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走出楼梯,发觉田华站在门外,宣潇躺着床上,对着天花板直眨眼。

“小影,你可来了。也不知道宣潇脾气怎么这样大,他把我们全赶出来了,小护士给他气哭了。你快进去安慰下他,我去叫护士。”田华说道。

池小影有点纳闷地走进病房,宣潇一看见她,眨了眨眼,“路上堵车吗?回去换件衣服要这么久。小影,帮我洗下脸,我全身怎么使不上劲了。”语气轻柔、依赖。

“你在生病呀!”池小影怔了怔,手脚利落地倒了热水,蘸上毛巾,仔细地给他洗脸、擦手,然后漱了下口,看着床头柜上放着个保温盒,里面装着稠稠的粥,到了一碗,喂他吃着。

小护士嘟着嘴从外面进来,为宣潇换药、输液,他配合地任随小护士的摆布,看着小护士直发愣,以为走错病房了。

田华站在外面,看着池小影,转过脸,神情很纠结地走向楼梯口,拿起手机,拨了宣院长的号码。“老公,你能来一下吗?”

“这个粥太无味,我想吃你做的咖喱饭,昨天晚上,我也没吃到,你没给我留点?”宣潇说道。

池小影捧着粥碗的手抖了一下,直勾勾地看着他。

昨天晚上?

病房门被轻轻叩了几下,;两个人一起看过去,公安局的刘大队和一个警察微笑站在外面,“宣总,你这是吃的早饭还是午饭?”刘大队笑吟吟地问。

宣总蹙眉看着池小影,池小影忙介绍,“这是市公安局的刘大队,负责侦破你被刺的一案的。”

“被刺?”宣潇不太明白。

池小影放下粥碗,招呼刘大队进来坐下,开了矿泉水递过去。

刘大队自来熟地拉了椅子坐到宣潇的床前,“宣总可能刚醒,有些事记得不太清楚,没事,我一会向你详细的说一下。案情有了新的进展,我要向你了解点情况,就很急地过来了。我先说下进展吧,另一个歹徒,昨天晚上我们在滨江最偏僻的一个乡下给捉着了。他供认不讳,承认介绍别人的委托,要加害宣总,那个委托人正是你爱人猜测的——————滨江市水建公司的总经理和业务科科长。“

“水建公司的总经理干嘛要害我?我刚和他们订下了口头协议,为他们编制跨江大桥的标书呢?”宣潇讶异地眯细了眼。

刘大队纳闷地扭头看池小影,池小影嘴唇苍白没有血色。

她缓缓地走到床前,低下头,“宣潇,昨天是哪一年哪一日?”

“我记得不大具体了,国庆长假刚过去没几天,是二零零七年十月十六日,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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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绝地反击(二)

“你和小影是哪一年结婚的?”田华问道。

“二00三年五月。”宣潇快捷地回答。

“二00五年,你们家有过什么大事?”

“我们从原来的公寓搬进了新公寓,装修都是小影过问的,花了差不多半年时间呢!乔迁那天,爸爸、妈妈、丈母娘还有柏远夫妻都到我家去了。”

“妈,你们干吗总问我这些低级问题?到底怎么了?”宣潇不耐烦地蹙起眉。

池小影呆若木鸡。

田华与宣院长是面面相觑。

闻讯赶过来的泰朗面色凝重。

刘大队耸耸肩,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好奇怪,宣潇的记忆里象有一道闸门,在二00七年十月前,哪怕是芝麻大的小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唯独十月之后的事,对他来说,如同一张空白的纸。

刘大队呵呵笑了两声,先开了口:“既然宣总还没恢复,那我们以后再来吧!宣总你好好养病,别着急,所有的疑犯都已落网,这案子算破了一大半,不会让你白受这份苦的。诸位,那我就不打扰了。”

宣院长送他们出去。

“他到底在说什么?”身后,宣潇嘀咕道。

“泰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泰朗?”池小影推了一下泰朗。

泰朗有点走神,“什么?喔,人的脑部受到了重击,内部出血,血液有可能压迫了脑神经,人有时会丧失部分记忆,这种迹象无法解释,大部分人失去的记忆都是潜意识里不愿面对的一部分记忆。”

他目光迥迥地看着宣潇。

宣潇脸上没什么表情,好象说的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小影,给医生拿点饮料。”他到是热情而又周到。

池小影没有动。

“那这部分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从二00七年十月到现在,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宣潇选择将它们全部遗忘,他应该也不知道他们早已不是夫妻好几月了。池小影只觉得脑中升起一股蘑菇云,浑身都浮在了控制,迷迷糊糊的。

“有的人会很快恢复,有的人有可能终生都恢复不了,这就和世界上许多谜团一般,很令人匪夷所思。”

“你们到底在讲什么?难道现在不是二00七年吗?”宣潇俊眉扬起,语气微怒,手急促地弯曲,输液管里出现了一抹血红。

“快把手放平,镇定。”池小影吓得上前按住他的手臂。

“那你回答我呀!”

“好!”池小影慢慢地在他床前坐下,“宣潇,还有两个多月北京就要开奥运会了,你说现在是哪一年?”

宣潇一跃坐起,眼瞪得大大的,“二00八年五月?你说我昏迷了八个月?”

“不是,不是,你才昏迷了两天,只是之前的事你记不太清楚了。”池小影咽了咽口水,一五一十地给宣潇讲了起来,她先讲了水建公司和宣潇之间的过节,买凶杀人,他遇刺,然后她把时间推到了最初,“我们在十一月…”

“小影,”田华突然插嘴道,“宣潇刚醒过来,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多的信息,让他平静会,我们去外面吃点东西。”

说完,她不等池小影回答,拉着池小影就往外走去。

病房里只留下了两个男人,四目相对。

泰朗抿了下唇,慢慢踱步走到窗外,又回转。宣潇没有预想中的震愕,非常平静。

“宣潇,需要我自我介绍一下吗?”泰朗微微一笑,眸光突地定格。

宣潇闭了闭眼,“我是失去记忆,但汉字还认得,你胸牌上写得很清楚,泰朗医生!”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对于你的病情我是最最清楚的。你可以骗别人,唯独骗不了我。宣潇,你很卑鄙。”

宣潇嘴角勾出一丝冷笑,耸了耸肩,“卑鄙也好,无耻也好,龌龊也好,你想怎么形容就怎么形容吧,我无所谓。我只有一个目的,小影是我的妻子,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能改变。我和小影之间没有原则性问题,彼此相爱,误会和误解让我们产生了距离,但我会跨过去的。”

“你以为小影还爱着你?”泰朗并没有被他激怒得跳起来,很镇定地反问。

“不爱吗?”宣潇自信满满地笑了,“如果没有感情,她大可不必这么体贴地照顾我,她没这个责任,也没这个义务,对不对?可她在这,因为她爱我,心里只装着我。只是我曾经做了些蠢事,让她伤透了心,她心里面不敢承认这一事实。”

泰朗摊开双手,叹息地摇了摇头,“你还没有真正了解小影。”

“是吗?那你过去把失忆的真相告诉她,看她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宣潇挑衅地看着泰朗。

泰朗斯文的俊容痉挛了一下,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恶魔。

“我知道你不会说的,你是君子,不屑于做这些小人做的事,你要胜就胜得光明正大,你也一直在猜测小影是不是真爱你?这样吧,泰朗,就把我的失忆当作一次对小影感情的检验,如果她爱的人是我,她不会把真相告诉我,会继续留下来,象一个妻子一般陪在我身边;如果她爱的是你,我已经醒了,身体慢慢恢复,她对我没愧疚了,她会和你一同去北京的。那样我就对她死了心。你认为如何?”

泰朗一字一句地说道:“也许我真不该救你。”

“你不敢不救的,因为你怕小影恨你。其实那天晚上我喝得没那么醉,我躲过了对方的棒球棍,不然我这脑袋早就稀巴烂了,但后来我身上挨了刀,躲不过了,可我有意识。农民工跑过来时,我对他们说送我去第一人民医院找泰医生。”

宣潇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而又凄楚,如同在沙漠上独行的旅客,口干舌燥,已经奄奄一息了,眼前蓦地出现了一小块绿洲,他看着清凌凌的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力气爬过去。

“就象《大话西游》里那段经典台词所讲的那样:曾经有一份美好的感情放在我面前,可是我却不知道珍惜。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说那种煽情的话了。泰朗,如果失忆能留住小影,我会当自己真的失忆了,或者我真的成了一个傻子也行。我在她十九岁时就爱上她了,到现在九年了。我不擅于表达,对爱情的理解也有错误,可我的心从来没有变过。我不知道怎么去挽留她,只能做一个无耻的赌徒,最后赌上一赌。”

泰朗久久地沉默着,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

走出病房时,他只说了一句:“我和小影没有九年,甚至九个月也不到,可是爱一个人,不以时间论深厚,我的爱不会比你少。”

宣潇缓缓仰倒,虚弱得大口呼吸,额头满是汗水。

第八十章 绝地反击(三)

田华拉着池小影,刚到楼梯口,遇到送刘大队下楼的宣院长。

“我们去吃饭,你要一起去吗?”田华说道。

宣院长皱了下眉头,“怎么能把宣潇一个人丢在病房里,这样吧,我陪小影去吃点东西,一会给你装个盒饭带回来。”

池小影一怔,迅速感到不自在起来。

对于这位前公公,在与宣潇建立恋爱关系到结婚四年,好象她从没有和他单独相处过。宣院长不苟言笑,清正廉洁,一张宛如包青天重生的威容令人不寒而栗。她对他非常敬畏,因为父亲的事,还有一层不安的成份在内。除了平常的问候,她和他从来没有多话讲,到是和田华讲得多些。

“阿姨也一起去吧,不会耽搁很长时间的,宣潇那里有护士呢!”

田华摇摇头,“护士哪有自家人贴心,宣潇刚醒,见不到人,怕他是要乱发脾气,我还是去陪陪他。老宣,买个清淡的盒饭。”

“知道了。”宣院长点头。

池小影无奈,只得局促不安地和宣院长一前一后地往医院外面走去。

医院西侧的一个小巷里,卖着各种各样的吃食:米线、烩面、炒凉粉、炒面,包子,烧饼夹肉,饺子,胡辣汤…小贩们热情地招呼着:“老伯,来点儿什么?”

“老伯,和你姑娘一块进来坐吧!”

“小影,我们炒两个菜,来点白米饭,好不好?我记得你不太爱吃面食。”宣院长回过头。

“我…随便。”她有点讶然,宣院长竟然注意到她不爱吃面食。

两个人进了一家很干净的小饭馆,要了几个凉茶、两个小炒,一份汤,两碗米饭。饭馆生意不错,上菜稍微有点慢。

池小影几乎是强硬逼着自己硬吞下了半碗米饭,虽然她的胃袋里空空如也,但就是什么也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