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两个人就泛泛聊了几句。

下车时,舒畅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方向盘旁边。

“这是什么?”宁致本来就冷冰冰的神情此刻降到零度以下。

舒畅不太自然地看着他,“胜男托我代交的,只是一点谢意而己。”

宁致打了下方向盘,嘴里低咒了一句,一甩头。

“舒畅,这是你的主意是不是?你就怕欠我个人情,怕和我扯上关系,不,是怕我又在打你家房子的主意,是不是?于是,你送点小礼.这样你就心安了。”

“你想得太多了。”舒畅克制着内心的羞窘,其实,她也很讨厌做这些事。但就象宁致说的那样,只要他收下了,她就坦然了,象买卖双方一样,付钱取货。她不想再以晨晨的事,和这个宁总牵扯不清了。

他的好,太过,过得令她心里面发毛。她爸妈都是平凡的人,她也不是显赫人物,家里能让人图的,就是那座小院,他又是做房产的,怎么能让人不往那方面想?

“想得多的人是你,你怎么会变这么俗气?”

舒畅失去了耐性,“算你说对了吧,我们确实不是一路人,以后少往来。”

她推门要下车。

宁致一把拉住她,“不准走。告诉你,舒畅,给房价打折,不是给你面子,而是我不想赚胜男的钱。”

“呃?”

“胜男是我年少时候的朋友,不过,她不记得我了,所以我才以你朋友的借口帮她,和你没半点关系。”宁致生怕舒畅听不清,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舒畅提醒自己不要太惊讶,但嘴巴张成半圆型,然后,心头象卸掉一块大石,舒服地吐了口长气。

怪不得他给她一种熟悉感,原来是胜男的朋友。印象中胜男小时候只有女粉丝,没有异性恋慕者啊!

难不成男大二十四变,彻底改头换面?

“我怎么记不得见过你?”她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几眼,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宁致冷冷地推开车门,把信封塞进她的包中,没好气地说:“你记不得的事情何止这一件。”

舒畅一头雾水。既然宁致是胜男的朋友,和她无关,她就没必要深究。

后来一忙起来,她把这事给忘了。

第二天她出差外地跟一个调研组采访,几天跑十来个点,每天忙得连给裴迪文发短信的时间都没有。

采访结束当天,总算能好好地坐下来吃顿饭。这天好像是周五,裴迪文也该回来了。舒畅挂满疲惫的脸如雨后花儿绽放,嘴角边挂上抑制不住的笑容。她把手机放在手边,吃几筷子,看一眼。

坐在她右边的崔健偏过来瞄了一眼,悄悄问:“等谁的电话?”

“啊?没等谁啊?”

“那你干嘛老看手机?”

“是吗?”

“怎么不是,一有动静你说看,这都七八趟了。恋爱了?”舒畅脸一红,舍不得否认,说:“你怎么看得出来的?”

“有事没事一会自言自语,一会又乐颠得象中了大奖似的,除了恋爱没别的,说说,是个什么样的帅哥?”

舒畅怔住,想起崔健曾提醒自己不要和裴迪文一起的事,她故作轻描淡写地说道:

“哪是什么帅哥,很普通的人。”

“普通人,过普通日子,这才好。那天送你到报社的宾士男?”崔健笑了笑。

“师傅,你偷窥!”

“我才不偷窥,我是光明正大地看到的。”

舒畅歪着头,咬了下唇,凑过去,小小声地问:“师傅,你有次说裴总和我们是不同的人,什么意思呀?”

“他是大总编,你是小记者,这本身就不同。”

“工作没有等级之分,能有多少不同。”

“你真够幼稚的。这个总编只是裴总的一个业余爱好,就象一个唱戏的,爱好上了画画,兴起来了,她会花上几个月或者一年的时间去钻研、学习,但是有一天,她还是会回到舞台上继续唱戏。”

“裴总的舞台是什么?”

崔健放下筷子,“你又不是娱乐版的,别那么八卦。他爱在哪,在哪吧!反正他走了,还会有人来做总编,咱们照样干活,工资照拿、奖金照发。”

舒畅的脸立马暗沉下来,饭也没什么吃,耷拉着头.和采访组一同上了车。回去的路上,一直闭着眼,一言不发。

如果真的象师傅说的那样,滨江只是裴迪文的一个站点,这份爱还能继续吗?

好好地分析下,裴迪文确实是象没有在滨江久居的打算。憩园的房子,是报社出面租住的。他没有房产,没有家人。莫笑说过他一个月会有几天回家探亲,逢年过节

也会回去。他们家好像很西化,不久对传统的节日很重视,对西方的感恩节、复活节、圣诞节之类的节日,也是注重的。一个单身男人,对节日是没什么概念的。就是舒畅自己,只记得今天是阴历几号,从来不知是农历几月初几,什么节日,都是爸妈提醒的。裴迪文对所有的节日记得这么分清,那么他的家一定是个大家庭,有爸妈,有。。。。。。?

舒畅惊惶地睁开眼,脸都白了。到达报社时,己是下午。

舒畅,上了电梯,听到劲爆的舞曲飘了进来。她不禁想起从广州回来的那个炎热下午,她也是在电梯里听到音乐,电梯门一开,她看到了谈小可。就是从那天起,她的人生就转道了。

舒畅叹了口气,看着锃亮的电梯墙映出自己疲惫的面容,和以前一样憔悴。

大家都去大会议室放松了,走廊上静悄悄的。崔健不知接到谁的电话,笑得罕见的温柔,语气里含着娇宠,象哄孩子似的。包一放下,就急匆匆地走了。

舒畅先喝了点水,抬手抚了下脸,掌心都是灰尘,坐车时,车窗开着,怕是路上沾到的。她忙找出毛巾,去洗手间洗个脸。

“呕,呕。。。。。。”刚到洗手间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呕吐声。

舒畅走进去一看,谈小可趴在水池边,吐得一脸潮红,又是眼泪,又是鼻涕,有只手上还捏着一只验孕棒。

舒畅谈不上很震惊,只是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物,看也不是,走也不是。

“舒姐。。。。。。”谈小可又吐了几口清水,抬起头,净了净口,对着舒畅甜甜地一笑,“是两条杠。这。。。。。。就代表是怀孕了,对不对?”

“我不太懂这些。”舒畅知道自己的声音很僵硬,可是她实在没办法假装出惊喜。

惊喜的人应该是杨帆,是罗玉琴。

她一直在算着,她和杨帆什么时候离婚的,离现在有多久。有一个月了吗?记不太清,应该不会多出一个月的。一个月,就多出一个新的生命。人生真是处处充满奇迹。

“老天,”谈小可激动得眼里溢满了泪水,“我就觉着这两天胸胀胀的,没什么胃口,没想到居然是怀孕了。我要赶快告诉杨帆,他一定要乐疯了。我们昨天还一起去看房子的,他说有一个房间是婴儿房,嘿嘿,真是一语成谶。”她突地又象想起了什么,惊呼一声,“舒姐,我调进来没几天就怀孕,报社会不会辞退我?”

“你问问人事部门。”舒畅听见自己两只手腕处的血管有节奏地突突跳动,像要冲破肌肤流出来一样。

“我想应该不能辞退。怀孕的职工是受《劳动法》保护的。”谈小可笑得如花朵一般芬芳,“我现在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杨帆,我们有宝宝了。”

舒畅拧开水笼头,用毛巾沾上冰凉的水,捂在脸上。干燥的皮肤一碰到水,毛孔嗖地收缩了下,她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她一遍遍擦拭着,仿佛脸上的污渍很重,直到她感到疼痛.才住手。从洗手间回到办公室,谢霖裹着一团香气从外面冲了进来.“快.上去做游戏,今天裴大帅哥屈尊参预,多少色女抢着想和他亲密接触,你也去试试,看能不能沾到这个头筹。”

“我累死了,不想动。”舒畅抓着桌子,把椅中埋去。

“不行!”谢霖凶悍地一瞪眼,“那个死人脸被你抢去,我情愿。换了其他色女,我作不得。你给我争气点。”

“你到底在说什么?”舒畅哭笑不得地被谢霖连拉带拖地弄上电梯。

“我在说人话,听不懂?”

“懂!”舒畅看着电梯一节节地上升,挫败地苦笑。

会议室四周站满了人,中间空了块场地,音乐开得很劲,节奏感强烈,里面的鼓点密集。

舒畅扫了下全场,想叹气,今天,一帮高知们竟然象幼稚园的孩子一样,玩绑腿游戏,是男女联手,怪不得一个个兴奋得两眼都闪光。

这种游戏,是两个人一组。两人并立在一起,一人是左腿,一个是右腿,用绳子绑着,然后与另外几组进行赛跑比赛。说起来幼稚,做起来有点难度,两个人得步伐一致,用力一致,要是有一点配合得不好.就会摔倒。已经有几组赛过了,新一轮即将开始。裴迪文站在人群中,保持优雅的站姿、得体的微笑,不少女职员,美目流盼,不时地朝他抛去暗示的眼波。他笑得一派公平,神情却又是明显的感兴趣。门外又走进几个人,他一抬头,视线落在舒畅身上,眼中突然微波轻润,柔情暗荡。

“还差一组,再来两个人。”主持比赛的人事部长大声叫道。

“我来吧!”裴迪文抬了下手。

会仪室内一下静得出奇,期待太久的美女们紧张得都不能好好地呼吸了。

舒畅低下眼帘,张开手掌,又是一手潮湿。

“舒记者,我玩游戏的能力不强,一会,请多包酒。”裴迪文微笑地向舒畅伸出手。

满地都是美女们碎裂的芳心。

舒畅连笑都是小心翼翼的,“裴总太谦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