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刀怔怔地回过头,看着自己碎裂在地上的机械手,视线一直上移到芙蕾手上的那把锋利匕首。

“我不能离开这,但是你可以。”

这是鬼刀听到那女人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无论多少年后,他都忘不了那女人当时的表情。直到后来鬼刀知道了那个女人的死讯,他曾后悔为什么但是自己会真的摔门而出,扔下她一个人面对那次对于她而言是惨败的任务。如果自己执意要带走她,无论被她砍断多少次胳膊也好,甚至被她杀了,他都应该把自己心爱的女人从死神的手上带走。

他不该让那芙蕾独自面对死亡。

这是鬼刀自那时起后悔了一生的事。

第八章

坐着从路边抢劫来的车飞奔在梅莓城的大街上,我断断续续地听完了鬼刀老大口中的那些过往。他的眼神中夹杂着一抹沧桑,但那沧桑的目光此时却重新燃起了火焰,仿佛久经褪色的枯木重新生根发芽一般。他对那个人的思念,究竟有多深,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前排驾驶座上的十三号已经哭得稀里哗啦,鬼刀老大听到他的抽泣声,不耐烦地一脚蹬在驾驶后座上,骂道:“臭小子,烦不烦,什么时候变得跟个娘们似的这么喜欢哭哭啼啼。”

“对、对不起,老大。”十三号一边开车,一边拼命地摸着眼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一直不知道你竟然…”

“给我住嘴,好好开你的车!”

“是,是…”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毕竟无论用哪种口气,对于现在的鬼刀老大来说都太过讽刺了。

他张开双臂仰头躺倒在后座上,紧握的拳头将自己的指甲深深嵌入了肉中,那习惯性的咬牙动作,让我觉得心寒,正所谓英雄莫问出处。

训斥完十三号后,车厢里霎时安静下来,鬼刀老大的眼神不时游移窗外。

“小姑娘,她还对你说过什么?”他的口中夹杂着香烟的味道,十分呛人。

“她好像,也得到了那种死而复生的力量。”我认真地答道。

“是吗。”鬼刀老大微微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那可真是太讽刺,我在她身边停留了这么久,她终究还是不肯看我一眼。想想待会她要是再见到我,还能不能认出我就是当年被她斩了一只手的那个死家伙呢。”

“她记得你,头领先生,她一直没忘记你。”

鬼刀瞥向我,嘴角微微翘起:“谢谢你呢,小姑娘,你可真是个温柔的家伙,和那个女人不一样。”

我低下头,深呼吸一口,说道:“头领先生,你错了。”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芙蕾吗?那个时候她对你说,她不能离开,但是你可以。你应该知道的吧,她那么做是为了保护你,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你的安全。那个就是她的温柔啊。”

鬼刀一时失语。良久,他的眼角才松开:“呵呵,被你一个外人揭穿出来,我还真是失败。”

“因为头领先生太喜欢她了,所以才不忍心揭穿她的伪装吧。”

“你以为,我是个好人吗?”

我点点头,至少在我的心里看来,是那样。

鬼刀微微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小姑娘,在你的心里,这个世界上还有坏人吗?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一个势单力薄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成天围在暮隐家那群杀人如麻的可怕家伙身边,还非要来插手管我们这种人的闲事,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顺着自己的想法行动,如果做任何事都要有一个目的,活着不是太累了吗?”

“哈哈哈哈,小姑娘,你仗着自己死了好多次就以前辈的姿态说教吗?暮隐老爷可真没说错啊,他们家的儿媳妇就是一个喜欢说教的唠叨女人啊。”

“…”可恶的诺因老爷,竟然在背后说我坏话。

“那,头领先生,你要带她走吗?”

鬼刀将视线移向我,并未回答。正在这时,突然一阵刹车,鬼刀老大不愧是久经沙场,在强烈的惯性作用下依旧镇定自若地安坐于原位,而我这个废物差点就要沿着挡风玻璃飞出去,幸好身后的鬼刀老大及时拽住我的胳膊。

我刚想冲开车的十三号大喊大叫,只听十三号颤颤巍巍地说了句:“老、老大…”

气氛停滞得非常诡异,我顺着十三号的视线朝窗外望去,只见一个单薄而消瘦的身影挡在我们的那辆车前。车前灯发出微弱的橘色光芒,将那个身影更加突兀地暴露在黑夜中。

鬼刀老大那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道艳绝的光,他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随即,车外传来了他低沉的声音:“芙蕾,好久不见了。”

芙蕾会出现在这里显然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我赶紧借着夜色辨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似乎是那家小破旅馆的邻巷,森幽寂静,半天都冒不出一个鬼影。如果选在这里动手杀人,真是再好不过的地方了。

我和十三号也相继走出车子,鬼刀老大那伟岸的身躯挡在我们的身前,我从他手臂的缝隙中看到了芙蕾手上拿着的那根双节式武棍。

“离开这里,不然杀了你们。”芙蕾的声音冰冷,眼神毫无感情。

鬼刀老大却仿佛没有从幻觉中醒过来,他站在那里愣了良久,颔首微笑了起来:“真的是你啊,芙蕾,我真是服了我自己了,刚刚有一刹那我还心惊胆战站在这里的人是不是我幻想出来的。”

芙蕾并未说话,安静的鬼巷中只有头领先生一人高亢的声音。

他张开双臂,迎着芙蕾的方向而去:“这么多年没见,我们要不要来个军人式的拥抱啊?”

走至半路,鬼刀的脚步突然停住,芙蕾手中伸出的武棍将他抵在一米之外。

“滚。”干净而利落的命令口吻。

鬼刀放下手,深深地吐了口气。我刚以为他要动怒,哪知却听到了他夸张的大笑声。

他笑得极响,那双天生布满了刀疤的大手不停地拍着巴掌,响亮而刺耳:“好好好,我真想不到,这么多年以后,你对我还是这么不屑。哈哈哈,可是我却好像怎么都逃不开你那双勾魂的眼睛。大概上帝早就注定好了,我鬼刀就是要挂在你芙蕾的刀下,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说够了吗。”

鬼刀老大的笑声渐止,安静的风中,一股窒息般的气息弥散开来。

“你还是这么无情啊…”鬼刀邪魅的眸子直盯着芙蕾,“我的旧情人。”

唰。芙蕾的武棍突然击中了鬼刀的侧脸,它速度极快,力量颇大,我还没看清那攻击,地上便一阵尘土飞扬,鬼刀已经轰得倒了下去。

一旁的十三号急得大喊大叫,他立刻冲到鬼刀老大身边吵嚷着护驾,只是他的这份忠心在那两个只看得见彼此的人眼中完全被抹杀。鬼刀抹掉唇角的血,咧嘴笑了起来:“我又做错或者说错什么了吗,我亲爱的芙蕾队长。过去你不是经常教育我们吗,不要丢你的脸,要死也只能死在你的剑下。你的教诲,我一刻都不敢忘记。”

“那就服从我的命令,离开这里。”

“不好意思,我现在已经不是军人了,那些信条对我来说都是狗屁!”

“那你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哼哼…”鬼刀吐了口嘴里地血,缓缓站起身,道,“虽然我不是军人了,但我还是个男人,我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就自己来抢。”说着,鬼刀还用大拇指指了指我,“而且那小姑娘告诉我,人活着就应该任由着自己的想法行动,什么事都有个目的,那还活个什么大劲啊。”

“你知道我的脾气。”

“挡我者死。”

“那你是想死在我手上吗!”

“如果你真的有本事杀了我的话!”鬼刀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胸口,那一脸坚定的表情未曾改变,“你就在这里动手!杀了我!最好把我的心脏也挖出来好好看看,好好看看这几年都是哪个女人霸占着老子的心!”

“至少这一次,老子不允许你死在老子的前面!”

颤抖。在那聚光灯般的车灯面前,我看到了芙蕾微微颤抖的双手。没有女人挡得住一个男人如此深情至死的表白。芙蕾也是女人,我想她也不例外。但是即便如此,那两个人之间相隔的又岂止是五年的光阴,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信念不同,他们生活的目标更加不同。

“那永别了。”

冷漠的语调,仿佛暗示着那段感情的终结。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芙蕾的身影已经贴在了鬼刀的胸前。她暗藏的那把匕首已经刺进了鬼刀的腹部。

风停了,十三号的眼神中露出了狰狞的恐惧。

在那样近的距离下,鬼刀的嘴角突然微微上扬了起来。他横过手,一把搂住了芙蕾,将她瘦弱的身躯,连同她手中的那把刀一起拥入了怀中。

“这么多年都没有变啊,你还真是个笨女人。”

“如果聪明的话不是应该诱降我吗?我是个生意人啊,只要出的起钱,谁都可以做为雇主,更何况是你。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杀掉你的敌人呢,越是危险就越是喜欢单独行动,你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啊。”

芙蕾冰冷的眼角突然闪烁了一下,我将视线对上鬼刀的双眸。坚忍而英武,这男人也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变。

初见他的时候,他像一只癞皮狗一样,但是那顽强的生命力却不得不让她对他另眼相待。那男人不是普通人,他绝对有能力成为整个军营里最勇猛的人。然而那样的人,却偏偏注视着自己这样的女人,他不会不知道,自己不过是没有灵魂的躯壳,她的未来,早就被定格为死亡了。

“喂,芙蕾,你是爱着我的吧。”

他那样强拧,那样固执,甩都甩不掉。但是又能怎么办呢?

“因为老子是夺走了你初吻的人呐,那一次,老子的第一个任务,那个是你的初吻吧。”

“不是。”

“呵,真是不老实的女人。”

鬼刀一直紧紧抱着芙蕾,仿佛是最后的拥抱一般舍不得放手。那把匕首一直停留在他的腹中,而然鬼刀的脸上却并未露出半份痛苦,反而是一种满足。

“只要你一句话,老子就会永远站在你这边。别忘了,我可是你麾下的将士啊,队长。”

渐渐消失的体力让鬼刀重重地倒在地上。那轰的一声巨响,扬起的尘土包裹住那两个相拥的身躯。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放手,不愿意放开那个女人。

芙蕾娇小的身躯在鬼刀的怀中显得异常柔弱,她的头埋在鬼刀的胸口,看不清表情。在那样的一番告白后,我相信没人会对那个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男人,对于那个这么多年一直思念着自己的男人无动于衷。即使是再坚固的冰山,也迟早会有融化的一天。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承认自己已经被他们那种压抑到爆发的感情所震撼了。如果这一生唯一的那个爱人是你永远都到达不了的彼岸,你是否还有勇气在追寻对方的途中坚守那颗永不落寞的心呢…我自问,我或许还做不到鬼刀老大那样伟大。

有些事好像是随风而去的沙尘,有些人好像是擦身而去的过客。如果什么都能重新来过的话,我宁愿我们和鬼刀,和芙蕾都是陌路人,这样我或许就不会伤心,不会为他们将来的死而感到伤心了吧。

那一段没有丰碑的爱情即将被带入墓地,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

“噢,哥哥,那个似乎是我们的敌人哦。”

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巷尾的角落,他们走出阴影,正朝向最后的战场而来。这仿佛是为他们定制的华丽舞台,正在等待着最后的主角登场。

星樊扬起手,对站在对面的我道:“笑,过来这里。”

那双手,仿佛是恶魔的召唤。

我明明应该猜到之后将要发生什么事,却只能无动于衷地什么事都不做吗?不,我要阻止这场毫无意义的杀戮,我们不是敌人,我们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星…”正当我要向星樊走去之时,一股力量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是鬼刀。

躺在地上的头领先生正吃力地眯着一只眼睛,一只手牢牢地抓住我:“小姑娘,要委屈你做一会儿人质了,不然我们这边似乎毫无胜算啊。”

“不…”大家都错了。

我们明明不是敌人,明明之前还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还一起吃冰沙。为什么人是这么执着的生物,为了自己的信念可以如此罔顾自己的生命?摆在面前的十字路,我第一次觉得如此阴冷,令人浑身发毛。

“不要,停手,大家…”

卡在喉咙里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红光已经闪过我的发迹。

子弹已经出膛。

我回头已见星樊那双杀人的眼睛。下一刻双臂一紧,一个黑色的人影将我的身子抽离鬼刀而去。

轰隆隆的雷声从天而降,那一夜,竟然会下雨,我始料未及。只可惜,那噪声早就在双方的激战中被深深湮没了。

第九章

春雷拉开了那场激战的序幕。

我被星樊用一只胳膊抱了起来,两个人直直地朝空中飞去。他利落地调整好枪的位置,对准地下的鬼刀就是一阵狂轰滥炸的连环攻击。

“星樊,不要!”

我伸手去夺他手中的枪,刚刚的攻击由于被我阻碍而偏离了原定的位置。星樊略显惊诧地看着我,与我一同降落在一旁的屋顶上。这时,雨滴突然落了下来。

“你不想我杀他?”星樊略略松开了我,沾了雨滴的镜片反射去一道摄人的光。

“星樊,你听我说。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求求你,别杀他们,我会劝服他们的,我会阻止这场战斗的,好不好?”

他侧过头不说话。我知道对于出现在眼前威胁自己生命的人手下留情就意味着自取灭亡,但是我们真的要到自相残杀的地步吗?如果可以的话…

“你太仁慈了,这样在我们的世界是活不下去的。”

我一时语塞,面对星樊那坚毅的侧颜,我突然觉得自己变得无限渺小了起来。这时,又一个身影出现在邻近的屋顶上。七月甩了甩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头发,对着我们喊道:“喂,星樊,到底打不打啊?”

星樊沉默了一番,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我的双眸中:“对不起,我只是个冷血动物而已。”

说完,他便腾空而起,与七月一同齐齐朝地下等候着的芙蕾和鬼刀而去。

芙蕾自然是有备而来,她从裙袋中掏出一个机器。顿时,地面一阵剧烈的震动,我趴在屋顶上牢牢抓住瓦片。狂风如同是从地底下升腾起来一般,只见无数钢柱从水泥地中崩裂而出,将整个巷子交错围了起来。待那震动声稍弱下去,我才发现,那相围的钢柱仿佛一个巨大的鸟笼,将我们这些人包围在里面,与世隔绝。

“哦,真是厉害的机关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七月吹着口哨,颇为欣赏的环顾四周。

“围兵吗?真不愧是在军营里呆过的女人啊。”鬼刀支撑起身体,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可是芙蕾啊,围兵只是要让被围的人做困兽之斗,包围圈外有你的部下吗?即便是有,我们又要怎么突围而出呢?又或者…”他的眼神扫向她,“你早就已经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墓地了啊。”

“无需多言,我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死?”

芙蕾的眼神中并无半点虚意,这样的真实真的让鬼刀突然感到浑身振奋。他大笑起来,一下拔掉了自己腹上的匕首,道:“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多久了吗?不过好像有点不公平哦,你有那种死而复生的能力,将来岂不是要对着我的墓碑孤独终老?”

芙蕾翻手将那翠绿的猫眼石捏在掌中:“这是我最后一条命。鬼刀,你相信我吗?”

“哼…看来老天爷还真是厚待我鬼刀呢,竟然在临死前还能让我知道你的心意。”

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突然嗖得消失在空气中。巨大的“鸟笼”中,只有星樊和七月两个人的身影,整条街上,除了雨声,安静得可怕。

“轰隆隆——”又是一阵惊雷,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七月悠闲地抱着头在原地吹着口哨,他玩味地四周望着,转而对星樊说:“这次的对手可真是不得了,或许我们会死在这里也说不定哦,星樊。”

“自从走上这条路后,你就应该知道这样的结局了。”

“啊,哥哥就是哥哥,说话都不留半份情面的。”

哗啦啦的雨声盖住了两兄弟的对话,我缓缓地朝着屋顶的地方爬去,希望能顺着一旁的下水管道爬回地面。纷乱而下的雨点很快打湿了我的衣服,这时我突然意识到,在这样的雨里,有一个人的劣势将被无限扩大。

那个人就是星樊。

我刚摸到那下水管道的管口,芙蕾和鬼刀的进攻便汹涌而来。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观人入微,善于抓住他人的弱点逐一击破。他们并没有把攻击的主力集中在七月的身上,而是转而攻击星樊。即便他的子弹再快,然而偌大的雨势将会完全模糊他的镜片,让他的视线受阻。

星樊的近视程度,鬼刀作为一个情报搜集者,不可能不知道。

大少爷也毕竟是人,是人就不可能没有弱点。我虽然不希望芙蕾和鬼刀受伤,但更不希望看到星樊和七月被擒。那种看着他被捕入狱的场景,这辈子都不要再遇到第二次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顺着下水管道降到地面,手臂和腿上都擦破了几块皮,可是我连疼痛的时间都没有,因为眼前双方已经在一片混乱中开战了。

缩在墙角的身影是十三号,刚刚他已经消失了很久。那边激战正欢,我只得跑到十三号身边,跟他打探消息。

他见到我后十分谨慎,双手架在胸前防备地打量着我:“你有何阴谋?”

我怒了,二话不说上前便一拳击在他的脸上,破口道:“混蛋,你老大的命现在就悬在那个地方,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怀疑我吗?”

“可如果不是你,老大跟本不会到这个地方来。”他说的也不假。

“比起一辈子在真相之外做一个懦夫,不如用自己的双手抓住一刹那的幸福,即便只有一秒,那也是英雄。我想鬼刀老大已经是这么想的。”

十三号愣愣地看着我,良久才开口道:“你这话…真像是老大说的。”

死过这么多次的我,虽然弱得一无是处,但是我至少学会了一个道理:“只要还活着,就必须努力地继续活下去。”我看着十三号,大义凛然地说道,“难道不是吗?”

他看着我更加发愣,最后才点了点头:“是,是。”

我一把勾过十三号:“所以你听我说,我们先这样,然后再那样…”

“嗯,嗯。”

我的计划本应该是天衣无缝的。

要把两队人分开,必须制造一个契机。我只需要一个机会,让他们转移注意力或者无法开战,到时候就自行把星樊和七月强行拖走,打不起我还躲得起。哪个敢不听我话,不愿意离开的,直接跟他绝交。

于是我们在那些人去楼空的民宅中开始寻找道具。很幸运地发现了此前为庆祝十八节而留存下来的烟花爆竹一堆。于是我命令十三号将这些爆竹成堆排列,并将线头交给十三号。只要那四个人一进入包围圈,立刻点燃,我就用这绵延数十米的烟火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计划原本是非常顺利的,可是我却在实施之余忘记了那该死的大雨。

十三号在点引线的时候出了岔子,那火被渐大的雨势熄灭了不止一次,眼看着我即将暴露在一片枪林弹雨中,在危机时刻,星樊突然收了手,并将我的身子一把拉过。

“为什么下来,这里很危险!”

他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严厉,我看到他的脸上裂开了几道口子。果然被雨雾淋湿的镜片让他几乎变成了瞎子,这样的大少爷面对芙蕾和鬼刀的联手也的确感到了吃力。

我一咬牙,挣脱着跳下他的怀抱:“既然这么顾忌我的话,那就收手吧!”

“我们根本不是敌人,只是一时站在了对立面。可是生命只有一次,用完了就再也没有了。”我张开双手挡在他的面前,背对着芙蕾和鬼刀,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星樊,不是只有杀戮才能活下去的!饶恕,也同样能活下去!”

这时,一道惊天的巨响声从某侧突然袭来。爆竹终于被点燃了。

在那霹雳啪嗒的巨响声中,我和星樊、七月,以及芙蕾、鬼刀和十三号被那由地上邹然升起的花火所隔开。地面轰得一声巨响,一道宽大的裂缝沿着那爆竹横行的方向瞬间裂开。两行人的距离被越拉越远,雨声大作,我们甚至都没有听见头顶上那直升机的螺旋桨声。

地面的崩裂声将整个“鸟笼”中的世界颠覆了。

我隔岸看到芙蕾仰天而望的神情,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兆蔓延全身。

是啊,芙蕾每日早出晚归,既然要伏击暮隐家族怎么可能不想好万全之策。能在这条巷子中造就这么宏伟的机关,那最不济的方式她肯定也早已筹谋完备了。

即然不能活捉,那也便就共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