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糖便缠着尤嬷嬷打听画中女子的事。

尤嬷嬷只知道一个大概,一时便兼着一些传闻,说与苏糖和苏糕听。

苏糖听完道:“没料到国舅爷是一个痴情的。”

尤嬷嬷低声道:“国舅爷当年一朝得势,第一个扳倒的,便是当年强抬了罗映雪进府的小侯爷。小侯爷死得那个惨,啧!”

尤嬷嬷说着话,罗婆子领着两个丫头进来了,一进来就皮笑肉不笑道:“两位小娘子好福气,居然让国舅爷上心了,特意吩咐着,让每日给你们送一碗燕窝粥呢!”

“啊!”苏糖又惊又喜,朝苏糕看了一眼,姐啊,晚上有人送米糊糊,中午有燕窝粥,咱们这样养下去,有救了呢!

苏糕也惊喜,一时朝苏糕眨眼,妹啊,不枉你昨晚喝燕窝粥时百般暗示明示,作出一副喝了这个燕窝粥,就幸福得要流泪的小模样啊!这不,国舅爷居然上心了,让人送燕窝粥来。

苏糖偷笑,哈哈,燕窝粥有了,别的粥还会远么?比方芝麻粥什么的。

“芝麻?”这会儿,孔应郎正照镜子,努力把眼睛斜向一边,对着镜子摸耳边的黑色小痣,一边哼哼,“居然以为这是芝麻,想咬一口?”他说着,眼前浮现苏糖恶狠狠扑向他,骑到他身上那一幕,一时又暗啧一声,原来吃奶的力气也挺大的呀!

此时寝室内无人,孔应郎举着小铜镜骚首弄姿了一回,便抬脚在床角一处地方踏了踏,床角下马上有了回应,一块四方砖慢慢揭开,宋黑探上头来,一跃而上,吁着气道:“一早就爬过来了,只是没有动静,不敢出来呢!”

季中元当年掌权,为了及时进出皇宫,却是在离皇宫不远处建了国舅府。因此孔应郎在寝室弄这样一条通向国舅府的暗道,只不过费了一年时间而已。只他不敢妄动,只安排宋黑到国舅府当厨子,随时通报消息。

见宋黑跃上来,孔应郎便问道:“国舅爷有什么新动态么?”

宋黑道:“国舅爷昨晚宴会上见了几家府中的大人,并没有密谈,只说些闲话。但后来到罗夫人房中,却是提到季飞龙,至于说了什么,因里面太深,偷听的人没有听清楚。”说着停一停,看孔应郎道:“那一对糖人,昨晚去服侍国舅爷了。”

孔应郎猛的抬头,问道:“怎么,咱们还没利用上,那一对糖人就被折腾死了不成?”

宋黑见孔应郎耳朵边牙痕宛然,有些想笑,因低了头道:“听说在书房待了一晚,早上好端端出来了,没死。适才国舅爷还让人送燕窝粥过去给她们吃,嘱人好好服侍呢!”

“哦!”孔应郎一听苏糖苏糕没死,点点头道:“她们命大。”

宋黑带笑道:“却是国舅爷顾惜她们年小,没动她们,这才好端端的。若不然,她们那身子骨,哪堪折腾?”

孔应郎瞟宋黑一眼,转了话题道:“阿娘让我从国舅府中挑一位娘子娶进宫,若我不挑,她就要作主,挑了季文庄进宫。这个事儿你帮我解决一下。”

“啊?”宋黑一下苦了脸,“阿郎阿郎,难不成你让我去偷了季文庄,让她不要嫁你不成?若不然,我怎么觖决啊?”

“好主意,你就去偷她吧!阿娘说一个,你偷一个,我自然不用娶了。”孔应郎抚掌大笑。

宋黑眼睛一转,笑道:“我有法子了。”

“什么法子?”孔应郎不由好奇。

宋黑嘿嘿笑道:“我让那对糖人去设法好了。她们要吃米糊糊,自然会想出好法子来。”

晚上,月亮躲入云层时,宋黑端着两半碗米糊糊,潜到苏糕苏糖的窗下,敲了敲窗,见窗开了,便把米糊糊放到窗沿上。

苏糖吃完米糊糊,递碗时听宋黑说了事情,一时啊的一声道:“让我们设法,把国舅府四位适龄娘子全嫁掉?”

宋黑道:“没错,阿郎是这个意思。”

苏糖发愣道:“我和姐姐又不是媒婆,且我们关在深院,怎么可能有法子去嫁掉国舅府的四位娘子呢?”

宋黑翻白眼道:“既然没法子,那么,以后我的米糊糊也是没法子送来了。”

“等等,或者有法子也未定,我们尽量想法子啦!”苏糖忙安抚宋黑,抿唇道:“听丫头说,今晚又有宴会,似乎是为了季飞龙相看别府娘子的。到时各府也有公子过来。我们跟着罗夫人赴宴,想法混水摸鱼,坏一下娘子们的名誉怎么样?”

“很好!”宋黑夸奖一下苏糖,探头去看一下苏糕,见她坐着不动,便道:“昨晚扑倒我时就那样凶悍,现下又装小可怜,何必呢?”

☆、第十六章

苏糖眼睛滴溜溜转,看看宋黑,再看看苏糕,突然道:“阿黑,你这是看上我家姐姐了么?”

“怎么可能?”宋黑待要说什么,侧耳一听,端了碗就走,再不作停留。

苏糖一愣,正要回头去取笑苏糕,就听得门响,梨花的声音在外道:“娘子,国舅爷让人来唤你们过去书房侍候。”

这么晚了又去书房?苏糖免不了心颤,搓着手转圈道:“昨晚是画画,今晚莫不成还会画画不成?”

苏糕站起来执住苏糖的手道:“如今只有见一步行一步了,且别慌张。”

季中元令人在书房外设了小坑桌,摆了酒菜,对月独酌,好半晌方才见丫头领了一对玉人缓缓走来,一时示意她们过去坐在身边。

苏糖和苏糕行完礼,对看一眼,便过去分坐在季中元左右侧。

季中元放下酒杯,在月色下看了看苏氏姐妹,略有些恍惚,一时又醒过神,执酒壶把对面一个空杯注满了,端起倾在地下,接着倒满自己跟前的酒杯,一口干了。

苏糖见状,忙执酒壶帮季中元倒酒,苏糕忙着布菜,俩姐妹眼看季中元心情不好的样子,并不敢多言。

季中元喝了半宿的酒,这会已有醉意,端杯道:“今儿是我和一个故人相识的纪念日,她虽是女流之辈,却善饮,那一晚我和她对饮,先倒下的居然是我。”说着喝干杯中的酒,指指苏糖道:“你坐到对面去,代她和我碰一杯!”

苏糖不敢反抗,乖乖坐到对面,待一眼见到苏糕焦急的神情,心下也知道,若是喝下这杯酒,凭自己的小肠胃,后果不堪设想。

她举着杯子,努力模仿画中女子的神情,水汪汪眼睛含了笑意,嘴角微翘,侧头笑道:“国舅爷,这杯酒下去,我只怕马上不胜酒力,会先行倒下的,若这样,便败了国舅爷的兴致了。倒不如叫人端一大碗牛乳来,我以乳代酒,和国舅爷干杯。这样的话,国舅爷方能尽兴。”

许是苏糖说话的口吻触动了季中元,许是其它原因,总之,季中元听了苏糖的建议,却没有反对,只一挥手,便让人端来牛乳。

苏糖和苏糕这下齐齐松了口气,避过一劫了哪!

牛乳在手,苏糖心神大定,举杯和季中元相碰,含笑娇声道:“国舅爷请!”

季中元杯子和苏糖轻碰,眼底涌起柔情,凝视苏糖道:“喊我季郎!”

季郎~,苏糖手背瞬间起了鸡皮,待抬眼对上季中元,见他英挺的眉毛半拧着,眼底有期待,中年帅大叔的魅力扑面而来,小心肝不由一颤,脱口就喊道:“季郎!”

“嗯!”季中元应了一声,醉意上涌,探手轻握住苏糖的手,轻声恳求道:“映雪,跟我走!”

苏糖下意识挣了挣手,不想很轻松就挣出手来,一时道:“国舅爷,您醉了!”

季中元手中一空,眼底也跟着一空,一口喝了杯中酒,喃喃道:“醉了么?”

苏糕在旁边举着酒壶,见季中元喝完了酒,她赶紧满上,劝道:“国舅爷再喝一杯!”赶紧喝醉倒下罢,若不然,反倒麻烦了。

苏糖见苏糕忙着劝酒,便假装手中牛乳是烈酒,举杯豪迈的喝了一大口,酡红着脸道:“再来,不醉不休。”

“好,再来!”季中元又举杯,心中那佳人的影子渐渐和眼前人重叠起来,酒意上涌,突然站起身,抱了坐在身边的苏糕放到膝上,又招手让苏糖过去。

苏糖吓一跳,才要说话,就见苏糕摆手,她停了动作,却听苏糕轻轻哼唱起一首曲子,曲调低柔温宛,像是母亲在哄孩子睡觉。

季中元渐渐松了手,趴到坑桌边了,却是睡过去了。

苏糕从他怀中挣出来,有些后怕,跟苏糖道:“亏得国舅爷本已喝得大醉,我喝这首催眠曲才有效果。”

苏糖也吁口气,一时问苏糕道:“姐姐从哪儿学来的催眠曲?”

“孔心镜教的。你也学了,只是学不会罢了!”苏糕整整衣裳,扬声喊了两个丫头进来,吩咐道:“国舅爷醉了,你们扶他进去安歇,好生服侍着罢!”

俩姐妹回到糖人院时,已经过了子时,尤嬷嬷听得动静,特意跑来敲门,追问道:“怎的不在书房侍候,却回来了?”

见苏氏姐妹不作声,尤嬷嬷生气了,恼火道:“这么好的机会,你们就不会把握住?你们还当自己是一回事啊?须知道,没有国舅爷的宠爱,这府中任谁都可以捏死你们的。别的不提,只要断了你们的奶,看你们还能活不?”

苏糖猛地抬头,截了尤嬷嬷的话道:“嬷嬷,我们姐妹如何不想活,如何不想得宠爱?国舅爷有权有势,虽不算年轻,但相貌堂堂,哪个女子见了不心动?你道我们不想得宠爱么?国舅爷想宠爱我们的话,我们半夜三更又岂能回来?能不能得宠爱,不在我们身上,在国舅爷身上。”

尤嬷嬷一噎,语气稍缓,“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么?”

苏糖道:“我们又不是傻子,哪会不知道嬷嬷的好意?天也不早了,嬷嬷赶紧去睡吧!明儿还要为我们操劳呢!”

尤嬷嬷本要再说,见苏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便止了话,一甩头走了。

苏糖却是喝多了牛乳,这会闹肚子,无法入睡,只在床上翻来覆去。

苏糕忍着困意,爬到苏糖身边帮她揉肚子,一面叹气道:“真要论起来,尤嬷嬷的话也没错,咱们不讨国舅爷欢心,不得他的宠爱,在这府中便难以立足。”

苏糖握住苏糕的手道:“姐姐,且看看形势再说。”

第二日一早,苏糖却是发起烧来,软摊在床上起不来。尤嬷嬷也着急,忙着去禀告罗夫人,央她让人请大夫进来诊治。

大夫很快便来了,一诊治只说是肠胃不和,吃些清淡的东西便行了,不须吃药。

恰好丫头端两碗奶进来,大夫一见道:“却不能喝这些奶,现下只能吃些白粥,加一点盐便好。待吃了粥,发了汗,好好睡一觉,料着就退烧了。若喝这个奶,定然会烧得更厉害的。”

苏糕听得此话,便用恳求的神态看着尤嬷嬷。

尤嬷嬷沉默了一会,终是让丫头端了奶出去,转头吩咐梨花去厨房熬白粥。

苏糖一听不用喝奶,可以吃白粥,一时仰起头看向苏糕,苏糕会意,趁着人不注意,塞了一个荷包给那大夫。

大夫接过荷包捏了捏,知晓里面放了银子,便看向苏糕。苏糕已是去给苏糖掖被子,一面自语道:“妹妹这个病也是喝奶喝出来的,若能多喝几天白粥,定然好得更快。”

待尤嬷嬷转过身子,大夫便道:“小娘子肠胃太弱,还得多吃几天白粥才能好转,目下不宜喝奶。若喝了,只怕还要发病。”

尤嬷嬷皱眉道:“要喝多少天的白粥哪?”

大夫信口道:“十天半个月的吧!”

苏糖听得对话,把脸埋进被子里,幸福地笑了。

苏糕在旁边道:“大夫,我虽没有发烧,一早起来却是反胃,不知道是否也肠胃不和?”

大夫一听,便也帮苏糕诊了脉,严肃道:“小娘子也喝几天白粥罢!”

送走大夫,尤嬷嬷赶去厨房看白粥,吩咐人熬得烂些,又怕苏糖再有出入,忙忙赶回去看护。

吃了一天的白粥,苏糖奇迹般退了烧,至傍晚便能起床了,一时下地走了走,惊奇道:“姐姐,喝了粥,我好像高些了呢!”

苏糕掩嘴笑道:“瞎扯。这不过喝一天白粥,哪儿就高了?”

苏糖便让苏糕过来比身高,一时道:“真的哟,我比你高了。”

苏糕不信,再三打量苏糖,这才发现她腰板挺得笔直,不由笑道:“不是高了,是以前软着骨头,挺不直腰,今儿把腰挺直了,感觉便高了些。”说着也挺直自己的腰,再和苏糖比了比身高。

苏糖一瞧,苏糕这一挺直腰,果然和自己一样高,这才哟一声道:“原来是错觉啊,我还以为自己长高了。”说着又看胸,再看苏糕的胸,悄悄道:“这儿太小了,待过几天看看能不能吃上肉粥,也好长长肉。”

苏糕红了脸,捏捏苏糖的手道:“骨头还没长硬呢,就想长肉了?”

苏糖俯耳道:“骨头会长硬的,肉也会长出来的。”

俩姐妹正说悄悄话,罗婆子已嘱人来喊她们随罗夫人出席宴会。

尤嬷嬷打听了一回,进来跟苏糖苏糕道:“却是罗夫人要相看媳妇,放出风声,有几家府里的夫人要带了女儿来赴宴,以让罗夫人相看。再有几家却是想求娶国舅爷大女儿,趁机也来赴宴,探听口风的。”说着催俩姐妹梳洗打扮,及早过去罗夫人那儿。

罗夫人这会正对镜贴花钿,听得门响,从镜子里一瞧,见是季中元,便装作不知道是他,只越加仔细的贴着花钿。

季中元见罗夫人没有转身,自己走过去把手搭在她肩上,俯下身子道:“我来帮你贴罢!”

罗夫人把头一仰,半个身子有意无意倒在季中元怀中,任他贴着花钿,嘴里却问道:“那一对糖人不好么?国舅爷为何还不收了她们?”

季中元手里不停,答道:“待她们再长开一些罢!”

罗夫人一听,知道这是怜惜苏氏姐妹了,一时又有了醋意,手指甲掐在掌心,直掐得生痛,这才醒觉,心下狠狠道:等着,终有一天,要把这府里的妖精们全收拾了。

作者有话要说:笑眯眯更新了!

☆、第十七章

季中元身为国舅,执掌朝政十几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下,权倾朝野,他的义子季飞龙想娶妻,不知道多少府里的人挤破了头,想要攀上这一头亲事,因此罗夫人稍稍露出口风,那些有门路的,无不趁机携了女儿上门,有些没有适婚女儿的,便领了儿子上门,巴望季中元的女儿能瞧中自己家的儿子。因此这一晚的宴会,年长者居少,多是年轻男女。

本朝民风开放,女子犹为彪悍,宴会时男女虽不同席,却也并没有隔开,举怀时遥遥相望,看对眼的,私下便能央了爹娘作主婚配。

苏糖站在罗夫人身后,眼见园子里摆了数十桌酒菜,另有小坑桌置了茶果等物,年轻男子和女子分坐不同的席位,席间甚至就有眉眼乱飞的,一时吃惊不已,咦咦,好开放啊!

苏糕见苏糖眼睛有点不够用,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怕她失态,忙悄悄捅她一下道:“咱们是国舅的人,莫要乱瞧。若是那个俏男子误会了你的意思,转头跟国舅讨要你,那可不妥当。”

苏糖吓一跳,忙收回视线,问道:“若是有人瞧中咱们,就能跟国舅讨要么?”

苏糕低声道:“咱们现下连妾侍也不算,若有贵客见你瞧他,以为你有意于他,生了怜香惜玉的想法,便会开口讨要。国舅爷不在意咱们的话,一句话就能把咱们赏给别人的。若是不想把咱们赏给别人,便要另把府中跟咱们姿色差不多的女子赏给那讨要的人,这才皆大欢喜。”

苏糖这下再不敢乱看了,嘀咕道:“万一有老头子瞧中咱们,想讨了去,岂不是糟糕?”

苏糖嘀咕完,便见一个丫头上来跟罗夫人请安,笑道:“夫人,我家老王妃听说国舅府中新来两位喝奶长大的糖人儿,想向夫人讨个人情,借了两位糖人儿到我们王府中侍候老王爷几天。”

老,老王爷?哪得有多老啊?苏糖只觉晴天霹雳,忙去瞅罗夫人,别,别答应啊!再怎么说,国舅爷毕竟是中年帅大叔,且我们又占了像画中女子模样的便宜,现下又吃着米糊糊燕窝粥,眼看骨头长硬有望,要是落到别人手中,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罗夫人听得那丫头的话,先不答她的话,只含笑道:“你是跟谁过来的?”

那丫头指指不远处席上坐的红衣女子道:“跟我家娘子过来的。”

那丫头嘴里的娘子,是孔应郎的堂妹孔心宜。孔心宜的父亲瑞老王爷为人懦弱,虽为皇叔,在朝野间并无势力,不能与季中元抗衡,只他毕竟是皇亲,季中元总要给几分面子。现他的丫头来讨要苏糕苏糖,按理来说,季中元自然要舍了苏糕苏糖,但罗夫人心知苏糖和苏糕相貌像苏映雪,季中元未必舍得把她们送与瑞老王爷,因道:“因是中郎将送来的人,若要送人,还得问过国舅爷,我可不敢作主。”

那丫头听着是要拒绝的意思,不由一怔,不过养着玩的宠物,老王爷开口讨要,居然不送么?

孔心宜在不远处瞧着,见那丫头站在罗夫人跟前嘀咕了半天还不回来,知道事情不顺利,一时略为皱眉,自行站起来,顺着席位走到罗夫人这头,笑着问好,眼睛在苏糕苏糖身上一扫,眼尾一挑,这才道:“夫人在国舅府这些年,至现下居然连一对宠物都不敢作主送出去么?”

罗夫人一听孔心宜说话无礼,心头微怒,脸上却不显,答道:“再如何,我只是帮着料理家事的,又不是国舅府正经女主人,如何敢作主国舅爷的事呢?”

孔心宜不满道:“夫人过谦了,谁个不知道国舅爷对你言听计从?要是夫人想,早当了国舅府的正经夫人了。如今为了一对宠物就自谦起来,倒叫人好奇了。莫非这一对宠物还有什么出奇之处不成?”

罗夫人心头生疑,笑道:“瞧宜娘子这话说的,倒好像非要讨到人不可似的?老王爷一向修心养性,且不与人争,怎会突然就硬要讨苏氏姐妹过去呢?我说,该不是别的人想要,借老王爷之口来讨的罢?”

孔心宜被说中心事,却不承认,笑道:“夫人不想送就不送,何必臆测呢?”

孔心宜和那丫头一走开,罗夫人拉下脸来,吩咐一个婆子道:“让人去打听一下,看看孔心宜搞什么鬼?”

那婆子应了退下。

苏糖见罗夫人婉拒了孔心宜,松了一口气,一时借机走开,找到尤嬷嬷,问及那丫头和孔心宜的身份。

尤嬷嬷一听孔心宜想讨要她们姐妹,脸色不由变了,半晌道:“别的人还罢了,这孔心宜的话,你们躲着一些罢!”

苏糖奇怪道:“她和我们有仇么?”

尤嬷嬷叹口气道:“她和你们没仇,可她和孔心镜有仇。凡和孔心镜的关的,她都要设法毁坏。”

“孔心宜,孔心镜。”苏糖念了一遍他们的名字,一下就明白了过来,恍然大悟道:“莫不成他们还是兄妹不成?”

尤嬷嬷看苏糖一眼道:“之前听人说,小娘子生病一场之后,有些事忘记了,看来不假。”说完接着道:“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便告诉你罢!孔心镜便是老王爷和季郎君妹妹晴娘子的私生子。晴娘子死后,孔心镜便养在季府了。孔心镜这名字,本身便时刻提醒王府中人,老王爷当年是如何种下这个因果的。孔心宜堂堂郡主,有这样一个哥哥,如何不恨?”

苏糖思忖一下,想着孔心镜之前教导过她们姐妹,且姐姐苏糕对孔心镜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情意在,或者正是因为如此,孔心宜才看她们姐妹俩不顺眼,想讨过去折磨罢!

苏糕见苏糖走开一会儿还不回来,怕她被罗夫人怪罪,索性上前道:“夫人,我们骨头软,站不得太久,想告个罪,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罗夫人一听,便挥手道:“这里也不用你们侍候,你们且自己找了地方去歇舍一下罢!”

待苏糕退下了,罗夫人让人唤来季飞龙,低声把孔心宜讨要苏氏姐妹的事说了。

季飞龙道:“她们姐妹虽是喝奶长大的,透着一点特别,但不过府中养着的宠物,有什么重要的?孔心宜突然讨要倒事有跷蹊了。”

罗夫人点点头,一时转了话头,问道:“今晚来的娘子,全是才貌双全的,你倒底有中意的没有?你也十八岁了,婚事可不能再拖?”

季飞龙看罗夫人一眼道:“阿娘是打算一辈子住在国舅府么?我若娶亲,也娶进国舅府么?”

罗夫人一噎,满腔的话一时就止住了。

苏糖这会和苏糕互相搀扶着,绕过一边,选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在花丛下坐了下来。

苏糖把头伏在苏糕肩膀上,俯耳道:“姐姐,咱们还得想法抱紧国舅爷的大腿,若不然,被胡乱送给别人,只怕死得很快。”

苏糕也发愁,应道:“真要讨好国舅爷,只能舍了身子,可咱们还小,身子骨太弱,一旦承欢,后果一样不堪设想。”

苏糖抚着肚子,又想起答应宋黑的条件,低声道:“可别忘记了,还要想法把季文庄嫁掉,不让她嫁进宫中呢!咱们的米糊糊啊!”

姐妹说着话,另一边转过一人,朝她们走来,却是孔心镜。

苏糕乍一见孔心镜,有些百感交集,她不过小小少女,在季府时百般艰难,还是把孔心镜当了精神寄托,偷偷幻想孔心镜对她也有意,自己欺骗了自己几年,这才熬过了漫漫长夜。那一次苏糖吃错了东西差点丧命,她才醒悟过来,她们这样的人,不管在季蓝田眼里也好,在孔心镜眼里也好,其实不过宠物一样的存在,并不重要。只是那几年时间偷偷爱慕着孔心镜,一时之间也抹不去心底里的旧痕迹。到得国舅府,却想忘记孔心镜,越是想忘记,越是思念。现下孔心镜在月色下走来,她不禁就呆掉了。

苏糖见是孔心镜,正待说话,一眼见得苏糕的异状,便止了话,一时拿宋黑跟孔心镜作比较,眨眨眼,俯到苏糕耳边道:“姐姐,你真多情。”

苏糕一听,知道苏糖是说她在宋黑跟前装害羞的事,一时浅笑。咱们是媚宠啊,只要见着平头整脸的男子,都要放出手段来才是。妹妹还是太小,不懂这些东西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