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苏夫人关切的神色,林媚心头酸酸的,欲待说是罗明秀陷害她的,张了张口,还是吞了回去。若提及罗明秀的事,她和柳永在茅草屋单独待着的事,也隐瞒不住。况且罗明秀有苏老夫人和苏仲星护着,苏夫人最多背地里责骂几句而已,至于自己,只怕就要被扣上不清白的罪名。

林媚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朝苏夫人福一福,开口道:“夫人,自打我上京,进了苏府,蒙夫人照顾,实在无以为报,只思及将来好好服侍夫人而已。只是我究竟没这个服侍夫人的福气。我……”她说着,想及苏夫人这段日子的照顾,不由垂下眼,略略哽咽。

“小媚,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我会为你作主的。”苏夫人见那头的苏仲星和罗明秀交换着眼神,心头火起,当着未婚妻的面,和表妹这般,怪道小媚委屈呢!

林媚捏起香包,在鼻端处嗅了嗅,定定神道:“黄昏时候,表小姐约我到香花林中,苦苦哀求,让我自动提出退婚,说道她和仲星自小一起长大,人皆认为他们是一对,求我成全。我自然说婚姻之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由不得我作主。若她要求,便得求夫人,而不是求我。表小姐眼见我不答应,愤愤走了。我待要回前头,却被一条蛇蹿出来吓昏了。及至醒来,便是躺在这塌上。这才得知,是有人经过香花林,看见我昏倒在地下,着小丫头扶了我回来的。只是适才醒过来之时,却又听见许多话语。得知仲星和周少爷在茅草屋内,……”

“夫人,我想的明白了,仲星喜欢表小姐,甚至喜欢男人,就是不可能喜欢我。自小,我便眼睁睁看着我娘每夜流泪,那种日子不好过。我宁愿做了姑子,也不愿将来过着和我娘一样的日子。现下当着侯爷夫人的面,求夫人成全,退了这头婚事。”林媚说着,福了下去。

苏夫人一听林媚的话,心头的火气“嗖嗖”上涨。很好,罗明秀和自家儿子都太好了!一个在香花林中求林媚自动提出退婚,一个更绝,索性串通了周斯,跑到茅草屋内搂成一团,造成喜欢男色的样子。想当年,顾可儿被林酹气死之事,林媚虽小,只怕还是历历在目的。如今见着自家儿子这般,只要她是一个有骨气的,自然要提出退婚了。

儿子啊儿子,为着罗明秀,你居然不惜毁坏自己的名声。很好,太好了!苏夫人携起林媚的手,待要说什么,却见苏仲星过来道:“娘,今晚的事,其实是误会。”

“哦,难道你不想退婚?”苏夫人压下怒吼,冷冷看着苏仲星。

“不必退婚。只要林媚肯答应跟明秀一起进门,不分大小,就行了。”苏仲星很笃定的看着林媚,嫁进苏家当平妻,与退婚后没有去处,哪个更好,想必你晓得选择。

罗明秀在那边,恨恨咬着唇,只说服着自己,反正表哥将来总要三妻四妾,就是多林媚一个,也不算多。反正外祖母和表哥疼爱自己,只要自己再下多一点功夫,表哥,应该不会多看别的女人。况且林媚无亲无物,毫无倚仗,要拿捏她,还不容易么?胜似这会让她退了婚,害表哥一辈子内疚。闹得不好,反生了挂念,更为不妙。

苏夫人虽不喜欢罗明秀,但不可否认,罗明秀的家世摆在那儿,她配自家儿子,还是倬倬有余的。至于林媚,虽有婚约在身,但真要计较起来,于儿子将来的仕途,只怕助力不大。若能两美兼收,既不会毁了婚约让人笑话,也偿了儿子的心愿,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只是,林媚肯吗?

“大哥,你说,林小姐肯吗?”周斯笑嘻嘻问周明扬。

周明扬托着下巴,笑吟吟答道:“自然不肯,咱们且看好戏罢!”

“我不肯!”果然,林媚挺直身子,仰头道:“除非表小姐肯做妾,我才会考虑。”

“林媚,你别得寸进尺。”苏仲星皱起眉头,他好容易劝得罗明秀答应让林媚进门当平妻,没料到林媚却一口拒绝了,岂有此理?若不是想着她一退婚没了去处,她要退婚就退婚,何须自己再多事?

我得寸进尺了?林媚张大嘴,不可思议的看着苏仲星。

“这里好生热闹!”随着话声,柳永走了进来,一眼见得林媚和苏仲星等人皆在,眼皮跳了跳,不动声色朝永平侯夫人道:“不知道夫人请我过来,有何要事?”

“这丫头说你动了她,说的有鼻子有眼。”永平侯夫人指指跪在地下的白桃,喝道:“起来说话!”

白桃听得柳永的声音,其实已是偷偷抬眼瞧过了,心头暗喜,柳状元果然破了嘴唇,若他要否认,也是不可能了。

柳永见白桃站了起来,含羞带怯瞟他几眼,略略诧异,咦,我虽然砸昏了这丫头,可没动她,她这是?

待白桃说到她咬伤了对方的嘴唇,且大胆又热辣的朝他唇上一瞅时,柳永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皱眉道:“我嘴唇虽然破皮了,却是自己不小心咬伤的,你这丫头……”柳永嘴里说着话,眼角扫过厅内诸人,在林媚脸上多停留了一会,略有些心不在焉。

白桃见柳永似乎不打算承认,不由急了,一时瞥见柳永一抬手,手腕处分明露出半边牙印,再也顾不得了,嚷道:“看,手腕上也有牙齿印,我可没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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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峰回路转 ...

白桃的话音一落,众人齐刷刷看向柳永的手腕,表情各异。

周明扬适才在香花林听到林媚痛骂苏仲星和罗明秀的话,对茅草屋事件,倒是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这会歪着头,嘴角含笑,嘿嘿,敢情柳永在茅草屋中了媚药,又不想背负勾引别人未婚妻的罪名,居然忍着没有动林媚,而是走到香花林中砸昏白桃,准备下手哪!当时恰好自己进香花林,惊走了他,后来自己一走,他又再次上了?现下因怕惹怒自己妹妹,想赖了这件事?只是慢着,柳永既然上了,凭他的为人,自当有一番应对之策才是,为何连掩饰之词,也苍白无力,令人难以相信?

林媚听得白挑的指证,一抬头,见柳永双眼扫过来,一颗心“嘭嘭”直跳,啊,柳永不会把她招出来吧?镇定镇定,不要先乱了阵脚。柳永招她出来,一点儿好处也没有,只会使事情更糟而已,他应该不会这样做的。

永平侯夫人略知女儿周敏敏对柳永的心思,,只想着柳永毕竟有才干,女儿将来许了他,也不算吃亏,没想到柳永会在侯府做出这等事,不由生气,语气不咸不淡,“柳状元还有何话说?”

柳永被白桃一指责,先是一愣,接着淡淡一笑,挽起袖子露出整个牙印,伸手腕放到嘴边道:“其实这个牙印……”他说着,似笑非笑扫了一眼林媚。

林媚捏着香包,双腿却软了,倒退两步坐在软塌上,咬唇看着柳永,就怕柳永嘴里会嘣出她的名字。

柳永双唇印在自己手腕牙印处,张嘴作个轻轻啮咬的动作,这才松开手腕,似笑非笑道:“其实这个牙印,是我自己咬的。”

谁个会没事咬自己一口?说谎连个技巧也不要了?众人皆鄙视柳永,都这样了,还不愿意承认?

周明扬瞥瞥柳永,正待说什么,却听得丫头在外头禀报道:“王大夫到。”他一听,忙令快请,见王大夫进来,笑指林媚道:“适才却是她晕倒了,这才着人请了您老人家过来的。”

王大夫没好气,“又不是什么致命的病,随便请个大夫进府就是,却令人到我医馆门前敲的震天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人命了。”他抱怨归抱怨,还是过去给林媚把了把脉。

林媚有些窘,低声道:“王大夫,适才在香花林,因人多,手脚发软,却是晕倒了。这会闻了一闻薄荷叶的味道,却好了许多,想必没大碍了。”

王大夫下午帮林媚诊过,自然认出她来,听得她的话,明白过来,适才却不是晕倒,而是闻到年轻男子的味道,软倒了。因点点头,接过林媚手里的香包闻了闻道:“这薄荷叶有驱虫作用,也能醒神,但叶道总归太浓烈些,常嗅的话,恐毁了嗅觉。若没必要,还是少去嗅它。”说着把香包归还林媚,这才对步近前来的苏夫人道:“小姑娘不过受了惊吓,也没大碍的。若不放心,服些安神的药便罢!”

苏夫人听得无碍,也放下心来,向王大夫道了谢。

王大夫摆摆手,收起药箱就要告辞。柳永却过来拉住王大夫,笑道:“我因喝多几杯酒,自己咬破了嘴唇,又不慎咬了自己手腕。还请王大夫瞧瞧,开些外敷的伤药。”他说着,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略略走神,一弯身,也坐到软塌上。

林媚见得柳永坐到旁边,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捏着香包挪到一边去。

王大夫已是扳起柳永下巴,对着光线瞧了瞧,笑道:“嘴唇破皮么,也不用什么药,只用花生油涂涂就行了。就是不涂,明儿后儿也自行愈合了。”说着又瞧柳永手腕处,摇头道:“你喝醉了,想必当自己手臂是鸡腿,这才会咬这么狠的。这伤处呀,就算涂了药膏,一样会留下伤疤。”

“唉,会留下伤疤啊?”柳永语气怅然,“不知道将来娶了老婆,老婆会不会嫌弃我?王大夫,你妙手仁心,就不能给开个不留伤疤的药膏么?”

先时柳永的奶娘生病,也是请了王大夫去诊脉的,王大夫跟柳永也算熟人,听得他假模假样的感叹,哼一声道:“瞧着呢,不像是自己咬的,倒像是姑娘家咬的。”

林媚在旁边听着,吓的不敢作声,就怕柳永会说,是啊,就是一个名叫林媚的姑娘家咬的。

“夫人!”白桃见柳永若无其事请王大夫看伤口,似乎不把她这桩事放在心上,一时满腔委屈,喊了永平侯夫人一声。

永平侯夫人也恼怒,好你个柳永,在我侯府欺负了丫头,还如没事人一般,当我们侯府是什么地方了?

“柳状元!”永平侯夫人怒喊了一声,“白桃之事,你待如何?”

柳永这才抬眼看白桃,轻笑道:“白桃,据你说,你当时被压在地下,动弹不得,还是趁着对方稍稍松手,这才抓住对方的手,朝手腕处狠狠一咬,是也不是?”

白桃羞红着脸,再三回顾当时发生的细节,确信自己没有记错,斩钉截铁道:“是!”

“这样啊?”柳永点点头,突然一跃而起,猛的拉过苏仲星,用脚一勾,把苏仲星勾倒在地下,众目睽睽之下,已是骑坐到苏仲星身上,双腿压制着苏仲星的双腿,双手压制住苏仲星的手臂,俯□去。

“柳永,你干什么?”苏仲星冷不妨被柳永袭击,手脚俱被制住,动弹不得,羞怒交加,扭头奋力挣扎,趁着柳永双臂一松,反手猛的抓住柳永的手,想也不想,一口就咬向柳永的手腕处。

“停!”柳永双手又一紧,压制住苏仲星双手,同时避开他的嘴巴,喊道:“别紧张啊,我这是示范给大家瞧瞧,白桃是怎么咬到对方的。”他说着,见苏仲星一愣,这才抬头问白桃道:“白桃,你当时咬对方时,姿势是不是这样的?”

白桃虽疑惑柳永如此做的原因,还是坚定的点头,“是!”

“那就是了,我手腕上的牙印,绝对不可能是你咬的。”柳永朗声道:“大家也知道,我早年学过功夫,虽不甚高深,也能打得过两三个大汉。若想强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断不会让她咬中手腕,留下印记。再有,大家且看,这个姿势的话,就算能咬中我手腕,位置也不可能在这边,牙印的形状,也不该是这样的。”

周明扬和周斯上前察看,都有些诧异,确实啊,柳永手腕上的牙印,是在左手的手背偏内侧处,以苏仲星现下这个姿势,除非有力气反扑倒柳永,偏过头,才能咬到这个位置。躺着抓住他的手来咬的话,只能是咬在手腕外侧处。

王大夫也证实,说道这个姿势很难咬到柳永手腕内侧,除非当时能仰起身子,或是有力气扳了对方的手,牢牢按在嘴边,才能咬到。若不然,只能咬到手腕外侧处。

“好了,事实证明,白桃咬的人,并不是我。”柳永松开苏仲星,一跃而起,躬身赔礼道:“仲星,事急从权,还请原谅方才的无礼。”得了,你为了退婚,硬是使出手段陷害自己未婚妻,又扯上我。这事儿,你自己心知肚明。我是不好明着打你一顿,把你摔在地下压一压,已经是便宜你了。你自己好之为之。

苏仲星气的脸色变幻了几次,待要发作,见罗明秀直朝他使眼色,没奈何,只得压下怒火。是的,是表妹使手段陷害了他,他要是当众爆出来,表妹就休想进苏家门了。他这一摔,也是出了这口气而已。且先忍一忍,异日再跟他算账。

那边厢,白桃见柳永不承认那件事,两位少爷也同意柳永说的话,只觉一腔辛酸:丫头就不是人了?丫头被强了就不能讨说法了?丫头就不能使手段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反正都这样了,就破罐子破摔了。她一抹泪,从怀里掏出折得整整齐齐的手帕,捏住手帕角一抖,哽着声音道:“那强了我的人,当时还塞了这条帕子进我嘴里。我虽是丫头,却也识货,这条帕子,可不是普通人能得的。之前就听小姐说过,这种素罗鲛丝帕,是上贡之物。今年上贡时,皇上赏了下去,侯府里就两位少爷和小姐各得了一条,余者,听说就赏过柳状元并宰相千金。这么难得的帕子,不是柳状元的,却是谁的?”

“啧啧,你也说,这帕子不止我一个人有,怎么就断定是我的呢?”柳永抬头见那帕子中间一块暗红的血迹,有点不忍卒睹,忙忙移开眼,摆摆手道:“上贡的帕子共有十二条,依十二个月份不同,在边角各绣了不同的花。我得的帕子,虽没有自己用着,却也记得,是绣了四朵小梅花的,……”

白桃一愣,检看帕子,这才发现边角处绣的是水仙花。这帕子,这帕子……

“这不是大哥的手帕子么?”周斯已是“咦”一声道:“大哥,是你?”

周明扬探头一瞧,也吓了一跳,自己的帕子怎么到白桃手上了?难道当时俯身去瞧白桃,掉了帕子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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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水落石出 ...

是大少爷?白桃先是一喜,马上又一惊,大少爷嘴唇和手腕好好的,不可能是他。只是,手里这帕子是怎么回事?一转念间已是吓的不轻,她这里指证柳永,手里捏的物证,却是大少爷的,凭是谁,都会认为她想栽赃插祸什么的。

柳永这会一副看吧,你们就冤枉我了吧的神情,笑吟吟道:“明扬,你帕子都落下了,总不能再把事情赖到我身上吧?”

“帕子么,又不是缝实在身上的,经过园子,掉落了也是有的。”周明扬厌恶的看一眼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帕子,转头回应柳永道:“说起来,我嘴唇和手腕可没伤痕,比柳状元的嫌疑还要少些。”

周斯瞧瞧周明扬,再瞧瞧柳永,心里勾勒出一副非常邪恶的画面:柳永路遇白桃,当场砸昏她。香花林中,白桃衣裳撩开,玉腿横陈,柳永解了白桃的衣带,蒙住她双眼,按住手脚,正要有所动作,忽听脚步声,忙避到一边。这会儿,熬了两年的周明扬出现了,一瞥之下,来了兴趣,他掏出手帕子塞进白桃嘴里,正要动作,忽然又有脚步声传来,他兴致被扫,抬脚就走。于是,第三个男人华丽丽出场,占了白桃的便宜,完事后趁着星光,悄悄溜了。

如果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白桃认定是柳永干的,而嘴里塞的,又偏偏是周明扬的帕子。但是,这个第三者,是谁呢?

周斯想的入神,嘴角就带出坏笑来。周明扬疑惑的瞥他一眼,要不是知道他当时和苏仲星在一处,凭他这表情,几乎就要认定事情其实是他干的。

眼见事情一团乱,白桃抖着嘴唇待要分辩什么,罗明秀怕她狗急跳墙,把下媚药的事也当众说出来,因上前朝永平侯夫人道:“今儿是夫人的寿辰,这些烦心事不若且搁着,明儿再处理罢!”

永平侯夫人见事情还扯到周明扬身上了,也皱了眉,听见罗明秀这样说,自然点头,正待吩咐婆子来领白桃先下去。却听见周明扬道:“娘,您只管往前头去。白桃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不过才发生的事,白桃又咬了对方的嘴唇和手腕,有印记在,很快就能查出来的。”

“对,趁着宾客未散,正好查出是谁干的。”柳永也老实不客气领下事情道:“因我恰巧自己咬破了嘴唇和手腕,为着要洗脱自己的嫌疑,也尽一份力罢!”

永平侯夫人素知,自己大儿子是能干的,而柳永,是状元之才,也是出了名的能干,他们两个领下事情,自有法子很快查出真相来,当下点点头,只让余下的人随她往前头去。罗明秀只怕白桃会说出不利于她的话来,便留下了。林媚也怕事情再有变化,扯出她来,也说自己还腿软,且在这儿再歇歇脚。

苏夫人见另有事情打断林媚退婚之说,也想缓一缓再解决这件事,因随在永平侯夫人身边,顺道送了王大夫出去。

见两位夫人和王大夫出去了,周明扬端坐到正面的椅子上,喊丫头倒茶进来,待丫头退下后,他一边喝茶一边道:“嗯,且让人往前头帮宾客斟酒,借斟酒之机,察看对方嘴唇和手腕外侧是否有伤痕。”

“对方既然能按住白桃,不让她动弹,自然是年轻力壮的,那起老弱病残的,就不用察看了,省得浪费时间。”柳永补充一句。

“对方进得香花林,还能全身而退不惊动人,想必,也是熟悉侯府的人,那起第一次来侯府,连园子方向也不知道的,也不必察看。”周明扬放下茶杯,另想起一事来,要说最熟悉侯府园子的,莫过于侯府里的人了。莫非?

柳永也眼睛一亮,“说起来,会不会是你们侯府小厮干的?”

柳永话音一落,周斯已是上前道:“大哥,我出去让人把府里的小厮全集中到前头,亲自察看一番。”

林媚见周明扬和柳永三言两语,就确定了可能犯事的人,有些心惊。暗暗决定,以后要离他们远一点。被他们这般的人惦记上或是算计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白桃呆呆听着,心里反复念叨,怎么会是小厮?怎么会是小厮?难道自己就是配小厮的命?到了这会,她隐隐的觉得,就算她攀上柳永和周明扬,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但闹到这个地步,还是要配一个小厮的话,她不如死了好过。

很快的,周斯就拎着锄药的耳朵进来了。

众人眼见锄药嘴唇破了皮,手腕外侧处有牙印,和白桃描述的很一致,都松了一口气,好了,罪犯捉到了!

锄药一眼见到白桃红肿了双眼,捏着帕子站在屋角,心头已是“咯”的一响,再一见周明扬沉着脸看他,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也不敢彻词狡辩,直接跪下承认了此事。又颤着声音道:“白桃当时躺在地下,衣裳半褪,春色无限,除非是泥土人或是神仙才能忍得住。小的不过凡夫俗子,一时之间就顾不得了。”

白桃当时躺在地下的姿势,饶是自己,也差点……,何况锄药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周明扬想及此处,脸色稍稍和缓,沉声道:“既然这样,你为何拿我的帕子塞在白桃嘴里?”够胆拿本少爷的东西乱用,作死是不是?

“当时怕白桃乱喊引来他人,恰好风一吹,吹来一方帕子,也没细看,就拿了塞进她嘴里。却不知道原来是少爷的帕子。若知道了,断不敢拿帕子乱用的。”锄药听得周明扬的语气并不是很严厉,知道事情有转机,赶紧叩头道:“小的喜欢白桃姐姐,求少爷成全!”

“白桃,罪犯已捉到。你认为该如何,才是讨了公道回来?”想及今日是永平侯夫人寿辰,周明扬便不想打打杀杀,闹的鬼哭狼嚎。况且白桃是周敏敏身边的丫头,锄药又一向得用,若能善了便善了。

白桃一听周明扬相问,忍下想死的心思,迅速权衡起来。也怪自己,没看清楚没想清楚,就闹了起来。现下想想,就算这事儿不是小厮干的,而是柳状元或是少爷干的,他们要是不喜欢自己声张,而自己已经声张了,将来的日子,也必不好过。这会儿选了锄药,或者也是一条路。况且锄药跟花菜比起来,自是强了不少。一来,锄药比花菜高大;二来,锄药是周明扬身边得用的人,前途比花菜要光明;三来,锄药这会儿够胆求周明扬成全,却是有胆色的。

锄药偷眼看白桃,见她咬着唇不说话,赶紧叩头道:“少爷,就罚我天天被白桃姐姐打着骂着。”只要成了亲,天天随你打骂。

周明扬见白桃没有反驳,便道:“白桃,你嫁了他,自然可以天天打骂。意下如何?”

见白桃掩脸哭着不说话,锄药膝行到她身边,扯她袖子道:“白桃姐姐,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千万莫哭伤了身子。”

“啪”一声,白桃狠狠出手了,在锄药脸上留下一个巴掌印,这才哭着道:“坏蛋!”

周明扬见白桃还捏着那方帕子,有些牙痛,“好啦,帕子就送给你们,当新婚礼物罢!”

“新婚礼物就这条帕子而已啊?”锄药惊叫,本来以为成亲时,少爷会赏赐一些物事的,如今只有一条帕子?

“怎么,你还想要别的呀?”周明扬冷哼一声,拍拍手道:“侯府这地儿,也是你可以胡来的吗?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扣三个月银子,明儿,自去领二十棍子。好了,都下去吧!”

白桃再不甘愿,也只得随锄药下去了。一路上,锄药吃了她许多打骂。

那边厢,花菜听得本来是许给他的白桃姐姐,转眼易了手,被许给锄药了,如何能吞下这口气?已是咒骂着,“好一对奸.夫.淫.妇,你们等着,会要你们好看的。”

大厅里,永平侯夫人送走一批夫人们,待身边只剩下苏夫人时,这才吁一口气,摇头道:“今年这个生辰,过的真是……”

今儿的事情,多和苏仲星有关,苏夫人一时之间便不好接口。两人一时又到了小偏厅,见周明扬料理完了白桃的事情,也松了一口气。

罗明秀因刚才林媚提出退婚之事被打断了,这会怕林媚反悔,只在旁边暗示。林媚听的火起,一见永平侯夫人和苏夫人进来了,便重提此事,只道:“强扭的瓜不甜,还请夫人允了此事。”

“小媚啊,就算要退婚,也不急在一晚半晚。”苏夫人叹口气道:“况且,你一个弱女子,如果退了婚,以后该如何呢?”

“夫人放心,我从那儿来的,自然回到那儿去。当时定婚的信物,却在奶娘手里,明儿自然让奶娘找出来还了苏家。”林媚打定主意,就是今晚,也不回苏府了,因停一停,朝永平侯夫人道:“夫人允我在侯府住一晚,待明日我奶娘过来接我,自然赶回家乡去。”

“小媚,你这孩子!”永平侯夫人见林媚如此,却有些怜惜,这孩子实在太像顾可儿了。想当年……。当年自己欠了顾可儿一份大人情,也罢,如今就还在她女儿身上罢!因拉过林媚道:“说什么走不走的话呢?我当年和你娘,可是情同姐妹。如今你来了,自然要住在侯府。待择了吉日,我便认下你当干女儿罢!”

永平侯夫人说着,瞥一眼苏仲星和罗明秀,淡淡道:“我的干女儿,何愁没有好夫婿?又何用当别人的平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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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翘头绣鞋 ...

“夫人!”林媚极是意外,颤着嘴唇,却是说不出后面的话。这次,是因祸得福么?

永平侯夫人已是拉住她,笑道:“还叫什么夫人哪?快叫母亲!”

林媚盈盈下拜,有泪意上涌,双眼已是水雾雾的,因微带了鼻音喊道:“母亲!”这次退婚,她一个弱女子,实是不知道何去何从,将来会流落到何种境地,也难以预料。她心里,其实极是凄惶。这当下,永平侯夫人提出认她为义女,那份惊喜,非言语可以表达。

永平侯夫人行事果决,已是叫了管家进来,吩咐道:“你着人备下马车,赶到苏府去,说小媚已是我干女儿,会留在侯府住下。让顾奶娘收拾一番,连夜搬到侯府来。别的不要也罢,小媚那定婚的信物,可记得拿过来。”她说着,又吩咐薄荷道:“去,让人赶紧收拾出厢房,让小媚先住一晚。待明儿叫了风水先生进府,择定利于小媚的跨院,再好生收拾布置一番,择日子搬了。”

“小妹!”周明扬和周斯笑嘻嘻上来喊了一声,见林媚盈盈拜倒,喊了一声大哥二哥,不由对视一眼,府里多了一个美貌的干妹妹,不错不错!

那头,周敏敏已是赶了进来,和林媚述起年纪,她大着林媚几个月,自然是姐姐了,不由拉着林媚道:“太好了,我正发愁有事儿没人商量,现下多一位妹妹,可不愁寂寞了。”

待侯府丫头们上来见过林媚,永平侯夫人又指了薄荷跟在林媚身边服侍,安排妥当后,这里苏夫人过来拉了林媚,犹想劝她回心转意,不要退婚。

林媚叹口气道:“夫人这个话不该跟我说。我并不是为了退亲才上京的,相反,我是为了成亲才上京的。如今不得已提出退婚,自然是无可挽回了。但夫人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我铭记在心,万万不敢忘。”

苏夫人见林媚意决,只得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她心里再三权衡轻重,终是跟林媚道:“虽如此,我却是舍不下你。且这样罢,我也认了你为义女。将来你嫁人,又多一个娘家可以走动。”

苏夫人不动声色扫过那边的罗明秀,心里愤愤:你以为仲星和小媚退了婚,就会和你定婚么?这事儿没完呢!我辛辛苦苦养大儿子,连个媳妇也没资格为他挑么?小媚是我挑定的媳妇,就算这会退了婚,只要还有名目令她到苏府走动,她和仲星之事,就还没完。凭小媚这样的才貌,假如时日,仲星忽然喜欢上了,也未为可知。况且认了义女,后来又纳为媳妇的,又不是没有例子在。

苏夫人另有一个隐蔽的心思:永平侯夫人到时正式认下林媚为义女,谁娶了林媚,自然也是侯府的亲戚。有堂堂正正的亲戚名目,比她借着当年一点情份维系着永平侯夫人的情谊要牢靠的多。且娶了侯府义女的话,就是苏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林媚毕竟在苏府住过一段时间,得苏夫人照顾,心下感激,也深感无以为报。听得她也要认自己为义女,不由望向永平侯夫人,见永平侯夫人笑着点点头,松下一口气道:“夫人爱护,哪有不应承的道理?”

苏夫人也不计较林媚不马上改口喊她母亲,只朝苏仲星道:“仲星,还不过来见过妹妹?”

“是我该拜见仲星大哥才是。”林媚捏起香包嗅了嗅,上前朝苏仲星福了福,喊了一声哥哥,这才退回到永平侯夫人身后。

周敏敏坐在永平侯夫人旁边,眼睛却一直朝柳永坐的方向看。柳永却有些心不在焉,没想到林媚这个女子,倒有骨气。原本还想着香花林之事,总要负责。可是如今林媚已是永平侯义女,再提让她当贵妾之事,便是无稽之谈。此事,且搁下便是。他想到这里,便站了起来告辞。

周明扬和周斯见柳永告辞,自然送了出去。

永平侯夫人想着女子退婚,说到底也不是光荣的事,便和苏夫人商量起对外要如何说,省得闹的谣言四起。最后商定,就说寿宴上,恰好来了一位玄学大师,大师掐指一算,认为苏仲星和林媚夫妻缘薄,兄妹缘却深,最好退了婚,认为义兄妹。于是,林媚就成了苏仲星的义妹。这套说辞虽有很多破绽,但别人总不会当面指出疑点,也算能掩饰一时了。

待顾奶娘拿了包裹,持了当年定婚的信物赶到侯府时,小偏厅已是一团和气了。

当晚,林媚便把定婚的信物还给了苏夫人。

到得第二天,苏老爷和苏夫人并苏仲星到了侯府,当着请来的证人,媒婆,并永平侯夫人的面,退还了林媚的信物,言明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至此,便算是正式退亲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媚忙着陪永平侯夫人应酬,又要收拾房间,置办首饰,倒是忙得团团转,无瑕多想。

那一边,苏仲星的心情却很沉重。因外间谣言四起,说道他到永平侯府中趁宴,被一个吴姓小姐迷上,两人私会时让未婚妻林媚撞破,林媚愤而提出退婚云云。苏老爷为着谣言之事,责骂了他好几回,他百口莫辩,无可奈何。反是苏夫人查出是有人故意放出谣言的,因怕事情越闹越大,便让媒婆上了吴家,说妥了条件,择吉日抬了吴玉依进门当贵妾。

吴玉依进门后,苏仲星虽没有把她放在心下,也不去宿在她房里,但罗明秀眼看他身边多了一个女人,还是差点咬碎了银牙。更兼这几天苏夫人对她爱理不理,苏仲星对她,也不复以前的亲密。她猜想苏仲星是怪她上回陷害林媚之事,心下一片委屈:她好好一个女儿家,若不是为了苏仲星,何用做出那种事?她难道不知道事情一个不好,会致使自己身败名裂?可她还是这样做了,为的是什么呢?别人可以不理解,苏仲星不能不理解!

这天一大早,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去找苏仲星说话,忽见帘子一揭,小丫头进来道:“小姐小姐,大少爷来了!”

“哼!”一听苏仲星找来了,罗明秀一下笃定了,也不起身相迎,只背对房门口端坐着不动。

苏仲星一进来,就挥身让丫头下去了,坐到罗明秀对面,见罗明秀理也不理他,转个脸去瞧墙角,不由苦笑一声。表妹和自己一起长大,她的品性,自己是知晓的,也因此,才会敬重于她,不惜为了她,违了母亲的意思。但是自打林媚进府,表妹就变了一个样,说话尖酸刻薄,夹枪带棒的。这一回,居然下起媚药来。因慢慢道:“明秀,我只想问,你那日下药,那个药,却是从哪儿来的?”

一听苏仲星问起这个,罗明秀心里打个突,有些惶然,好半天才道:“奶娘给的。”

“让奶娘到庄上养老吧!”苏仲星站了起来,抬脚走两步,又停住了,背着身子道:“咱们将来成了亲,身边有这样的人,总是不放心。”说着揭帘子走了。

罗明秀一下呆住了,好半天才哭了出来。奶娘是自幼随身的,两人的情份不是一般的主仆可比。现下表哥一句话,就使自己失了臂膀,奶娘失了凭依。但若是不听表哥的,凭表哥的性子,只怕就,就……。

罗明秀这里伤心,苏老夫人那边,却令人请了苏夫人进房,商量着要为罗明秀和苏仲星定下婚约。

苏夫人一听苏老夫人的话,站起来道:“仲星这头才退婚没多久,再定婚的话,也不宜太快,省得惹人猜想。再有,仲星明年也要参加科考,若能高中了再定婚,却是双喜临门。”