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真的是有钱人的天堂。”她叹了一声。

米兰呵呵地笑,“是啊,象李家、霍家、裴家,富了几代的人,才能在香港活得如鱼得水,我们只能算是讨生活。不过,平民也有平民的乐趣,庙街就是平民的天堂,但那里很乱,晚上不能一个人过去逛。”

“裴家?”舒畅拧了拧眉。

“就是香港楼王裴天磊家族呀,他不像李家、崔家那么高调,但生意做得稳妥扎实,如今也是资产雄厚!他们家那豪宅也是香港的旅游景点之一,经过时,我指给你看。可惜,钱是有钱,就是后继无人,唯一的重孙女是个弱智。”

“香港也计划生育?”舒畅怅然地看着前方。

“你太会说笑了,就是香港计划生育,也计划不到他们那种人家。他们都是持有国外签证的,想生几个就几个。呵呵,我们同行都猜测裴迪文是怕再生个弱智,所以不敢要孩子了。其实,他可以象他老爹再娶一房的,但他老婆是个厉害角色,可不是他老妈,二奶嫁过来,日子不好过。”

“说不定是他很爱他妻子呢?”

米兰诡异地倾倾嘴角,“豪门里的事,谁知道。表面风风光光,背后男盗女娼,被发现了,用点钱堵住媒体的口。裴迪文有个同父异母兄弟叫裴迪声,出车祸死的。死的时候,有人看到车里还有一女的,可是处理事故时却只字没提这事,就是怕丢脸,搞不好把那女人丢海里了。瞧,裴家豪宅到了,看看,在香港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他家占多大一块地盘呀!”

舒畅顺着米兰手指看过去,大片成材的柏树环抱着一湾碧水幽潭,也环抱着几幢淡黄色的小楼。小楼错落

有致接踵联肩,天上洒上的一层簿簿的雾霭,统一了小楼与草地的色调,并且将一种水彩画似的精致与朦胧,表现得恰到好处。天地间与夕阳下悬浮着的清新空气,让人一时误以为这不是在香港,而是在昆明。楼前的空地上,停了不少豪华轿车,这时,一辆加长款的卡迪拉克缓缓驶进园内,一位黑衣的中年男子匆忙跑过去开门。

米兰嘴巴夸张地张成半圆,条件反射地拿起相机,好一阵猛拍,“这么巧,居然撞见了裴迪文,他最近不装神秘了,露脸挺多。”她吐了下舌头,耸耸肩,“不知怎么,我不太喜欢他老婆。我先声明,我可不是花痴,我一点都不暗恋他的。”

她呱呱说了半天,听不到舒畅的回应,一侧身,看舒畅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裴迪文从车里跨出来,身上穿着驼色的大衣,开门的中年男人从里面拿出行李箱,宋颖笑吟吟地从另一边下车,手柔柔地环住裴迪文的腰。一个皮肤黑黑的粗壮妇女抱着个小女孩迎上前来,裴迪文张开双臂,小女孩扑进他的怀中,头软软地抵在他的颈间,他摸了摸她的头。

“看傻啦。”米兰用胳膊肘儿碰碰舒畅。

舒畅缓缓地收回视线,自嘲地一笑,“感觉很不真实。”

“象电影里的画面?别羡慕,他们不一定有我们过得自在,除了多几个钱而己。”

“嗯!”舒畅低下头,胃里忽然酒上强烈的抽搐感,看着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哆嗦着,她忙双手互绞,一掌的冷汗。

第三章(VIP)

来香港,也许就是想看这一幕吧!老天真是体贴,她看到了。

宁致的话,可以不相信。

赵凯的资料,有可能作假。

她在心里,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找借口,总想着给他机会了.也就是给自已机会。

邂逅一份真爱,不容易。

他是她的伯乐、严师、上司、恋人,一重又一重的身份,她舍不得歪曲,她想珍惜。不是因为他尊贵的身份、惊人的财富,而是他这样的一个人.一个把她捧在掌心、细细呵护了三年的男人。

他怎么会欺骗她呢?

他怎么不会欺骗她呢?

亲眼所见之后,她的心绝望得无法呻吟,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了。在香港,他是一个体贴的丈夫、慈祥的父亲:在远离香港的滨江.他是她温柔的爱人。精英就是精英,俊杰就是俊杰,每一个角色都演绎得令人心动。

裴家豪宅渐渐远去,再回眸,看着和乐融融的三口之家.她发现她是如此的羞耻,如此的狼狈。

这一年,舒晨过世,杨帆成了谈小可的丈夫,裴迪文原来是一个双面人,真是多事之年!幸好,明天就是除夕了,可以和这一年说再见了,她。。。。。。还没有失去太多。

额头在那一瞬间微微湿润,从内而外的冷让她手臂上骤然皱起鸡皮疙瘩,到达庙街时,她只觉着自己成了一具空壳,灵瑰已碎成了片片,散落在香港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庙街上人流如潮,穿过亮灿灿如白昼般的灯泡,一到列摆放着各样市井小物的小摊。小巧的公园中,拈着兰花指娇媚唱起粤剧的小旦吸引了一群群的过路人。微暗的街边,一摊摊看面相、测八字的摊子为你占卜未来的吉凶。

舒畅被米兰拉到这拉到那,米兰让她看哪里,她就看哪里,让她吃什么,她就什么。

“舒畅,你脸怎么这样白?”两人在“兴记菜馆”里吃煲仔饭,米兰给舒畅浇酱汁时,抬头看了看舒畅。

“可能这几天没睡好吧!”舒畅摸了摸脸,不好意思辜负米兰的心意,大口吞咽着细长的米粒,其实,她已经什么都吃不下了。

“舒畅,你明天到我家去吃年夜饭,后天,我陪你逛海洋公园、太平山。”

“不了,我明天下午回深圳,然后坐晚上的航班回家,除夕晚上的票,有可能不紧张。”

“你才住一晚,怎么就走了?”

“香港是有钱人的天堂,我就是一普通工薪阶层,大过年的在这儿,对着繁华落莫兴叹吗?还是回家吧!”

米兰遗憾地叹气,“我妈是个特传统的人,要不是过大年,我可以腾出时间好好和你疯,让你玩得尽兴的。”

“我爸妈也是个传统的人,如果我能赶回去,他们一定很开心。”

“嗯,那好吧!明天我送你到海关。”

“不要了,走了一趟,我一个人足足可以。米兰,谢谢你,我玩得很好。”舒畅真心地握着米兰的手。

米兰挤了挤眼,俏皮地笑道:“真肉麻。”

米兰把舒畅一直送进酒店大堂,才告辞。

舒畅没有急急梳洗,静静地坐着窗边,看着外面霓虹亮如彩带,直到坐到夜深,方才上床。睡前,她习惯地打开记事簿,看看有没遗漏的事。记事簿的第一页是张日历,在每个特别的日子,舒畅爱在下面作个标记。

每个月的二十号,都用红笔画个圈,那是她生理期的日子,一向很准。这个月的二十号,下面是一片空白,而今天已是二十四号了。

她茫然地盯着日历,一行泪浑然不觉地滑下脸腮。

酒店规定中午十二点前退房,当天不算房费。舒畅早晨起床之后,就退了房,把行李寄存在前台,然后她打了车去恒宇大厦。

难得来一趟香港,该看的都要看到,才能让心死得明明白白。

除夕夜,香港是个阴天,阴寒湿冷,港湾里海水溅起层层的浪潮,船只扬起风帆,来往不息。

车在恒宇大厦的对街停,”这里街面开阔,壮伟的建筑物林立,而恒宇大厦在其中,独树一帜。

司机在路上告诉舒畅,这幢巨型的建筑是死去的裴迪声和他的导师合作设计的。

街角有个卖奶茶的便利店,舒畅买了杯奶茶,叮嘱要热的,她不是口干,而是手冷。一杯热奶茶在手,惶惶不定的心才平静了一点。她木木地立着,打量着眼前的建筑。

她大学里,也学过设计,不过是设计桥梁、水坝、船闸,做了法治记者之后,所学的差不多又还给老师了。建筑设计,她一窍不通。她来这里,不是来膜拜、不是来景仰这建筑,而是来看看裴迪文工作的另一个地方。

接任恒宇的总经理之后,她想他很快就会离开滨江的。如果她没发现这一切,他会如何向她解释或如何安排她呢?

不管是哪一种,她相信他都会做得非常周到,让她感到幸福而又温馨。

多么讽刺的荒诞剧!

她无力去戳穿他甜蜜的谎言,更不想去与他理论一番道德的准则,该发生的都已发生,除了努力去忘记,除了默默地走开.还能干什么?

把他们之间的一切抖得满城风雨,贵公子有情人,那是潇洒,那叫风流,而对于她来说,却是又一轮的伤害。

杨帆给她的千疮百孔,还没痊愈,现在又添新伤,她不是铁人,能撑多久?

舒畅凄婉地扫了一眼屹立在灰云之下的恒宇大屈,那样的高度,象是直达云层。

她清醒地意识到,即使没有宋颖,她与他之间,也是看不到尽头的。

她学水利设计,可以改行做一个法治记者。而她一个大陆出生的普通女子,却怎么也不可能胜任一个豪门长媳的。

他非常清楚,所以一边牢牢地守护着他的婚姻,一边与她谈一份不伤大雅的恋爱。他要的是一种感觉,而她要的是一种生活方式……婚姻。

这样的结果,也好,至少她不是因为自卑而离开,而是因为情伤。

舒畅讥讽地笑出声,果断地收回目光,转过身,她要回到属于她的世界里。

她低头专注地走着,两个头发染得花花绿绿的少年踩着滑板,飞快地向她这边过来,舒畅听到声音,身子往旁边侧了侧。

“啊。。。。。。”少年经过她身边时,手一勾,抢过舒畅肩上的包,舒畅本能地叫出声来。

两个少年腰一弓,滑板象风似的,拐进一条巷子,刷地一下转瞬消失在舒畅的视线之内。

舒畅醒悟过来,奋力追了过去。

包里有她的手机、所有的证件、银行卡,还有一部分现金,如果没了,她连海关都出不了,又身无分文,唯一可帮她的米兰的手机号还存在手机里。

舒畅一边跑,一边大叫:“抓小偷”。

不知是香港人听不懂普通话,还是她的声音不够响亮,舒畅叫得这样,路人只是怪异地瞟她一眼,路照走,车照开。

两个少年越滑越快,舒畅睁大朦胧的双眼,她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了,她弯着腰,大口地喘气,泪,如雨下。

“舒记者?”一辆红色的跑车在她身边缓缓停下,车窗徐徐滑落,宋颖明眸鲜妍的面容上,一脸震愣,“你怎么会在香港的?”

第四章(VIP)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越是不想见到的人,偏偏怎么躲,也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