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就问红花青萝平常有没有提起过谁?又问家中的男仆中可有什么好的年纪也相当的?

红花一听就知道二姐是在给青萝挑人家,要搁以前她怎么着也要先把人都选好了再给二姐送过来,如今却只顺着二姐的话说:“往常倒是没听过她提起哪个。”想了想又把青萝平常说的不嫁人的话学了遍,道:“我瞧她的那个意思倒是不想嫁人的。”

二姐一怔:“不想嫁?”转念一想也能明白,是厌了男人吧?那就把她移出屋子?可这么着二姐该不放心了,送她回吴家也是个办法,就怕吴冯氏转脸就把人卖了。她是那种出身,如今又露了馅,再卖就卖不到什么好地方了。

一路无事回了段家,早有段老爷叫人出来接,那边段章氏又叫她过去吃晚饭。吃饭时就把要搬家的事给二姐说了,段章氏一边说一边笑着让人给二姐挟菜道:“你那院子里的人都没敢动,只是这么一搬回去只怕就住不下了,你回去盘算盘算看要怎么办。”

如当头一棒,二姐顿时蒙了。可段章氏说的是段老爷想回去给老太太尽孝心,她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拦着,只得含糊道:“二爷也不在,不如等他回来再商量商量?”

段章氏的气色仍是不好,白惨惨的样子,听了二姐的话叹道:“你爹他早就写了信送过去了,只是这事也急不得。没有个三五个月也不成,家里家外一堆事要料理,要搬过去怎么着也要到下半年了。我先给你说一说不过是让你有个准备,那些人啊东西啊什么的先想个法子。那边地方小你也知道,就是住在桃花园里也比不得这边地方大。”

二姐从段章氏那边回来就累得不行,洗漱后就要睡。红花过来问二姐夜里谁陪着?张妈妈既然没回来是不是叫胡妈妈还是吕妈妈过来?

二姐听了她的话又想起段浩方之前说让红花晚上陪着的事了,又想起吴冯氏说的,就摇头道:“让米妹和七斤过来,胡妈她们年纪都大了,就不必跑来跑去了,让她们好好歇着吧。你也回去歇着吧,明天再过来。”

红花不敢多说,转身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二姐起来就把胡妈妈和吕妈妈叫过来,笑眯眯道:“张妈年纪大了,这次回去就让她侄儿接回去住几天,屋子里这几天就要你们多看着点了。”

胡妈妈早在昨天就听说了张妈妈没跟着回来的消息,满心以为这回轮到自己了,一大早的二姐叫她过来还欢喜的以为是说这个事,可是听着二姐这话里的意思又不像是让她替了张妈妈的差事,有心想说两句什么,转头一看见红花也不在,这话就有些说不出来。她心里嘀咕起来,不如回头再问问红花回去这一趟都出了什么事。张妈妈又怎么让她侄子接走了?

二姐交待完就让胡妈妈和吕妈妈先出去了,叫七斤和米妹这几天晚上轮着守夜,又叫青萝过来说也天气也渐渐热了,让她做几件夏衣穿。赶了其他人出去后二姐就问她是怎么想的。

“之前知道了就想办你的事,可赶着要回老宅才一直没顾得上。今天就问问你是怎么个意思?是想找个人嫁了还是怎么着?”

二姐端着茶吹了两口道。

青萝跪下磕头道:“二奶奶,奴婢不想嫁!”

二姐放下茶道:“那你是想出去?”

青萝吓得抬起了头,二姐叹道:“我倒是舍不得你。”

青萝膝行着扑到二姐跟前,抱着她的腿求道:“求姑娘别把我送出去!我离不开姑娘啊!”

二姐发愁道:“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你又不愿意嫁人,你以前的事我就不问了。既然进了我的屋自然就是我的人,你一向也听话懂事,但凡有条别的路我也不愿意将你送走。”

青萝怔怔的说:“那我宁愿死……”

二姐一听恼了,抬腿踢开她骂道:“要死我也不拦着!这就把你的身契给你!我也不要你的钱!出了我的门看你要怎么死都行!”

青萝不说话了,捂着脸嘤嘤的哭。

二姐仍是气,恨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动不动就说死的!有工夫说这种话根本就是没到绝路上!真走了绝路你哪里还能去想怎么死?那是有一点点机会都要拼命活下去的!”青萝呆呆的抬起头望着二姐,满脸是泪。

二姐又气又急又拿她没办法,按着性子劝道:“你以为自己这就是到了绝路了?你到外面去瞧瞧!日子比你过不下去的人多的是!如今你吃的饱穿的暖,平常也没人胡乱糟蹋你!出来进去小丫头们还要叫声姐姐!就是跟着我到了外面谁不高看你一眼?我就不说远的,你让那灶下的丫头过来跟你换换!看她们乐意不乐意!”

青萝坐在地上低头擦泪,一抽一抽的。

二姐长叹一口气又道:“多少人都跟我说你这样的卖了就行!偏我要多这个事!又不愿意放你出屋子,又不愿意卖了你!”说着拍桌道,“既然你宁死都不愿意嫁人!那我也没法子了!这就叫人牙子过来送了你出去另找好人家!”话音未落就腾身下炕!

青萝吓得以为二姐这就要去叫人找人牙子过来,扑上去抱着她的腿哭求道:“姑娘别不要我啊!我会听话的!”

二姐叹气:“那你要怎么办?你总要给我个话?”坐下又道,“不然,我送你回吴家?你在那边找人?”青萝拨波鼓似的死命摇头。

二姐端着茶慢慢的喝,过了大半刻青萝才僵道:“……姑娘,我嫁人。”

二姐点了点头,说:“往常可有合心意的?”

青萝扭头,半天才挤出来一句:“……没有。”

二姐想了想道:“你先出去吧,我不会逼你,这事也不是急着来的。”

青萝出去后,二姐又叫人把吕妈妈叫来,笑道:“如今张妈不在,我这边也是一团乱,正好想找吕妈你过来帮把手。”

吕妈妈受宠若惊,结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半天才说:“这都是二奶奶抬举老婆子呢!”

二姐笑道:“也没别的事,只是好歹也过了个年了,我想把这屋子里的人啊东西啊都理一理,造个名册出来。”

吕妈妈多少也听出了点段章氏那边的风声,猜着这段家估计是有点什么事。这又听二姐说要造人的名册,心中就有些打鼓,忙弓身道:“既这么着,过几日我就把这名册给二奶奶拿过来。”二爷这院子里可热闹,不但只是二姐带过来的人,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在。

第 122 章

吕妈妈吃不准这事二姐想不想让胡妈妈知道,含糊道:“倒也没什么。'

胡妈妈从她这里没得着信,转头又去找红花想问出个究竟来。她带了东西特意去瞧她,又拉着她的手说了半天话才绕到正题上。哪知红花也跟她绕起了迷魂阵,指东说西提狗捉鸡。气得胡妈妈没个办法,不等她还接着想主意,二姐叫她过去。叫过去了又不说话,只是让她在那边站着,二姐自看着账册喝着茶。过半晌了胡妈妈笑道:“奶奶没事我就先出去了。”

二姐抬脸笑道:“我这里横竖无事,叫着胡妈妈过来陪陪我呢。是不是累了?”

胡妈妈哪里敢说累?连忙摆手摇头。二姐笑着又叫小丫头给她拿凳子端茶来,笑说:“胡妈妈最是能干爽利的一个人,我一向都爱找胡妈妈说话呢。”

胡妈妈接了烫手的茶,不喝就出了一身的汗,坐在凳子上屁股都不敢挨着,半天就浑身僵硬。这二姐出了门之后人就软和多了,往常也多爱听她们的指点,到底是没嫁过的新媳妇胆怯。怎么回了趟娘家倒变得比以前更厉害了?

胡妈妈在二姐屋子里被栓了两天,出来后再也不敢四处打听了,每天只乖乖的管着丫头和这一院子的大小事,红花和吕妈妈那边是再也不敢问了。

几日后吕妈妈把名册拿过来,二姐看着细细问了遍,翻到后面看到了荷花和明月的名字心中一跳,

吕妈妈也看到二姐盯着这两个名字看着不动,小心翼翼的说:“荷花和明月屋子里都没放人,只是明月那边有个奶娘养着孩子。”

二姐嗯了声,往后草草翻了翻就放下了,弄得吕妈妈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二姐又拿起了另一本,翻开看了两眼奇道:“这好像不是咱们家的人吧?”

吕妈妈勾头一瞧,笑道:“二奶奶既然要名册,老婆子就自作主张把那边的人也给记上了。”

二姐瞟了她一眼,笑道:“你倒是个周到人。”

吕妈妈连忙笑道:“二奶奶快别夸我了,我这人粗笨的很呢!”心中倒是大定,看来这一手倒正好拍对了。

二姐翻了翻,见有段章氏屋子里的人,还有段老爷身旁跟的人,兄弟亲戚妯娌都用小标记标了出来。心中乍舌,这吕妈妈好长的手,好灵的耳目啊!

闲来无事二姐就拿着那本名册翻看,将其中十七八岁左右的男人都勾出来。她屋子里的米妹、七斤也都大了,总不能都像红花似的等人求到门前吧?既然不往房里放,早晚也要给她们找人家。

偶尔也找红花过来,让她从宝贵那里打听这些人的人品如何,家里怎么样。但段家这边的宅子到底不算大,年轻的人签了身契的不多,倒多数是雇来的。二姐一听奇怪道:“雇来的?”

红花笑道:“二奶奶可是觉得奇怪?这买个人可花工夫呢,倒不如雇了轻便。用的好了就签下长契,不好的就送回去。”红花没说出口的话是,这段家又不是多有钱,自然是能雇的就用雇的,要是都用买的他们也买不起啊。

二姐叹了口气,这可麻烦了。不然就还找吴家的下人嫁丫头?那边好歹人是够多够选了。

不等二姐开这个口,红花悄悄道:“姑娘,能在城里给她们找人还是在城里找吧?不信你问问她们,是愿意嫁到城里还是愿意嫁回去?”

二姐倒没想到这个,不过也能明白。不管过得好不好,嫁到城里自然是好听得多。就比如她,日子过得怎么样且不说,只听说她嫁了个城里的人村里的人只怕都觉得她嫁得好了。

二姐见只有这两三个人给青萝选人家,又听红花说了这几个人的人品样貌,她自己就直摇头了。青萝那件事怎么着也要嫁个好些人家才成,旁的不说至少人品要好。家里就是穷些没有钱也算了,横竖她也能周济他们一二。可是听红花说,那几个长得歪瓜裂枣不说,成日里衣裳歪穿着着蹲在大门口扯闲话,什么都不会只凭一张嘴胡说八道。听说还有个爱喝酒的,有个爱赌钱的,还有个神神叨叨的专爱蹲街边听戏。

二姐叹道:“……这哪个都不成样子!”

红花见二姐挑得发了火,掩嘴笑起来。二姐问道:“你笑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挑人?”

红花笑道:“我是笑二姑娘,话说得倒硬气,挑起人家来跟自己嫁女儿似的!”

二姐拿了个枕头掷过去,骂道:“这回倒是轮到你来笑话我了?要不是你嫁得早,只怕头一个轮到的是你才对!”

主仆两个笑了一场后,二姐就先把这事放下了。就是要嫁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就把青萝送出去,她可是还想让青萝继续在屋里侍候的。

红花这边出去了那边就到青萝的屋子去了,见她一个人在屋子里缝二姐的衣裳,坐下拿了条袖子道:“你的手还是这般巧。”

青萝慌忙给她捧了茶来,低头道:“……我也只有这点本事了。”

红花叹气,把二姐给她挑人的事学了遍,见青萝听了脸色越来越白,道:“姑娘也是盼着你能有个好人家。按说你这样的卖了倒是简单,可姑娘却舍不得送你出去。费了多少工夫给太太求情就不说了,这次回去只问了张妈妈一个人的错,连我都放了回来,你就该知道姑娘在这里面出了多少力,花了多少心思。”

青萝就掩着脸默默掉泪。

红花拉着她的手道:“姑娘也不说逼你,之前你说不愿意嫁,姑娘也只是点点头。只是若你不肯嫁,自然就要被移出屋子。你自己想想,是愿意出去还是愿意留下来?”

青萝膝盖一软就要跪下,被红花死死拉住道:“我今天来就是来给你出主意的!你跪什么?”青萝哭道,“求大姐姐替我求求情!我不愿意出去!”说着大哭起来。

红花眼眶也湿了,道:“你当我不知道?旁的不说,只说咱们院子里的那个明月,听说她的丫头就是生生让她给打跑的。咱们这些丫头谁肯拿咱们当个人看?爷们想往床上拉就拉了,太太们要打就打了,谁又能说一句?”

青萝听了又想起以前跟那卖了她的爹娘住一起的事了,每天只有两顿饭,一顿是咽下去划得嗓子眼痛的野菜糊糊,一顿是半个硬面菜窝窝头。有时站在那里没什么事就会突然挨上一巴掌,也有拿小竹板子照着手心打的,打得还不许哭。她小时候长得清秀,爹娘不会照着她的脸打,倒是常常不许她吃饭。用娘的话说,饿得没力气就不跑了。她小时候常常半夜跑井边去喝水,灌一肚子水来止饥。

进了吴家开始侍候二姐才知道什么叫人过的日子。她有鞋穿了,每天能吃饱饭了,也不再挨打了。

青萝想到这里抓着红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大姐姐也是嫁了人的了,自然知道那些男人都是什么样的恶心东西!外面看着倒都人模似样的,拔了外面那层皮个个都是黑心烂肺!求大姐姐跟姑娘求求情!别让我嫁人!”

红花听着这话里的意思不对,把她拉起来拿帕子替她抹了脸上的鼻涕泪才问道:“……这嫁人又不是跳火炕?你怕的什么?”

青萝死命摇头不肯说,任红花再问也不说了。红花问不出来只好走了,转脸又去见了二姐。要搁以前她自然是自己先盘算过来去问张妈妈,如今再也不敢那么做了。

二姐见她出去又回来,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红花把小丫头都撵出去才小声把青萝的话学了一遍,忧心道:“我听她那话里的意思,只怕是……”她不敢说,只怕青萝早就不是清白身子了。这样要再挑人家嫁出去就更为难了,一上了炕还不什么都清楚了?就是二姐已经嫁了人青萝也没侍候过二爷啊,这事怎么都圆不过去的,谁有这胆子把屎盆子往二爷脑袋上扣啊。

二姐倒是早猜到了,青萝之前既然是养来做那种用的,想必那些养着她,或转卖了她的人也不会多爱惜,就是不能破身也有好多花样能玩。青萝进吴家门时是十四五左右,她后来说让爹娘卖出去是五六岁时的事,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才熬过来的。

红花见二姐脸色未变,也不敢多问,只好接着说:“我看她那个样子是真不想嫁人,要不还是把她送走吧。这么着放在屋子里也不行。”

二姐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突然蹦出了个大胆的主意。左右一转念头觉得有些不妥,可看青萝这样也不能就这么把她推出去嫁了,只怕这边送出门那边就能收尸了。

到底是一条人命,她不能扭过头当没看到就算了。

二姐摆摆手让红花出去:“你先出去吧,我再想想。”

她夜里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把青萝叫了过来说:“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青萝跪下磕头道:“我都听姑娘的!”

她叹气,拉她起来道:“你也别这么说,我心里也没底。”见青萝只是低头坐在炕沿上,一声不吭的模样,她知道,这丫头是个心硬的,自从她进了她的屋子后就只会闷头干活,从来不多一句嘴。几年下来,不说她能知道这丫头心里都在想什么,猜下八九分是不成问题的。

青萝是只求一口安生饭吃的人。要是把她随便推出去,只怕转脸她就能上吊投井去。

二姐叹气,要说屋子里的丫头哪个看着都没青萝硬气,可哪个真要卖出去了,都比青萝能干会活。

二姐看着她说:“这老人都觉得嫁了人这辈子才圆满,我也觉得要是能让你嫁人还是嫁了好,毕竟没嫁谁也不知道怎么样?万一你能过得好呢?万一你能遇上个不错的人呢?那么多人都能过,怎么你就不行呢?”她一边说一边盯着青萝的脸色,只见她脸上越来越僵,后来竟像一潭死水一样呆呆木木的听二姐说。

二姐拉着她的手小声问她:“青萝,你给我句实话,你能不能跟男人躺一个炕上睡?”话音未落就见青萝脸色陡然一变,整个人都不对了似的!

二姐算是明白了,青萝根本接受不了男人了。

二姐拿了杯茶给她,哄着她喝了才说:“那你愿意出去吗?我可以送你回吴家去,不然我还有一处庄子,你可以住到那边去。”

青萝死命摇头,磕头道:“我知道姑娘已经为我操碎了心了!可我真不想离开姑娘!”她怕!她怕出了这个门就又回到以前那种日子了!经过这么多年二姐是她遇上的最好的一个主子了,换了个人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回吴家只怕吴冯氏会立刻悄悄卖了她!就是到庄子上也另有管事的管着她,想起来就让她害怕!谁知道那管事的是什么样的人呢?到那时二姐离得远,她就是叫也叫不应啊。

二姐想她也是这样意思,她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过得好些了,她又不像七斤、米妹那样还有一个家在。对她来说只怕是宁愿老死在这屋子里也不肯出去一步的。

二姐也的确喜欢她的忠心,想了想道:“我有个办法,你伏耳过来。”说罢伏在青萝耳边细细一讲,青萝顿时怔怔的望着二姐,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二姐见她这样,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就说:“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个主意可不怎么好。别的不说,你就首先不是姑娘了。日后若是碰到合心意的人了想再嫁只怕也是难事,旁人总会挑剔一二的,就是这话也不好听。”

青萝跪地连连磕头道:“姑娘……姑娘……!”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扑到二姐怀里大哭起来。

二姐搂着她没办法,半天才拍拍她说:“那……就这么办了?”

青萝拼命点头,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就笑起来了。

二姐松了口气,推开她道:“那你就回去做嫁衣吧。”

青萝出去后就拿了自己的钱去外面买了布,然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做嫁衣。一院子的人看着都啧啧称奇,赫,这石头人也有转性的一天?

红花也觉得奇怪,不敢去问二姐就拿了东西去看青萝,说是贺她的好事,话里话外就问她怎么又愿意嫁了。

青萝一开始不肯说,后来就一脸羞涩的道:“姑娘给我挑了个好人家……”再问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红花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想着这是件好事。米妹和七斤也是日日把青萝的事提在心上,见她这样欢喜的肯嫁人也是替她高兴,就过来帮她做衣裳被褥。几个人一起使劲东西做出来又快又漂亮。等都准备好了红花就过去问二姐这亲事什么时候办?

第 123 章

二姐笑道:“东西都备好了就简单了,挑个好日子摆几桌吧。”一边说一边让人把王大贵的媳妇桂花叫进来,说自己屋子里的柜子坏了,让王大贵抽个空回一趟吴家。

桂花来了以后二姐又拿了东西给她,说之前倒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自然要贺她的好事。

桂花见了二姐自然是玩命的奉承,二姐竟像喜欢她似的常常叫她进来陪着说说话。

到了青萝摆酒的这一天,院子里也着实热闹了一番。然后桂花过来扶着青萝出去,王天虎和王大贵送新娘出门。

院子里的人这时还不知道青萝到底许的是哪一家的人,都胡乱猜起来。红花过来问二姐,二姐叹道:“她那个样子,我也只能给她找个远点人家了。”又说为免日后再有什么事,找的是哪里的人家也不能让人多打听。

红花一听是这个意思,出去自然有人问她,她半真半假的说是个远地的人家,那一家的人怎么怎么好之类的,又说是托了张家王家李家高家七转八绕的找一户庄户人家,家里人口也简单,就是穷了点。

旁人听了都说穷点怕什么?人好就行。

青萝嫁出去了不到半年又哭着回来了,说男人得急病死了,公婆嫌她晦气就把她给赶回来了。跪在二姐门前磕头求二姐再给她条活路,二姐叹了两声让人扶她起来,又说好歹也是以前侍候过自己的人,回来就回来吧。又让人领她回屋子洗漱换衣裳梳头。

红花听说了又带了东西过来看她,见她一身蓝衣裳头上什么都没戴梳着妇人头坐在屋子里,抹泪叹道:“这也真是……怎么就找了个短命的?”又问她有没有身子,要是有了孩子也好把她送回去,公婆就是看着小孩子的面子上也不会不要她。

青萝也抹着泪说没那个福气,没给他留下一点根苗。

两人对坐哭了会儿,红花就问是得了什么急病死的,青萝吱呜了会儿说是在外面喝了河里的水,回来肚子痛了几天就死了,救都救不及。说着又掩着脸哭起来,话都说不清了。红花见她如此伤心也不再问了,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不要再想了。好歹姑娘还要你,你也不能老把这些事放在肚子里,也别再哭了,免得惹姑娘不高兴。”

青萝轻轻道了句:“……姑娘心好着呢,才不会为这点小事不高兴呢。”

后来二姐让青萝先搬到外头住了,让王家照看着,偶尔叫她进来说说话,隔三岔五的送点东西给她。等到二姐的小儿子出生后才又叫她进来侍候,之后她就再没有出过二姐的屋子了。

这天一大早吕妈妈就来找二姐了,二姐打着哈欠起来,七斤侍候着她穿衣裳洗漱,她问道:“什么事啊?一大早过来?”

吕妈妈走过来接过七斤手里的梳子小声道:“昨天夜里,荷花和明月打起来了。”

二姐一怔:“……什么?”

吕妈妈笑着伏到二姐耳边,小声把昨天半夜的事学了一遍。荷花跟明月各占一间小屋,因明月的屋子里有孩子和奶娘在,夜里孩子爱哭,所以有时她就跑到荷花屋里去住。因二姐不爱管她们两个的事,院子里的丫头也都知道这两个是二爷的妾,偏又不得二爷的心。如今二爷也不在家,谁也不肯去跟她们两个亲近惹二姐不高兴,结果打起来的时候竟没有人知道。

有个小丫头夜里跑肚子,回来时听到荷花屋子里有人小声叫骂,什么吴家的贱货浪蹄子之类的。小丫头就是吴家带来的,听着这话里的意思不对就跑去告诉了吕妈妈。胡妈妈严厉,小丫头有点什么事都不爱去找她。

也是昨天夜里胡妈妈睡得沉没听见小丫头过来。吕妈妈听了就披了衣裳过来,趴门外边听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见明月正把荷花按在床上拿被子捂着她的鼻子嘴。

这是要出人命啊!吕妈妈吓得赶紧过去把明月抓下来,又叫人拿醋来给荷花擦。一通折腾后荷花缓过来了,明月倒是知道轻重,见人进来了就不说话也不吵闹了。

吕妈妈让人把荷花送到别的丫头的屋子里去先住着,她自己就坐在屋子里看着明月一整夜,到了天亮就过来找二姐了。

吕妈妈一边说一边给二姐梳头,等她说完头也梳好了。二姐对着镜子照了照说:“你的手可真是巧。”这个发式可没见人梳过。

吕妈妈笑道:“那是二奶奶不嫌弃。”

二姐就叫人摆饭,又留吕妈妈坐下一起吃。吕妈妈一边说不敢一边快手快脚的侍候二姐,她也确实灵巧,七斤和米妹站在一旁都没她一个人的手脚快。

二姐就笑眯眯的让她侍候,吃完了就说你要是不嫌弃就把这剩下的吃了吧。吕妈妈忙说怎么会?一边欢喜的坐下把二姐的剩饭吃了。一旁站着的米妹看了直发笑。

吕妈妈吃着的时候,二姐靠在一旁的榻上打着扇子说:“一会儿你回去,一人打二十竹板子,今天明天不许吃饭就行了。”

吕妈妈听了忙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凑到二姐跟前要说什么,又拿眼睛去看一旁的七斤和米妹。二姐扬扬下巴,两个丫头低着头出去了,二姐笑道:“你说吧。”

吕妈妈笑道:“按说这事不该我说,只是二奶奶很该见一见荷花了。”

二姐笑:“这是什么意思啊?处置了就行了,只是轮到打她的时候你去打板子,记得手轻些,不过走个过场而已。”

吕妈妈笑道:“二奶奶你想啊,这好好的为什么会打起来啊?明月是个爱惹事的,可荷花不是啊。她们住在一个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偏就昨天半夜打起来了?”

二姐啊了声,问她:“这里面还有个缘故不成?”吕妈妈连连点头,拂掌笑道:“还是二奶奶明白事!要是不让这个荷花过来见一见二奶奶,还指不定有个什么事呢!”说罢伏到二姐耳边,窃笑道,“只怕她盼着见二奶奶不知盼了多少时候了。”

二姐点头哦了声,笑道:“还是你明白,你要不说我也想不到啊。既然这么着,等打完了板子就让她过来吧。”

吕妈妈脆生生的答应着出去,二姐在她出去前笑道:“你给我梳的这个头可好,明天还是这个时候过来。”

吕妈妈欢喜的脸上都止不住的笑,脚下都轻快了几分。出去了先去见了胡妈妈,把昨天晚上荷花和明月打起来的事学了遍,又说了二姐的处置,问道:“胡妈妈看着这个要怎么打?”

胡妈妈转了圈眼珠子,说:“我去明月那里,你去荷花那里吧。”胡妈妈想得好,明月说到底是个外人,又生了二爷的儿子,是二姐眼里心中实实的一根刺。而荷花怎么说也跟吴家有那么点的关系在,说不清道不明的,轻了重了亲了远了都不合适。让她选,自然是去打明月好,打得重了还能在二姐眼前讨个好。若是打荷花,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再牵出别的事来?

吕妈妈答应着就去拿竹板子,进了丫头的屋子就看荷花正靠在床头,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空碗,整个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别的丫头都出去干活了。

吕妈妈进门先叹气,拿了碗出去又端了茶进来,过去扶着荷花起来侍候着她喝了茶才道:“这些小丫头也太没眼色了!怎么说你也是个主子!”

荷花摇头,一张脸木木呆呆的,道:“这话可休要再说!妈妈疼我的心我知道。”

吕妈妈帮她理了理头发,望着她一脸同情忧伤,又说了二姐罚了二十板子。荷花听了就要下炕,吕妈妈慌忙扶她下来,安慰她道:“别怕,是我来打这板子!”

荷花点点头,转身趴在炕上。吕妈妈高举轻落,二十板子很快打完了。

之后又扶她起来,见她仍是好似被打重了似的半天动不了,吕妈妈心疼的替她揉了半天,又哄又劝,眼圈都红了,抹泪道:“可怜见的!我可真看不得你受这样的苦!”荷花只是拉着她的手摇头,说别为我操心,不值得。

吕妈妈让她别说了,出去打了水回来侍候她洗漱梳头,又给她换了件干净衣裳才把二姐要见她的事说了遍。

荷花眼睛一亮!整个人看着都活了似的。

吕妈妈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说:“二奶奶也是知道你受了委屈的,我都跟她说了,是那明月硬要跟你住一个屋,又总是欺负你,二奶奶听了心疼就想叫你过去见上一面。好歹你们也是一家人,这院子里没有人比你跟她更亲了。”

荷花低下头,喃喃道:“……我没这个福分。”

吕妈妈又说了两句就走了,让荷花赶在午饭前过去,悄悄提点她道:“到时要是给跟着二奶奶一起吃顿饭,中间你再机灵一点,只要二奶奶喜欢你,日后才好让二爷跟你圆房啊。只要能生下儿子,你的后半辈子才有靠。”

荷花默默点头,吕妈妈又交待了两句,让她穿件素淡点的衣裳,但最好不要有补丁,头上也不要太淡了,戴枝钗就行。手上就别戴东西了,防着侍候二奶奶用饭时不方便,又拉着她的手看了看道指甲还是要再磨一磨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