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冒雨前行,惊雷打了数下,天色越发乌黑。

电闪雷鸣之下,不住挣扎的囚犯被人推上斩首台,右四人将他压制住,一人将他的手脚身子,全都捆绑在斩首木桩上,监斩官一声令下,刀斧手雨中喷酒,手起刀落,一颗头颅就这样被砍了下来。

砍头之后,风雨呼啸更甚,雷鸣电闪似不停歇,将天地变成了一片灰蒙蒙的惊雷世界。

宝叔来到容吟霜身边,也看着这奇怪的天象发呆,说道:

“如今又不是盛夏,这般倾盆大雨,响雷不断也是少有。唉,今儿的生意要打对折了。”

说完这些,宝叔就转身回到里面,想借着这难得的空闲,将之前的账目再好好的算上一遍,容吟霜可没有宝叔那么尽职尽责,她捧在手里的茶碗已经转凉,她却是还不愿入内,看着泼天的大雨,心憋闷的难受。却又没个准确的说法来。

这一场雨足足下了两日,京城的大街小巷几乎都被水腌过了膝盖,城中尚且如此,更别说乡下之地了,家家户户皆被雨水浸透,官府也出了一处紧急避难之所,所有屋舍被淹的百姓,皆可暂去那处容身,虽然条件简陋,但起码有瓦遮头,深秋加暴雨,气温骤降,官府一时也调配不出那么多棉被来,在紧急避难之所躲雨的人们只好挤在一起克服克服,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总不会冻死人才是。

容吟霜连着两天没能出门了,京城之中,属东地地势最高,顾府和茶楼幸而没有淹下,不过茶楼的生意却是没法做了,纵然没有被淹,但人家都给淹了,哪里会有心情来喝茶。

宝叔原想借此机会让月娘好好在家休息休息,可是月娘却不肯,提出留在茶楼做一些点心。

容吟霜也派人去传话,让茶楼务必这两日多备些吃食,紧急避难所的人们越来越多,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家全都淹了水,自是没法吃饭的,街面上的店铺也少有开启,纵然官府有发放干粮,但毕竟杯水车薪,一时也没法弄出那么多来。

雨涝第三日,雨势也未见停歇,子然居士早就带着容吟霜在府里熬粥蒸红薯,煮了一锅又一锅,把家里的上百斤屯粮都给煮了,等到雨势小了些,就和容吟霜一起,亲自打着伞,用蓝顶篷车,护送着仍放在硕大的煤球炉子上温着火的几口大粥锅子和二十来架扁担上的红薯,送去了紧急避难所的门前施粥。

气温骤降,大多数人都饱受饥寒之苦,看见有人施粥,就一窝蜂的赶了过来,几口大锅里的粥,没多会儿就分完了,虽然每人只有那么一小勺,但却无疑暖了心也暖了肚子。

子然居士看着那些被水淹了家园的人们,心中难受,容吟霜见她如此,便说道:

“娘,前两日我便让茶楼里做了好些点心屯在那里,中午咱们再来一趟。”

子然居士点点头,说道:“难为你有心了。不过,看这雨势这么下去,水涝在即,咱们这几锅粥,几盒点心,那就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容吟霜也知道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官府有心救助,可钱粮要上下批文,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位,可是,等到官府的批文下来开粮仓赈灾,不知之前就要有多少人受苦受罪了。

容吟霜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回家之后,当即便同样被水淹了的人之初,只不过,当初在扩建人之初的时候,冯先生特意将书院周围的排水加固开拓过,所以,人之初虽然也是淹了,不过却不是太严重,学子们卷一卷裤管,还是能够前来书院就是了。

但这些日子他们也是心难平的,容吟霜去了书院之后,对冯先生提出停课几日的想法,先带了些学子卷着裤腿打着伞,去了城里的粮铺,容吟霜原想自掏腰包,买个几百斤粮食先对付起来,可是,粮铺老板知道大灾之后,粮价必定会看涨,所以,早早就将粮食移去了高地的仓库之中,容吟霜花了大价钱,也只买到了粮铺台面上的两百来斤。

容吟霜没有办法,只好先回去煮起来,她命人在人之初的大院里搭起了灶台,又命人买来几十个洗澡用的新木桶,然后将粥煮好之后就倒入木桶,木桶周围以棉絮包裹保温。

正忙活之际,就见李管事突然从人之初的外头奔走进来,边走边喊,说道:

“大先生,大先生,你快出去看看啊。”

容吟霜放下手里的活儿,带着一些做工的学子们走出了人之初,只见人之初前的一条大街上,足足停放了二十多辆粮车,每辆之上全都堆满了粮食袋。

顾叶安的贴身小厮赵三儿看见容吟霜就踩着水奔走过来,身上的蓑衣斜了也不自知,半边身子算是淋透了。

“夫人,这是爷让小的送来的,他说他还在筹粮,这些您先用起来,外地的粮食也已经在船上了,过几日便能抵达京城才是。”

容吟霜看着这街面的粮食,心中与旁人同样震惊。

“你们爷呢?”

“爷去了晋王府,说是今晚回去,让夫人不要担心他。”

自从下雨之后,容吟霜就没有见过顾叶安一面,只知道他一直在外头的商铺中奔走,每每派人传话回来,汇报了一日的行踪,没想到他竟能为了灾民做到这种地步,不过,大难之前她也不会扭捏,自然是收下这些粮食,让上百学子们一同帮忙,将粮食搬回人之初,堆放到课堂高台之上。

有了顾叶安的鼎力相助,人之初学子们的帮忙,容吟霜很快就做出了一番事业,每日三餐皆由她亲自押送着煮好的米粮送去避难所,人们吃上了热乎乎的食物,都在说容大掌柜乃真善人,真高义,人之初不愧为京城第一书院,学子们不仅文采飞扬,做起善事来也毫不含糊,在得知背后送粮之人乃顾叶安之后,人们就连顾叶安一同夸赞了,一时间,容吟霜和顾叶安这对夫妻档风靡了整个避难所。

在人之初学子的协助之下,容吟霜日日前来施粥放粮,有些城里的商户也被她所感,纷纷慷慨解囊,也愿意为涝灾做出一些自己的贡献来。

有人捐银子,有人捐衣服,还有人捐被褥铺盖之类的东西,一时间京城刮起了一阵首善之风。

就这样坚持了三日之后,官府终于下了批文,一车车的粮食从粮仓中被运了出来,正牌军上来了,容吟霜她们这些民间组织也就可以安全退下了。

一场说来就来的水涝就这样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安然渡过了。紧接着天空放晴,大家又迎来了拯救家园的重责。

一连七日的大雨将京城冲刷的无比清新,虽然城外多见满目疮痍,家毁家败,不过,好歹雨势停了,街面上的水尽数排尽之后,整个京城都弥漫着水草的味道。

这一场大灾,让人们彻底认识了谁才是真正的义商义铺,那些在灾难时慷慨解囊的店铺,全都有了一系列的追随死忠粉,容吟霜的店铺更是冲在首位,直到好多年以后,大伙儿都不会忘记当初喝上容大掌柜给的一碗热粥时的心情。

容吟霜倒觉得没什么,她只是做了她觉得该做的事情,一切都是在尽力而为,不值得人们称颂。

而这场灾难,让容吟霜感到意外的还有一个人。

那就是徐生。

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忙东忙西,跑前跑后,最后干脆在避难所外的一处小棚子里开设了诊台,免费义诊,解决了不少难民所的病痛。也再一次展示了他精湛的医术,获得人们推崇。

有些被他治好的人皆上前打探他的身份,一听说,这样一位艺术超凡之人,竟然只是容吟霜店铺中的一名砍柴工,这个身份让徐生一跃成为了众人谈论的话题。

容吟霜也觉得徐生的医术不该掩埋,干脆在城里找了一间空房,借着替人义诊的机会,将那空房外挂上了升平医馆的招牌,徐生的医术每一日都有人上门证明,虽然这些日子没有挣到一分钱,但是升平医馆仁心仁术的名声却是传了出去的。

有些人甚至不惜走远一些,也要给升平医馆中的徐大夫诊治,一来是因为徐生的确医术高明,二来也是为了见识一下普贤茶楼砍柴工大夫的模样,借着这个机会,升平医馆就正式在城中开设了起来。

跟人之初一样,由容吟霜出资,徐生坐诊,三间门面全然打通,门开六扇,前后畅通无阻,两边打造出药台,各种珍奇药材全由顾叶安提供,要什么有什么,徐生一开始是推辞的,不过容吟霜却坚持要他在这,他也就没有拒绝,直到后来他亲眼看见被重金打造出来的升平医馆之后,就放下了心中最后一点不安。

但凡是医者,自然都不会拒绝这样一个设施环境良好的医馆,更何况,他自小学医,治病救人这件事早就融入他的骨血,今后不论际遇如何,也不会就此放弃。

如今他既决定扎根京城,那么做回他的本行却也是情理之中的,更别说,容吟霜还对他有恩,不管如何,容吟霜对他和绣珠的这份恩情,他总是要报答便是了。

于是,徐生便留在了升平医馆,坐上了馆医的位置。

第121章 人头

自从徐生做了升平医馆的坐诊大夫,几乎是日日不停歇的给城里百姓看诊,施药,积累了不少的好名声。

一场大雨,让京城百姓经历了一场不算太大的浩劫,大家齐心协力也就挺了过去,天放晴之后第二天,水位就退下了很多。

街面上家家户户都在晒桌椅橱柜,还有一些被浸湿的东西,热闹换乱的不得了,因为大家都在晒,所以官府很无奈,只好将中央大道和朱雀街这两条大道暂且避开一半,在中间画上界限,将眼光充足的那一面留给百姓晒东西,另外一边则留下供两辆马车同时通行的道路。

普贤茶楼地势颇高,所以,并未被多少水漫上店铺,水退之后,也就好了。人之初的灾情比较严重,幸好冯先生和李管事有先见之明,在开始漫水之际,就将所有的书籍全都搬到了高层的书架之上,因此,书本并未有多少受潮,不过,书院里的课桌椅子就惨了,几乎没有幸免,皆被泡在水中。

容吟霜在人之初帮忙收拾了两天,才稍稍将地方收拾的干净了些。

顾叶安自那日从晋王府出来之后,就一直忙的不可开交,就连容吟霜也拢共没见他几次面,每次见面也说不到几句话,他就必须离开去处理其他事务,也是直到今天,容吟霜才稍稍了解了一些顾叶安手里铺子的多少,数量之多足以令容吟霜赶到咋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相公竟然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在京城中又创出了这一番的规模出来,心中敬佩极了。

水退的第二天,容吟霜就拎着自己做的凉拌小菜去了温郡王府。

在城中受灾之时,老太太也曾派人来协助她施粥发药什么的,所以,水退之后,容吟霜就赶忙去府里跟老太太道谢。

而上回孙嬷嬷去将温诺在门前辱骂她之事回了老太太之后,老太太也是怒不可遏,当即就下了严令,说从今往后,再不许温诺这个嫁出去的庶女回来一次,若是张氏想见她,也必须去外头会面,总之,虽没有明说,却是大有将温诺赶出去,不让她再回来的意思了。

而这件事中,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老太太做的对,不会有人说她不近人情什么的,毕竟谁都知道,温诺患病之后,是被温郡王府的马车亲自接回来的,可是她病好之后,又是怎么对待郡王府众人的呢?

从小她因为受温郡王的宠爱,所以,脾气自然难以收敛,如今养成她这般自私嚣张的个性,众人深受其苦,如今温诺自己不知好歹惹到了老太太跟前的孙嬷嬷,谁都知道,孙嬷嬷说老太太的陪嫁丫鬟,素日里老太太也就只听孙嬷嬷的,温诺连她都敢惹,那岂不就真的是完全没有把老太太放在眼里吗?

永不准回府的话,在不懂这其中缘由的外人听来,许会觉得老太太太过绝情,就因为是庶女,嫁出去了,就连娘家都不肯回来了,可是明白其中缘由之人,却一个个都暗地里称赞老太太英明。

说白了,他们也是怕了温诺的暴脾气,谁愿意一天到晚伺候一个张口就骂,伸手就打人的主子呀,奴才也是人,奴才也不是天生犯贱啊。

“大夫人来了?老太太在无忧堂赏花呢。”

容吟霜再来这温郡王府,上下仆从都知她成功征服了温郡王中最难搞的老太太,所以,也不敢再对她怠慢,开始礼遇有加了。

“多谢管家。”容吟霜虽然得宠,但是她也不是那种恃宠而骄的人,做人最基本的道德与品行她自问还不错,别人待她有礼,她便回之有礼,别人待她无礼,她也不会上赶着巴结,不卑不亢,做好自己就对了。

看着无忧堂外,海棠花开的正好,老太太让人在花下铺了厚厚的毯子,她就席地而坐,一边品茗一边赏花,偶尔秋风吹过廊下,海棠花瓣纷飞而下,仿似花雨般叫人沉醉。

温郡王府位于东城,地势高,京城的雨水并未给东城的贵胄们增添什么麻烦,除了不能出门,其他一切照旧,自有下面的人替他们安排好了生活。

看见容吟霜,老太太就让孙嬷嬷将她从毯子上扶起来,亲自走到无忧堂的楼梯前接她,容吟霜加快了脚步,走上台阶,握住了老太太对她伸过来的手,老太太体贴的问道:

“外头的水患可好了?若是还要做什么事情,就跟我说,郡王府拿些钱财和出些人还是可以的。”

容吟霜被老太太拉着也坐到了花影之下,孙嬷嬷立刻跪来替她斟茶,容吟霜谢过之后,才道:

“老太太心慈,孙媳妇替外头百姓们谢过老太太了。不过,雨停之后,城里自是好了很多,被淹的水也渐渐都退了下去,我来的时候,人们正满街满院的晒东西呢。”

老太太点点头:“唉,这个水涝虽不是灾祸之罪,却也不好受,阴冷潮湿的很。我记得从前跟着老郡王出过征,那一年我们就是因为水灾被困在了一个没有遮蔽的岛上,困了足足一个多月,哎哟,那个日子你是不知道啊。岛上连屋顶也没有,每天都在下雨,无时无刻不是落汤鸡,在岛上又冷又饿,亏得老郡王怜惜我,下雨之时,便让人替我顶了大氅在头上,不过那滋味我可是永生难忘的。”

容吟霜勾着唇角,静静听着老太太说话,干脆接过了孙嬷嬷手中的茶壶,姿态优雅的又烫了一壶香气四溢的热茶来,老太太说着说着,目光中就显出了怀念。

容吟霜知她定是怀念当年与老郡王的情意,也不去打扰,就那么坐在对面,细细的品茶。

老太太回忆之后,幽幽叹了口气,说道:

“我一生啊,没什么后悔的事,就算有些事情的结果并不好,但我也不后悔,唯独一件事,让我后悔不已。”

容吟霜将杯子烫好,倒上了刚沏的茶,送到老太太手中,问道:

“什么事情?孙媳妇可以听听吗?”

老太太又叹了口气,也不隐瞒,直接说道:

“当初老郡王最后一次征战,临行前我不懂事,与他拌嘴,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你滚,我永远都不要原谅你…如果我知道,那是与他最后一次见面,我就是死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我当初太任性了。”

容吟霜听得入神,见老太太神情哀戚,陷入了回忆的忧伤之中,不想老人家为了这件事神伤,于是想了想后,故意转移话题说道:

“从老太太的话语中,我似乎能够想见郡王爷当年对您的爱恋。”

老太太听了容吟霜的话,也收起了忧伤,露出一副小女儿的姿态,说道:

“是啊。这个世上没有谁比他更加宠我了。他脾气好,包容了我所有的任性…”

祖孙二人就这么坐在海棠树下静静的聊了一个下午,老太太像是很少跟人聊起这段往事,所以,难得容吟霜肯花时间坐下来听她聊,而她又难得愿意将这段往事告诉给容吟霜听,一聊就忘乎了时间,晚膳之时,容吟霜提出要告辞回家,老太太却万般不舍,又将她留在府里用过了晚膳,拉着她下了好几盘棋,这才嘱咐郡王府的亲卫送她回顾家。

此时已是深夜,戌时过后,酉时之际,顾叶安曾派贴身小厮过来郡王府里问询过一次,只是老太太百般强留,容吟霜也不好拒绝,就让小厮回府传了话,没想到用过了膳,老太太又拉着她下棋,这才留到这般晚了。

原以为还是老王送她回家,没想到老太太竟然将郡王府的亲卫,挑了一队二十人的护卫送她回府,掀开车帘子,安静的街道上早已没了行人,清清冷冷,萧萧瑟瑟,天虽暗,但是她却不怕,毕竟她的车马两侧皆有腰间佩刀的郡王府护卫随行。

放下车帘,容吟霜坐回身子,没想到却对上了一张双目圆睁的血红双眼,吓得往后退了退,紧紧靠在车厢上,容吟霜捂着嘴让自己不至于叫出来,此时就在她的面前,一张鬼脸近在眼前漂浮着,而他的颈子往下却是什么都没有的,也就是说,只有一颗血淋淋的头…

这颗头像是漫无目的的漂浮着,并不是故意吓她,而是他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没有意识的往前漂浮,而他不过是在容吟霜的马车里路过而已。

不过漂浮片刻,那头颅便飘出了车厢,容吟霜掀开帘子往外观看,神情凝重。

护卫首领骑着马向她走来,问道:“大夫人怎么了?”

“…”

容吟霜看了看他,总不能跟他说我见了鬼,见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再飘吗?遂摇了摇头,说道:

“没什么,我看看外头的天色,继续走吧。”

“…”

这大半夜的,吓死人了。

第122章 八卦和运势

温郡王府的护卫将容吟霜送回了府,就见顾家门前亮着好几盏灯笼,照亮了顾府门前一片空地。

容吟霜掀帘子下车,就看见在夜色中,裹着披风等她回来的顾叶安,心中流过一道暖意,顾叶安一双美目在她身上流连,郡王府的护卫首领于帆赶忙前来对顾叶安行礼,旁的人不知道,于帆却是知道顾叶安做了二十年的大世子,虽然今非昔比,但是他却对顾叶安有着先入为主的尊敬,这种根深蒂固的尊敬,是如今秦王妃的两位世子身上所没有的。

“大世子好。”

于帆毕恭毕敬的对顾叶安行了礼,顾叶安浅浅一笑,在他肩上拍了两下,算是回应,这才来到容吟霜跟前,对她伸出手,问道:

“冷不冷?”

容吟霜将自己的手递过去,摇摇头,说道:“不冷,你何时回来的?”

顾叶安将她颊边的乱发拨到一边,说道:“回来没多久,原想亲自去接你,不想郡王府却拍了先卫前来告知你已经回来的消息,这才在门前等你。”

两人相视甜蜜一笑,而后,顾叶安才牵着容吟霜往府内走去。

容吟霜经过于帆身旁时,亲自对他道谢道:“多谢于总领亲自送我回来。”

于帆看了一眼顾叶安,对容吟霜笑道:“大夫人客气了。”

说完这些之后,于帆便转身上马,送着空车回温郡王府,顾叶安则带着容吟霜,两人手牵手一同入了顾府。

因为时间不早了,子然居士也早已熄灯歇息,容吟霜便没有先去向她请安,而是跟着顾叶安回到了房里,伺候顾叶安换过衣衫之后,她才自己拿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入了内间。

一边换衣服,一边将今日老太太留她这么晚的事情说了出来,顾叶安在外间附和道:

“嗯,老太太和老郡王的感情很好,老郡王一生只娶了她一个人,她也对老郡王一往情深,以至于老郡王年纪轻轻战死沙场之后,老太太也为他守身如玉,一辈子守着那个家。”

容吟霜换了一身出水芙蓉的内衫,这是顾叶安特意让他手下的成衣铺子做出来的,起先容吟霜还不怎么好意思穿,到后来顾叶安的强烈要求下,她才大着胆子穿上了,她生的清丽,原就该穿这种粉嫩色调的衣衫,只是她平日里在外头做事,若是穿的太粉嫩,会让人感觉到不稳重,所以她素日都故意着一些暗色衣衫,增添端庄。

但是在卧房中,她也愿意穿一些明艳的色调,一来让自己改一改形象,活泼一些,而最关键的是,她的相公喜欢。

顾叶安看着从内间走出来的容吟霜,眼神暗了暗,这才对她招手,让她坐到他的腿上,这项活动他们夫妻二人经常做,所以容吟霜早已脱离了最初的害羞,顾叶安喊了也就去了,动作娴熟的坐了下来,两只胳膊环过顾叶安的脖子。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容吟霜将身子靠在顾叶安身上,说道。

顾叶安搂着她的腰,扬眉道:“什么?”

“为什么老郡王那般专一,而老太太又那般痴情,可他们生出来的儿子却是那样的…”

顾叶安当然知道容吟霜指的是谁,如今的温郡王温国章,花名在外,大小老婆娶了一个又一个,孩子也生了一堆又一堆。

“他呀…”顾叶安似乎对温郡王也有很大的意见,冷哼一声后,才说道:

“他的心的确在一人身上,不过,他却管不住自己的身子。”

容吟霜抬头看着顾叶安:“一句管不住身子就好了吗?他害了娘孤单了这么多年。”

顾叶安深吸一口气,说道:“若是我娘肯一直在他身边,也许他就会收敛很多,正是因为我娘的离去,他才更加的放浪形骸,别看府里妾侍众多,但他却很少在府里过夜。”

“…”

容吟霜可以想到,温郡王心里爱的肯定是子然居士,只可惜,子然居士早早的便看透了他的本质,选择了离开。

有人可以容忍你身体出轨,有人可以容忍你精神出轨,但那一定都不是真爱,真正喜欢一个人时,眼里是绝对容不下任何细小沙子的。

子然居士对爱情的要求很高,以至于让她选择远离那个永远都在伤害她的男人,而温郡王看似风流,其实却未必懂得爱情的意义,或者说他最爱的还是他自己,因为他不愿意为了他和子然居士之间的爱情克制自身欲望,在这方面依旧随性,这便不是一个诚心爱人的态度。

“再过两天,我要和晋王去一趟漠北,也许要大半个月才能回来。”顾叶安轻嗅着容吟霜身上的香气,平心静气的在她耳边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容吟霜原本闭上双眼假寐,听到这话之后,突然就坐直了身子,看着顾叶安,惊讶道:“漠北?怎么好端端的要去漠北呢?”

顾叶安捏了捏她的耳垂,又凑过去轻吻一下,说道:

“晋王想去看望一下他的外祖冯将军,邀我一同前去,漠北有一处很大的牧场…”

容吟霜虽然还是无法接受自家相公要离家一个月的事情,不过也明白顾叶安此举定有他的深意,她也不好多加干涉,深吸一口气,叹道:

“好吧。我不管你们去干什么了,总之就像你一直跟我说的,一切小心。”

顾叶安对容吟霜的宽容懂事很是满意,贴上去狠狠将她欺负了一番,这才松开,说道:

“我自然无事。倒是你,我不在时候,做什么事都得要好好的斟酌一番,有些人值得救,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救,你别遇见什么东西都凑上去管一管,记得若是遇到棘手的,就去找我师父。”

容吟霜软着身子,伏在他的肩上喘息,听他这么说了之后,就绵绵的点了点头,顾叶安侧头看了她一眼,只觉得眼前的人诱、惑的很,将之横抱而起,缓缓的走入了屏风之内。

第二天,容吟霜去到了茶楼,就见伙计们围在柜台前说话,此时正是早晨,店里的生意还未开始,伙计们见容吟霜下车,有几个胆小的就散开了,有些做了时间长的伙计知道容吟霜的温和脾性,就迎上去跟她打招呼。

容吟霜本就不是刻薄的掌柜,比起让伙计们痛恨,她更愿意跟他们打成一片,对打招呼的人回应之后,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