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只瞪眼看着不说话?”

江灵俯下身子擦了擦我的脸,关切的问了一句,又回老爸的话道:“我得见着我元方哥!再说,大家都进来了!”

“是吗?都进来啦啊……”太虚似问非问,喃喃呓语般的嘟囔了一句。

江灵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谁?天理宗的?老妖的徒弟?”

“哈哈,老妖的徒弟……”太虚的声音忽然高亢起来,道:“老妖的徒弟能有这般本事吗?啊?”

太虚狂笑着,胸口处的衣服砰然裂开,一柄圆盘似的东西跌出,落在他的手里,他执在半空,我看的分明,却是一面约摸八寸大小的古铜镜!

“这是……”晦极失声而呼,目光竟瞬间变得痴迷。

“噗!”

太虚似乎咬破了舌尖,猛地喷出一口血雾,却被那古镜收的干干净净!

在我惊诧的目光中,只见太虚煞白着脸,将那古镜挥手一抛,喝道:“轩辕八宝鉴!开!”

那古镜翩翩飞至大殿顶上,镜面朝下,刹那间,明光四射,如日中天!

☆、第三三七章 相濡以沫[vip]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內外,轩辕独尊!

鉴有金光,覆映众身。视而不见,听之毋闻。天地包罗,群生滋真!

诵持难辍,身发无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祇朝礼,役使雷霆!

魑魅丧胆,精怪亡形。內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澄澈,五气腾腾!

今以吾之精诚,化青天之白日,望期金光之速现,明照兆民之俯仰!”

太虚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但听见他的声音飘渺传扬,隐隐做结时,那古镜中的光芒更加明盛!

“啊呀!”

“什么东西,这么刺眼!”

“不好!”

“我睁不开眼了!”

“老妖又施邪术了,大家伙小心!”

“先不要打,别伤了自己人!”

“……”

整个大殿仿佛被揭去了顶,黑夜仿佛瞬间转至白昼,万道光芒抛洒而下,再无一处角落不沐其中。

只是那光芒太过璀璨,本是暗色朦胧,乍逢交替,目力难持,我被那古镜中的异亮刺得一时竟无法开眼,连泪都溢了出来。

闭目之中,耳听见周遭纷纷绕绕的声音渐渐的都平息下来,最终是静的一言不闻,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恍惚中,两只柔荑小手紧紧抱着我的脸颊,更有一抹幽香透进鼻息。

是灵儿。

此时此刻的我,全身上下,也只有脖颈之上尚有感觉罢了。

待到眼睛不那么痛时,我便缓缓睁开,但见大殿内原本纵横升腾不息的烟瘴戾气,不知何时已经被一扫而光,四下里明明净净,所有人等或站或坐或侧或伏,都一览无余。

不对,这仿佛不是大殿内的模样。

这是一大片白茫茫的地界。

无边无涯无路,朝着四面八方无限延伸。

往上看,天地竟然一色!

似乎混沌,又似乎清明;似乎压抑,又似乎朗阔。

也无星辰也无日月,也无黄土也无河山!

只正中半空里,还悬着那柄古镜,似造物主俯瞰众生一般,垂看着我们。

众人都陆陆续续睁开眼睛,回过神来,待看清形势后,又都一个个如痴如呆,既惊又乱。

“这里是什么地方?”

“咱们不是在观音庙里的观音殿里吗?”

“观音像呢?”

“房子也不见了!”

“是太虚老妖的邪术!”

“太虚老妖呢?”

“咦,刚才围攻的那林惠老头呢?”

“趁乱跑了!”

“妈的!”

“……”

众人议论纷纷,我这才发现,太虚以及他的一干弟子全都不见了!连带着阴阳子也无影无踪了。

晦极却兀自仰面盯着那古镜,喃喃道:“轩辕八宝鉴……轩辕八宝鉴……太虚从哪里弄来的?”

众人听见晦极的声音,便也往空中看去,一时间都看到那古镜,曾子仲脸色骤变,道:“这是,这是那……怎么可能!”

柳长荫也惊呼道:“快看!空中漂浮着的……似乎是一面铜镜!”

老舅应声喊道:“一定是太虚老妖弄法的邪物!”

柳长青道:“若是这样,不如把它摘下来,太虚老妖的邪术自然就不能继续维持。”

柳长荫道:“我看这铜镜悬空约摸有两丈多高,谁能够得着?”

杨之水早已在混战中醒来,道:“元方呢?元方兄弟成!”

江灵道:“他现在动不了!”

张熙岳道:“怎么了?我来看看。”说着便我这边来。

曾子仲仿佛才回过神似的,也匆忙往我这边小步跑来,跑的时候又忍不住回望了几眼那铜镜。

一竹被守成和尚救醒,此时也恢复了正常,道:“我们这些人中,轻身功夫最好的要属弘道,六相全功‘纵扶摇’身法名垂天下,可以一试。”

众人轰然叫好,老爸却摇头道:“两丈多高,我弄不成。”

众人复又沉默。

张熙岳过来给我切脉,我心中则暗道:“非要用轻身功夫吗?人摞人也摞上去了。可见危急忙慌时刻,偏偏是最笨最原始的方法倒是记不得。”

“呵呵……这有什么为难的,这许多人在这里,叠个罗汉也就够着了。”

一道柔媚的声音响起,我循声看时,却是一个极其艳丽的女子,正婀娜着身姿朝我这边走来。

是木仙!

她身后一男一女,那男人脸庞幽暗不明,混若有物格挡,却是木赐;那女子眉如淡烟,颦颦微蹙,却是木秀。

想来是阿秀脱身之后,便寻来木赐,又不顾危险,折回陈家村帮忙。

只是今日这事,正应了那些个老话,才出狼穴,又入虎口,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令人扼腕叹息!

江灵本来讨厌阿秀“多愁善感”,后来更讨厌木仙“厚颜刁钻”。她自己是任性娇蛮惯了的,见到木家三人,只“哼”了一声,忽的挨着我坐到在地,两手攀着我的胳膊,瞪圆了眼睛盯着木仙,连她师祖爷爷一竹道长也不理不睬了。

木仙等三人走过来,往后却还有一人低眉顺眼的磨蹭着步子,举止畏缩,却偏偏又生的身材高大魁伟,所有人中,他那一头长发、一身皮装又最显眼,人人都看的分明,那不是蒋梦白么?

老舅瞧见,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喝道:“梦白!你个兔崽子干嘛呢!不跟着自己的亲老子,倒跟着对头?”

表哥外表不羁,内心却极斯文,又最是怕老舅,当即便吓得脖子一缩,嚅嗫道:“我是去看表弟怎么样了……”

老舅瞪着眼还要再说,却被一道低沉的嗓音打断:“我以为刚才那位姑娘言之有理,咱们何不试试?”

说话的人是一个中年汉子,相貌颇为不俗,但见他美人啄下川字纹深如刀刻,罗汉眉两尾发叉,八字须稍掩双唇,面皮蜡黄,腮帮凹陷,恍如一病夫,却偏偏一双松泡眼中,眸子精明,仿佛点漆,这正是典型的“忧天相”,最是忧国忧民、愤世嫉俗、性癖孤傲的。

老舅本事中平,却最爱逞能出头,当即道:“老墨,要是叠罗汉,你垫底?”

那人道:“能者多劳,我墨是金情愿垫底。”

墨是金?

我心中一凛,原来他就是墨翟后人,商丘墨武家族的当代家主!

柳氏兄弟却仿佛与墨是金有隙,看着墨是金都是满脸不屑,柳长青道:“叠罗汉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墨是金反问道:“那柳族长说一个大人玩的把戏?”

柳长荫道:“我与兄长随便一人,只消与天配偶搭伙,便能成功!”

墨是金冷冷道:“你们也舍得让假老婆出手?”

柳长青把脸拉得老长,也不吭声,只朝自己那具天配偶略一点头,双手做托举状,掌心朝上,那天配偶忽的跃起,早跳到柳长青的两只手上,柳长青喝声:“起!”

往上奋力一抬双臂,那天配偶又借着柳长青的手一蹬,早一溜烟似的奔向那轩辕八宝鉴!

在众人的注视下,天配偶跃至古镜前极灵活的伸手一探,眼看就要抓到,浑不料那镜子骤然将似水面过风,无声却起几缕波纹!

再看那天配偶的手,恰似水中捞月,穿着古镜而过,却什么都没抓到,什么都没捞到,而它本身跃起的弹力已消,登时直往下坠!

在众人的诧异声中,柳长青一跃而起,接着天配偶狼狈落地。

墨是金哂笑道:“天南手段,也不过如此!摘不下来,不如毁了!”说罢,他忽的扬手一挥,但听得“嗤、嗤”声响,早起几道流光奔着古镜而去,但及近时,却似击中了空气,竟穿镜而过!

“镜子是假的?”

众人这才觉察出那古镜之诡异实在远超想象,当即面面相觑,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

晦极冷笑道:“就这么让你们毁了,还是轩辕八宝鉴吗?如此胡乱摆弄,恐怕祸至不测!”

俯身在我近旁的曾子仲听见,脸色忽然变了变,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要说话,却又沉默了。

墨是金瞥了晦极一眼,道:“我当是谁!这不是近来风生水起的暗宗宗主晦极吗?怎么,您老是被困在这里了,还是在做奸细?您的手下呢?”

墨是金这么一说,场中诸人都目光不善的朝晦极看去。

骤入困境,每个人都是心中焦躁,再一听柳长荫撩拨的话,更是怒气冲冲,这场中是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光景。

我心中暗暗焦急,十多人聚在此中,却无一子领袖群伦,竟是各自为战,相互攻讦!

正如晦极所说,那古镜如果这么容易就被毁了,还是轩辕八宝鉴吗?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轩辕八宝鉴的来历、效用,然后才能从长计议,找出它的破绽。岂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先上去破坏?

老爸心寡,晦极态度暧昧。曾子仲、张熙岳、太古、一竹、守成等人虽然年长,却都是独立转,各服各的。老舅、木赐、墨是金、柳氏兄弟等人相互之间既有嫌隙,又唯己独尊,更难当家。其余表哥、江灵、杨之水、木家姊妹又是小辈,位微言轻。至于那四具天地配偶,不提也罢,本就不是人……

苦无出路之际,若再发生内乱,众人与晦极打起来,胜负暂且不说,福祸谁能预料?

眼看场中局势一触即发,守成和尚却是一团和气的明理之人,连忙“阿弥陀佛”了一声,道:“大家现在困在一处,正要相濡以沫,且不要内斗!曾族长,你是咱们这许多人中山术最厉害的,你能看透这古镜的玄虚吗?”

☆、第三三八章 五行六极[vip]

守成和尚这么一说,老舅登时接口道:“对,曾叔,刚才我听见您嘟囔了几句,您是不是知道这镜子的底细?”

曾子仲瞥了一眼晦极,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幼年时听父亲提过这个名字——轩辕八宝鉴。”

众人都是满脸迷惘,面面相觑,就连一竹、守成、太古这些见多识广的老前辈也是茫然,守成道:“敢问曾族长,轩辕八宝鉴是个什么来历?”

曾子仲道:“我实在不知道。我之所以说这个镜子是轩辕八宝鉴,还是听见这位叫做晦极的先生说的。”

晦极淡淡道:“我也是听来的,太虚作法时说的。”

守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转而问太古真人道:“太古道兄,你有慧眼,可否看透这古镜的机关?”

众人闻听,又都把目光投向太古。

太古被太虚盖在钟下,自出来后便一直意兴阑珊,听见守成问他,只苦笑一声,道:“曾兄都看不透,我这点微末伎俩,哪儿能看得透?现放着元方小友在,他是夜眼、慧眼、法眼三大目法俱全的人,何不请教于他?”

其实我盯着那古镜已经看了许久,也是半点门道也看不出来。

古镜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祟气,隐约中还有些许魂力,肉眼看着为实,却偏偏触之若无物。

实在是诡异的无可琢磨,邪乎的无计可施!

江灵见众人都瞅我,道:“我元方哥还在接受诊治,你们想知道怎么回事,也得等他好了!”

张熙岳先切我的脉,后翻我的眼皮,继而看我的舌苔,又以银针刺穴,直到此时,方才开口道:“元方这是走火入魔的症候,内气凝滞,外动受阻,血脉壅塞,百骸难应。他就算看出来那古镜的玄虚,恐怕也说不出来话。”

江灵焦急道:“可他怎么就走火入魔了?”

张熙岳道:“极气太盛,心火过旺,精神崩摧,身魂不合,调度失措,便有此难。”

老爸搓着手,一脸紧张道:“张老爷子能调治吗?”

张熙岳低眉垂眼摇了摇头,道:“我这点微末伎俩是够不着的。走火入魔非寻常疑难杂症,也就是说不是‘人症’,乃属‘鬼症’。用现在的话来说,是灵魂医学的范畴。已经不单单是阴阳五行、八纲脏腑的格调。老朽惭愧,功力未臻,无能为也。”

众人听闻,一片哗然,杨之水惊诧的围过来,道:“元方兄弟怎么就这样了?”

太古真人、一竹道长早已是站不住,都过来探视。

老舅也慌忙跑过来,道:“他娘的太虚老妖,弄的这么严重!老张,连你这样的大国手也治不好我外甥吗?”

张熙岳最是虚怀若谷的大度德者,听见老舅的话,脸色早已经涨红,连连道:“我学艺不精,实在惭愧的很。”

老爸却拿眼去看晦极,晦极淡淡地摇了摇头:“我不精于医术。”

木仙俯下身子,盯着我看了片刻,又问张熙岳道:“张爷爷,那他这病症会更加严重吗?”

张熙岳道:“会。常言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反过来说,不论是什么人,气血不畅久了,肢体都会变成死肉死骨死血。若是局部,尚可截肢,但是元方这是自脖颈以下都……唉……”

我向来心大,听了也未觉着有多可怕,总归是命系于天,运在于我,尽人事,听天意罢了。

老爸、江灵、阿秀、木仙、老舅、表哥等人的脸色却一下子都变得煞白,老爸那样沉得住气的人,一双手竟然也开始瑟瑟发抖,仿佛不胜严寒似的。江灵、阿秀泪如雨下,只噎着气不出声。老舅、表哥也如痴如呆的说不出话,那神情让我看了也觉难受。

张熙岳不忍见此,叹口气,也觉泫然。

只木仙还算镇定,能说出话来,也还颤着声道:“张爷爷……这世上,是不是还有别人,别的名医能治?”

张熙岳颓然道:“我虽不才,也是领袖医门的人,若是一般的走火入魔,还可以稍稍调理。但元方这太难了,他和一般人的体质不一样,既有阴阳双脉,又又罡煞极气,现在是绞到一起去了,周身百骸、奇经八脉里的血气仿佛乱炖成了一锅粥,根本不能因势利导,无从下手呀!就连古之名医,扁鹊、华佗、崔知悌、秦鸣鹤、张文仲、李时珍、薛立斋等人也是治不好的,除非是我祖医圣张仲景复生或药王孙思邈转世,也许才能治好。”

太古早听得不耐烦,焦躁道:“老张,说什么张仲景、孙思邈,这不是扯淡呢嘛!现在的人就一点也比不上古人了?”

张熙岳尴尬道:“不是今人比不过古人,是有好些老祖宗的传承都给断了!一九二九年,民国中央卫生会议通过议案,废止中医,引起了一场大规模的中西医冲突,当时中医的不少典籍都遗失了!就现在而言,国内的中医整体水平尚不如日韩。就我们这些老货,也只是在现有的基础上,努力恢复呢……”

晦极忽然打断张熙岳的话,道:“这个症或许有人可以治。”

“啊?”

“你知道?”

“谁?”

“你快说啊!”

“真的?”

“为何不早说!”

“……”

众人都激动起来,老爸、江灵等人也眼巴巴地盯着晦极,我目光一闪,随即又暗了下去,在这里的所有人中,再没有人的医术能超过张熙岳,晦极所说那人肯定是不在场。

若得那人救治,除非我们出去,或者那人进来。

但这又怎么可能实现?

众人是关心则乱,竟都不去想这个问题。

老舅一把抓住晦极的胳膊,道:“高人,我早就知道你是好人!你帮了我们不少次了,快说是谁?”

晦极淡淡的一笑,轻轻挣开老舅的手,道:“我说出来也无用,他又不在这里。而且我说的是或许,因为那人是否还活着,也未可知。”

张熙岳一愣,道:“您说的莫非是东木先生?他,他还活着?”

曾子仲听见这话,似吓了一跳,道:“张兄别胡猜!这怎么可能!五十年都不闻他的消息了!”

老舅听得没头没脑,道:“东木先生,是个什么先生?”

晦极笑道:“你没听说过《五行六极诵》吗?”

“什么《五行六极诵》?”老舅摇头道:“没听过。”

太古的眼皮霍的一跳,一竹已经开口说道:“这是我师父那一代的传言了。”

守成叹息道:“久不闻其诵了,莫说明义,连贫僧也快忘了。”

墨是金忍不住道:“究竟是什么?”

晦极悠悠念道:“西金铮铮飞血乌,东木茵茵掩青冢。北水沉沉生老怪,南火炎炎焚太虚。八野璜璜土中默,地势坤坤天承佑!”

墨是金耸然动容道:“我好像记得了!自清末以来,纵横术界半个世纪之久的那六位前辈!”

木赐忽然开口道:“西金血玲珑,东木青冢生,北水曾天养,南火太虚子,中土陈天默、陈天佑兄弟,并称五行六极。”

柳长荫恍然道:“我说这个太虚为什么有些熟悉,他岂不正是五十多年前的南火老妖?名头响彻天南的!他居然没死!”

曾子仲道:“也无怪你们想不到是他,他从前是以卜术闻名于世的。再说天理宗也消亡了半个世纪,你们这些小辈哪里还记得他?”

张熙岳叹道:“东木先生就是青冢生了,据说此人平生最爱解剖尸体,钻研病理,所以自号‘青冢生’,而世称‘鬼医’,家父生前最钦佩他的。但是,据家父所言,东木先生似乎早已经亡故了。”

“我还没死。”

茫茫无际的旷野里,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影,惊得众人都是脸色骤变!

我心中却一阵欣喜,因为这声音,就是之前与我“心领神会”的那声音!

“我就是青冢生,老不死的青冢生。”

听了他许久的声音,终于见到了他的人!见到了他的真实面目!

此人越走越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晃晃荡荡似飘似游地到了我的跟前。

他身材委顿,发如乱草;中正塌陷,印堂晦涩;目色迷离,唇似白纸;东西双岳高耸无势,淮济两渎平淡浅薄;满脸枯容,胡须全无!那形容仿佛深秋落叶,又似深山寡土,褐斑遍布,乱纹丛生!那举止颤巍巍好似大厦将倾,恍忽忽却如风中残烛,行如扫地,虽不倒,却左右支拙!

我看的目瞪口呆,这才是传说中的“破极相”,无论耳、目、口、鼻、齿、人中,也无论眉、须、发、额、颌、颧骨,全都是恶相,更兼行无势,立无姿,神委而气虚!

这……这是活人应该有的样子吗?

他却似看穿了我的心思,咧嘴一笑,道:“我学神农尝百草,另辟蹊径去研究死尸。但摸的尸体多了,鬼气入脏,五十年前就该死了。只是当时连我也不知道自己命在旦夕,陈天默那混蛋却偏偏多管闲事,仗着半神的相术本事看穿了我的底细,耗费一身功力把我弄活,让我又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这老货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现在想通了,原来是为他的重孙子预备着……这老货,比太虚那妖孽还会算计啊!”

☆、第三三九章 轩辕宝鉴[vip]

青冢生侃侃而谈,举止从容,但众人全都如傻似痴了。

曾子仲盯着他呆呆的看了许久,才惊声道:“伯父,真的是您!您竟然真的还活着!”

青冢生瞥了他一眼,道:“你是子仲!看气度,山术修炼的很说得过去,刚才仗剑冲锋陷阵的无赖样,有你老子当年的风范!”

曾子仲咧开嘴想笑,却又愁眉苦脸道:“伯父,既然您还活着,您一定有我父亲的消息吧?”

青冢生摇了摇头,道:“曾老怪的消息我没有,太虚是才碰上的。我也是数十年隐居山林的人了。”

老舅忍不住插嘴道:“那您是怎么进来的?”

青冢生道:“被太虚子逼进来的。”

晦极忽然笑了笑,悠然道:“青冢生竟然被太虚子逼入彀中,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青冢生饶有兴致地看着晦极,眸子陡的一亮,道:“你我莫非是故人?”

晦极把脸扭了扭,道:“不是。”

青冢生摇了摇头,道:“不然。你的气度,你的本事,你的作风实在是很熟悉。仿佛当年……”

晦极淡淡一笑,截断青冢生的话道:“东木先生多虑了,我是您的晚辈。”

青冢生若有所思地道:“把面具去掉如何?”

晦极道:“去掉面具,难也不难。但是大道倡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的面具去掉了,你们心情畅快,我的心情却不畅快。如此损人利己的行径,我想青木先生未必肯做。”

青冢生道:“说得有理。但我对你实在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或许还活着?你又怎么知道我能治好陈元方现在的走火入魔症?”

“哈哈!东木先生也太小看自己了!”

晦极仰面笑道:“想当年,曾天养、太虚子、血玲珑、青冢生、陈天默、陈天佑六极并立!太虚子,卜家妖孽;血玲珑,命术邪魅;青冢生,不世鬼医;曾天养,山门老怪;陈天默,半神相主;陈天佑,逍遥道真!真可谓是妖邪鬼怪半神道真各有所长,叱咤风云,一时无两!我虽不才,却也上通天文,下察地理,中晓人事!鬼医之能,我怎不知?更何况,陈天佑活着,血玲珑活着,太虚子活着,您怎么就那么容易谢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