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士尧问什么鞋匠。

“就是两个小鞋匠,偷偷帮老鞋匠做鞋…”兆慎回答,然后还把阿蕙解释的故事背景,也一并告诉了廖氏。

他记忆力很好。一般调皮爱玩的孩子,都很聪颖。

廖士尧倒觉得新鲜,问阿蕙是什么故事。

阿蕙笑着道:“是德文里的故事”

廖士尧是留学日本的,他不知道这些。

他赞阿蕙:“还会讲德文里的故事啊?”

他的语气跟哄小孩子似的,让阿蕙啼笑皆非。

阿蕙见他有坐下来陪着他们几个人的意图,怕耽误他的事,就道:“我在这里呢,您不用担心。前头有事的话,您先去忙吧。”

廖士尧想了想,就不再坚持了,对阿蕙道:“有什么事跟副官说,别慌。”

阿蕙说好。

廖士尧便起身告辞了。

路一直没有修好,火车上烧煤发电,不知道哪里出了缘故,居然一直没有再通电了。

两个孩子过了最开始的惊慌,如今也累了,睡得香甜。

外面的雨,停歇了一会儿,又大起来。

快到凌晨的时候,阿蕙隐约听到了远处有马蹄声,由远及近…渐渐的,山林之中,突显火光点点。

橐驼马蹄声中,枪声嘈杂。

阿蕙的心一下子就沉入谷底。

原本安静的车厢,也乱了起来。随行的卫队不过四十人,有一半人去前头修路了。在火车上的,除了廖士尧和十几位参谋之外,只有二十名副官。

而火车外,火把越来越多,将专列团团围住。

孩子们还在睡。

阿蕙手里没枪,想找个什么防身,却发现自己身边,没有利器。

有人敲车厢的门。

阿蕙起身给开门,是赵嘉盈。

她依旧是整齐衣裳,散落着头发。

“四姐,只怕出事了。”赵嘉盈神情严肃,“你不要怕,只要不出声就好。我在这里呢。”

她把阿蕙当成不懂事的小女孩吗?

阿蕙尚未说什么,赵嘉盈已经从袖底露出一把匕首,挨着窗户紧贴,暗查外面的情况。

她手里那把匕首,的确令阿蕙惊讶。

“小心点。”阿蕙也贴着车窗往外看。

雨已经小了些,持着焦油火把、驰马而来的,大约有七八十人。他们个个看似凶猛,却并不靠近专列,而是把专列团团围住,或马嘶、或枪鸣,来试探专列里有多少兵力吧?

阿蕙的精神高度集中。

又有人敲门。

车厢里的手灯已经被阿蕙灭了,借着远处火把幽暗的光,廖士尧站在门口。

他神色如常,看了眼车厢内。只见两个孩子并头而睡,很是安稳。一个窈窕身影立在车窗旁,她手里的匕首借着窗外的火光,有点点碎芒闪烁。

来开门的阿蕙,那么,迟刀而立的就是赵嘉盈了。

廖士尧眼波微动。

光线几乎看不清人脸,阿蕙自然不知道廖士尧的神情变化。她只是低声问廖士尧:“遇到土匪了吗?”

这是显而易见的。

廖士尧点头。

“…他们手里不过十来枝枪,其他的枪都是木头雕刻的,四姐,你不用怕。”廖士尧还没有回答阿蕙的话,侦查了片刻的赵嘉盈突然低声说道。

阿蕙又说一愣。

赵嘉盈让阿蕙惊讶不已。

廖士尧唇角微挑,沉默一瞬间,没有接赵嘉盈的话,只是对阿蕙说:“他们的确没多少枪弹。我们人虽然少,却有四十来枝枪,真正打起来,他们也不一定能赢。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赵嘉盈一番见识卓越,没有得到廖士尧的半句回应,心头微沉。

阿蕙却也没有因为他们的话而松一口气。

这是人家的地盘。

“他们敢劫专列,肯定是打听过的。铁路估计也是人为破坏。既然有备而来,又只是围困我们,这些人是不是先头探路的?”阿蕙轻声问廖士尧,“他们是不是在等山里其他土匪的支援?”

赵嘉盈脸色微变。

她没有想到这点。

有心表现一番,却被阿蕙一句话盖了风头。好似精心准备的表演,却在上台之后,发现她只是开头戏,压轴的好戏却在阿蕙这里。

让赵嘉盈心情又低落了几分。

廖士尧却听了阿蕙的话,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不会!”他的语气很坚决。

阿蕙说的情况,他也能猜到。他有心顺着赵嘉盈的话,把情况说的简单些,不让阿蕙担心,却被阿蕙点破。

这姑娘精明得很。

廖士尧不想让她太担心,不由想握住她的手,给她鼓励。

他掌心炙热,似团火紧紧裹住阿蕙的柔夷。

阿蕙不由心头一颤,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怎么这样轻薄!

幸好车厢里光线很淡,赵嘉盈又紧紧盯住外面,没人留意到他们。

原本廖士尧没有多想,似乎长辈对孩子的鼓励,给孩子力量。可是阿蕙这样急忙把手抽回去,让廖士尧心头浮起些许异样。

那清亮柔滑的肌肤,放佛印在他的掌心一般。

他轻轻握了握那只手。

然后又似被什么烫了,急忙松开。

一声轻咳,廖士尧道:“我再派三名副官给你们。若是真的打起来,你们就躲在铺底下,知道吗?”

阿蕙很肯定的点头,努力把刚刚那点尴尬遮掩过去。

廖士尧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想起什么,他回头对赵嘉盈说:“小心点,别伤了自己!”

赵嘉盈微愣。明白是对她说的,赵嘉盈心尖一动,轻声道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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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杀人者(粉红220+)

廖士尧也不是犹豫不决的人。

他对外面的土匪迟迟不肯动手,除了他们被困专列行动不便之外,就是前头的路尚未修好。

突然,天际传来一声清脆的鸣响,在黢黑天穹间绽开了绚丽的光,把夜空渲染得色彩斑斓。

仅仅是一瞬,又归于寂静。

四周除了零星的火把,就是无边的黑,似墨稠在夜空里铺开,笼罩了视线。

黑色弄得化不开,远处那些土匪手里的火把,也渐渐被雨水打散。

视线里更加幽暗。

而刚刚绽放天际的,无疑是信号弹了。

只是,到底是哪一方的?

阿蕙还在想,两个孩子已经醒了。

小禹又在哭,兆慎却紧紧搂住弟弟,低声跟他说:“小禹,不能哭,不能吵!”

兆慎才十岁,却也能判断外面出了事。他捂住小禹的嘴,不让小禹哭。小禹果然不敢出声了,只是害怕,身子微颤。

两个孩子便相互依偎。

阿蕙回头,轻声对他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兆慎点点头,示意他了然。

信号弹过后,专列的车厢里突然脚步声阵阵,每节车厢的角落里,都布满了卫队。

阿蕙的车厢,戴副官和另一名副官也扛了长枪进来。

赵嘉盈和阿蕙忙把窗口的位置让给了两位副官。

廖士尧已经准备主动出击了。

那么,刚刚的信号弹,应该是前面修路的卫队发来的。

铁路已经修好了,所以廖士尧敢出手了。现在可以边打边退。

等副官们全部在窗口埋伏好,火车突然鸣笛,准备启程。

远处骑在马背上的土匪,都微讶。

那些静谧蛰伏的土匪们,躁动起来。他们也看出了廖士尧的企图,准备要攻击他们?

火车双轨骨碌碌滚动时,发出巨响。

于此同时,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响声。

阿蕙和赵嘉盈纷纷帮忙,捂住了小禹和兆慎的耳朵。

兆慎想偷看,把赵嘉盈按住了脑袋。

小禹则哭了起来,他很害怕。

那些土匪避开了流弹,挥马上前。

阿蕙这节车厢,正好是倒数第二节。

好几个土匪跳上了车顶,咚咚的响声,让阿蕙和赵嘉盈各自心底骇然。

赵嘉盈已经顾不上捂住兆慎的耳朵。她放开了兆慎,紧紧把匕首握在掌心。

砰砰几声枪响,好似在耳边滑过,放佛有流弹碎片滑进了车厢,阿蕙不由把小禹往铺里面推,紧紧护住了他。

伏在阿蕙车厢的副官,却倒了下来。

一个骑马的高大身影,就在窗口外。

又是两声枪响,另一个副官也倒下了。

这间车厢,就没有了防御。

阿蕙把放开了小禹,起身飞快想去关窗户。子弹乱飞,一枪打在窗檐上,差点打中了阿蕙。

她不敢在贸然冒头。

把中弹副官手里的枪拿了下来,阿蕙对准了窗口,准备射击。突然一个力道,她的枪脱手。

有人在她窗口的顶上,劫了她的枪。

紧接着,矫健的身影翻进了车厢。

没有灯光,火车又是在匀速前进,看不清车厢里的人。

赵嘉盈动作也快,趁着那人从窗口翻进了,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

那土匪不备,跳进来的时候又踩到了中弹副官的手,滑了一下。被赵嘉盈一踢,他倒在地上。

赵嘉盈踩住了他的后背。

阿蕙就手快把窗口紧紧关上。

一弹打在玻璃上,窗口彻底碎了。碎片打在了阿蕙身上,她感觉有些疼。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速,又是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

举起手来的匕首,赵嘉盈想刺进脚下土匪的后背。

可是她的手,不由发抖。

她咬牙,狠心想刺下去,却感觉脚踝一痛。地上的土匪已经翻身,反而把赵嘉盈拉倒了。

倒在车厢的地面上,碎玻璃刺进了赵嘉盈的后背,她不由失声大呼。

铺子上的两个孩子,更是往里缩,却一言不发。

那土匪把赵嘉盈绊倒之后,跪在她身上,道:“呃,居然是个女的!”

声音里既惊喜又意外。

突然,这土匪感觉脖子上一紧,又什么冰凉的东西在他肌肤上。仅仅是一秒的触觉,他尚未反应出是什么,那冰凉就刺进了他的气管。

他出不了声,只感觉气管里有什么液体,拼命向外流。

紧接着,那冰凉滑向了他的后颈。

他整个颈脖被隔开。

头发被人用力攥在手里,脖子就开了口,整个头颅似乎都要被割下来。

他已经没法子动了。

尚有意识的时候,他倒了下去,背后割他脖子的人,松开了他的头发。明明很幽淡,可是他仍能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

那么单薄,似一缕弱柳,手上却有雨水似的血不停滴下来。

看不清是什么人,像个孩子似的,那么小,那么瘦!

壮汉土匪死不瞑目!

有土匪骑马追赶上专列,爬上了车顶,很快就传到了前头指挥作战的廖士尧耳朵里。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阿蕙和两个孩子。

廖士尧也来不及重新布置,亲自带了两名副官到后头来支援。

地上躺了好几名副官,不知是死还是昏迷。而土匪也倒下好几个。

廖士尧赶到的时候,正好有两名精壮的土匪准备从顶上的窗口跳下来。他麻利的扫了两枪,那两个土匪就直接掉了下来。

廖士尧亲自踏着窗口向外看,远去骑马的土匪,已经渐渐被甩在后面。有两名土匪骑马,快要追上了专列。

廖士尧亲自开枪,很精准把他们扫落。

让副官继续保持戒备,廖士尧快步往倒数第二节车厢去。

走到门口,他就闻到了浓浓的血气息。

他胸口猛然一提,脚下有些发虚,廖士尧想推开车厢门的手,不由指节无力。

停顿和害怕只是短短两秒,廖士尧那双满是枪茧的手,又是稳稳的停住了。他推开了车厢的门。

什么也看不清,眼前一片朦胧。

却能看到铺上两个紧紧缩在一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