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回了屋让人叫红花来,问她愿意不愿意这次跟着一起回老宅。

红花笑道:“这当然好!跟着回去也多见见人。就是姑娘不说我也要来求着一起去的。”

二姐笑,原本都是兰花跟着她回去,想着就是要借她在老宅的人脉,如今既然红花嫁的宝贵一家子都是老宅的人,自然想让她跟着回去打通一下关节。不能只靠着兰花。

红花跟二姐说宝贵今年也想带着一家老小回去老宅过年,一是想让红花拜见一下家中的亲戚叔辈,二是也想显摆显摆他终于娶了媳妇了!

红花掩着嘴笑得前仰后合:“他叫裁缝给我做了好几件衣裳,又找银匠打了两根钗,这几天晚上总念叨个不停!”

米妹凑过来问:“红花姐,这人对你好不好啊?”

红花拧着她的小鼻子说:“好不好啊?好不好等你嫁了人就知道了!”

第 97 章

二姐让红花去家里收拾东西,到时让她跟着段浩方这边的车一起走。一边又让人叫兰花过来,以前段浩方去老宅都要收拾些什么让她过来看着小丫头收拾,等东西都收拾好了,兰花笑着小心问二姐:“二奶奶,这次回去还让奴婢侍候吧?”

二姐笑道:“好不容易过个年,你就歇一歇吧。”转脸让人拿了东西送她,说,“自我进门就一直叫你做事,听二爷说你以前也是他身旁得力的人,早就想好好谢谢你。今年就放你个大假,让你在家里好好的过个轻闲年!这回跟去老宅的都是小丫头,也该让她们干点活了。”

兰花僵笑着抱着东西出来,回了自己家就摔东西骂道:“一定是那叫红花的贱丫头抢着跟二奶奶回去!进门没多少时候就勾搭了人!也不看她那年纪!一准是个不清白的!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呢!我呸!”

隔壁屋子里的金二夫妻听得直发愁,金二媳妇站起来说:“我去让她别说了。”

金二连忙拉着她皱眉摇头,小声道:“别管她!”

金二媳妇又坐下,听她那边骂个没完,坐不住道:“她这是骂二奶奶屋子里的人呢!那红花是二奶奶自娘家带来的丫头,更亲近点也不是什么大事,值得她这么大叫大嚷!让人听见还以为是咱们家对二奶奶有什么!这话传出去谁能说得清?”金二媳妇到底推门出去,站在屋外对着对门喊:“哪一家的鸡没关好?也不看看时辰就这么乱叫唤的?”

兰花在屋子里坐着知道是说她,不甘心的闭上嘴,等晚上容贵回来她扯着他学了遍,说:“她凭什么教训我啊?”

容贵瞪她说:“二奶奶身旁的人你有什么不服气的?还不兴人家提拔自己丫头啊?”

兰花让他一说,嘟着嘴丧气道:“……我这不是想多侍候二奶奶嘛。”她扯着容贵说,“我也是为了咱们家啊。”

容贵叹道:“知道你是为了咱们家,你想在二奶奶跟前拔尖何必这么急呢?咱们这院子前后都住着人,要是让人把你今天的话传到外边去,你让二奶奶怎么想?”兰花揪着袖子低头不说话了,容贵见她这样,把今天特意买的新衣裳料子拿过来给她哄道:“瞧瞧,我给你买的。过年了做新衣裳穿好不好?”兰花捂着嘴笑:“你哄小孩子呢!”她一看旁边还有两个纸包着的衣裳料子,指着问:“那是什么?”容贵拿起来说:“给咱爹娘的。”他看兰花,说,“不管如何,那都是咱爹娘。不说你做错了,就是没错,爹娘说两句也没你回嘴的份。”

兰花抱着容贵的胳膊连声说:“我错了,我错了!”一边说一边把衣裳料子抢到手里,容贵抢不过她,急道:“你又干嘛?”

兰花拿着衣裳料子笑道:“我做好了再拿给他们不好?只当是给爹娘赔个罪。”

容贵拿她没办法,过了几日兰花将连熬几夜做好的衣裳给金二夫妻捧过去,又爹长娘短的说了阵话才算完。

二姐挑好了跟着的人,晚上等段浩方回来跟他说:“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的没有?”

段浩方让丫头婆子都出去后拉着二姐的手两人坐到炕上说:“我跟你说个事,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二姐点头,心中打鼓,这次回去过年没算上小杨姨奶奶,她之前去问段章氏要不要带着她过去,段章氏没好气道:“路上本就不方便!带那么多没用的人多麻烦啊!你就别多事了!”二姐回来就跟段浩方学了,当时看他的脸色似乎也不像是特别在意的样子,她就把这件事给放到一旁了,现在听他这样说就想难不成他还是想带她过去?

她心里不舒服,似乎有什么堵在心口。可脸上却要挤出笑来,告诉自己要是一会儿他真的这么说,她一定要笑着答应下来,还要主动去跟段章氏求着带她去。想是这么想,她却觉得自己要哭了。

段浩方说:“之前你给我的那个丫头叫棉花的,如今她年纪也大了,我想把她送出去配人。你看看这么着成不成?”

二姐心里先是一松,一大口气出去了,紧接着又一惊,心想莫非这棉花又招惹了别人?竟求到段浩方门前来?心中又烦起来,觉得这丫头的事可真多,真麻烦,只得让他接着说。

段浩方跟她商量着说:“这人家选的还是咱们家里的,跟着我的那个富贵,人也算老实,前面死了个老婆,如今带着个儿子跟着弟弟一家住。别的都还好,就是年纪有些大。”

原来竟是同一个人,二姐笑着点头说:“这个人我倒是知道,他的弟媳妇之前求到我门前了,我说这要先问过你才能允了这事,就让人先回去了。既然你说的也是这么个人,那这亲事倒是能成。”

段浩方倒摸起了下巴,笑道:“原来……这小子这边对我说,那边让他弟媳妇来敲你的门,倒是玩得挺花的。”笑着又问二姐,“那个丫头有没有过来找你?”不等二姐说就拂掌笑道,“必定是有的!这一家子的人做个事也不商量一下,各干各的,这下可撞一起了!”

二姐陪着他笑了阵,说:“你说那人老实,日后会不会欺负棉花?”她更担心棉花以前是侍候过段浩方的,怕这男的心里不痛快,一时不说倒记在心里,日后不成祸事了?

段浩方笑道:“别看他叫富贵,以前是叫狗娃子的。三十多一老爷们天天让人狗娃狗娃的叫,头都不敢抬!跟了我之后改了名字叫富贵,也是想带带他的运气。”

富贵长得丑,刚生下来就像个小老头,十几岁时看着跟三十岁差不多。人都说是他娘怀他时水喝多了,皮泡松了,他弟弟倒是长得干干净净一小伙子。他嘴笨不会说话,别人说十句他接不上来一句,在院子里是管扫地的。之前段浩方有一回送货回来,帮着伙计卸东西,扛箱子没留神险些从肩头滑下来砸着他,是这个富贵赶上去帮他撑住了箱子,段浩方没一点事,倒是他扭了肩膀几天不能干活。段浩方叫人去看他还送了药,问了他的事后又叫他过去帮他赶个车什么的,图他这把傻力气。

富贵是个知恩图报的,跟段浩方出去事事走在前面。段浩方嫌他名字叫出来不雅,问过他之后改了这个富贵。富贵美得跟什么似的,逢人就说他的名字好,富贵着呢。

富贵的媳妇是十多年前托媒人从外面带回来的,他弟弟存了钱托人给他说的亲。快三十了才娶了老婆,他那老婆说话没人听得懂,没事就躲屋子里哭,身上还带着病。他还特心疼,活也不让她干,回回出门还带个吃的玩的给她。他弟媳妇就说谁找了她家大哥,那才是烧上高香的呢。

这媳妇两年后才愿意跟他睡,怀了孩子后富贵只差把她供到天上去了,要星星不给月亮。谁知生第二个的时候,孩子没生下来,硬生生憋死在肚子里了,大人多撑了两天也咽气了。富贵抱着三岁大的儿子跪在媳妇的棺材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活不让人拉去埋了,还是他弟弟把他架开丧事才办成的。

当初棉花打听来打听去,挑中了他。先是拿些小点心给他说让他带去给家里的孩子吃,他就带回去了。有个几回后又拿边角布缝的小沙包给他,让他给孩子带回去玩,他又拿回去了。慢慢的棉花给孩子送衣裳送吃的,有一回扯着他的袖子说啊呀你的衣裳破了,我给你补补,这人就坐在台阶上等棉花给他补衣裳。

他弟媳妇洗衣裳时发现这针角不一样,拿过去问他,一问把棉花问出来了。他弟媳妇跑去告诉自己当家的,又去打听棉花是个什么样的人,回来夫妻两个一说,他弟弟就拿着衣裳去问自己大哥了。

他大哥摸着头嘿嘿笑,他弟弟看着是直摇头,回去跟自己媳妇一提说:“看来是陷进去了。”

他媳妇就说:“那要不我就去探探那边的口风,她要是真心的咱就去跟太太说。”

他弟弟可比媳妇想得多,这棉花是二爷屋子里的人,这事可大可小。往重了说是自己哥哥勾引人家屋子里的丫头,就是送官打死也没二话。可说他哥会勾引人,那可真是要笑死人了。

弟弟和媳妇两个几夜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商量,最后弟媳妇去探棉花的口风,弟弟跑去告诉当哥哥的多在段浩方跟前露脸,好挣下这个脸面。他也不敢说太重,怕吓着自己大哥,只说大哥你既然想娶二爷屋子里的丫头,怎么着也要多讨二爷的喜欢啊。

富贵听了自己弟弟的话,等段浩方要去南方送信,他死活非要跟去。段浩方本来就喜欢他的老实忠厚,不用他多说就带上他一起走了。从此后几年来段浩方去南方他每回都跟着,今年二姐进门,棉花又告诉他二姐其实才是她的正经主子,她的身契还在二姐手里呢。富贵一急,这次在南方就跪下求段浩方把棉花嫁给他了。

段浩方刚听到时也是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又不留神戴了绿帽子,特地叫跟着一起到南方的容贵过来问,旁敲侧击的问清楚没这么回事。富贵本就是个闷葫芦,问他十句他也答不上来一句,急得直冒汗光结巴。段浩方把富贵带在身旁也有好几年,自认还是有些看人眼光的。又把富贵叫过来问,为什么看中棉花了。

富贵脸憋通红,半天吐出一句:“……她好看。”又低下头小声说,“……年纪也好。”

段浩方这才明白了,棉花的模样是难得,他到南方来这么久也没遇上能跟棉花比肩的女子。再一想棉花年纪是大了,他原本打算日后就留在屋子里当个婆子使唤的。不过现在看起来配富贵倒是正好,只是棉花是跟过他的,段浩方不知道富贵这傻子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没敢当面答应。回来后叫来富贵的弟弟一问,又明说这棉花跟过他几年,段浩方敲着桌子慢悠悠道:“也不知道你大哥是真傻还是假傻,不然我也不愿意挡人的姻缘路,还是回头再给他另说一门吧。”

富贵的弟弟跪下连连磕头,说自己哥哥只不过在二门外远远的瞧过棉花一眼,回家跟他们两口子提了那么两句。是他这个弟弟多事,想着要是给富贵求个媳妇也好让他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富贵弟弟哭得泪流满面道自己这个哥哥虽然有些憨,可是从小就知道护着他。他小时候让野狗追,他这个哥哥把他往河里一推冲上去跟野狗打了一架,差点让野狗咬死,等他把野狗打跑了又跳进河里拉他上来,回家后爹娘要打,他拦着说弟弟是他推到河里的,又说是他冲上去找野狗打架的,不关弟弟的事,后来被罚跪在门口饿了顿晚饭,富贵说现在都记得自己大哥当时跪在门外看着一家子人吃东西咽口水的样子。

段浩方听了只想叹气,这对兄弟长大也挺不容易的。

富贵弟弟磕头道自己这个哥哥认死理,他既然相中了棉花,只怕就不会改主意了。他这个弟弟也不忍让自己大哥孤零零的一个人过,这才想着壮着胆子求到段浩方跟前。

富贵弟弟头都磕得一片红肿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说只要二爷能允了这门亲事,回头他们一家子都做牛做马报答二爷的大恩。

段浩方叹气上前扶他起来道,只是怕回头再委屈了富贵。

富贵弟弟抬袖子擦泪说没事,他不懂。

这下段浩方连气都叹不出来了,只说回头问过二姐,要是她也答应他必会玉成此事。

第 98 章

二姐和段浩方通过气了,都觉得这是件好事。段浩方就想赶着过年前把这喜事给办了,也沾沾喜气,好歹是个善行嘛。就自己拿了钱给了富贵赶着把这喜事给办了。

棉花穿着红嫁衣戴着大红的头花坐在炕上大哭,给她开脸的吕妈妈直叹气:“快别哭了,粉都哭湿了。”一边让红花拿粉来再给她均上。

棉花哭得抽噎,外边贵水媳妇掀帘子进来,一看就笑了:“今天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她过来先给吕妈妈和红花蹲了个福才走到棉花身旁,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摊到棉花跟前,上面是一根细细的喜鹊登梅的银钗,做工是粗糙了点,但一看就是新打出来的,亮锃锃的晃人眼睛。

贵水媳妇笑着说:“这是大哥求人一定要今天打出来的,让你戴着进门!”

棉花的泪哗啦一下涌出更多来,哭得腰都直不起来。贵水媳妇给她戴上后,吕妈妈说:“好了,新娘子该出去了,再不出去就误了好时候了。”

红花笑着拿过来新裁的一块红布盖在棉花头上,几人扶着出门,走出去棉花按着贵水媳妇的手说:“我要去给二奶奶磕头。”

贵水媳妇一怔连忙说:“应该的!这是应该的!”

吕妈妈和红花眼神一碰一笑,扶着她又转回到二姐的房门前。

今天棉花出门二姐就让米妹几个丫头把屋子先让出来一天,好让她从丫头的屋子里出去,这时米妹和青萝都围在二姐身旁,一堆人磕着瓜子嘻笑。

二姐推着丫头说:“今天是棉花出门,回头你们一个个都有这一天!”几个丫头脸红红笑着挤在一起,二姐见青萝脸色不好,拉过她搂在怀里笑着逗她:“听见外面的声音,是不是想嫁人了?”

米妹的脸上一僵,小心翼翼的看青萝,见她脸色突然变得青白,米妹笑着上前挤开她抱着二姐的胳膊说:“二奶奶只疼青萝!就把我忘了!”

二姐被米妹一扑吓了一跳,按着她的额头说:“死丫头!你要是像青萝那么能干,我也一样疼你!”

过了一会儿米妹趁空拉着青萝到外屋去,小声交待她道:“在姑娘面前千万别露出这张脸了!好不容易红花姐替我们瞒下来!你又在弄什么?”

青萝眼睛泛红,低下头默不作声,米妹急得没办法,拿了杯子倒了杯水给她喝,劝道:“都跟着姑娘好几年了,好日子你过够了是不是?姑娘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只要你好好的,姑娘只有疼你的。你要是想些乱七八糟的招了姑娘厌烦,那……那可怎么办?” 米妹气得甩了她的手,转身跺脚。

青萝的事是谁都没想到的,她们三个一起买进来,这事要是翻出来她跟米妹也别想逃。到时就是哭着喊着说自己是清白人家进来的也没用。这世道女子的名声大过天,要是真有一天青萝的事让人知道了,她们三个也只能跳井了。

好不容易才过上好日子,看看红花和棉花,日后姑娘也会找人家送她们出嫁,这可比在家里耕地干活好得多。姑娘不吝惜钱,红花和棉花出门姑娘都掏钱给她们办嫁妆,让她们风风光光的出门。七斤和米妹也在无人时偷笑着商量着到了她们出门的时候,姑娘会给什么东西,有时说着说着都会笑起来你推我打闹成一团。

米妹想嫁人,想过好日子,不想再被卖出去。自从进了吴家开始侍候二姐开始,她就过得比以前不知道好多少倍。在二姐屋子里她能吃饱能穿暖,又不会挨打。以前在家她多吃一口娘的巴掌都能呼过来,干活时跑得慢一点扫帚就打在她身上了。好衣服都是弟弟的,她穿的衣服都是她娘拿自己的旧衣改的,为了日后长大还能穿总是袖子裤子挽上好几层。

米妹不想走,不想离开吴二姐。

她转身看着青萝,说:“你要是老这个样子,让二奶奶看出什么来,可怎么办?”

青萝撩起衣裳擦了擦泪,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我不会连累你们的。”

米妹看着青萝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三人从进吴家起就是住一个屋睡一个炕的好姐妹,姑娘待她们好,她们自己也没什么嫌隙在,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要是没青萝这件事,只怕她们到出门都是和和气气的。

两人一坐一站谁都说不出来话了。

帘子一掀红花进来,看两人这样笑骂道:“干什么呢?快过来!新娘子要给二奶奶磕头。”

两人顾不上多说赶快端着笑迎过去,青萝把帘子掀得高高的让顶着红盖头的棉花进来,米妹进里屋告诉二姐。

红花笑着看着棉花让贵水媳妇扶进去后,转身拉着青萝出屋站在外面廊下,打量着她小声问:“……怎么了?米妹给你难受了?”说着抬手帮她擦了擦泪。

青萝本来见了红花有些怕,听她说话跟以前一样,鼻子一酸泪就掉下来了,红花笑着拉她坐到一旁,拿出帕子给她说:“哭什么?都是一个屋子里的人,有什么委屈不能说开了?”青萝低头不吭声,半天才挤出一句:“……我想死。”

红花一怔,兜头一巴掌清清脆脆的拍在青萝脸上,怒道:“傻丫头没一点出息!”说着拉她起来往院后面走,一边说,“想死我成全你!走!咱跳井去!”

青萝让她推着到了后院,刘妈妈正带着小丫头在井边洗菜,见红花过来本来想笑着迎过来,一见两人脸色不对带着小丫头端着菜就溜回了灶间掩上了门。

小丫头想扒着门缝看,让刘妈妈一掌呼到头上。小丫头捂着头说:“婆婆,外面在干什么?”

刘妈妈举起手虎着脸吓她道:“干什么?找板子打你!”

小丫头唬得一声捂着屁股钻里屋去了。

红花拉着青萝到井边,青萝闻到水的腥气,感觉到从井口涌上来的寒意,突然想逃跑!红花按着她的头把她往井口推,说:“不是想死吗?栽下去就行了!去啊!”

青萝拼命挣扎起来!哭叫着向后退!红花扯着她往井边推,骂道:“不是想跳吗?跳啊!你怎么不跳!”

青萝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抱着红花的腿往后躲,死活不往井边去。

这边吵得热闹,有人就探头探脑的在一边瞧,一看是红花和青萝两个二姐屋子里的大丫头,缩头搭脑的跑了。

红花假意推了她几下,见她越哭越惨,又是好笑又是生气。这傻丫头啊,那个事最在意的还是她自己,瞧她把自己折腾的,要是她坦荡点,这事慢慢的也就揭过去了,偏偏她越来越别扭,不知道在心里把自己怨成什么样了,只怕从她出门后这傻丫头在屋子里就是这副鬼样子。

红花想起来又恼了,兜头在她脑门上呼了一巴掌,骂道:“往常见你还挺厉害的,教训起别人来一套一套的,原来只是个花架子,瞧着吓唬别人挺有用,踢一脚自己先垮了,没用的东西!”

那边小丫头把吕妈妈叫过来了,一见是红花和青萝,吕妈妈也不敢上前教训她们,堆着满脸的笑凑过去说:“这是在干嘛啊?二奶奶那边正找人呢?”又过去扶起青萝替她擦泪道,“啊呀青萝丫头,你是捡了多少钱啊!”

红花噗哧笑了,看着青萝说:“可不是见着钱了吗?这一跤摔得可脆了!”

吕妈妈笑道:“怕是这边的地不平,又湿滑才摔了青萝姑娘。”又转头对青萝说,“好丫头,跟吕妈妈走,我那里有上好的药膏,给你擦上就不痛了。”一边说一边抬着她的小脸啧啧道,“瞧这小脸哭的,都成花脸猫了。”

红花跟着吕妈妈带着青萝回了三个婆子住的屋子,进门吕妈妈把青萝扶到摆着自己的被子的炕边上坐着,转身又拿了茶来倒给她喝,转身又掀帘子出屋端盆兑水,回来又拧开一小瓶子往里洒了两滴才端回来让青萝洗脸。

红花笑着问道:“吕妈妈这里好东西就是多,那小瓶子里是什么啊?”

吕妈妈笑着拿过来给她,打开一闻一股醋味就飘出来,红花推开小瓶子皱眉道:“洗脸水里放这个有什么用啊?”吕妈妈得意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加了醋的水洗脸,特别滑还不容易长疙瘩,颜色还特别好。”

红花奇道:“真的?”又拿过小瓶来仔细打量了会儿才递回去说,“吕妈妈就是懂得多。”说着抬起手来说,“我这几日总觉得手变粗了,您给看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两人这边说着话,都没去看青萝。等她洗好脸后才转过来看她,红花扳着她的脸看着她泛红的眼睛愁道:“这可怎么办?吕妈妈可有办法?”

吕妈妈也为难了,青萝哭得厉害,眼睛泛红发肿,没有个一两天缓不过来。只好先拿胭脂给她均上,说:“这事原不该我开这个口,只是丫头们这些日子闹得也有些太狠了。往常只有咱们自己人在院子里还好说,如今二爷回来了,来院子里走动的人就多了。”吕妈妈谁也不看自言自语的说完,抬起重新施过脂粉的青萝的脸笑道,“又是个漂亮丫头了。”

红花经吕妈妈这么一说才回过味来,以前也是想替青萝几个丫头遮掩一二,毕竟几年下来大家一个屋子里吃睡,又都侍候二姐,她虽然出了门也不愿意让她们被卖掉或者落到什么下场去。可如今这一看明显是瞒不住了,与其让别人告诉二姐,不如她这就领着青萝跪到二姐跟前去,好歹还能帮她们一把。

红花打定主意站起来到门外看,回来求吕妈妈去瞧瞧给二姐磕头的棉花走了没有。吕妈妈笑着答应着去了。

红花回来拉着青萝的手说:“这下是死是活我都跟着你们,别怕。到了姑娘跟前不许撒谎,姑娘是个什么处置都不许你说一个不字,也不许怨恨姑娘!”

青萝咬着嘴点头。

吕妈妈回来说棉花已经走了,二姐屋子里只有二姐和米妹。红花拉着青萝就去了,进了屋只见二姐坐在炕头,米妹正在跟她说棉花的事,两人正笑着就见红花扯着红肿着眼睛的青萝过来。

二姐一怔,招手把青萝拉到身旁坐下,笑道:“让你红花姐教训了?”一边拍着她的背对红花笑道,“你也是,在家教训你家那口子还不够,还要到我这里教训我的丫头。”

红花一把将青萝扯过来,按着她跪下,自己也跟着扑通跪下,二姐这下知道这两人这样是有原因的,见米妹也是一脸青白惊慌就知道这群丫头有大事瞒着她!沉下脸说:“要是有话就现在说,有错也现在认。过了这个点我可不听求饶的话了。”

青萝的眼泪哗的就涌出来了,哭得直倒噎气,砰砰的磕头道:“姑娘,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求姑娘只罚我一个!不关她们的事!”

二姐的眼睛里都要冒火了!这几个丫头跟着她几年,要不是都看着好也不会带到段家来,求的就是她们这份忠心,如今是怎么了?一个一个都有了主意是吗?棉花能给自己找人家,难不成青萝也有样学样?红花又是怎么回事?

二姐压低声喝道:“不许嚎!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张妈妈堵住她嘴!”

米妹急步过来死死捂住青萝的嘴,在她耳边急道:“姐姐你想干什么啊?你到底想干什么啊?”青萝泪流满脸拼命摇头,跟她撕扯,两人一个要说,一个不敢让说,在地上扭成一团。

二姐看红花,让她过来。红花膝行着过去,抓住二姐的手小声说:“姑娘!这事说起来就长了!”一边把青萝之前说的给学了一遍,又说是宝贵过来提亲,青萝不愿意嫁才把这事嚷出来,她知道后怕这事闹大坏了二姐的名声,这才偷偷顶了青萝认了这门亲。说罢磕头道:“姑娘!红花绝不是故意要瞒着姑娘!姑娘要是不信我,我宁愿一头碰死在这里!”

她抬头见二姐脸上阴晴不定,又扑上来小声说:“我也是瞧青萝以往还算是个忠心的,就是米妹和七斤为这事卖了也可惜。姑娘如今刚进门,自己人倒先打成一团倒便宜了别人去!姑娘!姑娘!”红花死死握着二姐的手拼命想从她脸上看出点意思来,这下她们四个人的性命可都在二姐的一念之间。

米妹听到红花全都说了,脚一软就坐地上了,青萝只是趴在地上哭,头都抬不起来。

二姐一开始让红花给说怔了,看见几个丫头的模样她知道此时自己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她低喝道:“青萝不许再哭!!闭上嘴!!”又对米妹说,“领她出去!这几天不要让她出来!”

米妹连滚带爬的扯着青萝出去,红花还要再说,二姐瞪了她一眼道:“你闭嘴!等会儿我再教训你!”

这会儿幸好是段浩方不在家,可这屋子里走了张妈妈和七斤本来人就少了,就剩下青萝和米妹两个人侍候,等段浩方回来看见两人一个哭得乱七八糟一个吓得失魂落魄必定要问!

这事不能让段家人知道!一点风声都不能透出去!

二姐攥着手帕想了半天,红花心惊胆战的等在一旁。

二姐见她这样,虽然恨她背叛自己,可这会儿也只能先安抚而不是责骂,于是温言道:“你容我想想,这人要是不卖,又该怎么处置?这事要遮掩过去总要有个法子,不然日后老这么过几天来一回的,早晚让人看出来。”

红花早在进来前就想好了,趴在二姐耳边说:“我有一个主意,把青萝嫁出去!”

“嫁出去?”二姐挑眉,这倒是个盖起来的好主意。不管她之前怎么着,嫁出去了自然就不关吴家段家的事了。那要把青萝远远的嫁出去?二姐想起这些年来青萝的忠心顺意,有些舍不得了。买来的三个丫头里她第一喜欢七斤,第二喜欢青萝,米妹最机灵却是排在最后的那个。她记得吴大姐在买丫头前跟她说的话,丫头要选老实的来用。

要是没这个出身的事,青萝是个挑不出一点错的好丫头。

二姐一边觉得青萝这件事恶心,一边又怕匆匆处置了倒可惜了一个好丫头。她的屋子里本来人看着多,可婆子她是不敢多信的,也不敢多捧着,红花又嫁了人,就剩下这三个丫头,人本来就不够用,结果青萝又出了这个事。

这事不能马虎,不能莽撞,不然屋子里的人心就要散了。

二姐没答应红花出的这个将青萝嫁出去的主意,只是说要再多想想,让她这几天就别进来了,专心在家里收拾东西。

红花自然知道二姐这是恼了她,可一时也没别的办法,只得先回家去。这个年他们一家子也要去老宅过,屋子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应该在二姐屋子里帮着收拾箱子才对,可二姐偏在此时让她回家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等她回了家宝贵就问她怎么回来的?她吱吱唔唔的说二奶奶放她的假,等要走了再过去侍候不迟。

宝贵道:“你怎么糊涂了?家里的事值什么啊?你把二奶奶侍候好了什么没有啊?快去!快去!”

可红花也不敢回去,还是天天呆在家里,怕宝贵再说她,就没日没夜的给宝贵他爹缝了件过年的新衣裳,又给宝贵也缝了件,熬得两只眼睛通红,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宝贵再问起,她就只是推说过年了她怎么着也要给家里人都做件新衣裳才行,胡乱搪塞一通。

二姐怕青萝哭成那个样子不好说,拿着个不大不小的错让胡妈妈去赏了青萝和米妹一顿板子。段浩方回来见屋子里就剩下一个米妹侍候也没问起,二姐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 99 章

离过年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候,段老爷和段章氏带着一家大小出发前往老宅了,赶在下雪前上了路。

二姐坐在车上心里还转着屋子里那群丫头惹的事。这种事她又不能跟段浩方商量,这马上就要去老宅过年,千辛万苦瞒到出门,再要换人也来不及了,只得把青萝给留下带着红花上路。

青萝的事她也不敢再让人知道,让米妹看好青萝别多出屋子,胡妈妈和吕妈妈更是一点风声都不敢透。

二姐觉得自己的人不够用了,到这会儿了还要带着红花出门。青萝出了这样的事她居然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这么一走只留下米妹看着她真是越想越不放心。

一院子的人,她最信的就是自己屋子里的这几个丫头,平常对她们是最好的,结果倒好,一屋子丫头就她们突然阴了她一把,阴完她连个可替换的人选都没有。

这叫什么事啊?

他们人在前面走,后面的行李啊之类的东西跟着。因为往年都要住到过完元宵才能回来,又兼过年时来拜访的客人也多,每人都是大包小裹的,段章氏最夸张,从段老爷那里挖来不少钱给自己做了好几件漂亮衣裳,只她一个人就有四大箱。

魏玉贞本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带着儿子回老宅去住,嫁妆钱的事到了家让段浩平去跟他娘要,她就不信他会要不回来。可是临到收拾东西时段章氏让人过来告诉她这次去的人多,家里能雇到的车却少,大过年的谁都想回家,就是那租车的也不愿意跑太远,让她别带太多东西,下人也不用都跟着回去。

等段章氏找她过去,就拉着她的手和颜悦色的说:“玉贞啊,你就带着孩子和奶娘就行了。今年不比往年,以前让你兄弟到外面跟着堂兄弟挤一挤就行,可如今他成亲了,二姐今年也是要跟着过去的。那边房子本来就少,我都发愁到了那边要怎么才能住的下。你那些丫头婆子都不要带了,到了那边我的婆子给你使唤好不好啊?衣裳什么的也不要多带了,年前雇不着车,咱们还要带年礼过去,东西都放不下啊。回头啊你把你的衣裳什么的拿过来,我带个大箱子,咱娘俩的放一起多好啊,又省地方又方便。”

魏玉贞想找个借口推一推,那边段章氏就叫人请裁缝过来给她做新年要穿的衣裳,又叫来银匠拿头钗样子给她挑。三哄两不哄,魏玉贞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到了出发的那一天跟段章氏和二姐挤在一辆车里,看着二姐身旁除了奶娘还带着一个丫头,怒道:“你怎么能带人啊?”她都只带着一个奶娘,她凭什么能多带一个!

二姐心里正不痛快,见她又来找事,硬邦邦的顶回去说:“要只是我一个,自然不用带,跟着娘用就行。可如今还有二爷呢,哪能也占娘的人呢?”

魏玉贞还要吵闹,段章氏拍着她的手给她使眼色,她忿忿不平的闭上嘴。到了停车住店的时候,一看后面跟着的车子上足有三五个崭新的大箱子,一看就是二姐的!段章氏的箱子是她看着收拾的,段老爷的箱子也是跟着段章氏的箱子一起抬上车的,那这剩下的箱子是谁的?

魏玉贞气得几乎要跳起来!段浩方见二姐下车就过来扶,转头笑道:“大嫂。”

魏玉贞以前见他,觉得也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白净的男孩子,如今一见竟然长成个大男人了!她也不好当着兄弟的面为难他媳妇,羞红了脸掩面走了。回了屋就捶床发怒,直恨段浩平这会儿不在这边替她撑腰。等会儿一见分房间,竟见段浩方的那个妾生的儿子由奶娘抱着跟她和她的孩子住一个屋!这不是欺负人吗?

等她气冲冲的跑去找段章氏时,段章氏拉着她的手笑道:“让孩子跟着他大伯母我才能放心啊!正好跟你的孩子做个伴。”又说她本来也想帮着带一带,只是段老爷累了一天不好让他睡不好,而段浩方也是累了一天了,二姐侍候他就侍候不过来了,也没工夫再带孩子。你那边就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也寂寞,正好让奶娘带着孩子过去陪陪你啊。

魏玉贞气得浑身哆嗦却没什么话说,难道她能直接说不肯替兄弟看孩子?还是赶着这孩子跟奶娘再租间屋子住?这都不合适。

段浩方早从兰花和家中的下人那里听说了魏玉贞逼着二姐卖丫头的事,恨她恨得牙根痒,面上却还要笑。回了屋子抱着洗干净换了衣裳准备休息的二姐啃了阵叹道:“乖乖,让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