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畅把整理好的发票统一交给部长,然后去了校对部,今天晚报的样版应该正在校对中。

今年暑假后新招聘的几个大学生,都分在校对部,都是名校出来的,却无一丝倨傲,看见舒畅,很礼貌地招呼,把校对好的样稿递给她。

舒畅先看了法治版,自已的这篇采访稿放在主要位置。看好后,她浏览了下其他部的版面,突地发现企业版竟然有一篇采访宁致的文章。

她愣住了。

宁致竟然是滨江人,在滨江市一中读的中学,和她是校友,后来,他移民去了加拿大,在温哥华读完大学后,被香港一家保险公司招聘,一年后,他到北京发展,与宋思远成立了致远地产公司,短短三年,就创下现在的规模。

宁致说他读书时,最爱到江边坐轮渡,爱去市中心的广场放风筝。他还记得江边原先有个小渔村,里面住的都是打渔人,为了建跨江大桥,那边搬迁到郊区,现在已经找不到以前的一丝痕迹。

舒畅把这篇稿子,从头到尾看了不下三遍,疯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象水泡一般冒出来。

难道宁致是个故人?不会吧,她又没老,又没失忆,哪怕是只见过几次面,都会有印象的。她反反复复想过,宁致那张冷面,只要见过,想忘记都难。

在滨江生活过几年的人,对轮渡和渔村、广场,都津津乐道的。所谓似曾相识的感觉,可能是他和她身上都散发出滨江人的气场。但舒畅想起他的居心叵测,对宁致就生不出一丝好感。

无商不奸,确是真理。

回到办公室,部长已经把所有的发票审批好给了财务部,会计开了现金支票。部里舒畅最年轻,她拿着支票,去银行取了现金,按照各人的报销金额,进行分脏。

“这周的广告业绩下降不少,怎么一回事?”

走廊里,突地响起裴迪文清冷的嗓音。

舒畅犹如受惊的猫,整个背都紧张地弓起握着钞票的手一颤,钞票也不数了,直接往包里一塞,转过身,对着电脑,假装很认真地在看材料。

“本来有个车展要登几幅整版的广告,咱们和其他客户早就预定好了,没办法,只好推掉。有些客户嫌咱们的广告版位置放在最后,读者看报有时不会翻到底,广告效果不太明显,于是。。。。。。”广告部的部长赔着笑,看到裴迪文的脸色越来越严厉,不敢再说下去了。

“广告版放在末页,是最近才发生的事吗?为什么以前没听到这些反应?约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把广告部、发行部和排版部的人都叫到会议室,开个紧急会议,我到要看看症状结在哪?”

“是,是,我这就去通知。”广告部的部长脸胀得通红,唯唯诺诺地应着。

裴迪文冰着个脸,面无表情地往里走去。经过法治部时,他停下脚,舒畅悄悄地侧过脸,向外偷瞄,四目相对,视线一时绞织在一股弯弯曲曲的麻花绳。

没有电石火花,只有寒意慑骨。

“裴总!”法治部的几人一同站起来,打招呼。

舒畅震愕地瞪大眼,昨天那黑煞日也煞到裴迪文了?

他俊朗的脸腮上多了两道血口子,好象是刮胡子不小心碰伤的,别外,他的左手被一团纱布包得严严实实。

“你的手。。。。。。”她脱口问道。

“早晨煮开水时,烫着了。”裴迪文轻描淡写地说道,对大家点点头,视线扫过舒畅,没有一丝停留。

不知怎的,失落如一种病毒,突然袭击了舒畅,她感到心里面空荡荡的,很沮丧,很心酸。

裴迪文和部长谈了会工作上的事,广告部的部长颠颠跑过来,说人员已经全部到了会议室。

裴迪文哦了一声,和他一同转身走向电梯。

舒畅象虚脱一般,一下跌坐在椅中。

接着下面的时间,她整个人就恍恍惚惚的,脑袋象罢工,不肯运转,她只得凭着本能做些后面预约采访的准备工作。

下班时,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她仍趴在电脑前,一动不动。

本来,她想着去医院看看谢霖,可是她的腿象不作主,却往总编办公室走去。

她告诉自已,人要知恩图报,裴迪文对她那么关照,让她进报社、做记者,处处都帮护着她,他现在手烫了,她应该也意思意思慰问下。

就当是讨好领导,拍拍领导马屁,方便日后好混。

站在总编办公室前,她终于说服了自已,神情不那么别扭、纠结。

莫笑下班一向很迟,这个时候,通常在把一天的文件归档,再把裴迪文明日的日程安排好。

“舒畅,很久没看到你了。”莫笑看到舒畅很意外,拉开抽屉,伸手去拿糖。

“呵,我现在戒了奶糖,牙医说我的牙没没救了。”舒畅笑笑,指指玻璃门,“裴总在里面吗?”

莫笑压低了音量,凑近她,好心提醒道:“裴总今天心情超不爽,你有事最好明天过来,刚刚在会议室发了好一通火,我没见过他气成那样,桌子拍得山响,茶杯都震翻了。”

“秋天干燥,人自然肝火旺。里面没其他人吧?”

“没有,你的事很急?”

“有点。”舒畅心虚地抽气,“你帮我问下,我现在方不方便进去?”

莫笑点点头,推开玻璃门,裴迪文抬起头,一眼就看到舒畅。

“让她进来。”他俊朗的眼眸如同定格了般。

“挑重点说,尽量别惹恼他。”莫笑小小声地叮嘱。

舒畅嗯了声,走了进去,莫笑把玻璃门带上。

裴迪文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舒畅。

舒畅搓着两手,额头上冷汗直冒,如同受刑般犹豫了一会,鼓起勇气问道:“你的手。。。。。。”

裴迪文好看的眉宇打了下结,“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我不想重复。你有事吗?”

舒畅被他一问,愣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傻傻地看着他。

许久,她才找回思绪。

“我们家。。。。。。祖上都是专看烫伤的,我也稍微懂一点,如果你不忙,去我家,我帮你上点药。。。。。。”老天,她张张嘴巴,终于说出口了。

“不要,我一会去医院换药。”裴迪文淡淡地拒绝了,用完好的右手在文件上飞快地签字。

舒畅脸刷地一下通红,感觉很这马屁拍在马腿上,自嘲地笑笑,“嗯,也是,医院是权威机构,我只算半个江湖郎中,去医院是明智的。”

她转身就往外面走去,眼中很胀,很热。

“你已经刻意在躲我了,现在这样子怎么解释?”身后,裴迪文凉凉地问道。

舒畅止住脚步,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你不怕我误会吗?”裴迪文从办公桌后面出来,绕到她面前。

“你挺有本事的,一跑就是四天,高兴就接我电话,不高兴就按掉。接了电话,也是一口公事公办。我可从来没被人这样讨厌过。我一向不爱为难人,既然你这样子了,我想我该明白你的意思,所以我收敛自已的行为,摆正位置,做一个你想要的让你尊重的总编。”

“我。。。。。。好象来错了。。。。。。”舒畅眼里有闪着局促,直想一头撞死算了,自作多情什么呀!

“你不是孩子,不能用一句‘我错了’,就把所有事抹平。我不相信你过来就没好好考虑过?”裴迪文倾倾嘴角,俊眸里泛起浅浅的柔波。

大了她那么多,道行上当然高了一大截。

“我就是想帮你治下手。”舒畅眼一闭,慢慢抬起来。

“这算不算一种关心?”

同事间应该友好相处,这可以解释为一种关心,舒畅想道。

“如果是关心,那么这样的关心只是下属对上司的,还是含有别的成份?”

“我明天写份详细的材料向你汇报。”忍无可忍,舒畅气急地吼出了声。

裴迪文嘴角勾起一丝欣慰的浅笑,一下子把他周身冷淡的气冲散了。

玻璃门拉开,莫笑看着神情柔和的裴迪文与舒畅一同走了出来,舒畅的手上抓着他的外衣和公文包。

“有开车来吗?”

“嗯!”

“那好,不必打车了,坐你车吧!”

裴迪文和舒畅向莫笑道别,两个人肩并肩地走向电梯。

莫笑看着两人的背影,眉头慢慢地蹙了起来。

第十章

就这样,裴迪文又把奇瑞的副驾座给占去了。

奇瑞的车身不太高,空间也不算宽敞,象裴迪文这样腿长、臂长的男人窝在里面,有点嫌不好舒展。以前,杨帆就不爱坐奇瑞,两人出去玩,要么坐公车,要么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