补充,我也没有独立的卧室给保姆,而且还得另外请个女佣做家事。

第一天上班是11月28日,星期一,我早两天就准备好了上班要穿的衣服,一年多以后重新出山,心里忐忑不安紧张的不行。我很早出门,从格林威治街一直走到华尔街,路上几乎都是脚步匆匆的人群。恍惚间,我好像又回到从前,不做梦的睡七个小时,精神十足的去上班。不过,所有一切都不同了,只因为偶然间在某个地方遇见某个人。

过去的一个月,我几乎没有见到Lyle。他没有忘记寄抚养费的支票,如果有什么事情,随时都可以联系到他的律师。开头一两次,他来接Caresse,在楼下打电话给我,让Sandy上来抱孩子下去。我在窗口看到他,他朝我点头,动作小到难以察觉。我没有表示,退到房间里去。后来几次,就只有Sandy过来接。

可能就像通常男女朋友分手之后一样,互相回避,还害怕在某个街角不期而遇。而在我搬家之后,如果没有Caresse,我们可能真的就这样各奔东西,从Battery Park到港口归我,东三十二街以上归他。

86. 圣诞节

2006年的冬天来临的时候,我逐渐开始一种新的生活。

我有工作,一间简单、白色、女性化的公寓。一半时间一个人住,另一半,身边则会多一个小孩子要照顾,她喜欢笑很少哭,不停的长大,时常耍性子让我焦头烂额。她似乎继承了我全部的抵抗力,从来不生病。我反而变成了个病秧子,天气转之后,感冒就没彻底好过。

与此同时,我好像变得比从前讨人喜欢了。我在咖啡时间或是午休的时候,跟做了父母的同事讨论小孩子的事情,学到各种各样或荒唐或有用的育儿经验。而另一些时候,当我暂时成为单身女人,我又能全心投入工作,下班之后去当季最时髦的酒吧或是餐厅哈皮。我的新工作和从前的不同,不过分忙碌,很少加班。我有足够的时间带小孩、打扫房间、逛街、见朋友、读书、看电影,仔细的思考身边发生的事情。每一个日子都新鲜,积极,充满压力和未知的遭遇,我曾经以为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它们却又来了。

一些关于过去的东西,我想快一点抹去,又好像舍不得抹去。我做了一点点小改变,把头发剪成了下面这个样子。新发型让我的黑色直发看起来更像挺括的缎子了。“挺括的段子”,Lyle从前这样说过,我喜欢他那样说,虽然,这种说法可能只是为了区别棕发或是金发在他手上留下的更加细软的感觉。

差不多也是那个季节,我开始用一种纯玫瑰味的淡香水,名字叫Drole de Rose,译做英文大约是Fanny rose的意思,比起常见的花香调香水少了点抒情,更多一点轻松明亮的调子。第一次闻到那个味道,我就对自己说,去他的鬼论调,我不用再保持他想要的样子了。有些事情尽管还没有全然忘记,起码我闻起来明亮有趣,无忧无虑。

圣诞节假期之前,Lyle过来接孩子,没进门,就站在门口等我把Caresse,连同收拾好的东西交给他。Claudia在厨房里洗碗,门口也听得到水声和杯碟碰撞的声音。

他朝里面看了一眼,临走来了这么一句:“你上班的时候留下Caresse和一个陌生女人在一起,考虑过安全问题吗?”

“那个陌生女人有名字,叫Claudia,她外婆住在哪里我也知道。你对Sandy又了解多少?“我回答,然后跟Caresse说,在她的胖脸蛋儿上亲了一大下。

圣诞节、感恩节,此类合家团聚的节日都归他,因为反正这样的传统佳节对我来说也没多少意义。复活节和万圣节,Caresse是我的,等她长大一点,更懂事一些,我们就可以好好玩一下了。他们离开之后不久,Claudia也道别走了。公司的圣诞派对早在两天之前就开过,这个晚上是属于家庭的。尽管不是我的节日,多少还是有点感触。伤感之后,我打电话给Nick,他也是一个人在纽约,不知道有没有地方过节。

电话接通,我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他告诉我他还在法律援助中心。因为要兼顾事务所的工作,那300个小时的社区服务,断断续续做了将近三个月。

“圣诞节加班?”

“最后的一点事情,趁假期做掉,元旦之后我就自由了。”他告诉我,那里跟事务所不同,没有秘书、助理、或者第一年的小律师打杂跑腿。他有两尺高的资料要看,差不多十年前的纸质记录,没有Search键,当然也不能用Conrol+F。

“我帮你看一尺,顺便带圣诞大餐给你。”我说。

“我感动死了。”他回答。

外面正下着一点小雪,落到地上马上就融化了,天气又湿又。我穿上最厚的外套,在附近还在开门营业的快餐店买了外带的匹萨和啤酒。没有奢望能叫到出租车,搭地铁到Lafayette街。

到那里的时候差不多是七点半,底楼儿童中心已经没人了,放下了卷帘门,只有入口的地方有个值班的警卫,要我留下名字才放我上到五楼。法律援助中心在那个楼层有间十几个人坐的办公室,整间房间只有Nick坐的位子上面亮着一盏日光灯。听到声音,他抬头跟我打了个招呼,说他一会儿就好。

“三百个小时到今天就满了,你干嘛还留在这里苦干?”我问他。

“接受这件案子人说不做完这些不算交接完成,我至少比他有职业素质。”他回答的一本正经,然后又要我把吃的东西放在一个离他很远的桌子上。那个位子靠窗,旁边角落里摆着一棵很难堪的塑胶圣诞树。

“干嘛坐这里?就因为这个?”我指着树问他。

“不是,”他跑过来指着电脑显示器上的名牌对我说,“这个家伙很讨厌,就是他跟我交接,临走留些纪念。”说完耸着肩膀笑起来。我看着他无语了。

两个人坐在那个桌子边上吃东西,吃完之后照他的意思,没擦桌子。开始工作,他叫我坐在他对面,毫不客气的把手上资料分了一半给我。八点钟,周围突然变安静了,似乎少了种习惯当做背景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是空调停了。室内的温度又维持了半个小时左右,然后开始越来越。我们先是穿上外套,后来不得不系上围巾。我来的时候戴了顶黑色薄绒质地的运动软帽,Nick说他头发短,一定要我让给他戴。我不肯,他伸手就抢过去戴上。那顶帽子他戴起来显得脑袋圆圆的,倒不难看。那天他穿的是件黑色羽绒外套,又厚又暖的样子,不知道处于什么样的心情,我从他对面的位子上站起来,走过去,俯身从背后抱住他,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面。

“不要这样,摆托。”他躲了一下,说。我有点意外,站直了看着他,他继续埋头看资料,就好像旁边没有我这个人似的,过了很久,他抬起头,看着我说:“我其实也蛮抢手的。税前年收入超过三十万,在中城买了房子,有胸大肌没有肚腩。我值得更好的,你也是一样。” 内容有点好笑,但他说得很严肃。我忍不住笑起来,话说完他自己也笑了。

87) 周岁

四月份,天气重又暖和起来,明媚晴朗的日子越来越多。Caresse变得比较懂事了,但同时也添了新的麻烦。十个月大的小孩开始形成自己的生活习惯,在哪里吃饭,哪里睡觉,盖什么样的被子,听什么故事,由谁陪着,固执到不可理喻。在一般家庭里,这些一定都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但是对于每隔几天就要换一个“家”的Caresse来说,连这一点点也不容易得到。

每次当她熟悉了一个地方,又要换另一个地方过夜了。她开始发出类似“妈妈”的声音,却搞不明白,为什么答应她的人有时一样,有时不一样?所以,每换一次地方,头天晚上她总免不了大哭一场。

为了此类的事情,我们交接孩子的时候也总是尽量详细的交代她新近养成的习惯,或是喜欢上的东西。有的时候,我甚至还不可避免的碰上Cheryl-Ann或是Nicole。

CA看到我们就说:“e,你给Caresse穿的太粉了。”尽管不满周岁,宝宝的打扮也躲不过她的品评。

而Nicole每见到一次,都不会忘记说,Lyle小时候,十个月大就会学着大人的样子叫他爸爸的名字,所以,Caresse到现在还只会叫妈,肯定是我这方面的原因。

我装作听不懂她的意思,只回答:“男孩子这么早会讲话,倒是满少见的。”心里觉得难以置信,都要离婚了还要听所谓的婆婆嫌这嫌那的。

只因为有孩子,无论如何分离,似乎总也离不彻底。

到了六月,Caresse就要过一岁生日了,她会叫妈妈,握紧小拳头,能摇摇晃晃的自己走上几步,一只手拉着我可以走得很稳。她健康强壮,到那个时候为止从来没有生过病。一天又一天,她越来越漂亮,面孔粉白,头发是柔和的棕色,细而柔软,发稍微微打卷,睫毛浓密卷翘叫所有人羡慕,随便什么时候周身都散发着一股特别清甜的奶油味儿。她长得像Lyle多一点,但有两个地方明显像我,微微向上的眼梢,和尖下巴颏儿。

不过,我不能不承认,Caresse确实不是个叫人惊喜的孩子。她半岁才会主动翻身。我花了很大的功夫,加上Claudia的育儿秘诀,才在她九个月大的时候教会她往前爬不倒退。她甜美,漂亮,好脾气,却完全不是我想象当中的样子。我从前总以为自己会生个聪明、敏感、火爆脾气的孩子,就像我自己。但是,基因神奇,她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管它呢,我爱她,她随便笑一下就能感动我。

周岁生日之前,Nicole请到一个据说很有名的摄影师给Caresse拍肖像照片。我特地请了半天年假,跑到Madison Avemue和东三十一街那里看他们拍摄。那天雨下的不小,从二十八街上的地铁站出来,Lyle打电话给我,在地铁站附近把我捎上。Caresse在车上睡得挺熟,直到车子停下来,开关车门的声音才把她吵醒。

摄影师是个年纪挺轻的日本人,名字很长,我就叫他Hiroh。摄影棚里陌生的环境让Caresse大哭了一阵儿,紧搂着我的脖子不放。我抱着她,一边哄一边到处乱晃。直到雨逐渐停了,淡淡的日光透过角落里一扇狭长窗户照进来,我抱着Caresse站在窗边,让她看外面的景色,好慢慢安静下来。Hiroh端着照相机走过来,对着我们按下快门。

“这样的光线很美,很难得。”他放下相机告诉我。

于是,那天的第一组照片里面,我和Caresse都是湿漉漉的样子。她眼睛里挂着泪珠,我头发和衣服上沾满雨水。我抱着她,她搂着我的脖子。两个人在雨后洁白清澈湿漉漉的日光里面,那光线带着些忧愁,却不沉重。

“拍得真好。”我看着麦金塔电脑屏幕里的自己说。

“纪念日的时候可以再来。”摄影师回答。

“什么纪念日?”我没听懂。

“结婚之类的。”

“我们离婚了。”我说,想想不对,又接着一通解释:“还没离,不过分居了。”

我尴尬的要死,听的人倒没觉得我很奇怪,第二天打电话给我约我出去。我同意了。

我们在一间轻松随便的餐厅见面,店堂里播放乡村音乐。坐定之后,他突然冒出来一句:“以吻封笺。”

“什么?”

“以吻封笺,这首歌的名字,Jason Donovan。”

我不太记得那天中午我们究竟还聊了些什么,不过整个谈话差不多就是上面的样子,我跟不上他的思路,他也搞不清我在说什么。他英语说得无可指摘,只是我们太不同了。他比我小一岁,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喜欢用动作和图像表达自己,而我显然更习惯喋喋不休的说话。我们断断续续的约会过几次,我暗示过不行,但过几个礼拜他还是来约我。快到八月的时候,我发觉此人竟然和Natasha Poly,Doutzen Kroes,Caroline Trentini很熟,他那个长的异乎寻常的名字也时不时地出现在Cosmos杂志上面。Nick知道之后,开始在旁边撺掇,让我千万等到秋季时装周之后再跟Hiroh拗断,他要T台边上第二排的位子,说不定还可以在招待会上搭上个麻豆。

而事情过去很久,Lyle知道这件事之后的反应则是这个样子的——他皱起眉头,慢悠悠的嘲笑说:“那个人,不是同志吗?”

然而,无论是为了布赖恩特公园里大帐篷的门票,还是别的什么,我和Hiroh之间的联系没能持续到秋季。八月结束,九月来临的时候,他给我留言,问想不想去看一部电影。那个时候,我正为了另一件事发愁,转头就忘记了给他回电话的事情。等再想起来,已经是两个礼拜之后了,我订了一个装满雪白洋桔梗的棕色仿皮纸礼盒送到他的摄影室,算是道歉。他打电话来说谢谢,问我怎么想到给送花给男生的?我们互相说“保持联系”,然后,就没了音信。

开头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对。满不在乎的跟Nick解释,自己毕竟已经习惯了美国车,突然换了日本车一定不能适应,哪怕那是辆雷克萨斯。而我又比较老派,做不到不带感情的试一回车子。

说归说,我慢慢的开始捉摸,跟Hiroh之间到底是为什么不行?两个人的确很不一样,不过那种不同似乎也超不过我和Lyle之间的分别。在第一个吻之前,我根本没想过和Lyle会有更进一步的可能。而区别,可能就在那一吻之间吧。

88) 上海

那件让我发愁的事情发生在九月头上。

那一年的中秋是九月二十五日,到那个时候,跟Lyle的分居协议已满,我应该已经离婚了。我似乎有些钝感,很久都不能确定在那之后,自己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所以,一半是因为有差不多两年时间没有回过上海了,另一半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我决定休假,回去过中秋节。隔着整个太平洋,十二个小时的时差,无论什么事情都会显得不那么要紧了。

我打电话给Lyle,想问问他,带Caresse去中国,他有没有意见。开始是在家里的答录机上留言,等了两天没有回音。又打去他的办公室,Mayer太太告诉我,他不在本城,可能下周才能回来。我犹豫要不要直接打他的手机,很久没打过了,有事情不是留言,就是请人转达,要么就趁接送Caresse的时候顺便说了。纠结了一晚上,觉得老这样憋着太傻了,而且还要抓紧时间给Caresse申请旅行证件。勉强等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半,想他应该起来了,就在办公室里打了他的手机。电话响了很久才接起来,他说“喂”,声音听起来明显刚刚睡醒。

我说:“你好。”

他听出我的声音,回答:“嗨,e。”

“在睡觉吗?我吵醒你了?”

“已经醒了。”

有短短的几秒钟时间,他的声音让我忘记了想好了要跟他说的话,恍然间觉得自己是为了谈别的什么事情才打电话的,究竟是什么,却也说不清楚。

于是我说:“能不能见一面?有些事情想跟你谈。”这跟原计划完全不同,本来是想在电话上几句话解决的。

他回答:“我现在不在纽约。下周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吃顿饭。”

我想告诉他:好的,我等你回来。话没说出口,听见电话那头传过来很轻的女人的声音,好像是在问他在干什么。

“你不是一个人?”我问他。

他没回答,似乎捂住电话跟那个女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又回到线上。

“我打电话来的时间不对,真的对不起,”我道歉,回到原计划上来,对他说,“九月下旬我想带Caresse回家,回上海,需要你的同意。”

“你一个人带她坐飞机没问题吗?”

“应该可以,我朋友送我们到机场,我爸爸会在上海那边接。也没有很多东西。”

他沉默了一下,说:“好的。我暂时没办法回来。如果急的话,我会把需要的东西交给律师,授权书或者别的什么,你肯定比我清楚,你今天下午就可以跟他联系。”

我回答:“谢谢,再见。”

他也说:“再见。”

当天下午,他的律师给了我正式的授权,明示享有共同监护权的一方同意另一方把被监护人带出境。不过那份东西不单是那么简单而以,上面仔仔细细的列明附加条件,比如:在国外逗留多长时间(要有两个人往返的机票作证明),每隔多久通一次电话,另外还要求我为这次旅行提供抵押,房产外加银行户头。我不知道那究竟是Lyle自己的意思,或者是他接受了律师的建议。抛开一本正经的法律术语不提,那些条款让整件事情看起来跟小学生在桌子上画三八线差不多,同时又多少显得有点酷。我全部照办,不管怎么样,我走定了。

本以为我们会在九月十七日再见,因为那一天是分居满一年之后的第一个工作日,签字离婚的日子。不过,十四号上午,我接到MacDenton的电话,跟我说,Lyle人在苏黎世,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他那方面的律师打电话来询问,是照原来的计划十七号签字,还是等一等,直到他回来。我回答:“照原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